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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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狱中与会

    “请稍等片刻,先生……会议即将开始。”

    身着女仆式样服装的少女为秋岑呈上了一盘装在玻璃盆中的水果,半透明的玻璃带着些许悬挂在盆壁的水珠,看上去可口诱人。

    如果不是自己的意识逐渐清醒,秋岑险些都要忘记自己已经近两日没有喝过一滴水的事实了。

    他点点头朝着少女致意,后者一边带着微笑,一边退离了秋岑身边。

    等到余光中已经没有了人影时,秋岑这才急不可耐地拈起一把摆在一侧的铁叉,轻轻选中了一个看上去最为多汁的水果。

    铁叉在插下的一瞬间,果汁从红皮水果的创口中溢了出来,顺着餐叉和果皮流下,流动着燃有燃油的吊灯照射出来的晶白光芒。

    天呐……

    无所谓咽喉中因为干燥带来的疼痛,秋岑咽下了一口口水,他将水果送往口中。当然,为了保持形象的鲜明和纯粹,这个过程被他放慢了许多。

    但那是值得等待的。

    新鲜的水果被放在了舌苔上,关合的牙关抵住了它,让它从餐叉上脱离下来,降落在了口腔里。

    尽是一瞬间,汁液触及舌苔的一瞬,沁人心脾的感觉便经由舌苔传遍大脑,如同独行在大漠之中干渴的旅人遇见了同行者,秋岑紧紧抓住了这种味道,并一刻都不想让它逃离。

    他握着餐叉在玻璃盆中接连拈起,将其中的各式各样的水果不断地送入口中,有的略带些许酸涩,有的甜味如蜜,但都充满了水分,饱满得撑起了外皮。

    这么做似乎是刻意而为,而秋岑环视了周围一圈,从环境的构造来看,这间看似是中心部门的场所修缮并不豪华;简洁的砌砖,半透明的玻璃吊灯,燃烧于其中的蜡烛稳稳当当地竖立着,如同这里的一切一般安宁。

    现在毕竟还是客人,秋岑并不敢在别人的地盘太过于放肆,他并没有将果盘中的水果尽数吃下,而是粗略地润湿了一遍喉咙——

    他看得出,接下来将会有一场会议,他会在其中讲上许多话。

    然而,目前而言,除了静候在一侧的侍女和两名将面容埋在盔甲,一动不动的士兵,这个与会场并没有其他任何人。

    他们在耍些什么花样?

    不过,这些人并没有让秋岑等上太久。

    片刻之后,与会场正北方向的一扇大门被打开了,寂静的与会场发出了铁门吱呀的陈年声,如同这间房间里静默已久的尘埃一般,被风静悄悄地拂起,在光影下流动出轻盈的轨迹。

    几位男女随着为首的那位英姿矫健的先生一同走了进来,随后分成两排,侧离在到两边保持待定。只有中间那位先生一路走到了议会桌上,在正对着秋岑的方位上落座。

    秋岑所坐的位置正对着那扇大门,一同进来的大概有六人,秋岑认得出其中几个面孔——

    “灵猫”,阿忒斯·阿弥亚斯站在最左边,他的身侧是那天为自己送来馈品的女士,虽然自己叫不出对方的名字,但对方无形存在的气质还是能让自己轻易认出对方。

    秋岑还在慢慢地往右踱着目光,余下的四位中……

    有一个令自己憎恶的面孔。

    右排的第二位,“拉格伦”,那个凶恶张狂的男人,他正将自己的两只白银铁手抱在一起,交叉在小腹前,双腿分开站立着,一副威严肃穆的模样。

    那个家伙,他的头颅向上微微仰起着,他锐利的目光正在阴影中凝视着自己。

    如果有机会,我想杀了他。

    秋岑眯起了眼睛,不带声音地从鼻腔中呼出一口鼻息。

    除此之外,秋岑还发现,刚刚扫过的每一个人无不佩戴着自己的武器,虽然没有一位摆出作战姿态,但他们的另一个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右边的第三排,那个男人正带着一副漆黑朴素的面具,他的半边身子被吊灯所散发出来的火光笼罩着,秋岑感觉得到来自对方的目光,没有带任何感情,没有偏见也没有悸动。

