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军官不好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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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非以好心量是非

    肆拾伍:非以好心量是非

    单手李愣了一下,“军爷,那有些事情您能猜了,有些事情您也猜不了啊!”

    “猜不了?”张承山眯起狭眸,“那就没有办法了……”

    “军爷?”

    “吃完把这儿一收拾,我去洗几件儿衣服。”张承山吩咐着,也不等单手李答复,径自就离了去。

    单手李这边头还没点,他们军爷便已离了去,不由暗叹军爷也是辛苦,只愿他们军爷这份儿心,那臭小子能看见,不要白了去就行!

    单手李叹一声,折折腾腾地收拾了残杯冷炙。

    那穹顶的日头,向西一点,再向西一点,逐渐坠入天际的暮云堆之中,泼洒了半边天的红。不久,那西天的红也褪了颜色,转而变成蒙蒙的青色,湿润润的,带了点水色。

    灰色的云一层一层遮盖上来了,树叶瑟瑟着,应和着长风。

    雨点密密匝匝地落下来了,打在黛瓦飞檐上,溅起一层水雾。

    青色的天逐渐渗入了墨色,恰似轻旋墨条,研开在一池绿水中。

    人家都已早早上了灯,炊烟袅袅萦绕村落。

    苏州却还没有回来。

    单手李到大门口张望了几回,都不见苏州踪影。

    “这臭小子,没看出来啊,居然这么野!”单手李嘀咕,“这他娘都下雨了,眼见天又黑了,这小子是打算再来个夜不归宿吗!”

    单手李这么嘀咕着,一回头正见还系着围裙的张承山。

    “军爷!”单手李道,“这不见人啊!要不我去找找!”说着就要动身。

    “不用,”张承山制止住他,又解下围裙扔给他,“你吃饭,我去找。”

    单手李抱着围裙立即反对,“那也不能军爷去啊!还是我去找!”

    “行了,”张承山走到台阶上,“别为了这点事儿争来争去,日后哪里不需要你?”

    他这才……说了一句话吧?他们军爷就叫他别争来争去了?这是不给他留活路啊!单手李很委屈。

    “那军爷,我去给您拿把伞来,您等等?”单手李又冒着吃瘪的风险,很是狗腿地问。

    “有这样麻烦的还不如直接叫你去找。”张承山没什么情绪地道,一抬步沐入细雨中去了。

    单手李立在大门前尴尬,明明知道会碰一鼻子灰,他还是想碰,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自个儿!

    形容词儿单手李想不出来,可单手李知道什么叫本分职责,什么叫义字当头,既然跟了张家,跟了军爷,别说碰灰了,就是油锅他也得不皱眉就下!

    于是厢,这单手李抱着围裙站得笔直笔直的,眼睛盯着门前路,丝毫不放松。

    张承山却沿着那条路,一直向右,走了一段,那个垃圾台映入眼帘。张承山没有看它,仍是转着搜寻。

    雨渐渐大起来,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张承山很冷静地换了个方向继续找。

    他几乎找遍了所有苏州可能活动的地方,苏州初来这里,环境还是很生,想来也不会跑太远,慢慢找,总会找到的,再说,苏州那么大个人,还能丢了不成?

    张承山这么一思忖,又将范围扩大了一些,兜兜转转,他又回到那个垃圾台,那些海棠安静地躺在那里,借着人家窗口朦胧透出的光,海棠的枝叶泛着光泽。

    张承山又往前走了一段,不由也有些烦躁起来,“苏州!”他吼了一嗓子。

    风雨将他的声音模糊化,再一点一点散入夜色中。

    烦归烦,他还是顺着那个方向向前走着,边走边吼着苏州的名字。

    也不知吼了多少声,一个有些沙哑冷硬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在这儿。”

    身后?他刚刚怎么没看到?

    张承山一愣,立刻回过身去看,苏州立在一侧,手里还提了个什么东西。

    张承山不由怒从心起,他大步走过去,一把拽过苏州衣襟,“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我刚刚叫你你没听见吗?”

    “……听见了,”苏州沙哑着嗓子,“听到你叫我,我就往路边跑,可你已经走远了。”

    张承山皱眉看着苏州,墨色灌满的眸中晕了些冷厉。

    苏州不敢看他,讷讷垂眼,“对不起,我本来想早些回去的,只是……”

    “只是什么?”张承山道,“你手里拿铲子做什么?”

    苏州不说,只盯着地面。

    张承山很是不悦地扼住苏州下颚,逼迫他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苏州吃痛地皱了皱眉。

    张承山心下有些松动,他放松手指力度,“说吧。”

    “我说了你不准生气。”苏州道。

    张承山哭笑不得,“我不准生气?说过让你早些回来,你一个人却耗到这么晚,你是把我说过的话当耳旁风吧!我能不生气吗?”

