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神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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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屈辱

    深冬已至,暮雪纷纷。数九寒月,化身成无数飞舞着的雪花,迈着优雅的步伐一步一步一点点的降落在世界的角落,那仿若永恒不老的松树也被它披上了一层层的银白,低下了枝头。黄昏的雪,深切切的,好象有千丝万缕的情绪,亦如苏子亦的心。

    苏子亦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在那个位高权重,修为莫测的狠毒女人掌中活下去。为了活着,他忍受了太多的苦痛,还不惜摒弃道德人性,成为一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甚至甘愿成为一个女人的走狗,可是……为什么她仍要践踏他最后的尊严。

    苏子亦已经卧榻数日,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庆幸自己还活着,他想起来,却发觉全身的气力像是被抽干了一般,就连轻微地挪动下身子都很吃力。口中很干,很涩,他张了张嘴,丝丝凉风吸入喉中,引来一阵咳嗽,阵阵腥气也冲喉而出,他急忙伸手掩口,可鲜红的血还是从指缝溢了出来。伤口也被这阵咳嗽牵动,苏子亦的面容在极剧的痛苦中扭曲变型,细密的汗珠顺着额角滴滴滑落。

    良久,气息终于平复,但每呼吸一次,胸口便会隐隐作痛,他还是咬牙颤巍巍地支起了身子,艰难地打开窗扇,靠在床头,看着片片飘落的雪花怔怔出神。

    “砰砰砰!”熟悉的敲门声响起,苏子亦抬手轻轻拭去了嘴角的血渍,低声道:“进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洛颜端着饭菜走了进来,又轻轻将门关上,她看了看完全打开的窗户,最后目光落在苏子亦憔悴的脸上,冰寒的风吹乱他的额发,那双明亮的眼瞳此刻已黯淡无光。平淡的容颜终于露出一丝怜悯,她微微叹了口气,走到床边将窗户关上,阻断了少年的视线,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公子伤势严重,如何还能受这北风之寒!”

    缓缓转过有些僵硬的脖颈,苏子亦没有说话。双手颤抖着接过饭碗,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看起来无比艰难。

    洛颜站在一旁看着他,很久之后,无耐地摇了摇头,伸手探入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小心地送到他面前:“公子,这是上品疗伤药!”

    苏子亦愣住了,拿筷子的手顿在了半空,半晌之后,茫然抬头,多日不曾开口让他的声音显得喑哑:“哪来的?”

    本以为自己会就这样死去,此刻却又得到疗伤药,苏子亦心底像是长久的黑暗之后突然照进了一线天光。

    “什么都别问,拿去用吧!”洛颜笑了笑,将瓷瓶放在床上。

    苏子亦看着她,看进了那双眸子的最深处,他忽然又低下头,长婕垂下浓厚的阴影掩下了异样的情绪,淡淡开口:“拿回去吧,她若发现,不会轻饶你!”

    深吸了口气,洛颜微微一笑,正欲开口,门,却突然开了。

    “可我已经发现了!”八阴使扭着水蛇腰一步步走进来,眉间拉出了一线冷笑,洛颜的脸色瞬间煞白,可八阴使瞥都没瞥她一眼,目光径直落在了苏子亦的身上。

    苏子亦慢慢地放下碗筷,没有抬头,他不想,也不敢,那个女人的脸让他厌恶,更让他害怕,定了定神,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你想怎样?”

    “怎样?”八阴使媚然嗤笑:“只要你让我高兴了,我自然不会刁难她!否则……哼!我的手段你是很清楚的!”

    “扑通”一声,洛颜突然跪在了地上:“圣使大人,一切都是洛颜的错,洛颜甘愿受罚!啊……”

    她话未说完,八阴使眼都不斜一下,袖袍一挥,洛颜便被一股大力掀起,重重地撞在墙上,血花溅起,又落下。

    “你……”苏子亦猛然抬头,看着倒在地上嘴角染血的洛颜,眼中燃起了两团怒火。

    “不用担心,死不了!只是晕过去罢了!”八阴使踏着猫步缓缓走到床边,坐在床衔上,双手轻柔地解开苏子亦的衣襟,露出伤痕累累的身躯,交错的鞭痕如暗红的藤蔓爬满整片胸膛,肩头被刺穿的地方依然在渗血,而最为触目惊心的,是心脏旁边那个手腕粗的窟窿,被翻卷出的血肉已然发黑溃烂,浑浊的浓水混着血丝慢慢滑落,散发出阵阵恶臭。

    然而,八阴使却笑了,她看着苏子亦别过去的脸,仿若叹息般地道:“好好身子被弄成这样,真叫人心疼呢!”

    苏子亦差点气晕了过去,他这个样子到底是谁一手造成的?真是个不要脸的女人!

