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风月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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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错乱的梦(二)

    雨夜。

    四周静悄悄的。寂无声息。

    街巷蜿蜒穿行,巧妙地避过建筑和树木,在黑黢黢的夜里自在伸缩。

    “啪嗒——啪嗒——啪嗒——”

    听起来是一双很厚重的靴子,颜色已旧得不好分辨了。靴子上面应该会沾有一层斑驳而厚厚的黑泥。这双靴子的主人必然是一个很哀伤的人,不然何以在静谧深夜踩出这般空洞的声响?

    他不是特别高大,比较瘦弱,一米七五到一米八之间,他应该穿着一件黑色风衣,领口立得高高的,遮住大半张脸,额上半长细碎的刘海的被雨水打湿,凌乱得紧贴着脸,他的额头必须很饱满、高挺,而他的眼窝深陷,所以他的目光总是额外深、额外摄人心魂。并且也是很锐利的。

    他的鼻子应该也是笔挺的,但是,你并不能看到,因为风衣的领子竖的很高。

    他穿的也许是灰色的裤子?你不会去注意的。他的只见眼睛的脸实在太吸引人了,你迫不及待想去一探究竟。你要狠狠地冲上前去,把他摁倒在地上,然后拉下,不,应该要粗暴地扯开他的风衣,终于,你看见了,哈!不过是这样的一张脸,苍白无助,带些胡茬,双眼疲倦,看着甚至满面病容,多平凡的一个人啊!太普通!怎么会是这样的一个人呢?你终于揭穿了他的面具,多可怜?风衣之下,不过如此,半分神秘感也无。

    你松开摁在他头上的手,又狠狠地踹了他两脚,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尾随了你两条街,但你已经不在意了。你没有报警,如蔑视丧家之犬一般宽容地赐予了他一个白眼之后,你便扬长而去,不再去看他蜷缩在地的可怜模样。有什么呢?不过是个小偷扒手罢了,还能是什么人呢?这份可怜的模样……

    “先生,出来吧!不必再尾随我了,我身上也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个打着伞的,拎着看着价值不低的棕色公文包的斯文男人忽然站住脚步,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说道。

    他并没有失望。很快,后面就传来了窸窣声响,不一会儿,那若隐若现的脚步声便开始光明正大起来,一直延伸到他身后几步处。

    若隐若现的脚步声总是叫人很心烦,尤其是在这雨夜,听到这声音,心里就像有只猫在抓挠一样,十分难安,可是这声音忽然明朗了,却又有些害怕。

    会是什么人呢?会是个好人吗?不,几率太小了,好人为什么要这样出现呢?但他偷偷摸摸的,也不像是胆子很大的人,看来是不想被我发觉,我还是有机会的,我不一定会受制于他不是吗?他难不成真的会是抢匪?会是工作上的敌人派来的吗?对方持刀持枪怎么办?自己最近是发了点小财,凭这个就可以打发他了吗?他到底想要什么呢?他是不是真的在尾随我?

    太愚笨了。他想。真的是太愚笨了。

    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喊出了一个原本都不一定会威胁到自己的人,潜伏的危机变成了眼面前真真正正的危险,自己怎么躲得过呢?凭这手无寸铁之身,还是苍白文弱之相?

    他战战兢兢地转过身来,如鼓的心跳都要从喉头满溢而出。他十分滑稽的,一手举着伞,一手把公文包举得没过头顶,倒像是他才是那个干了错事的人。

    意想不到!

    这是他转过身来的第一个想法。

    怎么会是他呢?一个小孩?看起开还不到弱冠。呵!真可笑,自己今天的反应!实在是太着急,太盲目了。这怎么会是名动天下的商业新锐该有的反应呢?

    他笑起来,刚过四十不久的他嘴角的细纹温和地向上抬升,像是一朵缓慢舒展的罂粟花,纵然有毒,也令人甘愿沉沦。

    他对自己的笑很自得,淡淡的,明朗的,带着成熟男人的自信和沉着。凭借这笑,他拿下了多少不近人情莫名其妙的客户,得到了多少逆天利润?他相信,今天,这迷途的少年人,也会愿意在自己的笑中沉沦,乖乖收起满身荆棘,听他细细解说人生之道。

    命运的车轮再一次偏离幻想的轨迹,天马行空,独行其是。

    当他与地面倾斜角为75度的时候,他看见少年伸出的笔直的手,手中的枪械喷吐火花。

    当他倾斜到离地面45度的时候,他感到满满的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呢?他!为什么?