    “……对不起。”苏州嗫嚅道。

    终归苏州只是一个孩子,他固然由于担心很是生气,可他也不能对一个孩子一直如此火大,不管怎么说,人找到了就好。

    张承山如此一想,火也没了,只是松开苏州,“你说吧。”

    “……你让单手李拔了的那些海棠,单手李扔垃圾台去了,我…我觉得可惜,就想偷偷将它们栽到路边去……”

    “于是你栽到这么晚?”张承山道,“怎么,还没栽完,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那垃圾台里还有好些。”

    苏州冷涩开口,“出了点小问题。”

    “怎么了?”张承山听得只想笑,又实在笑不出来,“出了什么问题?让你半夜还不回来?”

    “……我本来栽得好好的,”苏州脸上一热,“突然,就有个老太婆从一边冲出来,揪着我不放,非说我拿着把铲子在她们家门前挖来挖去,不知安的什么心。”

    张承山眼角一抽,“你拿着铲子在人家门前乱挖还说人家是老太婆。”

    “我又不是故意在她家门前挖!”苏州气鼓鼓道,“我若是知道那老太婆那么不讲理,我是吃饱了撑的才给她家门前种花!凭什么我好心还要挨骂!我又不是故意的!说的我好像是什么恶人一样!十恶不赦吗!好心还被当贼!凭什么!”

    “你是好心,”张承山看着他,,“可这世上,好人大都难当。”

    “我就是想不明白!”苏州鼓着腮帮子,“我他娘都解释了多少遍了她就是不信!硬说我年纪小小不学好!专意欺负老人!还说我没有教养!老太婆居然说我没有教养!没有教养!”

    苏州气得泪珠都自鼓鼓的腮帮上流了下来。

    张承山微微俯了身,用指擦去苏州脸上泪珠,神色间一片平静,“她也不是针对你,你倒认真别扭起来了?”

    “我若是不学好非得拆了她家!我已经很好脾气地跟她解释了,没直接叫她老太婆都是客气!还有她那个儿子,胡子拉碴的,在我鼻子前挥舞着拳头,吓唬谁呢!”苏州纤瘦的身体有些发抖。

    “苏州是男人,”张承山道,“还为这点儿事生气吗?”

    “我只是气她不听解释也罢了,居然说我没有教养!”苏州狠狠抹了一把眼,“我这辈子,最讨厌人家说我没有教养。”

    “苏州是在维护师父,”张承山摸了摸他的头,“好孩子。”

    “……最讨厌了。”苏州强调了一句。

    “我知道,”张承山点头,“这就跟我回去。”

    “不行,”苏州摇头,“那老太婆让我站她们家门前,直到有人上门来要人,她说她要看看是谁家的小孩不学好,没教养。”

    “你就一直站在她家门前,听到我叫你才跑过来?”张承山道,“现在可以不用站着了,走吧。”

    “不,”苏州道,“你回去吧,我就站着,就让那老太婆看看,我到底是谁家的小孩,她不是想看吗?就让她看。”

    张承山“啧”了一声,“苏州,别闹脾气。你虽有理,可怎么说,未经人家允许,就在人家门前铲铲挖挖,确是有些说不过去。”

    苏州不说话。

    张承山又道,“就好比如果你有一件很喜欢的东西,从来没教谁碰过,有一天,我无意中发现这件东西脏了,好心间便想替你擦擦,可恰巧被你看到了,你只看到我在没有你允许的情况下,就擅自动你的东西,你生不生气,想不想听我解释?”

    苏州仍是沉默。

    张承山拍拍他的肩,“这世间,不是用好心二字衡量是非,也不是好心就一定能占理。苏州是个聪明孩子,不用我说,也一定能明白这些事情。”

    雨水打湿苏州头发,又顺着他的额角流下。

    张承山静静地看着他。

    “我知道了。”良久,他道。

    张承山勾了勾唇,“好苏州。现在,带我去找你口中的老太婆。”

    苏州抬眸,“我惹了乱子,还得麻烦你收场,你不生气吗?”

    “我当然生气,”张承山道,“那也是气苏州不听话,天晚还不回家,教人操心。”

    “……不该令你操心。”

    “行了,”张承山拉起他,“知道有人为你操心就成。这就走吧。”

    苏州点点头,顺从地跟着他去了。

    “就是这家。”苏州指了指。

    张承山道,“这宅子瞧着有些眼熟。”

    “你少时在这里住过,”苏州道,“应该对这些宅子很熟悉吧。”

    张承山笑了几声,“那时候我基本都在家中接受先生的各种枯燥乏味说教,哪有什么时间出来熟悉环境?”

    “原来你小时候也不喜欢先生的说教。”苏州很是感同身受。

    “没有小孩子会对令人瞌睡的内容感兴趣嘛。”张承山道,“这就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