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永恒
韩棠从来没想过，冯刚会背叛老马，但现在他已发现自己错了，他忍不住向风渊看去，却见到他的身子已经在不停的颤抖，这表示他已经开始紧张，甚至是恐惧。
韩棠很清楚，要想令风渊这种人恐惧，究竟是多么难的事情。像风渊这种人，也许你能够打败他，甚至杀死他，但却不一定能够让他恐惧。
但如今太乙生等人，却让风渊感到了恐惧。
风渊之所以恐惧，自然不是因为害怕冯刚，更不是因为害怕秦炎。他恐惧，是因为他知道，老马这颗大树，已经开始肢解，已经开始腐朽、甚至是凋零。
所以他恐惧。
由此可见，在风渊的眼中，老马究竟占着什么样的地位，那是他活着唯一的信仰。
这时，冯刚已经走进了客栈，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手握长剑的年轻人。
看到冯刚和秦炎二人的那一瞬间，风渊握剑的手便已经松弛，但他还是努力让自己去握住剑，不至于让它掉落。
“风渊，没想到吧？”冯刚看向了风渊，他的声音很平静。
斗篷已经抬起，风渊冷声道：“我确实没想到。”
冯刚道：“你早该想到的，从曹冰死的那一刻你就应该想到，老马已经老了。他若还年轻，决不会有人敢杀曹冰。”
风渊没有说话，他虽然猜到今日已必死，但他更不想在临死之前浪费口舌。与一个背叛马府的人多说一句话，对他而言，都是一种浪费。
冯刚却继续道：“老马是我的朋友，他对我很不错。他能够将马府七分之一的力量交给我保管，这代表他很信任我。”
他说起这话来，隐隐附带了几分自傲。好似并不知道他在说着天底下最不知羞耻的话语。
韩棠已忍不住要呕吐，但他还是忍住了，并且看向了冯刚，道：“老马是你的朋友，你为何还要背叛他？”
韩棠的话音之中，已经附带着愤怒。老马是他要杀的人，但这丝毫影响不了韩棠对冯刚的愤怒，甚至比得知风渊杀死六千多个人，还要来得愤怒。他一向讨厌背叛朋友的人。
冯刚看向了韩棠，他的眼中泛着不解。他今日最意外的事情，就是看见韩棠出现在这里。他曾无聊的想过也许会有哪些人来刺杀风渊，也许是风雪儿、也许是天算子、他甚至滑稽的觉得老马也可能会刺杀风渊，但他却没想到这个人会是韩棠。
但韩棠既然来了，他再如何多想，也没有用。于是他笑道：“他把我当做朋友，是因为他老了，他已经知道自己年事已高，所以需要找一个慰藉的地方。但马府已经衰败了，老马也已经老了，天河界三大宗派，不日便会灭掉马府。我是地阶强者，而且我才三百岁。我还年轻，我又何必陪一个老人守在一间破旧的屋子里？”
韩棠笑了，他又忍不住想到了，那天书房里，那两个畅谈过往的老人。可现在他觉得现实真是巨大的讽刺。
他忍不住道：“可你即便去了太一门，你也不会变得更年轻，你还是会变老。”他的话音之中，附带着浓浓的嘲讽。
冯刚却突然一笑：“不，你错了。我去了太一门，便会获取更好的修炼资源，突破更高的境界，从而得到更高的寿命。而且马府一旦灭亡，太一门就是一个崭新的家。一个崭新的家，总比一间破旧的屋子要好一些，你说是不是？”
韩棠紧紧的闭上了嘴巴，他已恶心得只想沉默。他盯着冯刚，就像盯着一个世俗之中花枝招展的拜金女，他甚至觉得冯刚就是个那样的女人。
冯刚看着他，又笑道：“我是地阶强者，我有足够的资格，去向往美好的生活。年轻也是我的资本，放任着这些资本不用，我会感到委屈的。”
“我只感到恶心。”韩棠终于开了口。
他又忍不住看向了秦炎，那个拿剑的年轻人。韩棠很想看看他会说些什么，可惜他什么也没说，只盯住他手中的剑。
同样是背叛了马府，韩棠却觉得这年轻人，至少要比冯刚的脸皮薄一些，至少他没有沾沾自喜。
就在这时，冯刚已经看向了风渊，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风渊已经没有什么话可以说，因为他知道今日自己必死无疑。冯刚的实力，他很清楚，也是一个实打实的地阶强者。至于秦炎，他倒是没有放在眼里。
但即便如此，四大地阶强者，也足够将他斩杀在这里。但他想了想，还是说道：“你们要杀我，总要付出代价。”
这句话一出，紫云亦和冯刚等人的脸色，已经开始变幻。但这时，太乙生却突然笑道：“不，你已经没有能力杀死我们任何一人，因为你已经开始恐惧。恐惧的人，连剑都拿不起，怎么还能够杀人？”
他这句话说得很夸张，因为风渊虽然恐惧，却从未放下过手中的剑。但风渊握剑的手，却也因为他这句话而再度松了几分。
“邟！”
但也就是在这一刹那之间，太乙生和冯刚四人，瞬间动了。
宛如四柄利剑出鞘，冷风拂过韩棠脸颊的时候，太乙生四人，已经来到了风渊的前方。
而也就在这一刹那之间，风渊手中的剑，已经被急速抽开。一声剑鸣声划过的时候，战斗便已经开始。
......
