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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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棠说完这句话，就没有再开口。他看着地上的尸体，神色沉默。
今日他是来杀风渊的，而风渊也已经死了，这至少表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但他自己呢，太乙生等人会放他离开么？
“嗤嗤嗤...”
地面之上，忽然有声音响起。
韩棠睁眼望去，只见得风渊那张年轻而布满血渍的脸，竟然在急速衰老，就像生铁融化一般，不断的枯竭、老化。转瞬之间，一张年轻的脸颊，就已变得丑陋，变得吓人。
但韩棠知道，或许这才是风渊真正的脸。
韩棠第一次看见如此老的一张脸，这张脸不仅丑陋，而且满是皱纹、干涩而没有血气。那简直不是脸，更像是一块猪皮。
韩棠能够看到这张脸，太乙生等人自然也能够看到，而且看得很清楚。
“地阶修为，却活了五百八十岁，简直是奇迹。可惜，这却是依靠魔功换取而来的寿命。”太乙生忽然一叹，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韩棠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现在只能一动不动。
“他的身上肯定有令牌。”冯刚突然道。
话音落下，他就走上了前，再度去观看风渊的其中一截身子。看着那半截身子，他已觉得恐惧、害怕甚至是要窒息，但他还是颤巍巍的伸出了手。
没过多久，他在那半截尸体之中，捞出了一样东西。
一块令牌，一块黄色的令牌，木头制作的。
韩棠已认了出来，那块令牌，和自己身上那块令牌一模一样，除了颜色不同之外。
他终于知道了冯刚等人来杀风渊的目的，他们是为了那块令牌。
“找到令牌了，可惜没看到那部无名功法。”冯刚走了回来，令牌在他的手中在滴血，那血已经腥臭而难闻，他却仿佛闻不到。
“这种魔功，找不到也就算了。”太乙生摇了摇头，然后他们就看向了韩棠。
几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韩棠的皮肤就已经泛疼。他又一次见识到了地阶强者的恐怖。
韩棠却先开口了，他看向了冯刚：“你们杀风渊，就是为了这块令牌？”
太乙生点了点头，冯刚也点了点头。
冯刚道：“韩棠，我和秦炎手里，已经有了两块令牌。而如今加上风渊这一块令牌，我们就相当于掌控了马府七分之三的力量。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韩棠道：“这代表你拥有了对抗老马的力量。”
冯刚笑了：“不错，我如今的力量，已经足够击垮马府。不久之后，马府的力量，全部都是我的。”
韩棠现在已经确信，冯刚等人击杀风渊，就是为了那块令牌。而他们要那块令牌，自然是为了获取马府的力量。马府七分之三的力量都已经归入了冯刚的手里，再加上天河界三大超级宗派的支持，要想击垮马府，的确不难。
韩棠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但接着韩棠就笑了，笑得很自然：“不，你现在已经有了马府七分之四的力量。”
他这句话已表明，他愿意奉献出自己身上的令牌，并且可以向太乙生等人证明，自己确实是个好朋友，而不是敌人。
冯刚一点也没有意外，实际上韩棠手里的那一块令牌，早就被他盯在了眼里。他也知道，韩棠如今已只能选择交出令牌。
于是他又笑了，道：“看样子，你确实是个聪明人。”
他一向欣赏聪明人，所以他看向韩棠的目光之中，似乎并没有杀意，反而有着淡淡的微笑。
韩棠乖巧的自衣袖之中，取出了一块令牌，一块黑色的令牌。
然后他就递给了冯刚，他的脸上带着几分苦涩的微笑。
实际上韩棠一点也不苦涩，因为这令牌于他而言，毫无用处。他只是想表示，自己失去了这块令牌，实际上是心痛而且难受的。
冯刚接过了令牌，就没有再说话，他看向韩棠的目光，还是带着微笑。
这时，太乙生也看着韩棠，道：“你觉得我们是朋友？”
韩棠道：“我想是的。”
太乙生道：“我也觉得我们是朋友，而且还是好朋友。”
韩棠立刻点了点头。
太乙生又道：“可我认为朋友之间，不应该隐瞒太多的秘密才对。”
韩棠道：“我也这么觉得。”
太乙生笑了：“所以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来杀风渊？”
