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惊闻
森德尔飞向场中，双掌一挥，林中狂风忽起，天空风云变幻，那二龙心中诧异，仍是死死卷着那怪物不放。
森德尔高声道，“两位前辈，他毫不还手，本是有意放你二人，何故恩将仇报，必要置他于死地？”
那二龙齐声怒道，“哪里来的巫师！敢扰我龙族办事！”
那青龙巨头一扬，发出一声龙吼，声势浩大，惊天动地，她双爪微动，变得极为尖利，乘风便向森德尔扑来，森德尔慌忙后退。
再看那白龙仍是紧紧卷着那怪物不放，那怪物一般的不还手，双眼已慢慢闭上。
森德尔心中焦急，绕过那青龙，直朝白龙飞去，不料青龙身躯一横，立即挡住他去路，“如此年轻的巫师，也敢来这里送死！”那青龙猛然飞到森德尔身后，龙尾一扫，森德尔本意是来劝解，并未想要同这二龙战斗，未料到这青龙一击，竟下了十成力道，生生受了这一击，他胸膛本就有伤，此一击令他飞出徐远，落在地上，那青龙见势，摆着身躯飞过来，“今日便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
“慢着！”
“慢着！”
两声“慢着”同时发出。
一声是莱雪?北发出的，眼见森德尔性命不保，她早已站起来，佛格斯亦管不得她的腿怎么突然之间好了，只怕她被龙族攻击，忙挡在她身前。
那另一声，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却有震耳欲聋之势。
一阵马蹄之声由远及近，只见那马上坐着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男人，一张四方的脸上隐有几道皱纹，虎目灼灼，不怒自威，头戴二叉束发玄黑冠，身着点点银光寒铁甲，正是北国玄军的首领：纳尔森?图阿。
片刻之间，那马便冲到那白龙与怪物之间。
一戟刺出去，纳尔森虽非灵体，然七军之所以能成为七军，且有与王朝巫师、法师等灵体抗争的能力，是因为他们有各有神器，人器合一，若再祭之以己血，便无人敢轻视，正如司六?北夫手中的白虎英灵剑一般，纳尔森?图阿这长戟名为玄武金虹戟，乃是玄军首领的信物，纳尔森?图阿一戟刺出，白龙本不欲与他为敌，迅速化作人身，后退数步。
此时，不远处的佛格斯浑身一震，紧握双拳，咬紧牙关，整个人绷得如同一只箭一般。
四军分裂为七军之前，纳尔森?图阿是佛格斯心中最为敬佩的人，他曾暗自立誓，成年之后，也要做个纳尔森那样的人。
后面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在场几人均向后望去，
只见后方山崖处渐渐走来百来个卫兵，高空中的黑色大旗迎风飘扬，黑旗正中一个熠熠生辉的金边“北”字，旗帜右下角以白线绣着一个略小一些的“玄”字，卫兵们皆着白色铠甲，气势如虹，那铠甲胸前，均有一方黑色标记。
那些卫兵行过来，站在纳尔森?图阿身后不远处，再不发出一点声音，静默的如同生长在这里一般，只有那黑色的大旗在风中呼啸着。
此刻场中数人互看了几眼，一时间，各自猜测着对方身份，一时间，竟是静默无比。
忽听那怪物唤了声，“父亲。”他虽是浑身血淋淋，却似没有痛觉一般，仍是方才那般站着。
森德尔三人颇为惊奇。
“哈里特。”纳尔森?图阿眼中满是慈爱之情，他走近那怪物，抚了抚他的头。
森德尔三人均是一愣。
一个怪物，叫玄军的首领阿爹。
纳尔森?图阿是个人，一个普通人，货真价实的普通人。
他绝对生不出四个翅膀、浑身鳞片的怪物。
纳尔森?图阿先是看了看那白青二龙，又向森德尔三人道，“不知几位客人是何身份？来此作甚？”
佛格斯见事态已发展至此，也不再隐瞒，上前道，“图阿将军，我叫佛格斯，是塞西?拓而达的儿子，许多年前，我们曾见过一面，但那时我尚且年幼，想来您不记得了。”
