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狩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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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疯子杀人了

    呼救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因为年纪小,所以特别容易着急,一着急,就特别容易乱了章法。

    所以当我一路跑过去的时候,就见他跪在路中间,一边大哭大叫,一边将躺在他面前的那名男子紧紧抱在怀里,生怕他醒不来似的,用尽了全力摇撼着。

    十多岁的少年力气已是跟成年人差不多,再加上着急后用了蛮力,可怜那男子,原本就瘦,此时就像截干木头,在他怀里被晃得骨头咔咔作响,仿佛再用点力,就能被晃断了脖子。

    见状我忙冲过去,一把按住少年的肩膀,对他大喝了一声:“住手!”

    他被我吓得一跳。下意识松开手看向我,我没理他,迅速把那脸色发青的男人从他怀里拨出来,轻轻让他平躺在地上,再掰开他的嘴,往他喉咙里用力吹进一口气。

    刚做完这个举动,一股大力将我猛推向一边,那少年跳起身面红耳赤指着我一叠声尖叫:“你!你这道姑好不知廉耻!你你你在做什么!”

    所幸路上人少,他的叫声并没引来太多目光,只有刚才被他呼救声引来的几个人,三三两两,离得挺远地站着,视线闪闪烁烁,看着这方向指指点点。

    我没有理会那些视线,只抬头朝这气急败坏的少年看了眼,随后放下行李,从里取出五支银针:“我是道姑,也是郎中。这位公子发了急症性命垂危,我在给他治病,所以现在,你是要我救,还是不救?”

    少年呆了呆。犹疑的目光从我脸上移到那男人身上,片刻后抿了抿唇,用力点了下头:“救!”

    我再次瞥了他一眼,扬起手里的针:“我救人的方法有些特别,你可得悠着点,别再随便碰我。”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我没等他开口,一针落下,径直往男子左手中指上刺去。

    放出一团黑红的血,紧跟着,再将剩下四支分别往心点,内关这两个双穴位上依次扎入。

    寻常人自是看不出这男子身上究竟出了什么毛病。

    看他痛苦,却不知痛苦在何处,所以只能束手无措在边上面面相觑。

    我则在很远的地方,就已经看出来了,这男人病得不轻,甚至可说是命不久矣。

    他心脏缺血得厉害,所以胸口绞痛,脸色发白,嘴唇发黑,嘴张得很大但吸进去的空气对他来说无济于事。偏偏又被那毫不知情的少年心急火燎地连摇带晃,也亏得命大,要是我再晚到一步,他就得彻底断气了。

    现如今,他救还是有救的,只不过救过来,也活不太久。

    心脏这东西,损伤一次就是永久,往后只会越来越遭,它无法像肝脏一样能够修复,是个极为矜贵的消耗品。只是这种状况通常都是发生在年纪大的人身上,为什么此人看起来至多不超过三十,心脏的损耗却如同一个耄耋老人?

    这些话,我自然不会去对那少年说,免得他更加焦躁慌恐。

    只是最后那针落下时,少年仍是在惊恐中失了理智。

    因为那男人喉咙里突然发出嘶嘶一阵声音,紧跟着,手往胸脯上用力一抓,他身子蓦地变得挺直僵硬。

    一瞬间仿佛死去了一样。

    我立刻左掌伸出,拍开他的手,将自己掌心压在了他的左胸上。

    右手则握紧了拳头,在一旁那少年由吃惊到愤怒的吼声中,挥拳往自己左掌上击去!一拳接着一拳,直到十来下之后,少年才在周围一片此起彼伏的惊叫声中,一下子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地朝我直扑过来:“疯子!!”

    我早料到他的动作,所以在别人没看见的地方,用手指打了个结印。

    同时将目光朝少年的方向扫去,视线碰到他的瞬间,他脚底突然一滑,咚地扑倒在地上。

    猝不及防,所以摔得很狠,他抬起头的时候,鼻子下已经晕开一片血迹。

    痛得两眼泛了泪光,他捂着肩膀怎么也站不起来,只能半跪在地上,发颤的手指用力指着我,对着边上那些看热闹的人求助地大叫:“看这疯子!这疯子杀人了!这疯子把我家少爷杀死了!!”

