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这举动让见过世事风尘阅历不一般的阿平妈瞧准，所以，娅萍姑娘又多了张网，但她完全不知情的。这张老娘的网悄悄布下，后来说破让亚萍羞得浑身燥热。
不过，现在哑萍的心已经在深圳那边让海风吹着哩。
夜校下课，她跟惠娟结伴走时，悄悄问，你上次讲什么电来着？
电？你说什么电？惠娟停步，正好校道上路灯光射在娅萍仰起的脸上，红晕反射眼眶湿湿的。惠娟笑弯腰，怎么？不是没有感觉的，那个呆陀又电着你啦！
他……娅萍让自己失神给吓坏，忙向暗处隐走。
这可不能的了，惠娟能轻饶她吗？老实坦白，谁让你身上来电的，是眼神，还是触摸！
啊，呸，呸，呸！恶心。娅萍装呕吐状。惠娟直指，欲盖弥彰是不是？我说娅萍，这不难为情的，跟我讲，我可以帮你出主意啊。还说要学杭州姑娘，我，可惜碰不着，要是有这感觉，就让它燃起火……
火，电燃起火？
爱情之火，欲望之火，荷尔蒙之火。
娅萍听懂了，她不傻，喂，娟子，班上后排那位开关厂的男生没让你来电？
哟，娅萍，你完全懂的，是乖我是不是。告诉你，他没戏！
怎么？
成分不好。
成分，现在都不讲究啦，只要人好。
什么叫人好，成分才是硬道理，你想我已经让右派老爸害得考不上大学，成杀猪女屠夫，再嫁个有劳教的哥哥家的人，你说，以后子女还会能出山吗？
子女！
你傻啊，来电，升级成对象，对象升级变夫妻，夫妻就组合家庭，家庭得有子女，你与我哪里来的？
想得这么远，这样实际，看来，自己还得进步，才能真正成为地道的杭州姑娘。娅萍恨自己真犯糊涂。
还是安根对她说的，对面那个小老板回来了，不知去哪儿发了笔小财，脖子上跟小崔样挂起金项链，也着时髦花衬衫，看上去更加一副油腔滑条模样。
安根是在帮哑萍绞湿被单时说的。
长大的棉被单一人攥着一头，安根那双粗大有力的手在那边使劲，娅萍被他说的话忘记配合，只是拧着不动。喂，你在想啥，是不是我提到对面那位？没有，你在说什么？魂都出窍，我告诉你，我发现你不对劲，是不是阿平在打你主意？娅萍开始用力绞，把已经停下的安根拽个冲步。还不承认，告诉你，当心上当！上当？我上什么当，就是上当也不干你的事！娅萍你说什么，我是你师傅，又是同乡，你才刚过20，他几岁，30岁的半老头，好好顶父亲职在铁路修理厂不做，离职出来，租个门面，开小店，两手逛逛，就是怕上班辛苦，抽烟打牌跑电影院，这种人，就是杭州城里的旗下佬，懒痞一个。管我什么事？娅萍索性把半干被单扔进水里，水花迸淬，安根穿的是未过门媳妇纳的布鞋，连连跳开还是湿了底绑。他过来，生气面对面告诫，我要告诉你叔叔。我怎么啦？是你讲阿平阿平的，上次还说找他接翻译活一起做哩，是不是碰了壁讲人坏话。你去对我叔婶讲好了，哪有你这种师傅的？后面句话渗有怨气，回味让安根更急了。这时竟叫起田田来，翻译不就是一次嘛，他是在吊你胃口，你知不知道他的家，我已经详细摸过，他们家兄弟三个，除老大结婚自己有住房，老二夫妻儿子加上爸妈挤在一起，50多平米的房子，他只能搭起早铺睡的。这对我讲有意思吗？什么旗下佬的，什么懒痞的，开店不是活儿，你不是讲金项链都挂起来，是不是妒嫉？我……从来安根是说不过娅萍的，这时又被呛住。他管自己一人绞被子晾晒，娅萍一直是站在边上，心里已经像打翻酱瓶盐渍渍难受。
厂里传达室大剌叭响了，祝根生，老家长途电话。
根生啥也不顾，着急跑去。
被单在竹杆上让风吹得直晃悠。
旗下佬是什么？惠娟跟她讲，杭州城老底子清朝统治时，湖滨一带驻扎满族八旗兵，外面有城墙围起来称旗营，满人在里面生活，不劳动一切吃用百姓供养，日子长这些八旗兵后代都成了只知吃喝玩乐的懒人，辛亥革命后旗营拆除，这一带被称作旗下，留下生活的旗人称旗下佬，你问这个干嘛？
安根骂人，骂人家旗下佬。
肯定他班里青工偷懒使奸，不过，不能这样看，人啊主要还是脑子，现在厂里干活的年轻人心都活泛泛的，三班倒死工资，我们肉联厂不少人都辞职了。