纳尔森?图阿细细看了看他，缓缓道，“原来是塞西的儿子。”他是何等聪明的人，混迹北王朝多年，当即知道这三人是王朝派来的使臣，又向森德尔与莱雪?北处各望一眼。
怕被他看穿身份，莱雪?北慌忙道，“我们都是巫师，听说这镇子最近无端死了许多人，奉擎王子之命前来查探。”
“原来如此。”纳尔森?图阿续道，“可否让我先处理完家事，再行招呼？”
“将军请便。”佛格斯做了个请的手势，便退至一旁，暗中观察，莱雪?北将森德尔扶了起来。
纳尔森?图阿上前几步，对那白青龙裔道，“不知犬子做错何事？二位神族非要取他性命？”
那青翅女子道，“这孽畜本不该有命来到这世上，生即是错！”
“草、木、兽、人皆为天地所生，幻灵由始，惟人为天地之心，而后生神族、巫族、魔族、妖族、精灵族。万物有灵，草木能衍，果实之心亦谓之灵，我儿亦为繁衍而生，且以仁德当先，何来生即是错！”
那白翅龙裔喉中一哽，继而道，“图阿将军，我二人今日来此，本不是来与您争辩这生死之论，龙族素来与北国较好，我不愿为这孽障伤了两族和气，还请您将这孽障交由我们，带回龙族处理。”
纳尔森?图阿冷哼一声，“他算是你们龙族的人么？”
“自然不算。”那青翅龙裔道。
“既然不算，倒有什么权利决定他的生死！”
“图阿将军，您是北国的将领，您的职责，便是保护这一方百姓，这孽畜杀囵峪镇了五六十口人，北王族已派了人来，您今日若执意保这孽畜，日后交代的过去么？”
“该怎样交代，我心中自有打算。”纳尔森?图阿向佛格斯处望了一眼，续道，“那些人不是他杀的，我养大的孩子，我了解他，他即便是饿死，也不会以人肝为食！劳烦两位替我向龙皇带话，他生生子尚未满月，便被抛弃，早已死了，如今站在你们面前的，是我二十年前捡回来的孩子，同龙族无任何关系。”
那青翅女子亦望了望一旁三人，冷笑一声，复对纳尔森?图阿道，“图阿将军，您说他是人族的孩子?你们人族的孩子，能长成这幅样子吗！正如他自己所说，他是个非人非神，非妖非魔的怪物！您身居北国要职，能带着一个怪物招摇过市？难道说，您捡到这孩子的时候本就知道他是个怪物，包藏祸心？”
“你这妖女！快快住口！”身后一个年长的玄兵早已忍的目眦尽裂，一手指向那青翅女子，大怒道，“我们将军的风骨，自在北国百姓心中，岂容你一个外族妄论！若再行诋毁将军，我们玄军便同龙族战个你死我活！”
“住口！”纳尔森?图阿厉声喝止，“不得无礼！”
那玄兵咬牙，大声道，“是！”便颇为不甘的站回去，仍是狠狠的盯着那龙族二人。
那青翅女子却不怕这玄兵一番吵闹，接着道，“若说您捡到这孽障的时候，真不知他是个怪物，我却不信！”
纳尔森?图阿叹了口气，不欲反驳。
“你信与不信，有什么要紧！”那玄兵终是忍不住，又跳出来，唤了声，“大哥，我此刻非以您部下身份与这二人交谈，是以追随您多年兄弟的身份！您不愿说！我来说清楚！”
“尤金！”纳尔森?图指着那玄兵道，“莫要胡闹，回去！”
那唤作尤金的玄兵将腰间大刀拔下来，深深插入地下，对着身后百来玄军道，“尤金今日不听将令！乃是违背军令！待今日事毕，回去自行领罚！但将军对北国赤胆忠肝，今日决不能教两个外族坏他名声！”
说着转身，对那龙族二人，缓缓回忆道，“将军本是个心善之人，那时北国与西国的战争打了一年有余，他为保护北国百姓，在战场上视死如归，只是，他保护得了北国百姓，却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儿，我们打仗打了一年多，终于赢来了胜利，待班师回朝时，才发现将军的妻儿早已死于炮火……”
“住嘴！”纳尔森?图阿咬着牙道，“尤金！莫要再说！”
“将军！今日王室使臣在此，若不解释清楚，您这一世的忠肝义胆便是枉费啊！”那尤金眼眶红了一圈，语中急切，双拳紧握，此刻甚为悲愤。
