超能力是一种病
字体: 16 + -

第一百五十二章 怪人

    转天清晨七点钟,梁凤池如约而至,家政服务中心全体成员顶着黑眼圈,神色不善在客厅接待了他。

    梁凤池还是之前见到的那个样子,西装革履头发整齐,金丝眼镜透出毫不掩饰的精明气息。

    双方彼此对视半晌,最终第一个开口的却是周绮绮。

    “梁先生,我能问个严肃的问题吗?”

    梁凤池优雅颔首:“但讲无妨。”

    “我想知道你……”她一本正经盯着他看,“你平时梳理头发,要抹多少发胶?一定很浪费吧?”

    “……”

    祁星淡定接口:“实在抱歉,我这小妹一向快人快语,希望梁先生不要介意。”

    “祁老板多虑了,我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而生气呢?”

    “那样就好。”祁星点点头,“所以梁先生你到底要抹多少发胶呢?一般中途需要补涂么?”

    “……”

    朱樱很认真地转头跟颜臣讨论着:“我估计这是质量不错的发胶,很贵的。”

    颜臣微笑着陪她胡扯:“你喜欢吗?喜欢我改天给你也买一瓶。”

    “我用不着,你直接买给嘉墨吧,嘉墨最近掉头发有点严重。”

    叶嘉墨:“……不了,我头发比较浓密,再掉个十年八年也秃不了。”

    “诸位。”梁凤池可不是傻子,看得出这些人是故意跑题,也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及时抢回话语主动权,“我晓得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若非涉及到双方的利益,我也不愿冒昧打扰。因此,可否容我说两句正事了?”

    众人惊讶地异口同声:“谁拦着你说了?”

    “……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是因为和你们有共同的目标。”

    叶骁禁不住冷笑了一声:“共同的目标?说实话我们都不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你知道?”

    “仅仅是现在不知道罢了,毕竟很多话我们还没有开诚布公地谈。”

    “劳驾,我们跟你很熟么?还开诚布公?”

    梁凤池很有耐心地笑着:“以前不熟,现在不熟,以后迟早会熟的。”

    “你这话我没法接。”

    “诸位可能对我有些偏见,我能理解,毕竟作为超能力者,多多少少都对外界有所排斥。”

    一语惊醒梦中人,朱樱原本还在漫不经心捡着桌上的奥利奥吃,闻言猛地抬头,眼神当即就凌厉起来。

    “哦?你承认你是超能力者了?”

    “我本来也不打算隐瞒这个事实,就像你们也没有隐瞒一样。”

    “跟你隐瞒有意义?你都找上门来了,说不是早有准备谁信啊。”

    梁凤池依旧在微笑:“你误会了,我之所以能找到你们,也是个意外。”

    “啊?”

    “起因是我的一个朋友找到了我,他觉得我是搞心理的,能帮他解决一些棘手的事情——当然,所谓棘手的事情,就是如何跟一群拥有超能力的非正常人搞好关系。”

    叶嘉墨神色一怔,他下意识跟叶骁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后者已经先开口了。

    “请问,那个拜托你的朋友,是叫叶震天对吧?”

    梁凤池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我真的无话可说,一个人究竟有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算亲身体会到了。”

    “听这位年轻的先生言辞犀利,想必就是震天的大公子。”

    叶骁冷哼:“听这位年长的先生称他为‘震天’这么亲切,想必是多年老友了?”

    “的确,我与他从大学时就认识了,迄今为止已有二十多年的交情。”

    “噢,原来如此。”丝毫不走心的回答。

    叶嘉墨不禁心生疑惑:“恕我直言,以前从未听家父提起过梁先生你。”

    “这位是叶二公子么?”梁凤池晦暗不清地笑了笑,“我二十五岁开始流浪海外,如今回国不满两年,你没见过我,也很正常。”

    “所以现在请允许我来梳理一下思路。”朱樱板着脸,“某位董事长在得知我们都不是他眼中的正常人之后,头脑开始不清醒,于是搬来了一位刚刚回国的华侨朋友,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把我们变成正常人的办法——谁知道这位华侨朋友,连自己都是个超能力者?这可就搞笑了,叶董事长知道会哭的吧。”

    颜臣在旁低声道:“就算都是超能力者,也未必能站在同一阵营里吧。”

    “没错,我也这么想,而且我更感兴趣的是,梁先生到底有什么超能力。”居然神奇到让她和祁星都看不透。

    梁凤池坦然回答:“我的超能力属于意念流。”

    “……麻烦你把这句话翻译得稍微容易理解一些可以吗?”