韩棠没有动，他本想趁着太乙生和冯刚等人击杀风渊的时候，取出天丹，突破地阶修为。但他却发现，有一双眼中一直盯着他。
他立刻转身看去，只见得秦炎的眼睛，已经从他手中的剑，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于是韩棠安静了下来，并且做出一副很乖巧的样子。
战斗爆发的那一瞬间，韩棠就已经感受清楚了在场所有人的具体修为。无论是风渊、冯刚，还是太乙生三人，皆是地阶中级修为。这是一场地阶中级的战斗。
风渊竟然是地阶中级修为，韩棠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先前居然幻想风渊是一个玄阶修士。
而他前方的秦炎呢？
韩棠可以感受到，秦炎的气息虽然强横，却还没达到地阶，应该是半步地阶修为。如此年轻的半步地阶，这秦炎的天赋，简直令人惊叹。
韩棠却没有惊叹，因为秦炎正紧紧的盯着他，以至于他无法服用天丹。
以韩棠的修为，若是要和这秦炎拼上一拼，倒也无妨。但现在场地中不止他和秦炎二人，所以他就得多考虑一番。
韩棠要想服用天丹，肯定会受到秦炎的阻拦，也就难免会发生战斗，也就会引起太乙生和风渊等人的注意。
若是风渊赢了这场战斗，也必定重伤。韩棠突破地阶，凭借自己的实力，甚至能够将他反杀，坐收渔翁之利。但若是风渊失败了，以太乙生四人的修为，即便是韩棠突破地阶，也决不是他们的对手，到时候韩棠定然难逃一死。而若是韩棠不服用丹药，太乙生等人，会放他离去么？
韩棠觉得不会。
所以按理来说，韩棠应该服用天丹才对。因为若是风渊赢了，他也就不用死。而若是风渊输了，韩棠服用丹药与否，应该都难逃一死，那倒不如服用了好一些。至少他还能够在临死之前，吃点东西。
于是韩棠赶紧自戒指空间之中，取出了天丹，准备服下。
韩棠取出丹药的那一瞬间，秦炎就看到了，他的脸上也泛起了震撼。很显然他没想到，韩棠竟然有一颗天丹。
感受到秦炎的目光，韩棠也已准备好与他一战。可出乎预料的是，秦炎的目的，似乎就是看着韩棠。至于韩棠做什么，他并不管。
他果然眼睁睁的看着韩棠把天丹服下，直到韩棠已经把丹药吞进了肚子里，他依旧眼睁睁的看着。
韩棠被看得有些疑惑，他很好奇秦炎为何不出手，他更好奇秦炎看到自己吞服天丹，竟然没有丝毫意动。天丹这样的存在，对于玄阶修士而言，不是可望不可求么？
实际上韩棠不知道，秦炎的修为已经突破了半步地阶巅峰，即便是要达到地阶，也要不了多久。以他这样的修为，再来服用天丹，着实已经不必。
秦炎有自信，自己能够在两个月之内突破地阶，成为更强大的天骄俊杰。何况他也知道，玄阶修士服用天丹，最少也需要等待一个月时间才能突破地阶。所以他现在服用天丹，作用不大。
韩棠却不知道，他还以为天丹服用了之后，立刻就能突破地阶。可刚刚吞下肚之后，他却发现体内的灵力虽然在急速增长，却并未达到饱满。他也能感觉得出来，自己要突破地阶，最起码也还要一个月时间。
韩棠的心已经醉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愚蠢。
但现在已轮不到他后悔，他立刻转身向前方看去，战斗却已经结束。
......