“我做武臣，乃是为了北国百姓，不图什么忠义之名！”
“您不在乎，兄弟们在乎！兄弟们追随您三十余载，若让忠心耿耿之人蒙了冤屈，我等何以报国！”
那尤金接着对那龙族二人及佛格斯三人道，“将军若早知他是龙族与鲛人结合而生，绝不会留他到现在！一个北国的将军养着龙族与鲛人的后代，如何对北国王室交代！如何对北国百姓交代！”
听到此处，那怪物裂开嘴角苦笑一声。
仍是那玄兵尤金道，“当年将军捡到这孩子时，我亦在身旁，这孩子幼年时，与人类并无什么不同，直到一月之前，成年之时，才显出真身，连他自己亦不知晓……当年，将军也是方经丧子之痛，这其中的苦楚，北王室懂吗！北国百姓懂吗！我玄军眼睁睁看着一个未满月的孩子躺在雪原中，难道因不知他来历，便任由他冻死吗！”
“图阿将军当年不知道，如今总该知道了，却仍是一味袒护这怪物，倒不知藏着什么心思！”那青翅龙裔仍是狡辩，势要挑拨北国使臣与大将的关系。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那尤金大喝一声，“若都如神族龙皇一般，世上哪有后继之人！哪有繁衍之物！哪有传承之道！何况，这孩子在玄军中多年，他的性情，玄军二十万雄师，如何不知！他不容于人族，不过是因为与人族外表不同罢了！”尤金越说越怒。
“罢了，罢了……”那怪物长叹一口气，陡然开口，言语中尽是苍凉，“金叔，莫再争辩。”又对那二龙轻蔑的笑了两声，问道：
“我只问你们，非人非神，非妖非魔，凭他是谁，难道只要不在这界限内，就不配活着吗？当初幻灵初生，万物皆空，生出这许多活的死的，能动的不能动的，能修炼的无法修炼的，人族神族妖族魔族，一般的不同，一般的不再虚空界限之内，传承至今，亦不配活着吗！”
这怪物声若洪钟，听在森德尔耳里，胸中大震，一时间，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
那二龙一时间无话辩驳，那青翅女子怒道，“孽障，休要狡辩！”
“呵呵，狡辩？我何必狡辩……是非与否，于我都不重要，我如此模样，本为人族所不容，既然龙皇这么想要我的命，今日，便还给他罢！”那怪物话毕，又转身对纳尔森?图阿道，“父亲，感谢您以人族之身养我多年，只是，您身为七军首领之一，不容有半点差错……这些天死去的人并非孩儿所杀，凶手乃是城西一个蛇族女妖，孩儿心软，几番下定决心，仍杀她不了，这凶手，本不打算告诉您，然今日王朝使臣在此，孩儿不可因自己恻隐之心坏了您的忠义，哎……生已非我所愿，死便随我去罢。”那怪物说着，一手伸出，掌中鳞片顿时生长为一片极为锋利的刀刃，他闭上双眼，意欲自裁。
“哈里特！”纳尔森?图阿与尤金各自惊呼一声。
那两个龙裔眼中是满意的神色。
森德尔的心提到了喉咙。
“住手！”一个低沉的声音陡然从地下传来。
众人一怔。
只见脚下土地突兀隆起甚高，那隆起之处来来回回，速度极快，似有什么生物在下面游走。
一道土痕由不远处直直朝怪物脚下而去。
那怪物脚下的土地忽然裂开，从中飞出两个人来，那二人从头到脚，皆是鳞片，当是森德尔三人在客栈看到的鲛人。
只是此时，他们已不再用麻布做遮掩。
“神族无情！我妖族却做不到！”一个鲛人大喝一声，一手挡住那怪物的利刃，拦住他自裁，同时遍身光芒大作，鳞片在光芒流转之中，渐渐消失，那鲛人上身化作一个穿着墨袍的中年人，下半身竟变成了一条鱼尾状的尾巴，那尾巴极粗，尾部的扇子隐隐泛着白光。
“鲛皇！”那白龙讶声道。
“哼！区区一个孽障，鲛皇竟亲自出山，看来妖族已无可用之人了！”那青翅女子讥讽道。
“青妹！”白龙阻止那青龙再说。只是，已经晚了，他话方毕，只见脚下土地翻动。
