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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苦行万里 第八十六章 小江城风波

    江清伸个懒腰,闭上眼睛嗮太阳,暖风息息,清香飞扑江清自是得意,见冬日暖和,清风舒爽。便摘下十方昼和长方木匣抱在身前,倒转个身坐了,躺靠在马上,闭上眼睛,晃晃荡荡,好不舒服。想道:“这刀过重了些,倒像个人儿压在身上。”

    城外官路大道两面绵延数里皆是农田,眼下正当寒季,田里满是水稻、棉花、花生、玉米等蔬菜瓜果。栽种的颇有章法次序,纵横交错倒也排的正当。

    牧童赶着牛羊,渔夫提着捞网,上山砍柴种麦插秧,好生快活。 江清倒在马上,边饮酒边瞧着,忽的念道:“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

    南宫两兄弟相视一眼,弟弟燕戈笑道:“江兄弟好兴致啊,吟起诗来了。”

    江清也不瞧他,看着一望无际的农田,说道:“这般风光,自是叫人心旷神怡啊。”

    燕戈笑道:“不过是些水稻田野而已,如何神往啊?莫不是江兄弟有意弃剑藏名,做个牧童?哈哈哈...”

    江清也不与他辩解,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是极好。只是我志不在此...”

    燕戈故问:“那不知江少侠,大志在何方啊?”他这话的称呼改做‘少侠’已有暗讽之意,心想:会些个三拳两脚,乳臭尚未干的毛头小子敢有什么口气本事?

    江清笑道:“志在五湖四海,三山五岳。”

    一旁的红马上的燕筝儿撇嘴道:“哼,说大话!”

    燕家兄弟两自小不爱读书,只学刀剑。他二人乃堂堂燕门大族少爷,族里的功法自然是由着他们学了,不过二人心浮气躁,点到即止,不肯下苦功钻研,又资质平平,自是荒废。燕戈不明堂妹话中之意,问道:“他说什么大话了?”

    燕筝儿心中只想:“真是不学无术的脓包。”面上却不能失了体统,答道:“志在天下,他才几岁,还不是说大话吗?”

    燕戈这才恍然:“原来他所说江河湖海是天下之意。”咧嘴笑道:“江少侠真是不同凡响啊,年纪轻轻便心怀天下。”

    这一路行官路大道到惠恒城,多是繁华盛闹之地,再者粮食准备的足,沿路上遇村镇就买,逢酒楼就办,倒也快活。只是洗漱不甚方便,男子倒也不在乎,只是那几女子哪里受得了四五天不洗漱?这般以来一二拖拖拉拉,耽搁了不少时日。

    马队从绝仙山壁脚下行过,走在腊梅树林里,还是那般漂亮,燕戈指着南边隔海的陆上道:“大伯,慕容世家就在那岛上吧?”

    燕羽林点头道:“听闻是齐皇遗脉,大齐国遗孤。三代时乱世纷争,大齐曾一统高昌,慕容这个姓氏天下敬仰,虽然乱世当中大齐国已灭,但是慕容世家却一代代的传了下去,不凡的来历以及玄奥的功法吸引了相当一部分修士拜在慕容门下。”

    南宫雄哼道:“哼,是啊,慕容老庄主还在世的时候,那是何等的风光啊。慕容万世接任庄主后,好大喜功,用人不明,又心浮气躁,门下人才凋谢,真是可惜啊。”

    极少开口的美丽女子燕魏雨说道:“听说慕容世家弟子传承悠久,不比我燕家逊色,且风度翩翩行为潇洒,行走江湖总能引起热议。不知他们的修为如何?”

    燕羽林道:“慕容家弟子灵力深厚,招式精奇。与人对战之时,借助其内劲与玄性劲道施展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之术,常会令对手惊愕无比,从而反败为胜。常常以出其不意之术打击敌人,神出鬼没之处令人心惊胆寒,为高昌修士同道所敬畏。又研文习武,一旦有人触怒于己,立时会以狂风暴雨之势将其击退,所以修士皆不愿与慕容家弟子正面对战。”

    燕魏雨奇道:“这么说来,慕容家虽人才凋落,功法招式却还是精奥高深的啊。却不知居在这惠恒城外城多少时日了?不曾搬迁过吗?”