强者之间的战斗，对于强者而言，是精彩的。对于看不懂的人而言，却是无聊的。
韩棠修为虽然不高，但眼睛却好使，他毕竟是个年轻人，眼睛还没浑浊，脑袋也还没有发昏。他吞服天丹的时候，实际上一只眼睛盯着秦炎，另一只眼睛却盯着风渊。他很渴望看到那场战斗。
所以场地之中的战斗，他自然看到了，而且也看懂了。
但这场战斗，却结束得太快。也许真正激烈的战斗，都结束得很快。他们就像炸弹爆炸的那一瞬间，虽然惊天动地而光芒璀璨，却并不永恒，却仅仅只有一刹那。最精彩的，也就只有那一刹那。
风渊手中的剑抽开的那一瞬间，太乙生四人就已经冲到了他的身前。但他们四人虽然站在他的前方，却不敢出手。他们知道，韩棠的速度太快，太快，快到足以拉上他们任何一个人的性命去垫背。所以他们只能相互站在一起，不断的释放灵力威压，试图瓦解风渊的生命。
风渊呢？
他已经知道自己今日必死，所以他不报任何希望。他心里突然在想，自己总是欣赏杀人那一刻的舒服，总是觉得看到死人就高兴而且兴奋。那若是自己也死了呢，自己是不是也可以欣赏自己的尸体？
他也明白，自己若是死了，想必也无法欣赏自己，所以他死得壮烈还是猥琐，死得好看还是不好看，实际上已经不重要。他若是死了，欣赏尸体的，就变成了别人。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别人欣赏的东西。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他也在想，别人欣赏自己的尸体，是不是也会觉得兴奋而激动？
风渊没有再想，因为他已经感受到太乙生等人的灵力威压，已经越来越强。所以他要出手了。
于是他出手了。
长剑一挥，风渊一席灰袍，直接划过虚空，来到了太乙生等人的面前。
他的速度实在太快，以至于太乙生等人眼中都泛起了惊骇，却反应不过来。
于是他长剑一斜，便对着冯刚砍了下去。或许是他骨子里就厌恶冯刚，所以他死了也想拉着他去陪葬。
可惜，风渊太信任他这一剑。
就在他一剑划下的时候，冯刚的身子也已经斜了出去，他的速度虽然慢，却不至于太慢。于是风渊的剑，立刻削断了他的半个肩膀，顺带砍断了他的一只手。
惨叫声响起，冯刚半边身子，立刻落在地上，不断的冒着血泡。这至少证明，他的血还是热的。
但冯刚虽然掉了半个身子，却还是紧咬着呀没有后退，他大吼一声，突然低下头，紧紧的用剩余的那只手，死死的抱住了风渊的左大腿。
可这似乎没有用，风渊的那一剑，削过了冯刚的半个身子，却依旧向前挥去。很快就来到了修罗云身上。
修罗云的身子也立刻低下，手掌也举起，企图抵挡。
但风渊的速度实在太快，他两只手还没举起来，就已经被砍断了一只。他的半个身子，也已经被削掉。
“啊！”可他也没有死，而是大叫着，伸出另外一只手，狠狠的去抱住了风渊的右手。
右手，正是风渊拿剑的手。
可他错了，风渊虽然速度快，力量却也不小。他这一抱，更本没有取到任何作用，风渊手中的剑，照样对着他们划下。修罗云已经没有力气阻止。
这一剑，立刻来到了紫云亦前方。
紫云亦的右手，立刻举了起来。在他的右手之中，泛着一团紫色的光圈，他企图用这团光圈，去抵抗风渊那一剑。这一团光圈确实厉害，上面的力量似乎比风渊那一剑的力量还要强大。可他还是嘀咕了风渊的速度。
他的手掌刚刚抬起来，光圈还没甩出去的时候，风渊手中的黑色长剑，已经划过了他的肩膀，不仅削断了他的半个身体，也削断了他这只手。手被削断的那一刻，鲜血立刻喷涌而出，溅满了紫云亦的脸。他右手掌上的紫气，也瞬间散去。
紫云亦的脸上，终于泛起了深深的恐惧。他立刻低下头，用剩余的左臂，去狠狠的抱住风渊的右大腿，他抱得很紧、很紧，紧得风渊已经透不过气来。
但风渊的手，还是没有停下。他手中的剑，更不会停下，很快就来到了太乙生的前方。