    “简单来讲,就是意念控物。”

    话音未落,桌上的茶杯已在没有任何外力的条件下悬空飘起,不紧不慢一路飘到了他面前,而后被他伸手握住。

    周绮绮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捂住心口:“不得了,这超能力看起来比咱们的牛逼多了啊。”

    “我也觉得,咱们的能力都那么接地气,就跟闹着玩似的,怎么到了他这就像是开了外挂——这才是电影里描述的那种酷炫超能力吧?”

    “简直连特效都不用加啊!”

    祁星环视一圈被惊到的损友们,沉默片刻,终是冷淡开口。

    “别不知足,你们该想想,无论谁的能力单独拿出去都算高端了,要说真的接地气,也只有我而已。”

    众人这次是全体倒吸一口凉气,纷纷认同点头:“好像是这样哦!”

    愈合术、读心术、透视眼、金刚神力和瞬间移动,其实都是很厉害的能力,看起来接地气,是因为他们经常用超能力去做一些接地气的事情罢了。

    但祁星不同,不管是看桃花运还是驯服猫狗,这些似乎都难以拿到台面上来说,是不折不扣的、真正意义上的接地气能力。

    上哪说理去。

    周绮绮一本正经地圆场:“没关系星姐,其实你的能力很厉害的,我们都求之不得呢。”

    “用不着勉强安慰我——发财,把厨房那兜子零食拿来。”

    于是某只哈士奇就屁颠屁颠去厨房了,不一会儿拖着一大袋子零食过来,站在祁星面前摇着尾巴撒欢。祁星剥开一根火腿肠给它,又顺手摸了下它毛茸茸的脑袋。

    叶骁在旁叹气:“其实星星,你这能力真挺适合过日子的,而且以后发展发展还能开个婚介所,挺来钱的——哦对我忘了,你不喜欢开婚介所是吧?”

    “你怎么废话这么多?”

    “……劳驾。”梁凤池没想到自己很帅地卖弄本领之后,不但没能趁机深入话题,反而使话题更加跑偏了,“敢问诸位难道就不奇怪,为什么普通人这么多,却只有你们获得了超能力么?”

    “诶你这问题问得好。”周绮绮由衷点头,“其实我也一直奇怪来着,但也得不出什么建设性结论,想来想去,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我乃天之骄女,因为太过优秀所以被命运选召了。”

    “……”

    她无辜地睁大眼睛看他:“梁先生你这什么表情啊,莫非我说的没道理?那你说说是为什么啊。”

    “从某种程度上讲,确实有其随机性和偶然性。”

    “这不就等于没说?”

    “但事实上,有偶然就有必然,二者相辅相成。”

    朱樱闻言很认真地应着:“对对,梁先生讲得很有哲理,令我们如醍醐灌顶恍然醒悟——所以还有其他事情吗?没什么事就散了吧,我们都是俗人,还忙着开店赚钱呢。”

    梁凤池看起来并没有因话被打断而生气,但也没有搭理她,只自顾自继续着思路。

    “恕我直言,在座诸位或多或少,一定都有着不堪回首的往事。”

    众人:“……”

    “我并不知道那些往事究竟是什么,但确信它们就扎根存在于诸位内心深处,像钉子一样稳固,哪怕强行拔出都留着明显痕迹——这就是所谓的执念,说得浅显点,叫作心理障碍。”

    “……”

    “不瞒诸位,我曾就这个问题研究了很久,穷尽我学过的所有知识,就为了求个答案。”

    祁星面无表情:“所以现在你求到答案了?”

