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军官不好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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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梅花落

    拾伍:梅花落

    苏州抹了下眼,仔细听那雨声去了。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推开,姓张的人摸索着进来,“苏州?”

    苏州不应声。

    姓张的人站在了苏州床前,他没有开灯,只是静静地望着这个孩子,隔着茫茫的黑暗。

    他听到苏州断续的抽泣。

    良久,他微微叹了一句,“还是个孩子。”

    “我想我和少时的你还是不同。”苏州哽咽。

    “怎么了?”姓张的人问。

    “你虽不被家族承认,但你有那么多地方可去,有那么多人爱你,可我,连家都没有了。”苏州抽泣道。

    现姓张的人道,“怎么能是没有家?若是你愿意,这儿便是你的家。”

    苏州摇头,“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有师父的地方就有家,师父没有了,家便也没了。”

    姓张的人闻言,眉头皱了一皱,“苏州,人总是要独自前行。”

    苏州道,“可是天地那么大,一个人,也走不远。”

    “你不觉得那样是一种历练么,嗯?”姓张的人道,“苏州,没有谁会陪你一直走下去。许多人会中途退出,也有许多人会突然加入,但归根结底,人的一生,都已是注定,你只能一个人走下去。”

    “……注定?”苏州问。

    姓张的人声音中透出一缕疲惫,“尽人事,听天命罢了。你可以选择信或是不信,但你终究,还是要离去的。所有的人,其实都一样,包括我,生老病死,是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的规律。”

    “人为什么要死,”苏州低低地问,“为什么呢。”

    姓张的人坐到了他身边,“为什么不?因为有生离死别,所以人生的每一秒,都应该倍加珍惜。苏州,人的躯体可以衰老死去,但人的灵魂是不灭的,你懂吗。”

    “……师父,也是这样么?”苏州垂下了眼。

    姓张的人摸了摸苏州的头,“是的,即使你的师父离你而去,但是苏州,他永远在你心中。唯有灵魂,是不灭的。苏州,你记住,你的师父,是中国人,你,也是中国人,是他的弟子,你要振作,常影堂先生的弟子,不能无出息。”

    苏州低头,“道理我懂,可是,我还是想我师父。”

    姓张的人笑一笑,“人之常情。”

    苏州忽然抬眸,“我师父……他还会回来么?”

    黑暗里,苏州听不到那人的动静,死水一样的悄寂。

    他在等什么呢,如果那个回答,根本不是他自己想要的,那么那个答案,要来又有何用。不,或者说,他自己,早已明确了答案,他只是,在寻求一种慰藉罢了。但那又能如何,他自己都不愿去想去承认的事实,真的要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么。

    苏州提着心。

    良久,姓张的人起身,皮鞋后跟轻扣着地板,他轻轻拉开房门,走出身去,“睡吧。”

    苏州怔然坐着,两行泪蜿蜒而下。

    他忽然很想唱戏。

    偶然间心似缱,梅树边。

    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怨。

    便凄凄惨惨无人念。

    待打并香魂一片,守得个阴雨梅天。

    苏州痴痴唱着,这早已烂熟的桥段。

    只是自今后,谁再来教他新的曲子。

    夜色渐稀。

    姓张的人低低叹了一口气,离开了苏州的门前。

    江南水乡,被夜雨搅了安宁。天亮时分,一只蓬船荡悠悠地划开碧绿的水面,撑船的老人立在舟尾,青色的竹篙一下一下,有规律地点入水中。行人立在舟头,一支竹笛横于唇间,古朴声声,和着细雨,洒尽凄清。什么地方的梅花悄然落地,化为虚无。

    单手李敞着衣襟,在院中抱怨,“一大早就吹个没完没了,老子他妈忍不下去了!”

    “行人而已。”姓张的人道。

    “都要走了还吹个球啊!”单手李肿着俩眼,仍是抱怨。

    姓张的人看了一眼单手李眼底的乌青,“你昨晚没睡好吧?”

    “劳军爷挂心,”单手李抱了抱拳,“还行。”

    “嗯,”姓张的人注视着雨中海棠,“那小后生恐怕要跟你一般模样了。”

    “那臭小子……”单手李想想不对,适时岔开了话题,“军爷,您把那臭小子看得太金贵了,他那么大一人儿,自个儿还不会照顾自个儿?”

    “他如今也是寄人篱下,”姓张的人忽而一笑,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曲子吗?”

    单手李怔了一下,“军爷,我就粗人一个,哪儿能欣赏得了这样儿的曲子啊!那军爷说说,这啥曲儿?”

    姓张的人眸光幽深似古谭,“梅花落。”

    梅花落,思乡怀人。

    单手李若有所思,“军爷念家了?您不像啊……这来苏州也没几天啊……”

    姓张的人“啧”了一声,“单手李,你还是回家养狗去吧。”

    单手李一脸沮丧,“军爷,您又来了。”

    “我有说是我念家了么?我寻思你这几日怎的越发迟钝了,是不是该给你放个长假,你回去休养休养?”姓张的人神色颇是悠闲,眉宇间却敛了几分笑意。

    “军爷再别取笑我,”单手李挠了挠头,“我单手李本就是大老粗,比起那些个书生来,自然迟钝许多。”

    姓张的人开怀,“大老粗?单手李,你那眼睛可毒着呢,心也不粗!”

    单手李回过味儿来,“瞧军爷您这可是又说到我以前的事儿上了啊!”见某张没有反应,单手李一个抱拳,抬起脸来满眼恳切,那目光认真走心,教某张甚至怀疑那眼神里能生生掐出水来。

    只听单手李又道,“小的现在改邪归正,服帖着呢!这不都妥妥地归入您麾下了吗!”

    某张挑了挑眉,“单手李,你这话,我怎的听着不太对啊?”

    “咋个不对?”单手李疑惑。

    “你现在明明也不甚服帖。”某张道。

    单手李骇得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军爷,这话怎么讲?”

    某张却淡淡看了他一眼,开口道,“逗你的。”

    “靠!”单手李嘴角一阵抽搐,“军爷……”

    “嗯。”

    “您当这钓鱼啊!”

    “你不是没上钩吗?”

    单手李一脸扭曲,“军爷,我还是回家养狗去吧。”

    “想去?”某张问。

    “小的哪儿敢啊!”单手李道,“小的自然是要为军爷您鞠躬尽瘁,鞍前马后,殚精竭虑,披麻戴孝…啊呸!失言!失言!”

    某张自动忽略单手李的最后一个成语,“绣娘今日闲着么?你把那孩子的尺寸送去。”

    “现在还早,绣娘若是要来,还得一会儿,我送过去就是。”

    “嗯,”姓张的人点头,“多做几身。”

    “是,”单手李道,“军爷,裁个什么样儿的?”

    “裁几件儿唐装,”姓张的道,“那孩子生得秀气,唐装衬得起他。”

    “哎。”单手李一应声,便往出走。

    “记着,雪白色的,多做几身。你再看着,裁个烟青色的,淡雅。”

    单手李点头。

    “要最好的缎子,”姓张的道,“尽量用南浔的料子。”

    “军爷家的?”单手李道,“我记下了,军爷尽管放心。”

    姓张的人点点头,目送他离去,便也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