太乙生已经恐惧了，他从来没想到，风渊出剑的速度居然如此快，如此狠辣。可他也知道，如今他们已经箭在弦上，无路可退。于是他忍住心底的恐惧，大喝道：“风渊，你死了，可怪不得我们。”
“噗！”声音刚刚落下的一瞬间，风渊手中的黑色长剑，就已经划过了他的肩膀。半个身子立刻飞上半空，然后在血雨清掏下，掉落在地上。血迹，在流淌，那些肉团，甚至引来了蚊虫叮咬。
可太乙生却没有死，他整个身体立刻冲了出去，用两只大腿紧紧的夹住风渊的肚脐之处，在他的大腿上，也有地阶的力量散发。那股力量，已经让风渊无法动弹。于是他又伸出了自己唯一的一只左手，狠狠的拉着风渊的左手。
风渊已经不能动，他从始至终就划出了一剑，这一剑已足够快，快得不可思议。仅仅一剑，就斩下了太乙生四个人的肩膀和右手。可这一剑落下的时候，他的身子，就已经被太乙生四人，狠狠的抱住。他们四个人，各自抱住了他的双手和双脚，牢牢锁定住了他的四肢。
风渊的脸色突然一变，他已经预感到了什么，脸色泛起深深的不妙。
也就在这时，太乙生突然大喝一声：“用力！”
“扑哧！”
漫天的血渍飞溅，风渊的身体，立刻被分成了四部分。他的身体自肚脐眼之处，被生生扯开，变成了四份。
他的左大腿被冯刚扯了下来，他的右大腿被紫云亦扯了下来，他的左手部分被太乙生扯了下来，而他的右手部分则被修罗云扯了下来。
他的胸膛部分，也被四人各自扯下来四分之一，大肠小肠已经蠕动着自其中掉出来，骨头也清晰可见。
他的脑袋呢？
或许是四人用力不均匀，也或许是因为脑袋的位置并不平衡，所以他的脑袋，连在了修罗云手里面抱着的那只右手之上。他的斗篷已经掉下，他的灰色衣袍已经破裂，露出了那张脸。
韩棠第一次看见风渊的脸，那张脸很年轻，简直比韩棠还要年轻。但那张脸在此刻看来，却是如此的恐怖，如此的血腥。上面实际上已经全部是血，还有屎。耳屎、眼屎、还有鼻屎，甚至还有鼻涕，还有眼泪。
太乙生等人落回地面的时候，风渊的生命就已经被扯断。
他已经死去的脸低垂着，太乙生四人都能够看到，而修罗云看得最清楚。因为那张脸被他抱在手里。
“呕！”修罗云突然就开始呕吐，他猛地扔下手中的尸体，快速的向着客栈之外逃离而去。
他已经两百多岁了，可这依旧是他两百多年以来，经历过最惨烈的战斗。这场战斗，他已经终生难忘。他忘不了风渊那张死去的脸，他觉得那张脸甚至比魔鬼还要恐怖。
太乙生和冯刚还有修罗云等人，也已经扔下了手中的尸体，他们的脸色也已经苍白。
但他们终究没有失去了理智，他们知道这里还有没有处理完的事情，于是他们看向了韩棠。
韩棠一直在盯着那场战斗，这场无聊而又精彩的战斗，他一刻也没有放过。
这已经不是战斗，更像是一场屠杀。可这场屠杀，描述起来虽然慢，实际上却很快，快到不可思议。快到仅仅一瞬间，风渊的生命就已经倒下。
清冷而凄清的月光，投射了进来，照亮了客栈之中光滑的地板，也照亮了那些四散分布的尸体。月色实在是冷得很，连地上的尸体也已经冷去。
风渊是个特别的人，或许正因为他是个特别的人，所以他死去的方式也很特别。
韩棠的脸色已经不正常，他也快要呕吐，他转身看过去，只见得秦炎的脸色比他还要苍白。
韩棠的脸色终究比秦炎要好一些，毕竟他的处境比秦炎还要危险。处境越危险的时候，他越要竭力保持沉着冷静，于是他忍住心底的呕吐，看向太乙生三人，道：“我记得，我们是朋友。”
韩棠很清楚，要想令风渊这种人恐惧，究竟是多么难的事情。像风渊这种人，也许你能够打败他，甚至杀死他，但却不一定能够让他恐惧。
但如今太乙生等人，却让风渊感到了恐惧。
风渊之所以恐惧，自然不是因为害怕冯刚，更不是因为害怕秦炎。他恐惧，是因为他知道，老马这颗大树，已经开始肢解，已经开始腐朽、甚至是凋零。
所以他恐惧。
由此可见，在风渊的眼中，老马究竟占着什么样的地位，那是他活着唯一的信仰。
这时，冯刚已经走进了客栈，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手握长剑的年轻人。
