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行走着的死人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把李贵刚刚用在我身上的心眼，照本返回到了他的身上。
只是他没有我幸运。
当他的头从我眼前飞过时，我清楚看到他脸上抖动的肌肉，以及慌乱眨巴的眼。
如果不是喉咙撕裂，我毫不怀疑他还会对我喊救命，因为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得他身首分离了好一会儿，他都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可是当时当地，最最让我吃惊的，却是那个袭击了李贵的凶手。
很不可思议，凶手竟然是云洛华。
那个刚刚经历过小产，即便没有小产时，看起来也一派弱柳扶风的女人，这会儿就像只迅捷又凶险的兽，在周遭那些被她杀戮的尸体间，在用自己纤纤十指活生生扯下了李贵的头后，整个人攀附在李贵的后背上，咬住他断裂的喉咙，在他身体毫无意识的颤动中，一口一口吞着正从喉管里喷射而出的血。
这景象让我呆愣了片刻。
脑子里一闪而过她曾经吐血的画面，当时满地满屋子的血，一般人，吐成那样只怕早撑不住了吧。再联想到王三那具干瘪蜡黄的尸体，我觉得自己似乎猜到了些什么。
但没去多想，短暂的惊诧过后，我迅速从出口处纵身而出，径直往塔门处飞奔而去。
可是眼看着那道门就离自己几步之遥，突然我后腿上狠狠地一疼，随即，被一股大力拽着身子往下一沉，一头撞倒在了地上。
匆忙想要爬起来时，后腿仍被抓着，我失去重心使不上太多力气，只能用爪子勾着地砖胡乱挣扎。一片混乱中，依稀看清了那个抓住我的女人，依旧花容月貌，依旧身体纤细得仿佛经不起风吹，可是她从根本没有察觉我的存在，直至飞扑向我，那种风驰电掣的速度根本不是常人所能拥有。
而她的眼睛，可能跟此时的张天珏一样，都已经瞎了。
只不过，张天珏因瞳孔进了东西后的溃烂而致盲，而云洛华的两只眼睛里，已连眼球都没有，整个儿一团漆黑，空落落的两个深不见底的洞。所以我想，她可能是全凭感觉来判断周围的状况，如同一只蝙蝠，虽然看不见但全身的感官变得格外灵敏。也所以，尽管我利用李贵做了转移她注意的诱饵，她仍是很快发现了我，并在最短的时间内抓住了我。
这让我连找机会保全自己的时间都没有。
随着不断的挣扎，我被她抓住的那条腿痛得越发厉害。
尽管不像李贵的头那样一瞬间被扯落，但皮肤被拉扯得如同崩裂的感觉，让我明白，我离整条腿被她彻底撕裂已是不远。
我不能坐以待毙。
所以没再继续浪费力气同她撕扯抗衡，我一骨碌转过身，朝前一扑，反而往她的方向冲了过去。
一瞬间力量的松垮，让云洛华手里动作本能地一停，我趁机沾着她身上李贵的血，往她腿上涂抹过去。
时间匆促，再像先前那样写符咒是根本来不及的，我只能用最短的时间画了道最简单的五倡法阵。这是一种借物为倡的术法，如我这种学艺不精的，通常就是借用天地五行化作倡兵来运送东西，但关键时候，试着用来保命也是未尝不可。
但也正因为学艺不精，所以画阵速度不快，就在我即将涂下最后一笔时，腿上再次一阵剧痛，云洛华一把将我从地上提了起来，一手抓着我的腿，一手拽紧了我的喉咙，张嘴往我脸上咬了过来。
我奋力挣扎，但能单手扯下人头的云洛华，我根本比不过她的力气。
正当我以为要被她活生生咬掉半张脸的时候，她的动作却突然停顿了下来。
是不是就像先前我反扑向她时那样，她犹豫了？
在她张开嘴前，我是这么以为的。当她面对着我将她嘴巴缓缓张开后，我明白，并非如此。她嘴里有什么东西挣扎而出，就如同张天珏腿上溃疡内冲出的东西一样，黑沉沉一片雾气。
我一激灵。下意识屏住呼吸，可是用力的挣扎让我没多久就被迫张开嘴吸了口气。
那团雾气一下子就往我嘴里冲了过来。
所幸，眼看着它就快要钻进我嘴里的一刹那，云洛华的手突然松了开来。
我趁机闭上嘴挥爪往她脸上狠抓了一把，借着她扭头避开的霎那，头使劲往下一低，对着她腿上那道血阵吹了口气。