    燕羽林到:“自古便是,幽居惠恒城外已久,庄内溪流、湖泊不绝,纵眼望去皆是舟船,楼宇寰阁之间花香四溢,水上美景数不胜收。慕容山庄收藏功法秘籍颇多,庄内的藏书水阁尽是江湖中难得一见的典藏。但藏书水阁内的典籍也引得江湖中宵小之辈蜂拥而至,各种飞贼总骚扰得水阁不得安宁,令庄主大为恼火。”

    江清感兴趣道:“收藏功法秘籍?可有参星阁的无为剑法,或三阴谷的灵狐身法?”

    燕羽林看了一期盼之色的背刀少年一眼,笑道:“那又怎么可能呢,似这等至高无上的绝学,哪里就会被他们收藏,也只是些颇好的江湖绝技罢了。如蟒蛟擒拿手、塞外大漠一手双刀客的惊鸿刀法、钊子李的成名绝技残阳剑法、似这等江湖人士的绝技。宗门大派的绝顶秘籍哪里收罗的来,也藏不住,没命藏啊。”

    燕筝儿问道:“慕容家还有磨砺、驯羚、卜卦

    三术,是真的吗?”

    燕羽林笑道:“是啊,不仅我会,你娘也会。”

    “一、磨砺术:慕容世家先辈们在战场杀敌常常随身携带一些兵符,这些兵符经过药草的浸泡之后,会有非凡的奇效,逐渐的慕容世家将这份本领沿传了下来,慕容世家的弟子称其为磨砺术。二、卜卦:每战之前常已卜卦之术测此战凶吉,逐渐我们发现这些特殊的行为可以使得磨砺术产出的兵符效果加强,于是我们常常将磨砺术与卜卦一起学习,以提高发挥。三、驯羚:羚羊生性矫捷,若不是有非凡的身手是无法将其驯服,慕容世家弟子在江南水乡历练,身法飘逸才能将这些羚羊一一驯服,用于代步。”

    他望着隔江隐在雾里的孤岛,说道:“慕容万世走了,家主之位应该是二哥接管吧?”

    人马穿过腊梅林,进了小江城先落脚修养一夜,第二日才启程坐船前往惠恒城。

    小江城,杨柳垂绦芭蕉舞,春夏温风润如汤。此间虽不如那软红十丈的繁华,亦有旧时王孙归燕,越女浣纱。江湖儿女行至此,且放下那情仇爱恨,管他前世今生——今朝只看这“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

    小江东南,如小江的小桥流水,又胜过小江的小桥流水。从这儿坐官驿,一条官道,四平八稳,马车甚快。亦可骑瘦马一匹,一路游山玩水,好不快活。路途不远,小驴也好,步行也罢,花不了多少脚程。一入小江,便是轻快的烟雨小调。路上有几处岔路,通往山林,官道通往惠恒城。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小江城百草堂。烟雨百草。有许多野狗,因为在百草堂,咬人的不是小狗们,而是那些老是徘徊在百草的地头蛇们。大家都不需去理会他们。在百草徘徊的,很多是喜欢在烟雨庄呆着的老居民。

    一路碧波绿水,燕筝儿笑道:“爹爹,这里好美啊。”

    飘飘荡荡到了一处桥,上书烟雨桥,两边篆着字,燕羽林念道:“幽居寄晚情,小筑成佳趣。真是个尘世喧闹之外的桃源之地啊......”

    船楫靠在码头停住,众人上岸后,燕羽林道:“先找个客栈暂住一晚,明日一早便去惠恒城。”

    众人答应跟上,燕筝儿跑上去指着东南处一座府邸,问道:“爹爹,那林府可是前盟主林燕前辈的府邸?”

