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跟我回去，小蝶
突然间这样的重逢，对于梁小蝶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我从那瞬间她空白的情绪中什么也感觉不出来。
同样也看不透罗子衡。
当发觉他嘴里的那一切过往，很大一部分其实都是谎言，我就觉得我已很难看明白这个男人。
他为什么要说谎，为什么要编造那么一段偏离了事实很远的过往？
没等我从这些问题中回过神，突然梁小蝶一转身，将握进手里的那把剪刀，往罗子衡身上扎了进去。
整个变故来得太过突然，所以直至她将剪刀拔出，她脑子里依旧是空洞的。
无喜无悲，无嗔无怨。
就像一个条件反射，在时隔多年后，在这一个猝不及防的契机中，被骤然引发。
很久之后，我才渐渐感觉到梁小蝶的情绪。
分不清是哀恸还是惊恐，她浑身发抖，连剪刀脱手落地时在她腿上划出长长一道口子，也毫无察觉。
平静了数年的生活，竟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午后被再次打破，梁小蝶在面对罗子衡那张煞白的脸，和眼前血淋林的而一切后，最终慌不择路地逃出了陆记作坊。
她以为自己杀死了罗子衡。
而最初的一瞬间，她也确实是想这么做的。
那一天，那一个冰冷的雨天，他和她之间一切全都毁了。所以在见到罗子衡的刹那，除了错愕，随之汹涌而起的，是无尽痛苦被压抑多年后所生成的恨。
但她没有逃出多远，不久之后，她又慌慌张张重新返回原地。
她终究做不到对待罗子衡的命，如当年罗子衡对她父亲即将面临的死刑般置之不理。
好在剪刀扎人并不能扎得多深，所以罗子衡并没有生命危险。
但我能看出来，梁小蝶不能。
她让人去找郎中后，一个人失魂落魄坐在罗子衡身边，看着那么多的血，她以为罗子衡快要死了。
她不明白罗子衡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为什么此刻出现在她眼前的罗子衡，无论看着她的眼神，亦或说话时的样子，都像是时空突然被扭转了一般，他变回了从前，变回了那个在一切恩怨还未发生前，那个她所熟悉的罗大哥。
面对这样的罗子衡，梁小蝶情绪十分复杂。
正如小时候第一眼见到他，无论发生过什么，无论过去多少年，罗子衡总能轻易触动她的心。
她忘不了他，平静了四年的心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被拨乱，足以证明这一点。
可是那又怎样。
他俩之间横隔了太多的东西。
罗家对梁家的仇视，梁家整个儿被罗家所毁，梁成道命丧黄泉……
虽说官场如战场，但梁成道的这一场战役，输得未免太过凄惨，而罗家的报复手段，亦未免太过狠戾。
可是梁小蝶也知道，这不能怨谁。
命运从梁成道选择站在罗元奎对立的那一面开始，就注定了一切。
而面对你死我活的局面，当初罗家若不是侥幸翻身，那么如今家破人亡的，只怕就是罗子衡的一家。如今罗子衡更是已为人夫，所以，他们本不该再有任何交集的。
可是他却突然间就出现了，如此突兀，并且险些丧命在她的手里。
仿佛知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正当梁小蝶试图在将罗子衡交给郎中后离开时，罗子衡突然睁开眼，一把拉住她。
如同当年向她求亲时那样，他在梁小蝶用力将手抽离时，温和却又不容置疑地对她道：“跟我回去，小蝶。”
之后梁小蝶的记忆，跟罗子衡对我所说的那段过往，终于重叠起来。
家破人亡和杀父之仇逼迫梁小蝶一次次想离开苏州，离开有罗子衡的苏州。
可是每一次，兜兜转转，她又会被迫回到罗子衡的身边。
一次次逃离，一次次失败，一次次在罗子衡逐渐接近的距离中，梁小蝶一步步沦陷。
最终，面对持之以恒的罗子衡，她几乎是走投无路般丢盔弃甲。
罗子衡如愿以偿把她带了回去。
但并不是带回京城罗府，而是位于久安镇上的罗家老宅。
那儿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的过往，没人知晓他们之间如同隔着山海般的恩怨。
更因为，那个地方没有罗子衡的妻子。
梁小蝶就在那儿，跟着罗子衡一道住了下来。
时隔四年，罗子衡在四年前有多冷漠待她，四年后，他对她就有多炽热执着。