    “现存的特殊能力,通常来源于早期经历导致的心理障碍,从而才被激发出超乎常人的力量——听起来这并不算是特别科学的解释,但是很遗憾,这就是答案,在认清这一事实之前,我也想不到世界上还存着这样怪异的道理。”

    众人皆沉默,这一次没有谁去反驳他,每个人都在反思自己,到底是通过什么样的往事获得了超能力。

    祁星曾经父母双亡受尽歧视冷眼,对于人情淡薄格外有感触,故而在与朱樱同居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通过暴饮暴食来逃避现实,且不喜与人沟通,只愿意与猫狗之类的小动物亲近,久而久之,便有了如今的能力——当然,至于随着年龄渐长,她如何从一沉默寡言的姑娘逐渐变成了女神棍,那属于怀揣着往昔成长,而并非将过去遗忘;

    朱樱与祁星一样,双亲皆在空难中去世,她年少时身形较胖,又不懂得打扮自己,故而并不受异性欢迎,偏偏却还喜欢上了校草温奈,最后单纯暗恋以被耍弄羞辱告终。尽管后来祁星两肋插刀替她报复了回来,人也越变越美,但心理阴影终究是留下了,从此对任何人都怀有警戒之心,慢慢地开始发现自己竟能看透所有人深藏的心思,再没有谁的恶意能瞒得过她;

    叶骁自幼被继母钟华所排斥,受尽辱骂和殴打,一再的忍让换不来片刻宁静,向父亲求助也不被信任,他终于意识到靠不住任何人,只能依赖自己,在精神高压的状态下,那时的他逐渐发现自己有了自动愈合的能力——尽管这样的能力最后被钟华察觉,从而招致了更严重的毒打,但他毕竟是有了自我保护的一道屏障,包括最终与叶家决裂,也是这样的特殊能力给了他足够的勇气;

    叶嘉墨从小吃喝不愁,乖巧顺从的他很受父母宠爱,按理说他是不该有什么心理障碍的,但他却无数次亲眼目睹过哥哥叶骁的遭遇,意识到了在表面和乐的家庭下,到底隐藏了多么残忍的部分。他很爱自己的哥哥,同时也正因为有了叶骁,他才保留住了那一份叛逆和天真,从而也更加能够清醒的坚定立场——但很可惜,坚定立场不代表能从一开始就勇敢反抗,他当初没能挽留住叶骁的脚步,也不能揭穿自己的母亲,就这么活在最亲近之人的阴影里,自责挣扎地活了好多年,直至拥有了那一双能看清善恶的眼睛;

    周绮绮的父母去世得早,是姐姐周绮丽将她一手拉扯大,相差十岁的姐妹俩,说不存在代沟是不可能的,而且那时的周绮丽并不如现在开明,她对周绮绮好的方式就是替后者设计好未来,叫后者一步不错地走下去,并派自家的十多个保镖连轴监督,生怕妹妹有半点出格。就是这样的做法令周绮绮半分自由没有,从而滋生了逆反心理,又因无力反抗现实,导致性格极端暴躁,进而发展成可怕的力气,单手扔飞保镖不费劲——所幸,现在她家的保镖不会再遭受这种待遇了;

    最后是颜臣,按理说颜臣应该算是命最苦的一位,毕竟祁星和朱樱还能相互扶持,叶骁和叶嘉墨是彼此记挂的亲兄弟,周绮绮虽然早期跟姐姐不和,至少也是个没受什么大挫折的富家小姐。但颜臣不一样,被父母抛弃,养父酗酒养母自尽,二十多年背负着扫把星的名声活着,没有敢和他交心的朋友,连最初的女孩也车祸致死,那时的他发疯似的盼望时光倒流,自己能跑快一点阻拦养父出门,也保护好初恋的姑娘,然而瞬间移动的能力拥有了,失去的岁月却也回不去了。