辞职不是没正式工作，饭碗丢掉，劳保没啦！饭碗，报纸广播不是在讲要砸破铁饭碗，什么改革大锅饭的，再说，你我年纪不知道能不能享受到劳保哩。
娅萍知道惠娟后排那个开关厂黏她的同学已经离职跟人合伙办厂当老板，她身上现在新衣服经常换的，不由来气推搡，夸你那位是不是？
要不要我介绍他的合伙人给你，不是旗下人……
我……娅萍羞得直捶惠娟。
不过，无论安根，还是惠娟，她身边最接近人话是听进去了，娅萍再也没有琢磨那双细长睫毛的眼睛，最近似乎人手紧，经常有人要让她替班，休日都保不住，又不拉下夜校课，连骑的那辆旧车都卯足劲累啊累啊卡嚓卡嚓叫唤。
这不，又坏了，她只好到对面修车铺，阿平自然过来，这次烟味没啦，多了股香味，淡淡的渗有男人气息很好闻，帮扶上马路牙子台阶时，跟她讲，这破车不要再骑了，买辆新车。
现在还好用，实在骑不来，再买。
我给你买辆？娅萍吓得小鹿乱撞，不要，不要，我自己会买的，干脆把车推下去远处修理铺了。
一个人只要有念想日子总是拖泥带水的，虽然娅萍忙，但她身子累心却还要累，累什么？安根自那天家里电话回去竟半个月才见面，朝同事分糖，原来当新郎了，怎么也应该对自己讲的，不说同乡同厂长期对自己关照，师傅辈份总在，缺什么不能缺礼数，这是奶奶和爹妈经常讲的。当安根把喜糖给她时，她递了个红包，安根拒绝，娅萍见他脸上蒙着层灰翳一点都不开心样。问已经调到区二轻局的大姨娘才知道，说安根找过自己想辞职不干去南方。为什么？婚结得不称心，怎么会的？不喜欢不结就是啦？那么容易？结婚就单纯是喜欢不喜欢那样简单？他从里山沟里能参军是村里书记现在的丈人事先定的条件，与有点傻的女儿订婚才放行，否则没戏。那不去参军就是啦，要不，告乡里！乡里，那时是公社，天高皇帝远管不了，再说他爹爹太要面子，只得委屈，想复员进厂设法改变。对，安根在杭州工作了，不回去就是。不回去？你不是见三个月他必须回去？那边女的寻死觅活闹。娅萍只才明白，安根坐绿皮火车因缘了，那次传达室电话是里山傻女喝农药逼婚的！
(本章完)
不过，现在哑萍的心已经在深圳那边让海风吹着哩。
夜校下课，她跟惠娟结伴走时，悄悄问，你上次讲什么电来着？
电？你说什么电？惠娟停步，正好校道上路灯光射在娅萍仰起的脸上，红晕反射眼眶湿湿的。惠娟笑弯腰，怎么？不是没有感觉的，那个呆陀又电着你啦！
他……娅萍让自己失神给吓坏，忙向暗处隐走。
这可不能的了，惠娟能轻饶她吗？老实坦白，谁让你身上来电的，是眼神，还是触摸！
啊，呸，呸，呸！恶心。娅萍装呕吐状。惠娟直指，欲盖弥彰是不是？我说娅萍，这不难为情的，跟我讲，我可以帮你出主意啊。还说要学杭州姑娘，我，可惜碰不着，要是有这感觉，就让它燃起火……
火，电燃起火？
爱情之火，欲望之火，荷尔蒙之火。
娅萍听懂了，她不傻，喂，娟子，班上后排那位开关厂的男生没让你来电？
哟，娅萍，你完全懂的，是乖我是不是。告诉你，他没戏！
怎么？
成分不好。
成分，现在都不讲究啦，只要人好。
什么叫人好，成分才是硬道理，你想我已经让右派老爸害得考不上大学，成杀猪女屠夫，再嫁个有劳教的哥哥家的人，你说，以后子女还会能出山吗？
子女！
你傻啊，来电，升级成对象，对象升级变夫妻，夫妻就组合家庭，家庭得有子女，你与我哪里来的？
想得这么远，这样实际，看来，自己还得进步，才能真正成为地道的杭州姑娘。娅萍恨自己真犯糊涂。
还是安根对她说的，对面那个小老板回来了，不知去哪儿发了笔小财，脖子上跟小崔样挂起金项链，也着时髦花衬衫，看上去更加一副油腔滑条模样。
安根是在帮哑萍绞湿被单时说的。