    当他倾斜到仅30度的时候,他觉得胸口有些疼,这疼痛蔓延得很剧烈,不是一点点的吗啡、杜冷丁就能解决的。但他还不相信自己会死,迄今为止,所有的困难,他都一力解决了,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这一秒真是漫长,自己竟然可以在空中停留这么长的时间……这少年的脸还没来得及记下呢,现在竟然已开始模糊了,到时候去警局辨认凶手时,自己能不能准确指出他呢?……从这个角度看他好高啊,他背后怎么还发着光?他这就走了吗?离我好远。真是冷漠的人。

    0度。他缓缓地撞向地面。疼痛感是在这之后的十几秒才忽然涌现的……不知道。感觉和判断都已经丧失作用。他觉得力不从心,世界,在摇晃。自己,也摇摇摆摆的,晕眩,好刺激啊,是中枪了吗?他有些费力地扭过头,想看一看自己感到已经炸开的胸膛,怎么看不出来呢?早知道不穿黑西服外套了。血花会很绚烂吧?不!等等!包,包呢?那只价值不菲的,棕黄色的皮包,那包非同寻常,它有很重要的意义,不仅仅是对自己,还有……不,不会,它不会丢!我一直紧紧地攥着它呢。一定是不在这只手,右手,对了,是右手!向来是右手拎包的啊,这时候怎么会忘?该死!

    他费力地想把头扭回来,却忽然感到一阵阵眩晕,以及随之而来的呕吐感,以及浑身无力的感觉……该死……这小鬼!他到底给自己注射了什么?仅仅是一枚子弹吗?还是别的?……可恶……啊!没力了……我的,包啊!

    ……

    少年好笑地看着挣扎不过两三秒便昏死过去的大叔。真是太弱了呢,不是吗?健身房练出来的肌肉总是徒有其表,打高尔夫也不会救得了你的命。他的手已经无辜地缩回袖子里,另一只手动作有些僵硬的把连在雨衣上的帽子放下来。

    他的脸很白皙,脸上涌现着些许不健康的潮红,头发并不茂盛,被雨水一冲刷,只能可怜巴巴的贴在头上、脸上。已经是深秋,他穿的却还很单薄,一件墨绿色过膝的雨衣,里面是恭谨地扣上所有扣子的白衬衣,他穿着一条溅了不少泥水的蓝色牛仔裤,看得出他走路时是很天真无邪,也是很放肆的。但最最滑稽的,必然要属他的鞋了。他才多高?一米七也许都不到吧?穿着一双又大又长的像船一样的高帮皮靴,他放荡不羁得把帮卷下来,鞋带看起开松松垮垮得系着。这鞋乌漆嘛黑的,在这样暗淡的雨夜,根本辨不出是何色彩。

    但谁都知道,这不是他的鞋。这鞋怎么看都不属于他,他看上去太羸弱,太稚气,不该穿一双这样的厚重的鞋。

    雨水冲刷着大地。他默默地,甚至是有些肃穆地看着这个壮年男人的尸体。他一定会死。当然了。这点他还是十分自信的。但现在还没有死透,他的血还在曲折流动,混着雨水和泥,四散漫溢着,即使在这不透光的沉闷的黑夜他也辨认的出这血水的痕迹。

    他并不很惊慌,也没有再走到男人的身体边上去检查,他漠然地环视四周,除了嗡动着的雨水的声响再无其他。毫无意义。一切,一切,满不在乎,没有意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此处?

    他终于还是逃了。显然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他走的很匆忙,几乎是慌不择路地向前逃窜着。厚重的皮鞋践踏大地,发出不可一世的悲鸣。

    这时夜已很深了。哪怕是最无法无天的醉鬼也不愿在这死寂的街上行走。已经过了午夜高歌的剧场。现在,人们都倒在最后自由活动过的地方呼呼大睡。没人会发现他的行径,无论是最热心的市民还是最精干的警探。可他这时却慌乱了,泪水决堤而下,他满脸苍凉。寂寞的脚步声空洞回响,撞击着他疲惫不堪的灵魂。