    燕羽林笑道:“正是,叉河北元之乱时,林盟主主广发英雄帖,号召高昌豪侠修士千里勤王。截断敌军后路粮草,与惠恒城禁军、骑军、剑林军里应外合,拼死厮杀三日三夜,方解此难,保得我高昌江山。当今陛下感之救驾有功,欲加封高官厚禄,可林盟主是江湖人,无贪庙堂皇权之念。陛下圣明,未强逼迫,却赐予他丹书铁券,免死金牌。三年后他便搬来小江城,隐居于碧波水潭之边,烟雨雾蒙之下,赫赫林府之中。”

    燕筝儿问:“那他为什么不做盟主了呢?”

    燕羽林道:“哎,自古江湖和朝廷就是不对头的。林燕前辈是,便是代表了江湖武林,可他勤王救驾有功,虽不受朝廷官职,但终究又得了朝廷的庇护和丹书铁券。高昌国修界中本就有一半人不愿他当这个盟主,自然便搬弄是非,说官府的人怎做得盟主?一时江湖动乱,服与不服的人成了两派,腥风血雨,不知死了多少人。盟主生性高义,不忍一国修士自相残杀,甘愿退位,隐居在此。”

    燕筝儿道:“我知道,因为谁都不服谁,盟主又退位了,所以这些年便再没有选盟主的修士英雄大会了。”

    燕羽林笑道:“好孩子,果真聪明,一猜即中。”

    燕筝儿又问:“那为何每两年四大世家齐聚,偏要在小江城林府呢?”

    南宫羽林道:“是林燕说他枯居在小江虽是世外桃源,人间仙境,但实在无趣,便想叫四大世家每两年的齐聚转来他府里,由他做东,大宴群雄。林盟主义薄云天,举足轻重,虽已退位,我等四大家主却还是卖他面子,便从西塘转到他府里来。”

    燕雄道:“毕竟事修界中人,一身豪气哪里就会扑灭了。”

    正在那碧水江边的酒楼上下来六七人,六男二女,除了为首的三个是中年男子外。其余的皆是年纪轻轻,郎才女貌,男的俊朗如玉,女的美貌过人,姿容绝色。

    一行七人皆是紫白相间的长袍,锦绣锻匹,好不华彩。为首一男子身长七尺,面如冠玉,留了些胡子,倒有几分风雅,看不出修为深浅。他快步上来作揖道:“五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燕羽林回礼道:“二哥客气了,小弟一向安好。”

    身后几个燕家小辈知道,这人或许就是接任慕容家主之位的慕容秋了,倒是如传闻中的那般温文尔雅,不像是个修炼之人,满身书卷气,却像个秀才。但见他手脚沉稳,呼吸匀称,便知他修为高绝

    ,小瞧不得。

    在他身侧的立着尊高八尺的汉子,体格强健,筋骨粗糙。一看便是横练的硬功,若慕容秋与他对上,只怕也是输多赢少。这人应该便是慕容家三庄主慕容千石,此人在三兄弟中年纪最小,武功最高,只是行事莽撞,是个粗鲁的汉子。

    燕家众人都不喜欢他们,不仅因为江湖传闻慕容家中人眼高于顶,好大喜功,也因为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些事情江清都置身事外,他自然不会拘束,管甚礼节俗套,圆止师太赠送的宝葫芦还有不少风谷主赠的桃花酿,‘咚’的一声弹开酒盖,仰头喝下。

    众人都转头瞧住他,江清奇道:“都看我作甚?”他笑笑:“我脸上有花吗?”

    慕容秋不做理会,看向燕羽林身后的小辈,笑道:“这是筝儿和魏雨吧,长这么大了啊。”

    “哈哈,是啊。”燕羽林笑着招呼道:“来,筝儿、魏雨快给舅舅问好。”

    燕魏雨柳眉微皱,不过还是没有违背父亲的话,微微欠身行礼:“舅舅好。”

    却见燕筝儿“哼”了一声,叉着腰,没有动作。

    燕羽林知道小女儿一向任性顽皮,可平日里对待长辈还是尊敬有加,怎的今日却这般怠慢无礼?于是沉声喝道:“筝儿,不许无礼,退下!”