    即便秋岑从未在现实中见过对方的模样,但光从他的身着上就可以看得出,那是“守夜人”。

    余下还有两位,秋岑暂时叫不出名字,但在场的应该都有些来头。

    看来都到齐了啊。

    秋岑完成这一系列的观察仅仅花了十秒钟,这个过程刚好包括了副总督在位置上端坐起身,并手指交叉,调整好状态面对自己。

    秋岑也摆出了相同的动作。

    一边的侍女为副总督巴兹尔·拉格伦呈上了一份咖啡,后者点头言谢,将咖啡推到了手边。

    秋岑吸了吸鼻子,无声地清了清嗓子。

    “这场会议的目的是什么?”

    秋岑问道。

    “帮助你加入我们。”

    副总督轻声回答。

    “就像是某种欢迎仪式?”

    “阁下的理解稍有偏颇——事实上,这并不是什么仪式,这是一项必不可少的过程。”

    “欢迎仪式也必不可少。”

    副总督轻咳两声,“时至今日,阁下截然不必如此作言。”

    “没错,本来的确是可以好好谈判的,但你们的态度仍然令我无法释怀。”

    在言语间,秋岑的目光一扫副总督身后右手边的三人,刚好对上了另外一位“拉格伦”的目光。

    “那么,阁下想要如何呢?”

    巴兹尔·拉格伦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细节。

    “不必如何,如你所见,现在的我正处于一个弱势的地位,在塞锡斯——不,哪怕是在这个世界,兴许我都不过是一介无名小卒,但我知道你们在场的人的身份,每一个人无不都是动辄数百人上千人甚至整个国家的命运,每一个人都大有来头,肯定跟我这等无名鼠辈不同。”

    “还请阁下不必妄自菲薄——”

    “等一下等我说完——你们都是有身份的人,而我不过是这个世界初来乍到的鼠辈,那么,为什么你们要向我提出邀请呢?”

    “因为你的力量对我们有很大的帮助。”

    “那么谁能给我提供帮助?换句话说,我凭什么相信你们不是那种利用完我的价值以后就将我抛而弃之的人?你们能通过你们的手段把我送到这儿来,当然也能通过你们的手段让我消失。”

    “可您知道,这个国家的人们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没错,但是我也一样腹背受敌,我因为一些不明所以的原因卷到了你们的这场计划里,甚至你们是谁是什么人物究竟正义与否我都无从辨明,你们所斗争的究竟是邪教还是真理我也只听了你们的一面之词,那么我凭什么要听信你们的话语?”

    “我奉劝你不要太嚣张。”

    还没等副总督说话,另外一位“拉格伦”的声音从冷漠的阴影中传来,秋岑感觉得到,对方的目光正因怒火而敌意百出。

    “威胁我?但是我相信,在场的各位既然对我发出了邀请,就一定不会没有听过我的事迹吧?”那张记录着自己引发的闹剧的月报出现在了秋岑的思绪中,最终被他锁定在了一个数字上。

    “我凭着独自一人和那把长刀,杀了哨鹰营地上上下下八十七名务兵,重创塞锡斯北郊务长皮耶罗·林奇,一击便杀死了霍奇——后来他的身世也大白于众,我才知道他们曾经同你们也有联系。”

    的确,那张月报上的记录被两股不同的观点分成了两个部分,首个观点占据大量篇幅,通篇在揭露“胡狼”霍奇同巴兹尔集团千丝万缕的秘密联系。而次要观点则是绕开了霍奇,指责皮耶罗·林奇不顾人民的安危擅作主张。

    “我不管那八十八人的人头加上皮耶罗·林奇的血液有多么沉重,若是同时有八十八人同时闯入这间房间里,其中还有一位从事刺杀二十余年,从小便被人从贫民窟中挑选出来接受地狱般的磨练,我想在座的各位一起发力都无法将他们尽数招架吧?”

    巴兹尔·拉格伦没有做出反驳,他紧闭着嘴唇,双眼直视着秋岑的瞳孔。

    “但是,我做到了,我没有你们严密的组织援护,没有你们精锐的装备护甲,没有你们老练的身手和网罗八方的人际关系,而我所拥有的,只有我自己。”

    秋岑轻轻吸了口气,“那么,现在,我们来换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