    他如丧家之犬,惶惶奔逃,到了一间门面极小的书店忽然悬停下来。他没有立即进去,也没有动,说不定也没有喘息,一动不动地定在原地,保持着奔跑中僵直的姿势。他显然有着十分激烈的心理活动,他的头顶上甚至冒着一团热气,在这又湿又冷的雨夜。

    他终于还是下决心了。他轻轻扣了扣门,毫不费力地扭动门把手挤身进入,“吱呀——”,绿色的残破木门应声而开。门口堆满了书籍,他十分熟门熟路地,抽动了几本并不起眼的书籍,书堆里忽然就现出一条只有缝衣线一等粗细的白色小径,他蹑手蹑脚悄无声息地钻入其中,很快来到了出口的地方。

    和书店门面处清贫的布置很不同,这里面是一个偌大的居室,它的大不是球场一般一览无遗的,而是任谁在这其中都能舒展开来。它并不需要炫耀自身,但毫无疑问的,它是很倨傲。走到这里你就不自禁地把自己收敛起来,装出斯文的模样。然而同时你又觉得自由、宁静。这正是这个地方奇怪的所在。

    这居室的最外延,围了几张酒吧里常见的长桌,桌的正上方悬挂着筒状的暖黄色的灯,桌子后面摆了一排伸缩椅,你能想象人们坐在这里安静交谈时的情景。然而此时,这里也空荡荡的,没有人的踪迹。

    再往里些,放着许多大大小小形状不同的沙发,沙发后面中间的地方,你终于发现了那极为隐秘的楼梯。它明明就在后方最正中央的地方,可你偏偏总对它视而不见。这楼梯像是为巨型宴会所打造的,雅致奢华至极。再往后就是一间一间安着巨大红木门的房间了。你并不想去探究房间里发生着什么,你也清楚得明白你不会想知道的。

    这居室成半边环抱型。在没有红木房间的半边的顶端悬着一架奇大无比而又富丽堂皇无比的水晶灯。亮眼的灯光从高处照下来,到接近一人高的位置,已变的极为柔和和缓慢。

    你漫无目的似的在沙发群里游走着,感叹着它们的华丽古朴。终于,你在一个不大不小的锗红色沙发的背后停了下来。你像是奔赴万里,终于找到主人的宠物一般,露出愉悦宁和的微笑。你缓步走到她身后,静静候着,你知道她是不会主动开口搭理你的。

    果然,她正舒适地陷在沙发里,捧着一本封皮斑驳的小说津津有味地阅读着。看起来十分的悠闲自得,而且也完全没有要开口讲话的意思。

    你在她右手边那张古旧的绿色沙发处坐了下来,像曾经无数次的落座一样。你满意的、缓缓地、略带僵硬地蹲坐下去,目光渴切地凝视着她。你也觉得这有些过分热情了,这不礼貌。可你不打算改变你滑稽可笑的神态,就像一只等待主人打理的狗一样。

    “又来了?”过了半晌,她才闷闷地憋出一句话,并且听起来是不大友善的。她有些困倦地放下书,露出那张精致的白皙红润的脸,她短发齐肩,头发桃红又带些紫,你总怀疑是沙发映染出了她的发色。但明显不是这样,因为她的发色比沙发的颜色瑰丽好看太多太多。她的头发并不十分的柔软顺滑,而是富有野性的,自在舒展着。她今天穿了一件鹅黄色睡衣,放下书后十分自在的在你面前蜷缩着。

    “嗯!”你继续十分热切地注视着她,期待她再多说些什么。

    她被你的目光弄得很不耐烦。她不打算跟你耗下去,她也有些疲倦了,虽然感觉她这样的女孩子是什么苦事重活都不会去干的。她并不娇弱,可令人倍感想去呵护。

    “走吧,去喝一杯,你要热的还是冷的?”她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你,看来还没从她的书里回过神来。她最终也没有等你的回答,“热的吧,牛奶应该喝热的。看你这样子,喝完以后去楼上洗个澡吧。你湿透了。”

    她明明像是在关心你,却流露出极不耐烦的模样。你并未觉得生气,很顺从的把湿掉的外套扔到角落,她看不见的地方。

    走到长桌时,两杯温度适中的热牛奶已经按照两人习惯的坐位摆好了。也不见侍者的踪迹。这里的侍者也很奇怪,他们总是静悄悄的,效率极高地完成自己该完成的事,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绝不会在一个人身边停留哪怕多一秒。