看到冯刚和秦炎二人的那一瞬间，风渊握剑的手便已经松弛，但他还是努力让自己去握住剑，不至于让它掉落。
“风渊，没想到吧？”冯刚看向了风渊，他的声音很平静。
斗篷已经抬起，风渊冷声道：“我确实没想到。”
冯刚道：“你早该想到的，从曹冰死的那一刻你就应该想到，老马已经老了。他若还年轻，决不会有人敢杀曹冰。”
风渊没有说话，他虽然猜到今日已必死，但他更不想在临死之前浪费口舌。与一个背叛马府的人多说一句话，对他而言，都是一种浪费。
冯刚却继续道：“老马是我的朋友，他对我很不错。他能够将马府七分之一的力量交给我保管，这代表他很信任我。”
他说起这话来，隐隐附带了几分自傲。好似并不知道他在说着天底下最不知羞耻的话语。
韩棠已忍不住要呕吐，但他还是忍住了，并且看向了冯刚，道：“老马是你的朋友，你为何还要背叛他？”
韩棠的话音之中，已经附带着愤怒。老马是他要杀的人，但这丝毫影响不了韩棠对冯刚的愤怒，甚至比得知风渊杀死六千多个人，还要来得愤怒。他一向讨厌背叛朋友的人。
冯刚看向了韩棠，他的眼中泛着不解。他今日最意外的事情，就是看见韩棠出现在这里。他曾无聊的想过也许会有哪些人来刺杀风渊，也许是风雪儿、也许是天算子、他甚至滑稽的觉得老马也可能会刺杀风渊，但他却没想到这个人会是韩棠。
但韩棠既然来了，他再如何多想，也没有用。于是他笑道：“他把我当做朋友，是因为他老了，他已经知道自己年事已高，所以需要找一个慰藉的地方。但马府已经衰败了，老马也已经老了，天河界三大宗派，不日便会灭掉马府。我是地阶强者，而且我才三百岁。我还年轻，我又何必陪一个老人守在一间破旧的屋子里？”
韩棠笑了，他又忍不住想到了，那天书房里，那两个畅谈过往的老人。可现在他觉得现实真是巨大的讽刺。
他忍不住道：“可你即便去了太一门，你也不会变得更年轻，你还是会变老。”他的话音之中，附带着浓浓的嘲讽。
冯刚却突然一笑：“不，你错了。我去了太一门，便会获取更好的修炼资源，突破更高的境界，从而得到更高的寿命。而且马府一旦灭亡，太一门就是一个崭新的家。一个崭新的家，总比一间破旧的屋子要好一些，你说是不是？”
韩棠紧紧的闭上了嘴巴，他已恶心得只想沉默。他盯着冯刚，就像盯着一个世俗之中花枝招展的拜金女，他甚至觉得冯刚就是个那样的女人。
冯刚看着他，又笑道：“我是地阶强者，我有足够的资格，去向往美好的生活。年轻也是我的资本，放任着这些资本不用，我会感到委屈的。”
“我只感到恶心。”韩棠终于开了口。
他又忍不住看向了秦炎，那个拿剑的年轻人。韩棠很想看看他会说些什么，可惜他什么也没说，只盯住他手中的剑。
同样是背叛了马府，韩棠却觉得这年轻人，至少要比冯刚的脸皮薄一些，至少他没有沾沾自喜。
就在这时，冯刚已经看向了风渊，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风渊已经没有什么话可以说，因为他知道今日自己必死无疑。冯刚的实力，他很清楚，也是一个实打实的地阶强者。至于秦炎，他倒是没有放在眼里。
但即便如此，四大地阶强者，也足够将他斩杀在这里。但他想了想，还是说道：“你们要杀我，总要付出代价。”
这句话一出，紫云亦和冯刚等人的脸色，已经开始变幻。但这时，太乙生却突然笑道：“不，你已经没有能力杀死我们任何一人，因为你已经开始恐惧。恐惧的人，连剑都拿不起，怎么还能够杀人？”
他这句话说得很夸张，因为风渊虽然恐惧，却从未放下过手中的剑。但风渊握剑的手，却也因为他这句话而再度松了几分。
“邟！”
但也就是在这一刹那之间，太乙生和冯刚四人，瞬间动了。
宛如四柄利剑出鞘，冷风拂过韩棠脸颊的时候，太乙生四人，已经来到了风渊的前方。
而也就在这一刹那之间，风渊手中的剑，已经被急速抽开。一声剑鸣声划过的时候，战斗便已经开始。
......