实际上他不仅好奇，而且觉得好笑。他从来没想到，一个玄阶高级的年轻人，居然会想到刺杀一个地阶中级的老人。
两人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
韩棠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因为无论他怎样回答，太乙生都不会信。实际上他出现在这里，就是最不可置信的一件事。
于是他随口答道：“其实我来并不是为了令牌，我刺杀他，是因为老马很看重他。我也很想得到老马的看重，所以我觉得若是风渊死了，老马就会更加看重我。”
他这已经不是随口回答，而是胡编乱造了。
但他反而还越说越激动，仿佛能够得到老马的看重，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这时紫云亦忽然插口道：“年轻人就是这样冲动，我倒是能够理解，我年轻的时候也这样。”实际上紫云亦并不老，他才刚过三百岁的生日。对于地阶强者而言，三百岁顶多算个中年人。
韩棠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太乙生的眉头却已经皱了起来，冷冷的道：“这么说，你还是准备回到马府去了？”
韩棠背心已经出了一层汗，脸颊之上也出现了一颗又一颗汗滴，但他却忽然抬起头，咬着牙道：“是的。”
太乙生道：“可你要回马府，我们就不能做朋友了。不能做朋友，我就不能放你离开。唉，真是很难抉择，看样子我只有杀了你才行。”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口中不停的叹气，眼中却并没有杀意。
韩棠立刻道：“朋友在哪里都可以做，在这里可以，在马府也可以。朋友是不分时间地点的。”
他这话一落下，太乙生忽然就一拍手，道：“说得好，朋友是不分时间地点的。看样子，我不应该杀你才是。”
韩棠道：“确实不应该。”
太乙生看了看他，似乎是在考虑，半响之后，他忽然道：“既然你是马府的人，想必你也认识风雪儿和天算子吧？”
韩棠点了点头。
太乙生笑道：“既然你愿意做我们的朋友，那我也不妨告诉你，其实我们和天算子、风雪儿，也都是朋友。除了老马之外，其实我们大家都是好朋友。”他这句话说得很大声，就像害怕韩棠听不到似的。
其实韩棠听到了，而且听得很明白。
韩棠的瞳孔已经收缩，他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很多。但他却没有问出来。
......
太乙生果然够朋友，他并没有杀韩棠，而是带着冯刚等人，转身就离开了客栈。
地阶强者，果然是与众不同，连走路似乎都要走得快一点。等到太乙生和冯刚四人都走出了很远，秦炎的脚步才刚刚踏出。他走得慢吞吞的，慢得像个女人。
“你为什么要背叛老马？”韩棠叫住了他。
他一向觉得这个年轻人很不错，可现在他觉得很可惜。
秦炎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果然是个年轻人，连声音也很清脆：“冯刚是我叔叔，我是他亲侄子。”
这解释看起来很有道理，但韩棠却并不相信。他不觉得秦炎会是一个因为亲情而背信弃义的人。
于是他说道：“我不信。”他确实不信。
秦炎突兀的一笑，对于自己的解释，似乎连他自己也不信。于是他先沉默了一会，才道：“马府要完了。”
韩棠眼神一凝，道：“为什么？”接着他又问道：“是因为三大宗派联手，所以你觉得马府要被击垮了，所以你才背叛老马？”
秦炎却摇了摇头，他的眼中露出一丝深意：“你觉得老马是个好人？”
这个问题并不犀利，但韩棠全身的血液，却陡然凝固。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
但韩棠却知道，老马绝不是好人，任何人都可以是好人，但老马一定不会是。否则系统不会让自己去击杀老马。
韩棠之所以愤怒冯刚等人的背叛，并不是因为他觉得老马是好人，而是因为他讨厌背叛的人。可现在看来，他们之所以背叛，似乎另有原因。
他立刻想到了自己在马府之中，碰到的那几个死去的弟子。他的心忽然落入了冰窖，全身都泛冷。
秦炎没有再说话，这个年轻人的话似乎也并不多，他看了韩棠一眼，转身就离开了客栈。
......
韩棠也走出了客栈，但他却没有离开，而是抬头看向了头上的凄冷月光。
韩棠没有死，他今日能够活下来，实在是庆幸。
真的是庆幸？
韩棠知道，这绝不是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