    这也很好。在这里总是宁静又自由。

    狗向来喜欢粘着主人。但是太黏了,主人就会腻烦。她喜欢和他对面坐着,各自很疏懒地做自己的事。他偏偏喜欢贴近她身侧。但他也不敢惹她烦,多数时候他都愿意无条件地顺从她的心愿,乖乖的任她指使。她要他坐在她对面,他就坐到她对面,她要他坐的更远,他也一定是只好服从的。

    她在对面坐着,他用吸管慢慢地吸着奶,一边偷偷抬眼看她。

    她没把书也带过来,她总是很自在的。像此时,明知对面有个人急急切切地等着(虽然她也不是很清楚他到底在等她什么),仍慢条斯理地啜着奶,一边出神发着呆。

    这样玩一般地喝掉了小半杯,她有些饱了,打算歇歇再喝。她这时终于开始看他,她问道:“你右手边的棕色皮包,里面装了什么?很重要?”

    他梦游般茫然地转过头,发现自己的一只手正紧紧地摁在那皮包上。“也许吧。也没有什么的。”

    “是前段时间的那个任务?”她像是来了些精神,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前段时间……”他眼神迷离,嘴唇微张,轻轻呼出几个字来,“是的吧,不记得了。”

    “怎么忽然关心这个了?你一向不在意我的事的。”他有些醒了似的。

    “那有什么?”她漠不关心地笑了笑,“偶尔为之,不过如此。”

    “哦……”他喝完了一整杯奶,又开始愣神。喝完奶总是这样,又困又木,像是失魂了。

    “去洗个澡吧,好吗?洗的久一点,把身上的寒气洗掉。我让侍从给你做点吃的,拿身干净的衣服。”她喝了小半杯就不再喝了,她总是这样,胃很小的,什么都吃不下,吃不完。

    她明明并不关心他,却一直或多或少地照料着他。他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缓慢迟钝地走上楼去。

    2705。走了太多次,动作都熟练得僵硬了。

    他关上浴室的门。打开水阀,当热水真正冲淋在身上时,他忽然地惊醒。

    怎么在这儿?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来这里之前都干了些什么?

    这感觉像是失忆了,很糟糕。他想不起来,拼命拼命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最后的记忆是……对!那段时间!

    那个,任务!

    时间回溯到三个月之前。他如常地到这里找她陪她,消磨时间,她也如常的对他爱答不理,时常把他冷落在一旁。那天他实在是无聊,闲的都想去找那些神出鬼没的侍者聊天。

    就在他饮着她喝了一半就弃于一旁的红糖茶水时,一个陌生的黑衣男人走到他身边,很唐突地坐在他边上,要知道,这里的空间很大,人们向来温和而疏离,很少有这种要建立什么关系的愿望。

    那男人的相貌是一语难尽的怪异。他带着一副变色眼镜,在远处看,黑色的外套搭着一副黑墨镜,在这灯光温暖的室内,总显得很奇怪。可他走近了,眼镜看起来就变成了完全正常的普通眼镜,透明的镜片下,男子温和的眼神看起来澄澈见底。

    他脱下外套,放在桌上,自来熟地冲他笑了笑。

    “你可以称呼我为希甲先生。”他扭动了一下穿着深绿色毛衣的上半身,搓了搓顶在桌面上的手,偏着脑袋搅拌着不知为何的饮料,低沉地说道,“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忙。我们都觉得你出手一定没问题的。”

    他此时的装束明明像个居家的温柔男人,他却感到了莫大的压力,如同身处一个周围坐着密密麻麻的裁判的面试场,他们用威严的声线,一齐向你举起告示板,上面大大得写着:不合格!

    “怎么想到在这里找我呢?”