不待众人反应，只听那青龙惨叫一声，已被那鲛皇的长尾卷住了脖子，吊在半空。
那鲛皇仍是站在怪物身旁，脸上依旧是一片淡漠，他的尾巴本已深入地下许多，隔着这遥远的距离，从另一端土地钻出竟还能拖着那青龙缓缓上升，意欲勒死那青龙。
“鲛皇！”白龙看着那青龙眼看性命不保，急道，“小妹方才言语多有冲撞，晚辈在这里替她向您赔个不是，求您念在她年少无知的份上，饶她一命！”
“你这小儿，还算懂事。”那鲛皇说着，鲛尾分散，在那青龙背上一击，便将她扔了出去，那青龙飞出极远，更是一声惨绝之叫。
待她落地之时，众人方才看清，她背上双翅竟被生生打掉一只，另一只亦只剩下一半，方才那般光鲜亮丽羽毛此刻尽是血污，伤处血涌如注。
“鲛皇！”白翅男子大怒，双拳捏紧，但他终不是鲛皇对手，喘了口气，强忍了下来，才道，“神族与妖族虽为宿敌，然未免无故牺牲，早已约定，井水不犯河水，已近三百年不曾交手，您如此伤我龙族中人，莫非意欲挑起神妖两族之战！”
“哼哼，”那鲛皇蔑笑两声，“你这黄毛小儿，也拿两族说事！三百年前，若非龙族落井下石，我鲛人族怎会被北国巫师阿西娜打的差些灭族！你们神族啊，实乃幻灵最为虚伪的种族，至于那约定，是我记错了么？当年我鲛人族并凤凰族、灵狐族、蛇族四大妖族联手抵抗龙族，不是龙族先行派人求和么？”话到此处，鲛皇又是一声冷笑，“三百年来，我鲛人一族繁衍壮大，与当年相比又是另一番光景，便是龙皇在此，也不敢同我造次，这无知小辈，留她性命已是慈悲！至于这孩子，为我一母同胞之妹所生，乃我鲛族皇室血脉！我今日便将他带回鲛人族，你二人速速离开此地，今后不必再来！”
那白龙咬了咬牙，心中犹豫片刻，终于道，“我们这就走，多谢鲛皇不杀之恩！”说罢，便带着那半死不活的青龙向东北方向飞走了。
待那二人飞远，鲛皇拍了拍那怪物的肩膀，道，“我鲛人族向来恩怨分明，有恩必报，有仇亦是如此，孩子，你在人族中长大，人族已将你的狠厉教化了！”
纳尔森?图阿大喝一声，“哈里特，过来！”
森德尔高声道，“两位前辈，他毫不还手，本是有意放你二人，何故恩将仇报，必要置他于死地？”
那二龙齐声怒道，“哪里来的巫师！敢扰我龙族办事！”
那青龙巨头一扬，发出一声龙吼，声势浩大，惊天动地，她双爪微动，变得极为尖利，乘风便向森德尔扑来，森德尔慌忙后退。
再看那白龙仍是紧紧卷着那怪物不放，那怪物一般的不还手，双眼已慢慢闭上。
森德尔心中焦急，绕过那青龙，直朝白龙飞去，不料青龙身躯一横，立即挡住他去路，“如此年轻的巫师，也敢来这里送死！”那青龙猛然飞到森德尔身后，龙尾一扫，森德尔本意是来劝解，并未想要同这二龙战斗，未料到这青龙一击，竟下了十成力道，生生受了这一击，他胸膛本就有伤，此一击令他飞出徐远，落在地上，那青龙见势，摆着身躯飞过来，“今日便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
“慢着！”
“慢着！”
两声“慢着”同时发出。
一声是莱雪?北发出的，眼见森德尔性命不保，她早已站起来，佛格斯亦管不得她的腿怎么突然之间好了，只怕她被龙族攻击，忙挡在她身前。
那另一声，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却有震耳欲聋之势。
一阵马蹄之声由远及近，只见那马上坐着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男人，一张四方的脸上隐有几道皱纹，虎目灼灼，不怒自威，头戴二叉束发玄黑冠，身着点点银光寒铁甲，正是北国玄军的首领：纳尔森?图阿。
片刻之间，那马便冲到那白龙与怪物之间。