    然而还好,现在才是真正能把握住的岁月,一切都不迟。

    气氛一时有些压抑,直到梁凤池的声音把众人从沉思中扯回现实。

    “看诸位的神情,应该是已经认可了我的说法。”

    “……确实,梁先生的说法很有道理,令人无法反驳。”第一个开口的是朱樱,大概是因为自己的读心术对对方无效吧,她始终对这男人怀着警惕和敌意,“但我不明白,难道梁先生特意找到我们,就为了给我们解释解释特殊能力的来源?如果是那样,梁先生未免也太雷锋了。”

    梁凤池微笑:“我说过了,这件事的起源在于震天拜托了我。”

    “但你的来意,和他拜托的内容完全没关系对吧?”

    “准确而言,是这样的。”

    “既然如此,请说出你的来意。”

    朱樱已经很久不具有这种攻击性了,同样的,反观家政服务中心的其他人,也都眼神不善。毋庸置疑,大家都不傻,那是属于察觉到对己不利的危险临近时,本能开启的防御姿态。

    梁凤池不简单,绝对不简单。

    梁凤池仍带着那种自以为高深莫测的欠扁笑容,以卖关子的语气,不紧不慢回答。

    “事实上,我是想和大家,搞一个互惠互利的合作。”

    平心而论,一开始听见梁凤池提合作的时候,在场众人都挺纳闷的,以至于周绮绮快人快语当时就回答。

    “不好意思梁先生,我们店里没有人是搞心理的。”除了朱樱常常以学习心理学当幌子之外。

    梁凤池坦然应道:“倘若我说,自己心理学博士的身份仅仅是个幌子呢?”

    叶骁震惊道:“哦!原来梁先生还是个博士!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学霸吗?”

    “这并不是重点。”

    “不不不这是重点,毕竟我们一群学渣,从来没见过这么高的学历呢。”

    “过奖。”梁凤池显然心理素质极佳,自动忽略了他话里不加掩饰的讽刺意味,很有耐心地继续自我介绍,“心理学只是我的专业,诚然,若没有专业的支持,我对特殊能力者的了解也不可能像现在这么透彻。”

    朱樱小声嘟囔了一句:“你以为你了解得有多透彻?”

    “至少就目前来看,没有人比我更透彻了。”

    “……”

    “但我私下更热衷于研究一些偏高端的、与科技沾边的发明,这是支持我走下去的动力之一。”

    许久没说话的祁星,此刻闻言面无表情鼓了两下掌,非常敷衍:“很了不起,梁先生果真是有理想有追求有内涵的精英人士,祝你研究成功——虽然这和我们也没半点关系。”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请祁老板务必相信,这和诸位有关系,甚至和所有特殊能力者都有重大关系。”

    “抱歉,我没有太听懂。”

    “暂时听不懂也无所谓,祁老板迟早会有深刻体会的,并将因我的发明而受益。”

    “哦,那我就先提前感谢梁先生,或者说是梁博士了——请问梁博士你讲完了么?我们真的该开门营业了。”

    眼看着祁星已经从沙发上起身,估计下一秒就要开口说“准备送客”了,梁凤池终于放弃了装逼的念头,连忙直奔主题。

    “祁老板大概不了解,我其实也成立了一个与你类似的组织。”

    果然这句话比较容易令人产生兴趣,祁星停住脚步,若有所思转过头来。

    “与我类似的组织?真不好意思,我这可不是组织,我这是一家店铺,属于服务行业。”

    “如果是这样定义的话,从某种程度上讲,我应该也算是店主了吧。”

    颜臣低声问了一句:“你也经营着家政服务中心?”

    “可以这么说,但我的店叫作,凤舞九天事务所。”

    “我们不关心你的店名是什么,只关心你到现在都还模糊不清的来意。”叶骁终于不耐烦了,“同行是冤家的道理自古就有,所以说你并不是谈合作的,而是作为一名竞争对手来示威的?”

    梁凤池道:“请不要随便下定义,须知我目前所从事的工作,与诸位不尽相同。”

    “……”

    “然而,殊途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