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篇与第56篇
wed apr 08 07:20:23 cst 2015
55 偷红薯的贼
我家那两年在河边儿田里种了二亩多地的红薯，其位置距离我们村儿很近。有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不待红薯完全成熟，村中的夜游神已经不止一次光顾过了。
红薯本身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可买是要花钱的；偷呢？省了钱不说，也许还能吃出一些别样的味道来！忘记是哪位高人说的了：“偷的东西从感觉上就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美妙！”
对贼作战立刻开始。红薯地里简单搭建起看护棚，我当时还小，爸爸带了一只名叫“点点”的小狗亲自上阵。
白天倒好说――田间、地头儿、河堤上陆陆续续总会有身影，光天化日，众目睽睽，贼毕竟是贼，总不会太过明目张胆；夜里，夜里看护棚里有人睡着，红薯就不该丢了吧？结果照旧！爸爸清晨看到红薯地里出现了一片刚被刨过的痕迹时，他愣住了。点点一幅无辜的样子，这却也不能完全怪它，二亩多地拉得很长，加之夜色深沉，若是有一人蹲在远处搞小动作，点点还真就无能为力。
贼子如此猖獗！爸爸深知：以静制动是无效的了。
之后的夜里，爸爸不再安睡，他会不定时地出看护棚巡视上一番。
数日后，爸爸夜里醒来，披衣出看护棚时，他深深感到了夜色的浓重。这无疑是一个适合行窃的夜晚。
我家的红薯地与子牙河堤形成了一个字母t。红薯地两旁田里的玉米已被收走，玉米秆儿还树立着。孙氏家族的大大小小十来座坟头儿就位于红薯地的不远处，气氛上显得突兀。
爸爸穿过玉米杆儿，走在了玉米地另一侧的田埂上，他要绕行出去再从自家地里返回。深沉的夜色将爸爸高高的个子完美地掩去了。
点点脚步轻快，跑在爸爸身前。
在孙家坟地附近，爸爸转进了自家地里。
点点忽然一个前扑。
狗叫声中，前方一道人影一头扎进了旁边树立着的玉米杆儿。
手电筒就握在爸爸手里，一直是关着的，此时一道光射了出去，玉米杆儿中的身影立刻无处遁形。
身为一只小型犬的点点只是向着身影叫个不停，它不具备冲上去的实力。
爸爸脚步沉稳，气势逼人。
手电光照射下，玉米秆儿中的人蹲下身子，手掌挡住面部。观其身形，此人乃是一个中年男子。
男子深知逃跑已是枉然，待爸爸上前抓他，他会做何反应呢？
距离还有十步，爸爸站住了。下一刻，爸爸开口道：“你别慌，我不抓你，我也不想知道你是谁――都是自己村儿人，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呢！”身前是大半袋子红薯，爸爸提了起来，接着道：“我把你刨的大半袋子红薯拎走了！我走之后，你再离开吧！”
唤了点点，爸爸离去了。
红薯断断续续挖了不少日子才全部完活儿。在“抓贼”事件之后，爸爸只是偶尔睡在看护棚，红薯却再没怎么丢过了。
偷红薯的分子只有一个？被感化了吗？还是一支小队的出手？那就是人家小队也是有准则的啊！
56 混蛋
那个女人曾和奶奶在同一家缝纫厂上班。我家所在是七堡村，那个女人住二堡村，相隔五个村子。您会问了：七和二之间是四个数，怎么相隔五个村子了呢？答案简单：其中不是还有一个李家弯子村吗？
那个女人已经去世多年了，她的独生儿子也已失踪多年。
女人三十七岁时生下了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这个孩子当真是来之不易。
拴娃娃是老天津的习俗，曾经的天津卫男子相见称呼对方为“二爷”，为什么不从一数起呢？就因为排在第一位的乃是娃娃大哥。
动乱的年代里，想要寻个娘娘庙烧炷香、拴个娃娃可不是件容易事。女人三十六岁时依旧不曾生育，她最终只身徒步数十里终于在一座小庙见到了一尊不大的送子娘娘像。女人跪拜叩头，虔诚地说道：“老娘娘在上，保佑我得一个儿子！就是以后儿子打我骂我，我也绝无怨言……”