一戟刺出去，纳尔森虽非灵体，然七军之所以能成为七军，且有与王朝巫师、法师等灵体抗争的能力，是因为他们有各有神器，人器合一，若再祭之以己血，便无人敢轻视，正如司六?北夫手中的白虎英灵剑一般，纳尔森?图阿这长戟名为玄武金虹戟，乃是玄军首领的信物，纳尔森?图阿一戟刺出，白龙本不欲与他为敌，迅速化作人身，后退数步。
此时，不远处的佛格斯浑身一震，紧握双拳，咬紧牙关，整个人绷得如同一只箭一般。
四军分裂为七军之前，纳尔森?图阿是佛格斯心中最为敬佩的人，他曾暗自立誓，成年之后，也要做个纳尔森那样的人。
后面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在场几人均向后望去，
只见后方山崖处渐渐走来百来个卫兵，高空中的黑色大旗迎风飘扬，黑旗正中一个熠熠生辉的金边“北”字，旗帜右下角以白线绣着一个略小一些的“玄”字，卫兵们皆着白色铠甲，气势如虹，那铠甲胸前，均有一方黑色标记。
那些卫兵行过来，站在纳尔森?图阿身后不远处，再不发出一点声音，静默的如同生长在这里一般，只有那黑色的大旗在风中呼啸着。
此刻场中数人互看了几眼，一时间，各自猜测着对方身份，一时间，竟是静默无比。
忽听那怪物唤了声，“父亲。”他虽是浑身血淋淋，却似没有痛觉一般，仍是方才那般站着。
森德尔三人颇为惊奇。
“哈里特。”纳尔森?图阿眼中满是慈爱之情，他走近那怪物，抚了抚他的头。
森德尔三人均是一愣。
一个怪物，叫玄军的首领阿爹。
纳尔森?图阿是个人，一个普通人，货真价实的普通人。
他绝对生不出四个翅膀、浑身鳞片的怪物。
纳尔森?图阿先是看了看那白青二龙，又向森德尔三人道，“不知几位客人是何身份？来此作甚？”
佛格斯见事态已发展至此，也不再隐瞒，上前道，“图阿将军，我叫佛格斯，是塞西?拓而达的儿子，许多年前，我们曾见过一面，但那时我尚且年幼，想来您不记得了。”
纳尔森?图阿细细看了看他，缓缓道，“原来是塞西的儿子。”他是何等聪明的人，混迹北王朝多年，当即知道这三人是王朝派来的使臣，又向森德尔与莱雪?北处各望一眼。
怕被他看穿身份，莱雪?北慌忙道，“我们都是巫师，听说这镇子最近无端死了许多人，奉擎王子之命前来查探。”
“原来如此。”纳尔森?图阿续道，“可否让我先处理完家事，再行招呼？”
“将军请便。”佛格斯做了个请的手势，便退至一旁，暗中观察，莱雪?北将森德尔扶了起来。
纳尔森?图阿上前几步，对那白青龙裔道，“不知犬子做错何事？二位神族非要取他性命？”
那青翅女子道，“这孽畜本不该有命来到这世上，生即是错！”
“草、木、兽、人皆为天地所生，幻灵由始，惟人为天地之心，而后生神族、巫族、魔族、妖族、精灵族。万物有灵，草木能衍，果实之心亦谓之灵，我儿亦为繁衍而生，且以仁德当先，何来生即是错！”
那白翅龙裔喉中一哽，继而道，“图阿将军，我二人今日来此，本不是来与您争辩这生死之论，龙族素来与北国较好，我不愿为这孽障伤了两族和气，还请您将这孽障交由我们，带回龙族处理。”
纳尔森?图阿冷哼一声，“他算是你们龙族的人么？”
“自然不算。”那青翅龙裔道。
“既然不算，倒有什么权利决定他的生死！”
“图阿将军，您是北国的将领，您的职责，便是保护这一方百姓，这孽畜杀囵峪镇了五六十口人，北王族已派了人来，您今日若执意保这孽畜，日后交代的过去么？”
“该怎样交代，我心中自有打算。”纳尔森?图阿向佛格斯处望了一眼，续道，“那些人不是他杀的，我养大的孩子，我了解他，他即便是饿死，也不会以人肝为食！劳烦两位替我向龙皇带话，他生生子尚未满月，便被抛弃，早已死了，如今站在你们面前的，是我二十年前捡回来的孩子，同龙族无任何关系。”
那青翅女子亦望了望一旁三人，冷笑一声，复对纳尔森?图阿道，“图阿将军，您说他是人族的孩子?你们人族的孩子，能长成这幅样子吗！正如他自己所说，他是个非人非神，非妖非魔的怪物！您身居北国要职，能带着一个怪物招摇过市？难道说，您捡到这孩子的时候本就知道他是个怪物，包藏祸心？”