在老宅的那些日子，他几乎是一刻也离不了她的身边，同样的，梁小蝶对他，亦是如此。
无论当初他对她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那些耻辱，那些狠，当被罗子衡温热的怀抱圈住的一刹那，便几乎什么也记不得了。
这样的自己，梁小蝶每次头脑清醒过来时，无疑是恨着的。
她恨自己怎么就能如此轻易地原谅一个害自己家破人亡，乃至失去了所有亲人的人。
也无法忘记，当年罗子衡是怎样面带着喜气和温柔，义无反顾抱着新娘走进罗府大门的那一幕。
更忘不了，在她万念俱灰跪在罗府大门前时，他是怎样冷冷拒绝了她的哀求，带着冰冷的眼神从她脸上扫过，然后同他温柔以待的妻子一道，从她面前径自离去。
他说，爷爷？这个家里，你配叫谁爷爷？
他是如何残忍的，让梁小蝶眼睁睁看着自己父亲，死于那些莫须有的罪名。
每次罗子衡将梁小蝶抱在怀里的时候，她总是抑制不住地会想起那些画面。
然后无数次地问他，为什么。既然当初已是势如水火，既然当初已形同陌路，为什么时隔四年后，还要把她重新拉回他的身边。为什么？
罗子衡始终没有回答。只将她抱得更紧，紧得让我几乎都无法呼吸。
每到这时梁小蝶又冷又疼。她蜷缩着，仿佛这样可以让她摒弃一切难受的情绪。
却终究做不到义无反顾地从他身边离开。
就像在苏州时，无论怎样，也无法摆脱他的纠缠。
那样日子一天天地过去。
时间麻木了一切，也让梁小蝶以为，未来大约就将永远如此了。
她重新回到了她深爱了一辈子的男人的身边，但她永远不可能真正地嫁给她，只是，他与她再也不会像四年前那样被分开。
就是这样住在一起，生活在一起，似乎也是好的。
当梁小蝶渐渐习惯了这样一种生活，习惯了生活中再也不会离开罗子衡无微不至照顾的身侧时，殊不知又一场灾难，在无声无息间，悄然而沉重地突兀降临到了她的身上。
那是一场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真正的浩劫。
不知谁向官府透露了梁小蝶的身份，以及她眼下的藏身之处。
所以，就在那一年冬天，罗子衡被家人屡次三番催促回家过年的那个冬天，梁小蝶被一群突然闯入的衙门官差给带走了。
又在两天之后，强押着她，将她送去了教坊司。
同样也看不透罗子衡。
当发觉他嘴里的那一切过往，很大一部分其实都是谎言，我就觉得我已很难看明白这个男人。
他为什么要说谎，为什么要编造那么一段偏离了事实很远的过往？
没等我从这些问题中回过神，突然梁小蝶一转身，将握进手里的那把剪刀，往罗子衡身上扎了进去。
整个变故来得太过突然，所以直至她将剪刀拔出，她脑子里依旧是空洞的。
无喜无悲，无嗔无怨。
就像一个条件反射，在时隔多年后，在这一个猝不及防的契机中，被骤然引发。
很久之后，我才渐渐感觉到梁小蝶的情绪。
分不清是哀恸还是惊恐，她浑身发抖，连剪刀脱手落地时在她腿上划出长长一道口子，也毫无察觉。
平静了数年的生活，竟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午后被再次打破，梁小蝶在面对罗子衡那张煞白的脸，和眼前血淋林的而一切后，最终慌不择路地逃出了陆记作坊。
她以为自己杀死了罗子衡。
而最初的一瞬间，她也确实是想这么做的。
那一天，那一个冰冷的雨天，他和她之间一切全都毁了。所以在见到罗子衡的刹那，除了错愕，随之汹涌而起的，是无尽痛苦被压抑多年后所生成的恨。
但她没有逃出多远，不久之后，她又慌慌张张重新返回原地。
她终究做不到对待罗子衡的命，如当年罗子衡对她父亲即将面临的死刑般置之不理。
好在剪刀扎人并不能扎得多深，所以罗子衡并没有生命危险。
但我能看出来，梁小蝶不能。
她让人去找郎中后，一个人失魂落魄坐在罗子衡身边，看着那么多的血，她以为罗子衡快要死了。
她不明白罗子衡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为什么此刻出现在她眼前的罗子衡，无论看着她的眼神，亦或说话时的样子，都像是时空突然被扭转了一般，他变回了从前，变回了那个在一切恩怨还未发生前，那个她所熟悉的罗大哥。
面对这样的罗子衡，梁小蝶情绪十分复杂。
正如小时候第一眼见到他，无论发生过什么，无论过去多少年，罗子衡总能轻易触动她的心。
