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诗客
字体: 16 + -

第七章 脑海有条鱼(1)

    “欢迎光临。”

    门童以同样的表情迎接我,看他的眼神,似乎已经忘记我是谁。

    “来啦。”mask这回坐在了餐厅的顾客第一排位置上,手边没有上次那些文件,一杯咖啡,和白色瓷盘里面的两块华夫饼,他手拿着n报,正在看。

    因为这次熟门熟路,从出发到麦食客餐厅才用了30分钟。

    我走到mask面前,没有坐下,把手里的订单交给他:“20个打包盒?意图很明显了。”

    “给你减负。”mask放下手中的报纸,示意我坐下:“节约时间,进入正题吧。今天让你来,是希望你能够,正式的加入,帮我们去听故事。”

    “你们是考虑了很长时间吗?”

    “半个月而已,”mask云淡风轻的嘬了口咖啡:“值得等待的结果,才会显得来之不易,你才更加珍惜。”

    他确实说到我心里了,不擅人际的我,对“珍惜”没什么概念。任何人事物,如果有,则弃之如敝;若是没,又自怨自艾。

    “如果可以现在就能签协议,当然,我们的束缚很少,你想来,提前跟我打声招呼就行。”

    “只是单纯的听故事、写故事吗?”

    “对。”

    我需要适当的自由,因此十分乐意接受。

    “我有些问题想问?”

    “问吧。”

    得到我肯定答复的mask表现得更加亲善,对我的提问也表现出理所应当的态度。

    “为什么调查我们?”

    “商业需求,知己知彼。而且,”mask拍拍n报社出版的报纸:“我欣赏能写出态度的人。”

    没想到那篇让我生活坠入谷底的文章,居然成为另一场新历程的起点,虽然我还不太明白,他所说的态度指的是什么。

    “第二个问题,你们收集的故事,究竟给谁看,是要集结出版,还是做什么?”

    “我应该跟你解释过吧。埋诗客,把佳作和树苗一起埋进土里,看它成长。我们就是这棵树苗,可喜的是现在已经成了大树。”

    mask的解释还是很抽象,我并没理解:“能说具象一点吗?”

    “《聊斋》看过吗?”

    “看过电视剧,书倒是买了,但只看了两篇最短的。”

    “那你至少知道,蒲松龄当时是怎么写书的吧。”mask继续看报纸,随意的喝了口咖啡,故意在等待我说出答案,这种沉默,要是搁在普通职场上司下属,会令人头晕目眩,好在mask没有那种严厉总裁的气场。

    “用笔写?”我知道这不是答案,纯粹是为了调节气氛。

    “嗯,也不能说不对。”mask笑了笑:“他大部分故事灵感,来自于搜集民间故事,一小部分原创。我们的形式一样,不过,比蒲松龄他老人家条件要好,有一个固定居所,不用担心柴米油盐。”

    听他的言下之意,也是要出书之类,用蒲松龄老先生来打比方,应该是在暗示并不是为了名利。所谓的大树,该是在说明他们已经快完成了。

    他提到《聊斋》时,我想起当时看的两个短篇,比较晦涩,古文有些通假字还需要翻翻古文词典。如果按找字典的思路,“埋”即为“掩盖”,“诗”是“韵律之句”,“客”与“主”相对,多指不在某地停留的“路人”。mask的埋诗客,指的就并不是我们这些被雇佣来记录的“服务生”,而是指那些,将埋藏于心底的故事,留在这儿的过客。

    过客,实在是个太过凄凉的词。

    我沉思许久,mask反问道:“还有其他问题吗?”

    “有。二楼的那么多人,都是常客?”

    “不都是,有些人来一次就没有继续的必要了,流动性很大,毕竟我们还得付钱给他们,会筛选。”

    “私人问题。二楼的是你的双胞胎弟弟?”

    “没错,我负责一楼,他负责二楼。我们大概已经三年没见过面了,他比较腼腆,死宅,别告诉他我这么评价他,嘘。”

    “我来这儿的事,也要保密吗?”

    “不用,从商业角度考虑,我需要免费广告……不过,故事不要带出去。”

    “嗯。我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是不是太,太多了?”

    “所有刚来的人都有很多问题,你已经算少的了。如果还有想知道的,电话联系,但要保证,先把工作完成。还有你想来的时候也打电话,我就不用拐弯抹角的点什么麻辣烫了。”

    “小童,带他上去。哦对了,”mask接着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在下一篇文章了,多一些自我的表达。”

    “自我的表达?”我回了一声“哦”,但其实没明白,是需要我用第一人称吗,还是间接批评我写得不够力度。

    二楼等候室,换衣服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鉴于上一次清脆的“到账铃声”,令人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这次进门前就调改了震动模式。

    果不其然,是到账信息,又是2400元。按此推算,报酬只按照听故事的时间,写作时间并没有算进去。所以,写得越快,留给自己的私人时间越多。

    他为什么等半个多月后又想起我这么个人。上次是代班,如果我还是和上次一样,就代表上一任,多半是不干了。我翻开制服的铭牌,清晰的看见23号。

    换好衣服戴上面具,mask的学者弟弟,领着我进了电梯。他今天不太一样的地方,不是外表,而是气味。这家伙居然喷了香水,不过味道已经过了前调(香水的头香,持续时间一般在10分钟内,香味比较浓)的时间,散了不少。他是为了见某个特别的人吧,或许已经见过了。

    到达23号位置时,眼前的客人让我吓了一跳,不是老先生。那人的黑色短发头湿漉漉的露出大半,全身裹着一条白色浴巾,围得严严实实,身体瑟瑟颤抖,低着头,哼着听不懂的曲调。说实话,第一眼我被吓到了,但当我坐下,谨慎细微的拿出纸笔录音设备时,不小心和他的眼神碰撞在一起,那才是真正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