“你这妖女！快快住口！”身后一个年长的玄兵早已忍的目眦尽裂，一手指向那青翅女子，大怒道，“我们将军的风骨，自在北国百姓心中，岂容你一个外族妄论！若再行诋毁将军，我们玄军便同龙族战个你死我活！”
“住口！”纳尔森?图阿厉声喝止，“不得无礼！”
那玄兵咬牙，大声道，“是！”便颇为不甘的站回去，仍是狠狠的盯着那龙族二人。
那青翅女子却不怕这玄兵一番吵闹，接着道，“若说您捡到这孽障的时候，真不知他是个怪物，我却不信！”
纳尔森?图阿叹了口气，不欲反驳。
“你信与不信，有什么要紧！”那玄兵终是忍不住，又跳出来，唤了声，“大哥，我此刻非以您部下身份与这二人交谈，是以追随您多年兄弟的身份！您不愿说！我来说清楚！”
“尤金！”纳尔森?图指着那玄兵道，“莫要胡闹，回去！”
那唤作尤金的玄兵将腰间大刀拔下来，深深插入地下，对着身后百来玄军道，“尤金今日不听将令！乃是违背军令！待今日事毕，回去自行领罚！但将军对北国赤胆忠肝，今日决不能教两个外族坏他名声！”
说着转身，对那龙族二人，缓缓回忆道，“将军本是个心善之人，那时北国与西国的战争打了一年有余，他为保护北国百姓，在战场上视死如归，只是，他保护得了北国百姓，却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儿，我们打仗打了一年多，终于赢来了胜利，待班师回朝时，才发现将军的妻儿早已死于炮火……”
“住嘴！”纳尔森?图阿咬着牙道，“尤金！莫要再说！”
“将军！今日王室使臣在此，若不解释清楚，您这一世的忠肝义胆便是枉费啊！”那尤金眼眶红了一圈，语中急切，双拳紧握，此刻甚为悲愤。
“我做武臣，乃是为了北国百姓，不图什么忠义之名！”
“您不在乎，兄弟们在乎！兄弟们追随您三十余载，若让忠心耿耿之人蒙了冤屈，我等何以报国！”
那尤金接着对那龙族二人及佛格斯三人道，“将军若早知他是龙族与鲛人结合而生，绝不会留他到现在！一个北国的将军养着龙族与鲛人的后代，如何对北国王室交代！如何对北国百姓交代！”
听到此处，那怪物裂开嘴角苦笑一声。
仍是那玄兵尤金道，“当年将军捡到这孩子时，我亦在身旁，这孩子幼年时，与人类并无什么不同，直到一月之前，成年之时，才显出真身，连他自己亦不知晓……当年，将军也是方经丧子之痛，这其中的苦楚，北王室懂吗！北国百姓懂吗！我玄军眼睁睁看着一个未满月的孩子躺在雪原中，难道因不知他来历，便任由他冻死吗！”
“图阿将军当年不知道，如今总该知道了，却仍是一味袒护这怪物，倒不知藏着什么心思！”那青翅龙裔仍是狡辩，势要挑拨北国使臣与大将的关系。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那尤金大喝一声，“若都如神族龙皇一般，世上哪有后继之人！哪有繁衍之物！哪有传承之道！何况，这孩子在玄军中多年，他的性情，玄军二十万雄师，如何不知！他不容于人族，不过是因为与人族外表不同罢了！”尤金越说越怒。
“罢了，罢了……”那怪物长叹一口气，陡然开口，言语中尽是苍凉，“金叔，莫再争辩。”又对那二龙轻蔑的笑了两声，问道：
“我只问你们，非人非神，非妖非魔，凭他是谁，难道只要不在这界限内，就不配活着吗？当初幻灵初生，万物皆空，生出这许多活的死的，能动的不能动的，能修炼的无法修炼的，人族神族妖族魔族，一般的不同，一般的不再虚空界限之内，传承至今，亦不配活着吗！”
这怪物声若洪钟，听在森德尔耳里，胸中大震，一时间，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
那二龙一时间无话辩驳，那青翅女子怒道，“孽障，休要狡辩！”