血阵轰地下燃烧起来。
用人血做的阵法，果然跟使用其它所引来的倡兵是不同的，它迅速让云洛华的大半个身体陷入血一样颜色的火舌里。
尽管只是短短片刻，足以让云洛华后退着松开了手。
从她手里落地时，我是有点惊讶的，因为没想到，在最后一笔还没完成的情况下，这个阵法竟然还能被催动。
当下却也无心去想太多，阵法维持的时间不长，所以一得自由，我立马窜身逃开。
直至跑到一个暂时安全的距离之后，感觉身后静得有些异样，我立即扭头往身后看去。
出乎意料，本以为云洛华刚才的放手是因为被我放出去的血五昌，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让云洛华松手，并将注意力从我身上移开的，是此刻正从地宫楼梯上缓缓走出来的那个人。
他走得可真慢，每一步的挪动，都仿佛会用尽他全身力气，所以离开棺材那么久，他才刚刚走上地面，摆脱了身后那个困了他将近二十年的窟窿。
三十年的死亡时间并没让他外观有太大的改编，这个行走着的死人，没有腐烂，甚至皮下还有部分血肉存在，所以他看起来除了格外瘦削，其它跟常人几乎并没什么区别。
只是那张脸，终究抵不住时间的消耗，如同一张贴着皮的骷髅，有些森然地隐现在他披散着的长发下，只能勉强从骨骼的线条上辨别出，那儿原本曾有着极为年轻英俊的一副五官。
仿佛刚从死亡的泥沼里醒转，张青池苍白的瞳孔里带着茫然的空洞，随着自己的脚步不紧不慢打量着周遭。
然后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云洛华身上，他脚步停了下来，两眼定定的，似乎在兀自沉思着什么。
而离他几步远的距离，云洛华也正以同样的沉默和静止‘看’着他。
这样的静谧，几乎让人忘记了两个人身上的一切异常，甚至忘了刚才的所有血腥和恐怖。
直至木然站立了许久的云洛华，突然打破僵窒一跃而起，纵身往张青池身上扑去。
失去了双眼并且不知被什么吞去了理智的云洛华，尖锐的手指如同十把利剑，带着破空的犀利，一眨眼就刺到了张青池的咽喉处。
还差那么一丁点，就能像对待李贵那样，让他身首分离。
但突然，她的手指停顿了一下，甚至往后缩了缩。
“青……池……”嘴巴张开，嘴里自言自语般发出一点喃喃的低语。
似乎突然间恢复了神智。
但很快我看出，那不过是须臾间她的一个下意识反应。
却已足够给她带来致命的一个反转。那原本安静得如同木雕般的张青池，苍白瞳孔微微一缩，在云洛华再次伸直手指朝他抓来的瞬间，出手如电，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随后捏着那手腕轻轻往后一翻，就听咔擦一声脆响，那两只原本袭向张青池的手，转眼径直没入了云洛华自己的胸膛内。
这么干净利落一个动作过后，他抬手往云洛华张开嘴里伸了进去。
一把从她嘴里勾出样什么东西，往自己嘴里一塞，他将这女人如棉絮般软倒身体抛到一边，转身朝着我的方向走了过来。
步履依旧缓慢，但他身体里散发出来的某些东西，和先前有所不同了。
这让我脑中警铃声大作，当即翻身而起，一瘸一拐往塔门处冲去。
塔门被李贵反锁着，这没有关系，我抬爪一挥锁就落地。
可就在我推门而出的一刹那，突然我身上的毛根根竖起，我极为沮丧地意识到，此处的危险，根本就不能靠逃跑来解决一切。
匆忙想要停下脚步，却已来不及，我一头撞在了门外那道空气上。
直撞得头晕目眩，不过我还是以最快的速度退进了塔内，然后捏着脖子上那串释方借给我的佛珠，死死盯着门外那片混沌的夜色。
夜色中影影绰绰站着道人影，若不是锁甲闪着星点光斑，他同黑暗几乎是混为一体的。
此情此景让我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不过唯一能做的，就是悄悄收敛了身上的妖气，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呵，还真热闹不是么。
