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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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生不由己,死却不是

    在南行的路上,独孤谦一直向方云海请教关于香火愿力成神的事。方云海对此也知之甚少,好在霜绛雪如果心情不错往往会提点两句。零零碎碎也让独孤谦对于香火愿力成神了解的更多了些。

    香火愿力造出来的神祗,说是神不过与普通人心目中的神完全不一样。它们没有自己的意识,它们非常像是依靠本能而活的动物。不过他们的本能来源于信众供奉的香火愿力,如果信众们是求财,它便对金钱有着异样的执念。如果信众求色,他便会想拥有世间所有的美人。如果信众求的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它便痴迷于战争……

    说起来很复杂,因为不可能所有神祗的信众所供奉的香火愿力都是一般无二。所以好渔色的神祗也可能会爱财,甚至有可能痴迷于虐杀等等。这也是各大派决定弑神的主要原因之一。而独孤谦迫切的想搞清楚寄居在自己体内的神祗,它想要什么。对此霜绛雪只是笑了笑,独孤谦明白她知道,但她不会说除非自己拿出相应的筹码她才会告知。这些天,独孤谦多少也明白霜绛雪的性子。她不会救人,也不会无端杀人。当然不是因为她心中还有怜悯,只是她觉得杀人太麻烦了,仅此而已。

    方岩见独孤谦满头大汗,指着身后的大车道:“谦哥你不累吗?要不上来休息会。”

    独孤谦之所以满头大汗倒不是因为霜绛雪他们骑着马走的很快,也不是说他身体弱到方岩拉着大车都脸不红气不喘,他就坚持不住了。而是这一路上独孤谦不仅是在走路,更是在练拳。没有练的多,只练那金册上记载的第一式《虎奔马践》。

    晚上到了露营之时,独孤谦已经疲惫的脚都迈不开了。可他没有去睡还是强撑着在篝火旁盘膝而坐,炼化真气。因为他知道自己如果就这么睡下了,第二天保准连爬都爬不起来。

    月朗星稀,直到后半夜独孤谦才睁开眼准备回营帐中睡上一两个时辰。他不是高手,打坐修炼代替不了睡眠。

    “你要去睡了吗?”说话的是离篝火很远的霜绛雪。她每天都是这样,似乎很讨厌火,不坐在火的旁边,不吃火做成的食物。有野果便吃几粒野果,没有一壶水便够了。

    “是的。”独孤谦应了一声,心里有些奇怪,这个女人可从来没主动找他说过话。

    霜绛雪讥笑道:“还好意思说是的,真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那前辈有何指教。”独孤谦特意加重了前辈这两个字,直到如今独孤谦也不清楚眼前女子的年纪。二十,三十,四十独孤谦有时甚至在想她或许已经一百岁了,所以才不敢吃东西,怕一吃东西那娇嫩的肌肤马上变成老树皮。

    霜绛雪毫不在意,道:“你现在才习武,筑基需要十年。你知道三十岁才到离体境界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几乎永远不可能成为高手。而你又不是天才,说不定给你三十年

    你都未必能把真气凝成实质。笨鸟先飞你是做不到了,可是勤能补拙还可以选择。”

    “可是我需要睡觉,否则……”

    霜绛雪道:“你为什么需要睡觉,在你盘膝修炼的时候,浑身肌肉已经得到了休息。让你的阴魂可以休息吗?不,那是因为你修炼时没有真正静下心来。如果你真的静下,阴魂自然也会得到休息。”

    “我试试。”独孤谦坐回原地,闭上了眼。风声,篝火中柴禾的爆裂声,以及自己的呼吸声慢慢的皆离他远去。渐渐的他感觉自己的四肢仿佛坠入了虚无之中,消失无踪。随着身体全部的消失,他又重新看到了自己的身体。经脉就像是一根根透明的丝线,那些丝线有的粗壮而且闪着莹润的光,但大部分细弱的像是随时会断,黯淡无光。独孤谦知道那些黯淡无光的是刚修补好的经脉远远及不上常人的坚韧,只有在他完全吞噬了一道灵脉后才会恢复正常,而且远胜于常人。在诸经脉的起始和尽头的的丹田气海处则是漆黑一团,难窥究竟。

    将一个人剥开你不会从他体内发现经脉和丹田,可它们又确确实实存在。能见到它们只有依靠内视,也就是道家常说的长生久视。唯有到了这一步,修炼才有延长寿命的可能。但这一步却又很难,有人幼时便领悟到了,有人却一直到真气凝实之境也未能领悟。