女人真就怀孕了，真就生下了一个儿子。
孩子不到十岁就显出了不同之处，他太过顽皮了，把自家饭碗拿出去摆放到粪坑里、把死耗子悄悄投进邻居家水缸……只当小孩子淘气，众人送他一个外号“混蛋”。
混蛋十一岁时做出了一件真正使他扬名立万儿的事。晚秋的一个下午，混蛋独自坐在子牙河河水边，看动作，他在刷洗鞋子。河堤上走来了一位老人，是村西孟老爷子。只听混蛋一声喊叫：“鞋子，我的鞋子掉河里了！”不明所以的孟老爷子快步下河堤到了混蛋身侧，不料，混蛋突然出手，孟老爷子身形不稳，直落水中。孟老爷子是会水的，倒是不至于有性命之忧。河水很凉啊，孟老爷子赶紧往岸上游，哪想到，混蛋拾起旁边一根木棍拦在了岸上。好不容易，孟老爷子爬上了岸。发了高烧的孟老爷子卧床了，他的儿女们找到混蛋家，让给出个说法。这件事情结束后，混蛋的爸爸患了重病，医生说：“病是从气上得的！”不久，混蛋的爸爸一命呜呼。
混蛋十三岁时，女人挨骂了；混蛋十五岁时，女人挨打了。小时候这个顽皮的外号“混蛋”已经发展成了一个不可救药的人渣。
混蛋十六岁，这个被亲生儿子骂过、打过的女人故去了。
此后，家中只剩下混蛋一人，因为他性情顽劣，便很少有人和他交往。众人都在为了生活劳作，混蛋却游手好闲，他吃什么呢？很多人都看到过混蛋抓蛇，蛇被混蛋拎走了，他怎么把蛇吃掉的？无人知晓。
不到半年，混蛋变了模样，他原本还算帅气的面庞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恐怖的脸，那眼睛、那脸形，怎么看怎么像是蛇。
所有人都躲混蛋躲得远远的。蒿草长满了无人打扫的院子，混蛋的门前无人经过。当地流传着一句吓唬小孩子的话：“你再不乖，混蛋就来了！”
人们说不清楚是哪一天二堡村里不见混蛋的，后来，有李家弯子村的住户说看到过一个蛇脸人蹲在一座砖堆旁寻着什么。
算算年龄，混蛋应该有六十多岁了，他去了哪里？他是否还活着？我觉得他活着――他可以抓蛇吃。是否哪里有蛇，混蛋就有可能在那里呢？围着你的住处转上一圈，你留意一下，你是否看到了一个蛇脸的人？
55 偷红薯的贼
我家那两年在河边儿田里种了二亩多地的红薯，其位置距离我们村儿很近。有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不待红薯完全成熟，村中的夜游神已经不止一次光顾过了。
红薯本身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可买是要花钱的；偷呢？省了钱不说，也许还能吃出一些别样的味道来！忘记是哪位高人说的了：“偷的东西从感觉上就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美妙！”
对贼作战立刻开始。红薯地里简单搭建起看护棚，我当时还小，爸爸带了一只名叫“点点”的小狗亲自上阵。
白天倒好说――田间、地头儿、河堤上陆陆续续总会有身影，光天化日，众目睽睽，贼毕竟是贼，总不会太过明目张胆；夜里，夜里看护棚里有人睡着，红薯就不该丢了吧？结果照旧！爸爸清晨看到红薯地里出现了一片刚被刨过的痕迹时，他愣住了。点点一幅无辜的样子，这却也不能完全怪它，二亩多地拉得很长，加之夜色深沉，若是有一人蹲在远处搞小动作，点点还真就无能为力。
贼子如此猖獗！爸爸深知：以静制动是无效的了。
之后的夜里，爸爸不再安睡，他会不定时地出看护棚巡视上一番。
数日后，爸爸夜里醒来，披衣出看护棚时，他深深感到了夜色的浓重。这无疑是一个适合行窃的夜晚。
我家的红薯地与子牙河堤形成了一个字母t。红薯地两旁田里的玉米已被收走，玉米秆儿还树立着。孙氏家族的大大小小十来座坟头儿就位于红薯地的不远处，气氛上显得突兀。
爸爸穿过玉米杆儿，走在了玉米地另一侧的田埂上，他要绕行出去再从自家地里返回。深沉的夜色将爸爸高高的个子完美地掩去了。
点点脚步轻快，跑在爸爸身前。
在孙家坟地附近，爸爸转进了自家地里。
点点忽然一个前扑。
狗叫声中，前方一道人影一头扎进了旁边树立着的玉米杆儿。