前有狼后有虎，当‘虎’秒杀了‘狼’，还没等我想好怎么对付这头‘虎’，不曾想就在这当口，我最怕的那一个竟也来了。
只是他没有我幸运。
当他的头从我眼前飞过时，我清楚看到他脸上抖动的肌肉，以及慌乱眨巴的眼。
如果不是喉咙撕裂，我毫不怀疑他还会对我喊救命，因为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得他身首分离了好一会儿，他都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可是当时当地，最最让我吃惊的，却是那个袭击了李贵的凶手。
很不可思议，凶手竟然是云洛华。
那个刚刚经历过小产，即便没有小产时，看起来也一派弱柳扶风的女人，这会儿就像只迅捷又凶险的兽，在周遭那些被她杀戮的尸体间，在用自己纤纤十指活生生扯下了李贵的头后，整个人攀附在李贵的后背上，咬住他断裂的喉咙，在他身体毫无意识的颤动中，一口一口吞着正从喉管里喷射而出的血。
这景象让我呆愣了片刻。
脑子里一闪而过她曾经吐血的画面，当时满地满屋子的血，一般人，吐成那样只怕早撑不住了吧。再联想到王三那具干瘪蜡黄的尸体，我觉得自己似乎猜到了些什么。
但没去多想，短暂的惊诧过后，我迅速从出口处纵身而出，径直往塔门处飞奔而去。
可是眼看着那道门就离自己几步之遥，突然我后腿上狠狠地一疼，随即，被一股大力拽着身子往下一沉，一头撞倒在了地上。
匆忙想要爬起来时，后腿仍被抓着，我失去重心使不上太多力气，只能用爪子勾着地砖胡乱挣扎。一片混乱中，依稀看清了那个抓住我的女人，依旧花容月貌，依旧身体纤细得仿佛经不起风吹，可是她从根本没有察觉我的存在，直至飞扑向我，那种风驰电掣的速度根本不是常人所能拥有。
而她的眼睛，可能跟此时的张天珏一样，都已经瞎了。
只不过，张天珏因瞳孔进了东西后的溃烂而致盲，而云洛华的两只眼睛里，已连眼球都没有，整个儿一团漆黑，空落落的两个深不见底的洞。所以我想，她可能是全凭感觉来判断周围的状况，如同一只蝙蝠，虽然看不见但全身的感官变得格外灵敏。也所以，尽管我利用李贵做了转移她注意的诱饵，她仍是很快发现了我，并在最短的时间内抓住了我。
这让我连找机会保全自己的时间都没有。
随着不断的挣扎，我被她抓住的那条腿痛得越发厉害。
尽管不像李贵的头那样一瞬间被扯落，但皮肤被拉扯得如同崩裂的感觉，让我明白，我离整条腿被她彻底撕裂已是不远。
我不能坐以待毙。
所以没再继续浪费力气同她撕扯抗衡，我一骨碌转过身，朝前一扑，反而往她的方向冲了过去。
一瞬间力量的松垮，让云洛华手里动作本能地一停，我趁机沾着她身上李贵的血，往她腿上涂抹过去。
时间匆促，再像先前那样写符咒是根本来不及的，我只能用最短的时间画了道最简单的五倡法阵。这是一种借物为倡的术法，如我这种学艺不精的，通常就是借用天地五行化作倡兵来运送东西，但关键时候，试着用来保命也是未尝不可。
但也正因为学艺不精，所以画阵速度不快，就在我即将涂下最后一笔时，腿上再次一阵剧痛，云洛华一把将我从地上提了起来，一手抓着我的腿，一手拽紧了我的喉咙，张嘴往我脸上咬了过来。
我奋力挣扎，但能单手扯下人头的云洛华，我根本比不过她的力气。
正当我以为要被她活生生咬掉半张脸的时候，她的动作却突然停顿了下来。
是不是就像先前我反扑向她时那样，她犹豫了？
在她张开嘴前，我是这么以为的。当她面对着我将她嘴巴缓缓张开后，我明白，并非如此。她嘴里有什么东西挣扎而出，就如同张天珏腿上溃疡内冲出的东西一样，黑沉沉一片雾气。
我一激灵。下意识屏住呼吸，可是用力的挣扎让我没多久就被迫张开嘴吸了口气。
那团雾气一下子就往我嘴里冲了过来。
所幸，眼看着它就快要钻进我嘴里的一刹那，云洛华的手突然松了开来。
我趁机闭上嘴挥爪往她脸上狠抓了一把，借着她扭头避开的霎那，头使劲往下一低，对着她腿上那道血阵吹了口气。
血阵轰地下燃烧起来。
用人血做的阵法，果然跟使用其它所引来的倡兵是不同的，它迅速让云洛华的大半个身体陷入血一样颜色的火舌里。