“呵呵，狡辩？我何必狡辩……是非与否，于我都不重要，我如此模样，本为人族所不容，既然龙皇这么想要我的命，今日，便还给他罢！”那怪物话毕，又转身对纳尔森?图阿道，“父亲，感谢您以人族之身养我多年，只是，您身为七军首领之一，不容有半点差错……这些天死去的人并非孩儿所杀，凶手乃是城西一个蛇族女妖，孩儿心软，几番下定决心，仍杀她不了，这凶手，本不打算告诉您，然今日王朝使臣在此，孩儿不可因自己恻隐之心坏了您的忠义，哎……生已非我所愿，死便随我去罢。”那怪物说着，一手伸出，掌中鳞片顿时生长为一片极为锋利的刀刃，他闭上双眼，意欲自裁。
“哈里特！”纳尔森?图阿与尤金各自惊呼一声。
那两个龙裔眼中是满意的神色。
森德尔的心提到了喉咙。
“住手！”一个低沉的声音陡然从地下传来。
众人一怔。
只见脚下土地突兀隆起甚高，那隆起之处来来回回，速度极快，似有什么生物在下面游走。
一道土痕由不远处直直朝怪物脚下而去。
那怪物脚下的土地忽然裂开，从中飞出两个人来，那二人从头到脚，皆是鳞片，当是森德尔三人在客栈看到的鲛人。
只是此时，他们已不再用麻布做遮掩。
“神族无情！我妖族却做不到！”一个鲛人大喝一声，一手挡住那怪物的利刃，拦住他自裁，同时遍身光芒大作，鳞片在光芒流转之中，渐渐消失，那鲛人上身化作一个穿着墨袍的中年人，下半身竟变成了一条鱼尾状的尾巴，那尾巴极粗，尾部的扇子隐隐泛着白光。
“鲛皇！”那白龙讶声道。
“哼！区区一个孽障，鲛皇竟亲自出山，看来妖族已无可用之人了！”那青翅女子讥讽道。
“青妹！”白龙阻止那青龙再说。只是，已经晚了，他话方毕，只见脚下土地翻动。
不待众人反应，只听那青龙惨叫一声，已被那鲛皇的长尾卷住了脖子，吊在半空。
那鲛皇仍是站在怪物身旁，脸上依旧是一片淡漠，他的尾巴本已深入地下许多，隔着这遥远的距离，从另一端土地钻出竟还能拖着那青龙缓缓上升，意欲勒死那青龙。
“鲛皇！”白龙看着那青龙眼看性命不保，急道，“小妹方才言语多有冲撞，晚辈在这里替她向您赔个不是，求您念在她年少无知的份上，饶她一命！”
“你这小儿，还算懂事。”那鲛皇说着，鲛尾分散，在那青龙背上一击，便将她扔了出去，那青龙飞出极远，更是一声惨绝之叫。
待她落地之时，众人方才看清，她背上双翅竟被生生打掉一只，另一只亦只剩下一半，方才那般光鲜亮丽羽毛此刻尽是血污，伤处血涌如注。
“鲛皇！”白翅男子大怒，双拳捏紧，但他终不是鲛皇对手，喘了口气，强忍了下来，才道，“神族与妖族虽为宿敌，然未免无故牺牲，早已约定，井水不犯河水，已近三百年不曾交手，您如此伤我龙族中人，莫非意欲挑起神妖两族之战！”
“哼哼，”那鲛皇蔑笑两声，“你这黄毛小儿，也拿两族说事！三百年前，若非龙族落井下石，我鲛人族怎会被北国巫师阿西娜打的差些灭族！你们神族啊，实乃幻灵最为虚伪的种族，至于那约定，是我记错了么？当年我鲛人族并凤凰族、灵狐族、蛇族四大妖族联手抵抗龙族，不是龙族先行派人求和么？”话到此处，鲛皇又是一声冷笑，“三百年来，我鲛人一族繁衍壮大，与当年相比又是另一番光景，便是龙皇在此，也不敢同我造次，这无知小辈，留她性命已是慈悲！至于这孩子，为我一母同胞之妹所生，乃我鲛族皇室血脉！我今日便将他带回鲛人族，你二人速速离开此地，今后不必再来！”
那白龙咬了咬牙，心中犹豫片刻，终于道，“我们这就走，多谢鲛皇不杀之恩！”说罢，便带着那半死不活的青龙向东北方向飞走了。
待那二人飞远，鲛皇拍了拍那怪物的肩膀，道，“我鲛人族向来恩怨分明，有恩必报，有仇亦是如此，孩子，你在人族中长大，人族已将你的狠厉教化了！”
纳尔森?图阿大喝一声，“哈里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