手电筒就握在爸爸手里，一直是关着的，此时一道光射了出去，玉米杆儿中的身影立刻无处遁形。
身为一只小型犬的点点只是向着身影叫个不停，它不具备冲上去的实力。
爸爸脚步沉稳，气势逼人。
手电光照射下，玉米秆儿中的人蹲下身子，手掌挡住面部。观其身形，此人乃是一个中年男子。
男子深知逃跑已是枉然，待爸爸上前抓他，他会做何反应呢？
距离还有十步，爸爸站住了。下一刻，爸爸开口道：“你别慌，我不抓你，我也不想知道你是谁――都是自己村儿人，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呢！”身前是大半袋子红薯，爸爸提了起来，接着道：“我把你刨的大半袋子红薯拎走了！我走之后，你再离开吧！”
唤了点点，爸爸离去了。
红薯断断续续挖了不少日子才全部完活儿。在“抓贼”事件之后，爸爸只是偶尔睡在看护棚，红薯却再没怎么丢过了。
偷红薯的分子只有一个？被感化了吗？还是一支小队的出手？那就是人家小队也是有准则的啊！
56 混蛋
那个女人曾和奶奶在同一家缝纫厂上班。我家所在是七堡村，那个女人住二堡村，相隔五个村子。您会问了：七和二之间是四个数，怎么相隔五个村子了呢？答案简单：其中不是还有一个李家弯子村吗？
那个女人已经去世多年了，她的独生儿子也已失踪多年。
女人三十七岁时生下了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这个孩子当真是来之不易。
拴娃娃是老天津的习俗，曾经的天津卫男子相见称呼对方为“二爷”，为什么不从一数起呢？就因为排在第一位的乃是娃娃大哥。
动乱的年代里，想要寻个娘娘庙烧炷香、拴个娃娃可不是件容易事。女人三十六岁时依旧不曾生育，她最终只身徒步数十里终于在一座小庙见到了一尊不大的送子娘娘像。女人跪拜叩头，虔诚地说道：“老娘娘在上，保佑我得一个儿子！就是以后儿子打我骂我，我也绝无怨言……”
女人真就怀孕了，真就生下了一个儿子。
孩子不到十岁就显出了不同之处，他太过顽皮了，把自家饭碗拿出去摆放到粪坑里、把死耗子悄悄投进邻居家水缸……只当小孩子淘气，众人送他一个外号“混蛋”。
混蛋十一岁时做出了一件真正使他扬名立万儿的事。晚秋的一个下午，混蛋独自坐在子牙河河水边，看动作，他在刷洗鞋子。河堤上走来了一位老人，是村西孟老爷子。只听混蛋一声喊叫：“鞋子，我的鞋子掉河里了！”不明所以的孟老爷子快步下河堤到了混蛋身侧，不料，混蛋突然出手，孟老爷子身形不稳，直落水中。孟老爷子是会水的，倒是不至于有性命之忧。河水很凉啊，孟老爷子赶紧往岸上游，哪想到，混蛋拾起旁边一根木棍拦在了岸上。好不容易，孟老爷子爬上了岸。发了高烧的孟老爷子卧床了，他的儿女们找到混蛋家，让给出个说法。这件事情结束后，混蛋的爸爸患了重病，医生说：“病是从气上得的！”不久，混蛋的爸爸一命呜呼。
混蛋十三岁时，女人挨骂了；混蛋十五岁时，女人挨打了。小时候这个顽皮的外号“混蛋”已经发展成了一个不可救药的人渣。
混蛋十六岁，这个被亲生儿子骂过、打过的女人故去了。
此后，家中只剩下混蛋一人，因为他性情顽劣，便很少有人和他交往。众人都在为了生活劳作，混蛋却游手好闲，他吃什么呢？很多人都看到过混蛋抓蛇，蛇被混蛋拎走了，他怎么把蛇吃掉的？无人知晓。
不到半年，混蛋变了模样，他原本还算帅气的面庞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恐怖的脸，那眼睛、那脸形，怎么看怎么像是蛇。
所有人都躲混蛋躲得远远的。蒿草长满了无人打扫的院子，混蛋的门前无人经过。当地流传着一句吓唬小孩子的话：“你再不乖，混蛋就来了！”
人们说不清楚是哪一天二堡村里不见混蛋的，后来，有李家弯子村的住户说看到过一个蛇脸人蹲在一座砖堆旁寻着什么。
算算年龄，混蛋应该有六十多岁了，他去了哪里？他是否还活着？我觉得他活着――他可以抓蛇吃。是否哪里有蛇，混蛋就有可能在那里呢？围着你的住处转上一圈，你留意一下，你是否看到了一个蛇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