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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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再见

    mon jun 08 20:24:00 cst 2015

    楼道内没有灯光,光线很暗,不过我也不需要灯光,在这里工作了四年的我整栋楼内的一花一物,一沙一尘我都知道在那个位置,这一切在我眼中都是透明的,所以不会在意有灯跟无灯的区别。

    我爬楼的速度不快,像是在数台阶的层数,但又更像是在思考问题。

    我清楚的记得老妇人死的时候的样子,半个月前,也就是五月21号那天。

    那天凌晨四点,我跟往常一样出门巡查,走到四楼走廊的时候正巧看到老妇人从房间内出来,也就是现在的402房间。

    老妇人叫什么我不知道,养老院内的人都称呼她为阿萍,我称呼他萍姨,并不是说我跟他有什么亲戚关系。别看我话少性格孤僻,可我很讨院内老人的喜欢,自然叫他们也都是一些比较亲切的称呼,老人们也都很乐意这么称呼他们。

    萍姨满脸慈爱的看着我,我也满脸微笑的看着面前这位慈祥的老妇人。

    我先开始口,“那个,萍姨呀,这天还没亮你就起来了,是不是下去找我又事啊”,我的声音很轻吐字速度也很慢,我担心自己说的太快老人家听的不清楚。

    “不是”,萍姨轻声说,“林啊,我只是突然想回家了,所以打算早点出去搭车,怕晚了赶不上”。

    回家?我心中叮咚一下,我要是记得没错的话,萍姨的家人每个星期天都会来看望她,而且今天就是星期天,要不了几个小时萍姨家人就会来看望她,她怎么突然这么急着回家呢。

    心中虽有疑惑,但我脸上表现的很自然。我满脸微笑的看着萍姨说、“萍姨啊,要不这样吧,现在才凌晨四点钟还很早,开车的司机都还没有起床呢,还有就是出门的里不好走,你也知道你身体不是很好,要不在等一下,等到早晨八点半,我送你上车”。我没有说今天是星期天,因为我知道老人对日子记得最清楚,而且我真的是想等到天亮在送老人上车回家。

    老人缓慢的走到我的身前,温吞的说、“没事,我就想早点见见我的儿女,你也知道我身体不好,你就别拦我了”,说着老人就要走。

    我急了,我不会让萍姨一个人摸黑回去的,看着老人从自己身边走过于我急忙伸手去拉老人的手臂,“没事,萍姨竟然你想回家那我送你上车”不说他平时对我怎么样,就拿这份工作来说我也必须要让她安全。我一把拉住萍姨的手臂,可是我的手刚拉住萍姨的手臂时一股后怕瞬间席卷全身每个毛孔,冷汗迅速从后背冒起。

    只见我的手掌直接从萍姨手臂上穿过,刚开始还以为是光线太暗距离没把握好。我反手往回拉,但是我的手掌依旧拉了个空。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掌,面前的萍姨就像是一个虚影一般怎么抓都抓不到。我连忙后退几步,双眼恐惧的看着萍姨的后背,满脸不可思议,而这时萍姨也停下了脚步。

    她缓慢的转过身看向面前的我,脸上满是慈祥,他朝我挥了挥她那干枯的手掌,微笑的消失在走廊上。

    我张大着嘴巴满脸苍白的看着面前的空空荡荡的走廊,脑海中反复出现那张慈祥的笑脸。但此时的我感觉不到笑脸的温馨,只感到那笑容落在我的眼中是如此的诡异,就像是烈阳下没带太阳镜,鞋子中一粒沙子般让他很不舒服。

    我双手抱着脑袋一溜烟的跑下了楼,慌张的钻进管理室,砰的一声带上房门,咔咔的打上反锁,窗户也被关上,反锁好,而自己跳上床用被子把自己全部蒙住。

    床上的被子瑟瑟发抖,被子内的我睁开眼睛,豆大的汗珠从我的头发内、眉毛上滴落在床单上。尽管我知道萍姨不会伤害他,可是对于二十二岁年轻的我来说,哪怕见得在多内心多多还是有点承受不住的。

    楼道内安安静静,一把铁柄手电在台阶边缘滚动眼看就要滚落下去,这么多台阶掉下去铁都能摔的不成样子。就在手电摇摇欲坠即将要滚下去的时候,一只手拾起了台阶边上的手电,阻止了它掉落下去,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站在四楼的台阶上,手中提着一个果篮,一束康乃馨夹在腋下,果篮中的水果新鲜可口,腋下的花朵清新芬芳,萍姨的儿子老探望她了。

    从被窝中出来,外面天已经大亮。于林揉了揉睡眼,打开窗户一股夹杂着竹叶清香的微风迎面扑来,让的昏昏沉沉的大脑清醒了不少。摸着湿透了的衣服,我 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十点钟。

    “糟糕”我大叫一声夺门而出。

    养老院的门前操场上,所有的老人都站在那里看着竹林间的小道上挥舞着自己的手臂,有的老人脸上挂着泪水,像是在送别。

    我也来到老人们的身边,双眼看着小道上,脸上看不出哀乐。所有的老人断断续续回到房间,而于林还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竹林,此时的他内心很痛,他不知道自己以后死后是什么样子的,会不会路萍姨这样会有很多人为他感到悲伤。