韩棠没有动，他本想趁着太乙生和冯刚等人击杀风渊的时候，取出天丹，突破地阶修为。但他却发现，有一双眼中一直盯着他。
他立刻转身看去，只见得秦炎的眼睛，已经从他手中的剑，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于是韩棠安静了下来，并且做出一副很乖巧的样子。
战斗爆发的那一瞬间，韩棠就已经感受清楚了在场所有人的具体修为。无论是风渊、冯刚，还是太乙生三人，皆是地阶中级修为。这是一场地阶中级的战斗。
风渊竟然是地阶中级修为，韩棠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先前居然幻想风渊是一个玄阶修士。
而他前方的秦炎呢？
韩棠可以感受到，秦炎的气息虽然强横，却还没达到地阶，应该是半步地阶修为。如此年轻的半步地阶，这秦炎的天赋，简直令人惊叹。
韩棠却没有惊叹，因为秦炎正紧紧的盯着他，以至于他无法服用天丹。
以韩棠的修为，若是要和这秦炎拼上一拼，倒也无妨。但现在场地中不止他和秦炎二人，所以他就得多考虑一番。
韩棠要想服用天丹，肯定会受到秦炎的阻拦，也就难免会发生战斗，也就会引起太乙生和风渊等人的注意。
若是风渊赢了这场战斗，也必定重伤。韩棠突破地阶，凭借自己的实力，甚至能够将他反杀，坐收渔翁之利。但若是风渊失败了，以太乙生四人的修为，即便是韩棠突破地阶，也决不是他们的对手，到时候韩棠定然难逃一死。而若是韩棠不服用丹药，太乙生等人，会放他离去么？
韩棠觉得不会。
所以按理来说，韩棠应该服用天丹才对。因为若是风渊赢了，他也就不用死。而若是风渊输了，韩棠服用丹药与否，应该都难逃一死，那倒不如服用了好一些。至少他还能够在临死之前，吃点东西。
于是韩棠赶紧自戒指空间之中，取出了天丹，准备服下。
韩棠取出丹药的那一瞬间，秦炎就看到了，他的脸上也泛起了震撼。很显然他没想到，韩棠竟然有一颗天丹。
感受到秦炎的目光，韩棠也已准备好与他一战。可出乎预料的是，秦炎的目的，似乎就是看着韩棠。至于韩棠做什么，他并不管。
他果然眼睁睁的看着韩棠把天丹服下，直到韩棠已经把丹药吞进了肚子里，他依旧眼睁睁的看着。
韩棠被看得有些疑惑，他很好奇秦炎为何不出手，他更好奇秦炎看到自己吞服天丹，竟然没有丝毫意动。天丹这样的存在，对于玄阶修士而言，不是可望不可求么？
实际上韩棠不知道，秦炎的修为已经突破了半步地阶巅峰，即便是要达到地阶，也要不了多久。以他这样的修为，再来服用天丹，着实已经不必。
秦炎有自信，自己能够在两个月之内突破地阶，成为更强大的天骄俊杰。何况他也知道，玄阶修士服用天丹，最少也需要等待一个月时间才能突破地阶。所以他现在服用天丹，作用不大。
韩棠却不知道，他还以为天丹服用了之后，立刻就能突破地阶。可刚刚吞下肚之后，他却发现体内的灵力虽然在急速增长，却并未达到饱满。他也能感觉得出来，自己要突破地阶，最起码也还要一个月时间。
韩棠的心已经醉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愚蠢。
但现在已轮不到他后悔，他立刻转身向前方看去，战斗却已经结束。
......