    八阴使素手执瓶,将瓶中药粉一点点地撒在苏子亦胸前,火辣辣的疼痛仿若烈火焚身,他咬着牙,身体微微抽搐起来。

    “疼吗?”八阴使嘴里问着疼不疼,脸上却笑得很毒。

    “这就是违抗我的后果,记住,你斗不过我的,所以……以后放乖点,我自然不会亏待你!”她阴笑着抬手,隔空虚拂,真气自掌中涌现,沁入苏子异溃烂的伤口中,那些白色药粉瞬息之间如水覆旱地,被吸收得干干净净,然而,更让人砸舌的是,本来腐烂发黑流浓的伤口在那些真气的作用下,竟以看得见的速度愈合,不过半盏茶的工夫,苏子亦胸前那个窟窿,就已完全结迦。

    八阴使收了手,目光肆意打量着少年裸露的上身,眼中充满了淫邪之意

    身上的疼痛减轻了不少,苏子亦从刚才的振惊中回过神来,尴尬地拢上衣襟,绝了八阴使的臆想。

    八阴使也不在意,她悠悠起身,唤来两个丫鬟将洛颜抬了出去。

    “你要带她去哪?”

    八阴使回过头,没有回答,抛出一个勾魂的媚笑:“好好泡个澡,然后来找我!”说完,志得意满地走了。

    “淫妇!”很久之后,苏子亦低低骂了一句,脸上的痛恨之色一闪而过。

    夜色苍茫,天上无星无月,大地却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明亮。他依旧一袭黑衫行于回廊曲桥间,洁白的雪花飘飘洒洒,偶有几片落在发梢,打在眼角,透骨的凉意直入心底。

    苏子亦走得很慢,他的脚亦如他的心,沉甸甸的,仿佛每走一步,都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他多么希望,这段路永远也没有尽头。可是,路只有这么短。

    视线中,那座奢华至极的阁楼迎雪而立,五彩的琉璃檐下,三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散出柔和的光茫,将殿前照得亮如白昼,拉出了苏子亦长长的身影,显得有些悲凉。

    门口的丫鬟恭敬地行了一礼,将他引进之后就立刻退下了。

    香炉中,青烟袅袅,味道似乎更浓了。水晶石案已然换新,八阴使坐在案前,只穿了一件极薄的纱衣,成熟的身体透着无限魅惑。

    “可让我好等,你终于来了!”她执壶到了两杯酒,丝丝热气从杯中飘出,如烟似雾,合着香烟将房内气氛渲染得更加暧昧。

    女子声音很柔:“酒刚烫过,喝杯暖暖身子!”

    苏子亦看着那两杯酒,脸上没有表情,心中却在冷笑:“迷心散!真是个下流的女人!”

    他缓缓走了过去,端起那杯酒,竟仿佛是端着一杯致命毒药。

    苏子亦静静地看着杯中轻荡的酒水,很久很久之后,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仰首一口灌入,辛辣苦涩的味道瞬间入喉,灼烫的感觉蔓延全身。

    八阴使也将手中酒一点点地喝下,当目光再次落到苏子亦脸上时,她满意地笑了。那双眼已不再清明,红润的脸颊酿出迷醉人心的织烈。

    重重罗幕低垂,浓郁的香气萦绕,甜美而腐烂。苏子亦的眸子已然炙热,可心,依旧冷醒。温香软玉在怀,眼前是八阴使妖娆性感的红唇,吐着温热的气息,她的吻轻轻落在了苏子亦的唇上,贪婪地汲取着他唇间的香甜。苏子亦感觉到丹田中的热火一浪高过一浪,身体湿热难耐,可他依旧毫无动作,只是死死地抓住床单,强忍着身体的渴望,将心中的仇恨渐渐凝聚。

    一夜入骨缠绵,这样的践踏,这样的蹂躏,这样的耻辱,叫他如何承受?可是……他必须承受。

    自那晚之后,苏子亦将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不见任何人。八阴使也当作没看见,不闻不问。

    一天,两天,三天,直到第三天,房门终于在洛颜死命的敲打下开了。

    “再敲门就散架了!”他的声音像天上的云,很轻,很淡,没有一丝沉重的感觉。

    洛颜错愕地看着他一如往昔的样子,一时愣住了,他不是被那个女人……

    “快进来吧,外面很冷!”苏子亦微微一笑,转身进了屋。洛颜回过神来,端着饭菜赶紧跟了进去。

    她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苏子亦的脸,小嘴几次张了又合,合了又张,但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你想道歉?”苏子亦慢悠悠地夹着菜,突然开口了。

    “是……不是!”洛颜点头又摇头。

    苏子亦抬头看了她一眼,复又低下头去,面容不经意间覆上了一层淡淡的寒霜:“你骗了我!”

    洛颜的脸突然白了,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声音稍有颤抖:“你……”

    虽然苏子亦看起来很温和,但洛颜不会忘记,他是踩着多少人的尸体才活到今天的。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如果他要杀自己,简直比辗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但苏子亦似乎并没有杀她的打算,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你不必害怕,你有你的难处,我也……”

    话声顿住,苏子亦沉默了,其实他也在等一条退路,等八阴使施舍一条退路。所以洛颜送药时,他陪她演了一场戏,不为别的,至少在别人眼中,他是为了救这个丫鬟才受这种耻辱,而不是因为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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