她忘不了他，平静了四年的心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被拨乱，足以证明这一点。
可是那又怎样。
他俩之间横隔了太多的东西。
罗家对梁家的仇视，梁家整个儿被罗家所毁，梁成道命丧黄泉……
虽说官场如战场，但梁成道的这一场战役，输得未免太过凄惨，而罗家的报复手段，亦未免太过狠戾。
可是梁小蝶也知道，这不能怨谁。
命运从梁成道选择站在罗元奎对立的那一面开始，就注定了一切。
而面对你死我活的局面，当初罗家若不是侥幸翻身，那么如今家破人亡的，只怕就是罗子衡的一家。如今罗子衡更是已为人夫，所以，他们本不该再有任何交集的。
可是他却突然间就出现了，如此突兀，并且险些丧命在她的手里。
仿佛知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正当梁小蝶试图在将罗子衡交给郎中后离开时，罗子衡突然睁开眼，一把拉住她。
如同当年向她求亲时那样，他在梁小蝶用力将手抽离时，温和却又不容置疑地对她道：“跟我回去，小蝶。”
之后梁小蝶的记忆，跟罗子衡对我所说的那段过往，终于重叠起来。
家破人亡和杀父之仇逼迫梁小蝶一次次想离开苏州，离开有罗子衡的苏州。
可是每一次，兜兜转转，她又会被迫回到罗子衡的身边。
一次次逃离，一次次失败，一次次在罗子衡逐渐接近的距离中，梁小蝶一步步沦陷。
最终，面对持之以恒的罗子衡，她几乎是走投无路般丢盔弃甲。
罗子衡如愿以偿把她带了回去。
但并不是带回京城罗府，而是位于久安镇上的罗家老宅。
那儿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的过往，没人知晓他们之间如同隔着山海般的恩怨。
更因为，那个地方没有罗子衡的妻子。
梁小蝶就在那儿，跟着罗子衡一道住了下来。
时隔四年，罗子衡在四年前有多冷漠待她，四年后，他对她就有多炽热执着。
在老宅的那些日子，他几乎是一刻也离不了她的身边，同样的，梁小蝶对他，亦是如此。
无论当初他对她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那些耻辱，那些狠，当被罗子衡温热的怀抱圈住的一刹那，便几乎什么也记不得了。
这样的自己，梁小蝶每次头脑清醒过来时，无疑是恨着的。
她恨自己怎么就能如此轻易地原谅一个害自己家破人亡，乃至失去了所有亲人的人。
也无法忘记，当年罗子衡是怎样面带着喜气和温柔，义无反顾抱着新娘走进罗府大门的那一幕。
更忘不了，在她万念俱灰跪在罗府大门前时，他是怎样冷冷拒绝了她的哀求，带着冰冷的眼神从她脸上扫过，然后同他温柔以待的妻子一道，从她面前径自离去。
他说，爷爷？这个家里，你配叫谁爷爷？
他是如何残忍的，让梁小蝶眼睁睁看着自己父亲，死于那些莫须有的罪名。
每次罗子衡将梁小蝶抱在怀里的时候，她总是抑制不住地会想起那些画面。
然后无数次地问他，为什么。既然当初已是势如水火，既然当初已形同陌路，为什么时隔四年后，还要把她重新拉回他的身边。为什么？
罗子衡始终没有回答。只将她抱得更紧，紧得让我几乎都无法呼吸。
每到这时梁小蝶又冷又疼。她蜷缩着，仿佛这样可以让她摒弃一切难受的情绪。
却终究做不到义无反顾地从他身边离开。
就像在苏州时，无论怎样，也无法摆脱他的纠缠。
那样日子一天天地过去。
时间麻木了一切，也让梁小蝶以为，未来大约就将永远如此了。
她重新回到了她深爱了一辈子的男人的身边，但她永远不可能真正地嫁给她，只是，他与她再也不会像四年前那样被分开。
就是这样住在一起，生活在一起，似乎也是好的。
当梁小蝶渐渐习惯了这样一种生活，习惯了生活中再也不会离开罗子衡无微不至照顾的身侧时，殊不知又一场灾难，在无声无息间，悄然而沉重地突兀降临到了她的身上。
那是一场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真正的浩劫。
不知谁向官府透露了梁小蝶的身份，以及她眼下的藏身之处。
所以，就在那一年冬天，罗子衡被家人屡次三番催促回家过年的那个冬天，梁小蝶被一群突然闯入的衙门官差给带走了。
又在两天之后，强押着她，将她送去了教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