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狩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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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与虎谋皮

    “偷梁换柱么。”听到这里,我不由冷笑了声。

    李贵苦笑:“其实,听起来是挺瘆人的,但到底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您说对么仙姑。”

    我看着他,不置可否:“所以,你家老太爷就用了你们二爷的尸体,来给他垂死的兄长换了命?”

    “是。老太爷对那位和尚的话很是言听计从。不过,一开始老太爷原是不舍得的,毕竟这样做的话,即便真的能给我家爷续命,但是每次吸过尸气只能管至多三年,所以若要想长久续命,就得一直将二爷的尸身留在我家爷的身边。这就意味着二爷往后再不能光明正大地下葬,入土为安了,可是当时,适合用来续命的只有二爷的尸身,也是情非得已。”

    “原本,也考虑过附近镇上新死的一名产妇,想把尸身买下来。可是那个和尚说,女尸不行,阴气过重,何况还是一尸两命的,到时非但借不了命,反而容易把自己的命给搭上。所以只能选用男尸,若是八字天干对应的五行属火,就更好,而二爷是午时生的,刚好就是属火,所以,二爷是不二之选。也所以,即便老太爷再不舍得,后来为了留下张家唯一一点血脉,也就只能选择牺牲了二爷。”

    “因此,在对外隐瞒了二爷的死讯后,老太爷就照着那和尚教的方法去做了。当时只道是老太爷病急乱投医,却没想到,一年后,正如高僧所言,当我家爷吸了二爷的尸气,不久,身子骨真的好转起来,并且没过多少时间,他看起来状况几乎就跟常人无异。”

    “见到他这样,老太爷自然是非常欢喜的,所以那会儿云家大小姐因为家里落难,被她借着婚约之名送来投奔老太爷,老太爷非但没嫌弃,反而牵线搭桥,将云小姐重新又许配给了我家爷。那时候,一切仿佛看起来都好转起来,爷的身体好了,婚事也办了,就只差抱孙子了,但是就在我家爷跟夫人成亲后没多久,老太爷就去世了。”

    “无疾而终,走得很安详,不过我家爷很难受,因为短短那么一两年的时间,他失去了所有亲人。所以那会儿,我家爷经常会跟夫人闹情绪,因为没了那些骨肉血亲后,爷特别希望夫人能给他生个孩子。可是夫人不愿意,”说着,话音一顿,李贵往自己脑门处指了指:“仙姑您也瞧见了,我家夫人这儿其实有点……病,时好时不好的,那也是当初云家没落难时,愿意把自家女儿下嫁给我家爷的原因。所以两人闹了几次,夫人就又开始旧病发作,几次三番之后,爷也就不再勉强,只把精力全都放在生意上。仙姑,您如今见到这林家偌大一份产业,并非是林家祖上传下,而是我家爷这些年来亲手打出来的天下。”

    “要不是后来爷身上发生了点不对劲的事,我们林家的生意本可能会扩展到京城里去,但就是因为发生了那样的事,所以后来爷举家搬迁,将我们带到了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现在想想,那应该是我家爷第一次发病,距离他被二爷的尸气治愈了身子之后,大约过了八年。”

    说到这儿,李贵目光看向张天珏,对他纹丝不动的安静有些不安地皱了皱眉:“那次也是这样,突然间说身上痛,可是又讲不出痛在哪里,不过相比今天这样的状况,要好一些。后来,过了大约两天之后,他不痛了,可是原先被尸气治好的病,却又重新发作起来……”

    “李贵!”话音未落,李贵被突然醒来的张天珏出声打断。“跟她说那么多做什么,她治不了我的病!”

    张天珏似乎比昏厥前清醒了不少,起码目光不再是混乱的。在阻止了李贵的话后,他吐出嘴里那几枚铜币,抬头朝棺盖上顶端那道缝隙看了一眼,然后将视线朝我横扫过来:“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出去。”

    “爷,刚才林道长帮您止了痛呢……”李贵赔笑道。

    “我不需要,出去!”