    慕容家后面那个书生打扮的,手里握把清面折扇的男子笑道:“娃娃小小年纪便这般目无尊长,长大后怕也是个不入流的无赖,下贱的泼贼啊。”

    燕魏雨眼中寒光闪过,冷声道:“筝儿只是顽皮了些,倒是你,看模样也是饱读诗书,怎的出口这般狠毒?恶意鄙薄他人?想来也是个不入流的无赖,泼皮。”

    清扇男子竟被美人教训,登时脸就挂不住了,驳道:“她这般无礼,难道不该教训两句吗?”

    燕魏雨道:“就算他不对,也轮不到旁人来教训,我这个当姐姐的,我爹,我娘,或我伯伯,都会,不需你来说三道四。”

    清扇男子道:“别人的女儿都在家里绣花,吟诗作赋样样精通,细雨似水,口舌轻。谁家父母生的你这么个伶牙俐齿的女儿?却不知从来淑女轻口舌,唯有泼妇口舌召?”

    燕羽林与燕雄脸色阴沉。

    燕魏雨从未被人如此羞辱,竟说她是泼妇,心中气闷至极。背刀少年瞧的仔细,平日里喜怒哀乐见的多了,知道她这模样便是真动了怒,冷声道:“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今日看来,我倒要问一句,书生读书是为何?”说罢他猛地爆起,使出雁行功从右边滑过去,手掌成爪直抓向他肩膀。

    正要得手,却叫股大力裹住,却是侧边最近的慕容千石出手。这掌上含力蓄劲,掌虽未落,风却生疼,若叫他这掌拍中,非当场丧命。不想他如此狠辣不讲理,全不顾及,竟要一掌取自己性命。

    燕羽林大喝一声:“三哥不可!”他抬手抵住慕容千石的掌,那股大力登时被引开,江清趁机前冲抓住清扇男子右肩膀,一推一拖“叭”的一声,卸掉他整条臂膀,左掌狠狠在他脸上扇一掌,在他惨呼无力时,旋身到他身后,拧住他左手,一脚踢在他两腿窝上,叫他跪在地上。

    身后一慕容家小辈见他背后空虚,趁机出手,却被进入一层刀意状态的江清回身一掌震退三四步步,胸口生闷发疼,已是受了内伤,江清正是兴奋之时,哪里会手下留情,这掌已是使上八成力。同时右脚朝后踢去,从一女子腰间踢飞一柄匕首,抵在清扇男子脖子上,拖着他到燕魏雨面前跪住。

    燕羽林与慕容千石分开掌,大喝道:“江小友,不可胡来。”

    “燕前辈放心,晚辈知道轻重,此人今日若嘴里敢道出半个不来,我定叫他血溅当场!”江清雷霆大喝:“你这落地穷儒,又无经世救国之大才,亏得慕容家瞧得起你,才混口饭吃,竟这般狗仗人势!似参星阁征选这等江湖盛世你也敢恬耻着脸来,问你凭的什么!又再三用言语辱骂他人,定不饶你!”

    清扇男子惨叫道:“庄主,救我!”

    江清从后面再扇他一耳光,骂道:“欺软怕硬,只逞口舌之利的小人,若不趋炎附势,怕你活不过今冬!”不知为何,他心中有股无名之火,这次动手,并不是为燕魏雨讨回公道,只是他突然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非出手发泄不可。

    慕容秋眯眼道:“是杨权有错在先,你也教训了,他也知错,饶了他罢。”

    江清哼道:“哼,他可没说知错。再者说了,对我说有何用?”

    杨权抬头瞧了慕容秋一眼,领会后,忍辱咬牙道:“姑娘,是......是杨某言语不敬,请姑娘恕罪......”

    燕雄喝道:“听不见!方才不是趾高气昂,洪亮得意之声响透三层天吗,这会儿怎么就没声儿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