    希甲先生嘴角刻意地向上扬了扬,说道:“莉莉嘛,你一定会在她周围的。”

    莉莉正是那个女孩的名字。她像是久居于此。她比他来得更早,出去得更少,这个希甲是怎么知道她的?她今天早早回房间歇息了,说是生理期,肚子疼。他不知道那是怎么样的疼,只知道每次生理期她就虚弱得像换了一个人。

    他沉思着。奇怪出现的希甲先生已迫不及待地打破沉默:“只有你了。除了她,只有你能做。但我看,你还是不会想让莉莉去做这么麻烦的事的,她也不会愿意。”希甲十分的胜券在握。

    “可以,你别去烦她就行。要做什么?我帮你。”他一心想着这时候万不能让她受累了。

    “好。”希甲志得意满地笑起来,“你做。来我房间吧,给你看计划。”

    然后他就稀里糊涂地进到希甲先生的房间了。临走前他看了眼桌台,希甲的饮料已被收走了,而自己喝完了的那杯却还立在那里。他喝得是什么?自己来这么久,怎么也没见过?

    像是感觉到他的目光,素来极少露面的侍者忽然从吧台的阴影里现出身来,迅速收走了他的杯子,不留给他疑惑的机会,然后继续没入黑暗。

    希甲先生的房间在三楼。这可真是神奇的事。买到三楼的房间向来是很不容易的,非富即贵。这里一天的租金根本不是二楼的房间比得起的。说起来二楼住的人才是最没有势力的一批。因为一楼大多是些侍者和这里老板的熟客,关系户。

    可他房间的布置很荒凉,隐约的还带些腐朽的味道。真神秘啊,这个人,深不可测!他一直跟在希甲身后走着,一直到希甲等他走进房间去关门的时候。后来的事就变得十分奇怪,不可预料,他忽然地换了一套装束,很奇怪的,比上一套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他忘记了是什么。希甲拉着他到床边坐下,不知从哪里抽出一个墨绿色印着银色图腾的机要袋,缓缓地把里面的东西抽了出来。

    他拿什么了?

    他给自己看了什么?

    ……

    该死!偏偏到这里模糊了!

    他有些头疼地靠着墙,热水把他的身体冲的舒散不少,可他的神经却还紧紧绷着。越来越紧张,他忽然的无比不安。

    他关了水光着身走出来,盥洗室里安着一面很大的全身镜。他看着镜里的自己,竟如此不熟悉。

    他擦干头发,裹了浴巾出来,忽然听到了些微声响。他赶紧冲出去,一个红发女子正欲要打开他那棕色的莫名而来的公文包。

    她看见他出来,也顾不上别的,夺门而逃,他赶紧走到那包边上,捡起来小心摆在桌上。

    是什么呢?真相?

    他的手不受控制的哆哆嗦嗦地伸向那只包。他终于还是没忍住,他要打开它了!

    别再玩弄我了!究竟是……什么!

    他扯开扣子,把包拉扯得大开,里面,竟然是……不!不会!怎么是,她!

    ……

    龚浩猛地惊醒,从床上最起来,已满头大汗。怎么会做这样的梦?虽然很多地方在睁眼的瞬间就忘了,可是梦中自己的无力感、失落感、和被背叛的感觉却根深蒂固的扎在身上。

    背叛?有谁会背叛自己?又有什么能背叛呢?可是,太不安了,为什么有一种被丢弃的失魂落魄感,自己现在的生活幸福美满一帆风顺不是吗?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他打开灯,是早上四点了。离天亮还有三四个小时。噩梦醒了总是在不尴不尬的时辰,继续睡还是起来,感觉都不是很好。

    龚浩叹了口气,过几个小时自己就要和高邑他们出去玩了,可自己现在,一点玩的心情也没有。

    失魂落魄,相当孤独。

    他悄悄地站起身,打开门,父母的房门半闭着,他探头往里看了一眼,一片漆黑,他有些夜盲,忽然由亮转暗,更是什么也看不见。希望他们正做着香甜的梦吧。龚浩轻手轻脚地退回来,走到厕所,开了小灯,镜中的自己看着竟很憔悴,完全没有少年人该有的英气与朝气。

    就这样代替他活下来,到底对不对呢?

    龚浩不再想了,脑子里现在乱糟糟的。他掬起一捧冷水洗了洗脸,用毛巾擦了擦被汗浸湿的头发和满是水珠的脸。小灯的灯光十分昏暗,镜中模糊的自己,眼中模糊的镜子,而眼中的镜里又有一个模糊的我……

    是耶非耶,是真是幻,到底如何辨别?

    他熄了灯就要往回走,忽然觉得裆部有些不舒服,关上门重新开了灯看,竟然梦遗了。

    是为……她么?

    这梦里的一切都诡异且模糊不堪,为何独独她的风致,如此令人难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