尽管只是短短片刻，足以让云洛华后退着松开了手。
从她手里落地时，我是有点惊讶的，因为没想到，在最后一笔还没完成的情况下，这个阵法竟然还能被催动。
当下却也无心去想太多，阵法维持的时间不长，所以一得自由，我立马窜身逃开。
直至跑到一个暂时安全的距离之后，感觉身后静得有些异样，我立即扭头往身后看去。
出乎意料，本以为云洛华刚才的放手是因为被我放出去的血五昌，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让云洛华松手，并将注意力从我身上移开的，是此刻正从地宫楼梯上缓缓走出来的那个人。
他走得可真慢，每一步的挪动，都仿佛会用尽他全身力气，所以离开棺材那么久，他才刚刚走上地面，摆脱了身后那个困了他将近二十年的窟窿。
三十年的死亡时间并没让他外观有太大的改编，这个行走着的死人，没有腐烂，甚至皮下还有部分血肉存在，所以他看起来除了格外瘦削，其它跟常人几乎并没什么区别。
只是那张脸，终究抵不住时间的消耗，如同一张贴着皮的骷髅，有些森然地隐现在他披散着的长发下，只能勉强从骨骼的线条上辨别出，那儿原本曾有着极为年轻英俊的一副五官。
仿佛刚从死亡的泥沼里醒转，张青池苍白的瞳孔里带着茫然的空洞，随着自己的脚步不紧不慢打量着周遭。
然后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云洛华身上，他脚步停了下来，两眼定定的，似乎在兀自沉思着什么。
而离他几步远的距离，云洛华也正以同样的沉默和静止‘看’着他。
这样的静谧，几乎让人忘记了两个人身上的一切异常，甚至忘了刚才的所有血腥和恐怖。
直至木然站立了许久的云洛华，突然打破僵窒一跃而起，纵身往张青池身上扑去。
失去了双眼并且不知被什么吞去了理智的云洛华，尖锐的手指如同十把利剑，带着破空的犀利，一眨眼就刺到了张青池的咽喉处。
还差那么一丁点，就能像对待李贵那样，让他身首分离。
但突然，她的手指停顿了一下，甚至往后缩了缩。
“青……池……”嘴巴张开，嘴里自言自语般发出一点喃喃的低语。
似乎突然间恢复了神智。
但很快我看出，那不过是须臾间她的一个下意识反应。
却已足够给她带来致命的一个反转。那原本安静得如同木雕般的张青池，苍白瞳孔微微一缩，在云洛华再次伸直手指朝他抓来的瞬间，出手如电，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随后捏着那手腕轻轻往后一翻，就听咔擦一声脆响，那两只原本袭向张青池的手，转眼径直没入了云洛华自己的胸膛内。
这么干净利落一个动作过后，他抬手往云洛华张开嘴里伸了进去。
一把从她嘴里勾出样什么东西，往自己嘴里一塞，他将这女人如棉絮般软倒身体抛到一边，转身朝着我的方向走了过来。
步履依旧缓慢，但他身体里散发出来的某些东西，和先前有所不同了。
这让我脑中警铃声大作，当即翻身而起，一瘸一拐往塔门处冲去。
塔门被李贵反锁着，这没有关系，我抬爪一挥锁就落地。
可就在我推门而出的一刹那，突然我身上的毛根根竖起，我极为沮丧地意识到，此处的危险，根本就不能靠逃跑来解决一切。
匆忙想要停下脚步，却已来不及，我一头撞在了门外那道空气上。
直撞得头晕目眩，不过我还是以最快的速度退进了塔内，然后捏着脖子上那串释方借给我的佛珠，死死盯着门外那片混沌的夜色。
夜色中影影绰绰站着道人影，若不是锁甲闪着星点光斑，他同黑暗几乎是混为一体的。
此情此景让我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不过唯一能做的，就是悄悄收敛了身上的妖气，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呵，还真热闹不是么。
前有狼后有虎，当‘虎’秒杀了‘狼’，还没等我想好怎么对付这头‘虎’，不曾想就在这当口，我最怕的那一个竟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