强者之间的战斗，对于强者而言，是精彩的。对于看不懂的人而言，却是无聊的。
韩棠修为虽然不高，但眼睛却好使，他毕竟是个年轻人，眼睛还没浑浊，脑袋也还没有发昏。他吞服天丹的时候，实际上一只眼睛盯着秦炎，另一只眼睛却盯着风渊。他很渴望看到那场战斗。
所以场地之中的战斗，他自然看到了，而且也看懂了。
但这场战斗，却结束得太快。也许真正激烈的战斗，都结束得很快。他们就像炸弹爆炸的那一瞬间，虽然惊天动地而光芒璀璨，却并不永恒，却仅仅只有一刹那。最精彩的，也就只有那一刹那。
风渊手中的剑抽开的那一瞬间，太乙生四人就已经冲到了他的身前。但他们四人虽然站在他的前方，却不敢出手。他们知道，韩棠的速度太快，太快，快到足以拉上他们任何一个人的性命去垫背。所以他们只能相互站在一起，不断的释放灵力威压，试图瓦解风渊的生命。
风渊呢？
他已经知道自己今日必死，所以他不报任何希望。他心里突然在想，自己总是欣赏杀人那一刻的舒服，总是觉得看到死人就高兴而且兴奋。那若是自己也死了呢，自己是不是也可以欣赏自己的尸体？
他也明白，自己若是死了，想必也无法欣赏自己，所以他死得壮烈还是猥琐，死得好看还是不好看，实际上已经不重要。他若是死了，欣赏尸体的，就变成了别人。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别人欣赏的东西。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他也在想，别人欣赏自己的尸体，是不是也会觉得兴奋而激动？
风渊没有再想，因为他已经感受到太乙生等人的灵力威压，已经越来越强。所以他要出手了。
于是他出手了。
长剑一挥，风渊一席灰袍，直接划过虚空，来到了太乙生等人的面前。
他的速度实在太快，以至于太乙生等人眼中都泛起了惊骇，却反应不过来。
于是他长剑一斜，便对着冯刚砍了下去。或许是他骨子里就厌恶冯刚，所以他死了也想拉着他去陪葬。
可惜，风渊太信任他这一剑。
就在他一剑划下的时候，冯刚的身子也已经斜了出去，他的速度虽然慢，却不至于太慢。于是风渊的剑，立刻削断了他的半个肩膀，顺带砍断了他的一只手。
惨叫声响起，冯刚半边身子，立刻落在地上，不断的冒着血泡。这至少证明，他的血还是热的。
但冯刚虽然掉了半个身子，却还是紧咬着呀没有后退，他大吼一声，突然低下头，紧紧的用剩余的那只手，死死的抱住了风渊的左大腿。
可这似乎没有用，风渊的那一剑，削过了冯刚的半个身子，却依旧向前挥去。很快就来到了修罗云身上。
修罗云的身子也立刻低下，手掌也举起，企图抵挡。
但风渊的速度实在太快，他两只手还没举起来，就已经被砍断了一只。他的半个身子，也已经被削掉。
“啊！”可他也没有死，而是大叫着，伸出另外一只手，狠狠的去抱住了风渊的右手。
右手，正是风渊拿剑的手。
可他错了，风渊虽然速度快，力量却也不小。他这一抱，更本没有取到任何作用，风渊手中的剑，照样对着他们划下。修罗云已经没有力气阻止。
这一剑，立刻来到了紫云亦前方。
紫云亦的右手，立刻举了起来。在他的右手之中，泛着一团紫色的光圈，他企图用这团光圈，去抵抗风渊那一剑。这一团光圈确实厉害，上面的力量似乎比风渊那一剑的力量还要强大。可他还是嘀咕了风渊的速度。
他的手掌刚刚抬起来，光圈还没甩出去的时候，风渊手中的黑色长剑，已经划过了他的肩膀，不仅削断了他的半个身体，也削断了他这只手。手被削断的那一刻，鲜血立刻喷涌而出，溅满了紫云亦的脸。他右手掌上的紫气，也瞬间散去。