    “张爷这么急着撵我走,是这儿有什么见不得外人的东西么。”张天珏的不知好歹让我有股想甩甩尾巴的冲动。于是忽略张天珏目光的凌厉,我往前走了两步,到他身边,看了看他依旧蜷缩着的身体,和额角豆大的汗珠:“我出去是没关系的,不过张爷您这儿该怎么办。”

    说完,我把他衣领一把扯开,露出他白得发青的胸脯,还有胸脯上一片随着他呼吸微微晃动着淡黄色的东西。

    这么轻的动作,也让他在一个抽搐后痛得咬紧牙关,所以没出意料,他先前骤然爆发的疼痛源头,就是来自他胸口。

    锁骨以下,两边肋骨的正中间,那儿有一大块皮肤是透明的,因为皮肤下包裹着一团溃疡。这团溃疡上午我察看他身体时,还是没有的,所以,它应该是随着疼痛一起爆发了出来。

    “张爷,原先我说过,以您的身子来看,若没有有效的治疗,您大约还有数月可活。但这会儿,恕我直言,您的大限恐怕也就在这几天了。”

    “林姑娘!你胡说些什么!”一旁李贵听我这么说,脸一下子就白了,也不叫我仙姑了,迅速喝斥了我一声。

    “我只是实话实说,你们自己招惹了什么东西,还不清楚么?跟死人做交换,无异于与虎谋皮,何况现在只怕已不光是你家爷身子的问题。”

    说完,我没理会李贵难看的脸色和阻止我继续说话的手势,转向张天珏道:

    “疑难病症的治愈,数十年不变的容颜,种种,的确是让皇帝老子听了都会难以抗拒。但张爷您就一点不奇怪,为什么尊夫人怀的胎儿会长成那副模样么?您知道今晚,在我遇到尊夫人之前,我遇到过什么东西么?

    张爷,既然您花钱请了我们白云观的人过来看病,既然我们白云观的人收了您的钱,所以纵然我学医不精对您这病可能没有办法,但有些东西我还是要问个清楚的,起码让我明白,您这病的根子到底是什么,因您这病而引起的问题,究竟会有多严重,是否跟我今天遭遇到的东西有关联。

    还有,张爷,既然您认识大悲寺的万真大师,那么那位释方小和尚在您住宅看出的风水问题,想必那位大师不会看不出来,也不会在看出来的情况下,一点没有提点过张爷您。所以,若张爷在明知这宅子风水有问题的前提下,仍将自己的宅子修在这儿,又是什么道理。

    既然刚才李管家说,搬到这儿来是您的意愿和决定,那是否容我胡乱猜测一下,张爷您举家迁移到这儿,又不顾风水险恶而将自家宅院修建在这块完全不适合建宅的地方,是否就是跟您身上这病有关?无论您这儿究竟有什么顾虑,该说的东西,还望张爷您能坦言……”

    “行了!”话还没说完,张天珏揪了揪自己胸口的衣服,抬起发青的脸大声喝止了我:“既然你治不了这病,走就是了,管其它那么多做什么!”

    “你以为我不想离开这儿么,要不是你家门外有那么多挡道的,我早走了。”

    “挡……道的?你说的什么意思?”眼里闪过丝困惑,似乎张天珏对自家门外那一片土地下埋葬的尸体并不知情。

    我正想斟酌着回答,突然他低头倒抽一口冷气,再抬起头时,整张脸铁青变成了黑紫,五官扭曲,他瞪大眼睛看着我,像要对我说什么。但嘴唇动不了,话更说不出来。

    不过,看他身子佝偻得几乎要把人埋进棺材里的样子,想必是痛得不轻,以至于滞住了呼吸。所以我忙抓起那几枚被他丢到一边的铜钱,重新塞进他嘴里,再用针挑开他额头暴出的那根经络。

    随着一股红到发黑的血从经络里缓缓溢出,他终于吸进一口气,随后一下子晕了过去。

    见状,我边往楼梯上跑,边对李贵道:“等他醒了别让他吐出那些铜钱,我去取药箱,去去就来。”

    由于跑得急,所以我没察觉就在我转身的时候,周围那片被灯笼照出的光亮,无声无息间发生了一点变化。

    这变化相对于张天珏疼痛的样子,是微不足道的。

    直至快到要到出口时,我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下意识缓了缓步子,正想回头去确认这个变化,突然迎面吹来一股气流,让我一下子顿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