    看着入定的独孤谦,霜绛雪忽然笑了。她刚刚没有说实话,确实这个年纪才开始修炼是迟了。可独孤谦却不是一只笨鸟,相反很有天赋,在霜绛雪所见之人中能排到十名开外,非常有机会能够踏入神照之境。其实修炼这事难说的很,要知道方云海四十余岁踏入真气凝实之境,现在七十多了。三十年还是只堪堪触及了神照境界的门槛。而有的人只需要十年,或者更短比如霜绛雪她自己。所以在霜绛雪来看,耽误的十年并非不可以补救。

    第二天的中午,一行四人来到了青州城。到了青州再有五百余里便是玉京道与南陵道交界处的接云山脉,浮云城便在这条山脉旁。这是一件好事。比较麻烦的是这五百余里荒无人烟。

    青州城果不愧是玉京道南第一大城,虽比不得玉京繁华街道也较玉京更为脏乱。可却多了一丝人味,南来北往之人口音汇聚一处,放肆的讨价还价,放肆的笑,放肆的喝骂,不似玉京城中人都是那般拘谨。

    四人刚一入城便有一大堆人围了上来,他们有的是客栈、酒楼拉客的,有的是做生意的小贩,有的更是介绍旅途劳累的客官去那风流处舒坦一番……可见了霜绛雪全部都呆了忘了本来目地,有那酸腐文人憋了半天本以为能憋出几句酸诗烂词,可话到嘴边只是俗透了的“天仙下凡”四字。当然也有那实在人,说出的话博得身旁人连连点头。那是一个浑身油腻,敞着怀的屠夫,“和她睡上一晚,让我变成猪第二天被宰也值了。”此言虽赢得了男人赞叹,却惹恼了他身后的妻子。那位

    膀大腰圆,头插一朵的枯萎鲜花的妇人拎着她丈夫的耳朵便往后退,退了一半仿佛又不甘心回头“呸”了一口:“招摇过市的狐狸精。”

    独孤谦真担心霜绛雪不嫌麻烦宰了她,好在霜绛雪没露出杀意只是有些不耐烦了。独孤谦怕这些人惹上麻烦,连忙将人往外推,清出条道来。

    在众人簇拥之下,霜绛雪来到了最近的一家大客栈,出手极为阔绰,丢下一大锭金子把整个后院都给包了。

    进了屋,将喧闹之声隔在院外,独孤谦这才长松了口气。刚刚他真怕哪个不开眼的冲上来摸那么一下,急忙喝了一大碗茶,道:“你包下院子,是准备长住吗?”

    “嗯!”霜绛雪边说着话边将客栈床上的被褥丢在地上铺上了自己包裹里的白床单。床单洁白的像雪,没有一丝尘埃。

    独孤谦摇了摇头,将茶杯轻轻放在桌上。他也搞不懂这女人的做法是洁癖还是做作。

    霜绛雪盘膝坐在床上:“把茶杯带出去,你用过的东西最好别出现在我身边。”

    “好。”独孤谦在端着茶盘出去,到了门口忍不住道:“我可以离开客栈到处走走吗?”

    “可以。”霜绛雪答应了,不过却屈指弹过来一枚黑乎乎的药丸。独孤谦接过想也未想吞进了肚里。

    独孤谦并不是那种爱热闹的人,可答应了人的事不可不做。出了客栈便直奔书斋买了笔墨纸砚便回来了。路经霜绛雪房前,霜绛雪道:“这么快就回来了,进来把解药吃了,免得那些虫子把你肠子给咬烂了。”

    进了屋,霜绛雪看到独孤谦手中的笔墨纸砚冷笑一声:“怎么?你还真打算浪费时间写三十万遍的佛号。”

    独孤谦什么话也没说服下解药便回了自己的房间。之后的几天便再也没出过门,一心写着佛号。期间见方云海拿着各种药材进进出出,眉头没一刻舒展过,心知霜绛雪要方云海炼制的丹药一定很难。想到方云海如果没炼成丹药,一行三人就要没命。独孤谦忍不住捏紧双拳,指甲都扎进了肉里面。他非常讨厌这种生死操之在人的感觉。

    当夜他终于写完了三十万遍佛号,随着一把火,那些纸张很快的便化成了一堆灰烬。在院中独孤谦将火盆一抛,见那灰烬随风四散,他这几天,或者说这几年第一次开心的大笑起来。他这一生除了母亲还没有答应过别人什么事,如今第一次完成了自己的承诺如何不令他开心。

    夜色中,独孤谦推开了霜绛雪的房门。

    霜绛雪睁开眼道:“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吗?”

    “我想离开客栈出去走走。”

    霜绛雪没有问去哪,径直将毒药丢了过来。独孤谦像前日那般接过吞进肚中,出了客栈头也未回便往城外走。

    生或许不能自己决定,可是怎么死独孤谦要自己决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