紫云亦的脸上，终于泛起了深深的恐惧。他立刻低下头，用剩余的左臂，去狠狠的抱住风渊的右大腿，他抱得很紧、很紧，紧得风渊已经透不过气来。
但风渊的手，还是没有停下。他手中的剑，更不会停下，很快就来到了太乙生的前方。
太乙生已经恐惧了，他从来没想到，风渊出剑的速度居然如此快，如此狠辣。可他也知道，如今他们已经箭在弦上，无路可退。于是他忍住心底的恐惧，大喝道：“风渊，你死了，可怪不得我们。”
“噗！”声音刚刚落下的一瞬间，风渊手中的黑色长剑，就已经划过了他的肩膀。半个身子立刻飞上半空，然后在血雨清掏下，掉落在地上。血迹，在流淌，那些肉团，甚至引来了蚊虫叮咬。
可太乙生却没有死，他整个身体立刻冲了出去，用两只大腿紧紧的夹住风渊的肚脐之处，在他的大腿上，也有地阶的力量散发。那股力量，已经让风渊无法动弹。于是他又伸出了自己唯一的一只左手，狠狠的拉着风渊的左手。
风渊已经不能动，他从始至终就划出了一剑，这一剑已足够快，快得不可思议。仅仅一剑，就斩下了太乙生四个人的肩膀和右手。可这一剑落下的时候，他的身子，就已经被太乙生四人，狠狠的抱住。他们四个人，各自抱住了他的双手和双脚，牢牢锁定住了他的四肢。
风渊的脸色突然一变，他已经预感到了什么，脸色泛起深深的不妙。
也就在这时，太乙生突然大喝一声：“用力！”
“扑哧！”
漫天的血渍飞溅，风渊的身体，立刻被分成了四部分。他的身体自肚脐眼之处，被生生扯开，变成了四份。
他的左大腿被冯刚扯了下来，他的右大腿被紫云亦扯了下来，他的左手部分被太乙生扯了下来，而他的右手部分则被修罗云扯了下来。
他的胸膛部分，也被四人各自扯下来四分之一，大肠小肠已经蠕动着自其中掉出来，骨头也清晰可见。
他的脑袋呢？
或许是四人用力不均匀，也或许是因为脑袋的位置并不平衡，所以他的脑袋，连在了修罗云手里面抱着的那只右手之上。他的斗篷已经掉下，他的灰色衣袍已经破裂，露出了那张脸。
韩棠第一次看见风渊的脸，那张脸很年轻，简直比韩棠还要年轻。但那张脸在此刻看来，却是如此的恐怖，如此的血腥。上面实际上已经全部是血，还有屎。耳屎、眼屎、还有鼻屎，甚至还有鼻涕，还有眼泪。
太乙生等人落回地面的时候，风渊的生命就已经被扯断。
他已经死去的脸低垂着，太乙生四人都能够看到，而修罗云看得最清楚。因为那张脸被他抱在手里。
“呕！”修罗云突然就开始呕吐，他猛地扔下手中的尸体，快速的向着客栈之外逃离而去。
他已经两百多岁了，可这依旧是他两百多年以来，经历过最惨烈的战斗。这场战斗，他已经终生难忘。他忘不了风渊那张死去的脸，他觉得那张脸甚至比魔鬼还要恐怖。
太乙生和冯刚还有修罗云等人，也已经扔下了手中的尸体，他们的脸色也已经苍白。
但他们终究没有失去了理智，他们知道这里还有没有处理完的事情，于是他们看向了韩棠。
韩棠一直在盯着那场战斗，这场无聊而又精彩的战斗，他一刻也没有放过。
这已经不是战斗，更像是一场屠杀。可这场屠杀，描述起来虽然慢，实际上却很快，快到不可思议。快到仅仅一瞬间，风渊的生命就已经倒下。
清冷而凄清的月光，投射了进来，照亮了客栈之中光滑的地板，也照亮了那些四散分布的尸体。月色实在是冷得很，连地上的尸体也已经冷去。
风渊是个特别的人，或许正因为他是个特别的人，所以他死去的方式也很特别。
韩棠的脸色已经不正常，他也快要呕吐，他转身看过去，只见得秦炎的脸色比他还要苍白。
韩棠的脸色终究比秦炎要好一些，毕竟他的处境比秦炎还要危险。处境越危险的时候，他越要竭力保持沉着冷静，于是他忍住心底的呕吐，看向太乙生三人，道：“我记得，我们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