    萍姨走后,时间会冲淡悲伤的思绪,但她的影像却会一直保持下来,尤其是对我而言,我没法忘记那张笑脸,每当所有人都熟睡后他都从监控画面上看到那张充满慈爱的笑容在向自己挥手。

    走在楼道上,突然我很渴望见到萍姨,见到她那张慈祥的脸,听到她温吞的声音。我心中不在害怕萍姨的鬼魂,相反觉得自己亏欠她什么,不自觉的我加快了上楼的脚步。

    我从二楼一口气跑到了四楼,目不转睛的盯着监控画面上看到的位置,想第一时间见到这位老人。

    而在402门口的地上除了一把拖把和一个水桶什么都没有,萍姨不在了。看着没有人影的楼道我内心的期待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我觉的自己很无用,也很虚伪,我在心中不停的指责自己,如果我不那么害怕,从一开始上楼的脚步就那么快的话或许就能看到萍姨了。

    没看到萍姨我失落的转身就要下楼,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林,你是在找我嘛”,语速很缓慢,温吞中透露出浓烈的慈爱。

    我身体一怔,伸向台阶的脚步缓缓的缩了回来,转身,满脸喜悦的看向身后。在我的身后,一个老妇人头发凌乱的站在那里,面容比以前苍老了很多。

    萍姨缓缓的走到我的面前,冲着我露出一个关怀的笑容。我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看着她两鬓的白发,我的鼻子酸酸的,眼泪很不争气的流了出来,颤动着嘴唇说,“萍姨,你过的还好嘛,你不在的这些日子于林就像没孩子的妈妈一样,吃不好,睡不好,有苦没地方说”。

    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儿子小十几岁的男孩泪流满面的关系自己,老妇人内心感到很欣慰,脸上的慈爱更多了几分。

    她伸手拉起我的手掌放在自己的手中,用另一只手抚摸着我的手背慈爱的说,“孩子别哭,萍姨过的好着呢”。老人的话很简单,可是听到我的耳中是如此的孤寂悲伤。

    感觉到手背温存,就像妈妈抚摸儿子的脑袋般温暖,我内心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鼻子更酸,心里更堵,眼泪哗啦啦的落下。

    像是知道我内心的想法一样,萍姨抚摸着我的手背说“孩子别难过,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别老放在心中,记忆中的事物就让它美好的躺在记忆中,你还年轻,你要坚强的面对今后路,知道嘛”。

    我还在不断的哭泣,鼻空抽风声频频作响,不断的摇头,又不断的点头。

    “傻孩子”,老妇人轻轻的拍了拍于林的手背说,“林啊,萍姨该走了,能在看你一眼我也心满意足了,好好照顾自己”,说着老妇人不等我说话就缓缓放开自己的手,满脸慈祥后退了几步,站在我的面前看着我,美丽的笑容慢慢消失在我的眼中。

    没有挽留她,在说我也挽留不住。我满眼泪水的看着面前慢慢暗淡的笑脸嘶吼着把憋在心里很久的那句话说出了出来“萍姨,你走好啊”但并没有得到回答。

    萍姨走后虽然我感觉心里轻松了不少,但是却有点打不起劲来。我啷当着脚步一点点走下台阶,无精打采的坐在管理室内看着监控画面,蓝色的灯光和灰色的黑暗充斥了整个画面,画面上除了空荡的走廊什么都没。突然我又看到了萍姨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她那慈祥的面孔,温吞的说话声“林,要坚强,我笑了,开心的笑了,内心的情绪也消散了。

    半个月来没有关过灯的管理室今天也暗淡了下去,整片竹林恢复安静。微风从林间吹过,竹叶跟水中的小舟般左右摆动发出沙沙声,竹枝来回晃动划在管理室的玻璃窗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屋内的人紧闭双眼嘴角向两边伸长,眉宇间一股笑意浮现。

    皎洁月光洒下把整个村庄包裹在里面,给这在炎热中暴晒的庞然大物一丝清凉。

    村口的老樟树安静的矗立在那里,稀少的树叶随风摆动,纵横交错的树根蔓延开来,犹如一张地里下的巨大渔网正在一点点把整个村子包裹起来,一旦渔网足够大它就会把收网,把所有的鱼群一网打尽。

    一道身影从树下走过,她的脚踏在裸露在地表的树根上悄无声响,而地底下的树根却感应到了,几条手指粗大的树根在泥土内快速回缩。当这道身影踩在回缩的树根上时,树根的末端破土而出,把人影围绕在里面,就像放在手心的鸡蛋被手指牢牢控制住。

    树根带着人影缩回土里,小树枝沙作响,裸露在地表的树根就像人吞食物时喉管鼓动般蠕动起来,三根粗大的树枝中的其中一根上面,一个稚嫩的小绿芽快速生长出,几分钟后就变成一条小树枝混杂在树枝内分辨不出新旧。而那道人影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一丝吼叫,她的背影很像一个人,就是跟于林道别的萍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