    话音刚落,兴许随即从周围人闪烁的目光中觉察出了什么,少年静了静,然后慢慢回头看向地上的男人。

    就在他刚才指着我大吼大叫的时候,那男子原本急促如哮喘般的呼吸,缓和了下来,嘴唇也由晦暗透出了点色彩,一瞬仿若有光照在他脸上,原本苍白的脸略微地亮堂了起来。

    “……少爷!”见状少年立即手脚并用扑向男子,隔了点距离,对他左看右看。

    直至男子听见他呼声,缓缓睁开眼,他才长出了口气,一屁股重新跌坐到地上。

    嘴唇嗫嚅微颤,也不知道是在发抖,还是在说着什么。

    然后傻傻看向我,他不可思议地问:“为什么你打了我家少爷一顿,他却反而醒了?”

    “我不是打他,是在给他治疗。”

    说完,不想再给门外汉做更多的解释,我重新在男子手指上放了点血。

    直到血由发黑变得鲜红,才将原本扎在他身上那些针一一撤去。这当口,我察觉男子那双刚清醒过来的眼睛,似乎一直在往我手上看。我以为他是对这些针心存疑惑,便道:“我真的是郎中,我是从白云观出来的。”

    听到白云观三字,男子抬眼重新望向我,嘴唇动了动,发出了一点沙哑的话音:“原来是从神医堂出来的神医……失敬……”

    外头人常把白云观给人治病的地方,称作神医堂。

    听着其实是有些尴尬的,我想着师傅那副嘴脸,怎么也跟神医堂主人这几个字挂不上钩:“神医担当不起,只不过是学了点皮毛的学徒而已。公子,你身子这会儿感觉如何?”

    “胸口还有些疼痛,吸气仍有些累。”

    我从行李中取出一只盒子,从里头取出十颗药丸用纸包起,递向一旁仍有些恍惚的少年:

    “这是我师父用苏合香丸做了些改动后制成的药丸,对你家公子的症状有疗效。你把这些带在身上,若他身体再出现不适时,取一粒嚼碎了用温水送服便可,十天后,胸痛和呼吸困难的症状应该会改善很多。”

    说完,见他手往纸包上伸来,我立时把手往回缩了缩。

    脸上依旧是不动声色的,我似笑非笑看着这少年。

    少年则完全不知所以,一脸困惑看着我,又看看我手里的药,不确定我这一来一去的到底是要给他药,还是没打算给。

    直到身旁那男子从衣兜里取出张纸,叫了声‘方福’,将纸交到少年手中。

    随后轻轻对我说了句:“有劳道长了。”

    嘿,到底还是大的有眼里劲儿。

    救人是一回事。但不是说救了就白救,该要的东西还是得要的,不是么。

    我嘿嘿一笑,客套了两声将那张纸接过,顺手把药塞到那名叫方福的少年手里。

    将那张纸放进腰囊里时,我不着痕迹往上面看了一眼,上面的白底黑字让我轻吸了口气。

    簇新一张宝丰钱肆的票子,上面写着,准足色银 一千两整。

    嚯,这么随手几针下去,就得了一千两银子,显然这位少爷不仅有钱,而且是极为有钱。

    所以再开口时,我望着那少年,脸笑得像团被太阳晒得松软的棉花:“不过,若是吃这药也无用,那么刚才我第一针刺的位置,你可还记着了?那叫中冲穴,在那个位置你扎他,放出血后他就会好受许多,随后赶紧送去医馆。记着,从今往后,你家少爷不可过于操劳,也不要操心动怒,这病发作过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更多,所以,只能靠平时在家安静地养着。”

    方福喏喏地应着,不过那一脸懵懂的样儿,天晓得他听明白了没。

    不过无论明不明白也无所谓,本就是特意说给他主子听的。小小一个孩子,听了能有什么用处。

    之后不多久,便见有管家模样的人带着顶四人抬的轿子匆匆而来。

    看那满头大汗狼狈不堪的模样,显然为了寻找主子,这些人路没少跑。

    为了那一千两银子,我一直等到方福扶着那男人坐进轿子里离开,才转身离去。

    这个时候,周围看热闹的人早散了,走远一些后,我忍不住摸出那张银票,边走边看了又看,嘴角咧得合不拢。

    所以冷不丁听见有人问我话,我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等了片刻才突然意识到,身后有人淡淡问了我一句:“你挺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