长大的棉被单一人攥着一头，安根那双粗大有力的手在那边使劲，娅萍被他说的话忘记配合，只是拧着不动。喂，你在想啥，是不是我提到对面那位？没有，你在说什么？魂都出窍，我告诉你，我发现你不对劲，是不是阿平在打你主意？娅萍开始用力绞，把已经停下的安根拽个冲步。还不承认，告诉你，当心上当！上当？我上什么当，就是上当也不干你的事！娅萍你说什么，我是你师傅，又是同乡，你才刚过20，他几岁，30岁的半老头，好好顶父亲职在铁路修理厂不做，离职出来，租个门面，开小店，两手逛逛，就是怕上班辛苦，抽烟打牌跑电影院，这种人，就是杭州城里的旗下佬，懒痞一个。管我什么事？娅萍索性把半干被单扔进水里，水花迸淬，安根穿的是未过门媳妇纳的布鞋，连连跳开还是湿了底绑。他过来，生气面对面告诫，我要告诉你叔叔。我怎么啦？是你讲阿平阿平的，上次还说找他接翻译活一起做哩，是不是碰了壁讲人坏话。你去对我叔婶讲好了，哪有你这种师傅的？后面句话渗有怨气，回味让安根更急了。这时竟叫起田田来，翻译不就是一次嘛，他是在吊你胃口，你知不知道他的家，我已经详细摸过，他们家兄弟三个，除老大结婚自己有住房，老二夫妻儿子加上爸妈挤在一起，50多平米的房子，他只能搭起早铺睡的。这对我讲有意思吗？什么旗下佬的，什么懒痞的，开店不是活儿，你不是讲金项链都挂起来，是不是妒嫉？我……从来安根是说不过娅萍的，这时又被呛住。他管自己一人绞被子晾晒，娅萍一直是站在边上，心里已经像打翻酱瓶盐渍渍难受。
厂里传达室大剌叭响了，祝根生，老家长途电话。
根生啥也不顾，着急跑去。
被单在竹杆上让风吹得直晃悠。
旗下佬是什么？惠娟跟她讲，杭州城老底子清朝统治时，湖滨一带驻扎满族八旗兵，外面有城墙围起来称旗营，满人在里面生活，不劳动一切吃用百姓供养，日子长这些八旗兵后代都成了只知吃喝玩乐的懒人，辛亥革命后旗营拆除，这一带被称作旗下，留下生活的旗人称旗下佬，你问这个干嘛？
安根骂人，骂人家旗下佬。
肯定他班里青工偷懒使奸，不过，不能这样看，人啊主要还是脑子，现在厂里干活的年轻人心都活泛泛的，三班倒死工资，我们肉联厂不少人都辞职了。
辞职不是没正式工作，饭碗丢掉，劳保没啦！饭碗，报纸广播不是在讲要砸破铁饭碗，什么改革大锅饭的，再说，你我年纪不知道能不能享受到劳保哩。
娅萍知道惠娟后排那个开关厂黏她的同学已经离职跟人合伙办厂当老板，她身上现在新衣服经常换的，不由来气推搡，夸你那位是不是？
要不要我介绍他的合伙人给你，不是旗下人……
我……娅萍羞得直捶惠娟。
不过，无论安根，还是惠娟，她身边最接近人话是听进去了，娅萍再也没有琢磨那双细长睫毛的眼睛，最近似乎人手紧，经常有人要让她替班，休日都保不住，又不拉下夜校课，连骑的那辆旧车都卯足劲累啊累啊卡嚓卡嚓叫唤。
这不，又坏了，她只好到对面修车铺，阿平自然过来，这次烟味没啦，多了股香味，淡淡的渗有男人气息很好闻，帮扶上马路牙子台阶时，跟她讲，这破车不要再骑了，买辆新车。
现在还好用，实在骑不来，再买。
我给你买辆？娅萍吓得小鹿乱撞，不要，不要，我自己会买的，干脆把车推下去远处修理铺了。
一个人只要有念想日子总是拖泥带水的，虽然娅萍忙，但她身子累心却还要累，累什么？安根自那天家里电话回去竟半个月才见面，朝同事分糖，原来当新郎了，怎么也应该对自己讲的，不说同乡同厂长期对自己关照，师傅辈份总在，缺什么不能缺礼数，这是奶奶和爹妈经常讲的。当安根把喜糖给她时，她递了个红包，安根拒绝，娅萍见他脸上蒙着层灰翳一点都不开心样。问已经调到区二轻局的大姨娘才知道，说安根找过自己想辞职不干去南方。为什么？婚结得不称心，怎么会的？不喜欢不结就是啦？那么容易？结婚就单纯是喜欢不喜欢那样简单？他从里山沟里能参军是村里书记现在的丈人事先定的条件，与有点傻的女儿订婚才放行，否则没戏。那不去参军就是啦，要不，告乡里！乡里，那时是公社，天高皇帝远管不了，再说他爹爹太要面子，只得委屈，想复员进厂设法改变。对，安根在杭州工作了，不回去就是。不回去？你不是见三个月他必须回去？那边女的寻死觅活闹。娅萍只才明白，安根坐绿皮火车因缘了，那次传达室电话是里山傻女喝农药逼婚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