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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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简陋禅室

    虚无站在原地,看着玄冥走了进去,似有说不出的凄凉苦楚,往日造下无数杀戮者的背影,在此时此刻,竟显得有些孤单无助,虚无口中轻念着佛号,弯腰对着禅室拜了三拜,脸上刚才庄严而又肃穆的表情,竟一下子变得痛苦了起来,似有一言难尽!

    随着虚无的左手离开竹门,竹门应声合上,又正是黄昏时分,禅室内一下子陷入了一片黑暗,更有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滚涌而来,犹如玄冥平日用水幻化的一根根攻击向敌人的冰锥,直刺玄冥的肌肤,虽然玄冥因为修习“寒冰风雪”身体变得极度阴寒,但面对这来此心灵上的寒意,玄冥是忍不住打着冷颤。

    但玄冥并没有像别人遇到寒冷之时抱紧双臂,紧缩身子,而是将双臂伸开,缓缓的放松身心,又将头颅高高昂起,然后闭上眼睛,感受着屋子内的刺骨寒意,想象着他以往将水幻化冰锥,刺入敌人的身体,难道自己真的罪大恶极,已经没有了弥补之法?

    即便是有,但此时的他,还是天宗最为最为重要的巨头人物之一,自己又该将如何?

    心中唯有苦笑,唯有日后尽量避免杀戮吧!

    玄冥感受着屋子内的寒意,没想这间十六年从未开启的屋子里面,竟比他满是冰雪覆盖的玄武峰还要寒冷许多,然而他此时的心,却变得极其平静,而这种平静,是在玄武峰,甚至自从他加入天宗一来在任何地方,从来都没有过的。

    玄冥忽然觉得,这种平静,才是他所想要的平静。

    但这种平静,毕竟是别人的现实,而不是他自己的,因为他,此时还是天下魔道之宗的天宗玄武堂之主,这才是他的现实。

    若是想将这种平静完全据为己有,就必须完全的、彻底的脱离天宗,不,应该是脱离整个修道门阀。

    但,对他来说,可能吗?

    玄冥心中苦笑一声,慢慢放下手臂,缓缓睁开眼睛,虽然这么多年的修行是他的目力变得极佳,但为了更清楚的看清这间禅室,他还是从怀中拿出了火折子。

    那光亮,放佛黑暗中的萤火虫,又似跳动的音符,火光跳跃,随后这丝光亮忽然放大数倍,与一道火红色的光亮相互融合,这才逐渐看出,这是一个碗口大小,但却呈正方形的烛台。

    火红的光亮缓缓跳动,放佛人的心脏,每跳动一下,生命就会少一分。

    玄冥向四周看去,这正方形的烛台,并不止面前的一个,禅室的四面各都存放着一个,玄冥一一将其点着。

    四盏烛台,同时散发出来的巨大光亮,立刻将这个十六年来从未开启,变得异常寒冷的禅室照耀的亮如白昼。

    在这样的光亮下,玄冥观察起了这个陪伴明镜禅师百年的禅室。

    这个十六年来从未开启过的禅室,到处充满了细微的尘土,玄冥却无暇顾及,禅室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尊观音塑像,正前方供桌上的香炉也早已没有了燃烧的香支,有的只是香炉内香支燃烧殆尽与尘土的混合物。

    刚认识明镜禅师时候,玄冥就得知,白云禅寺五大圣僧所修习的法决各不相同,而明镜禅师所修习的正是他注入佛珠中的观音大士的劝世良言——六字大明咒,所以他的禅室中供奉观音塑像,也是在合理不过。

    玄冥站在观音塑像前边,做佛门手结,向满是尘土的观音塑像拜了三拜,才从门脚找出一把不大的扫帚,将塑像及神龛、供桌、香炉上的细微灰尘一一清扫干净,又从供桌上拿起三只清香,点燃,又一次向观音大士拜了三拜,才将清香插入了香炉之中,立刻,寒意十足的禅室中飘起了阵阵檀香的香气,而那股刺骨的寒意似乎也在慢慢的消散着。

    禅室的东边,是一张竟容一人入睡的禅床,禅床的正上方,书写着一个巨大的“禅”字,字迹刚劲,笔法有力,但看上却像刚出生的孩童,一尘不染,没有丝毫的邪气,当然,如此刚劲的“禅”字,刚出生的孩童是没办法,也没有能力些出来的,有的只是有着高深修为的佛门高僧,但写下着“禅”字的佛门高僧,会是明镜禅师吗?玄冥不得而知,因为就玄冥对明镜禅师的了解,及他在圆寂之时的悔改之意,有如此高深佛法修为的禅字,明镜禅师只怕是写不出来的。

    写不出来就写不出来吧,但明镜禅师高深的修为及在修道门阀中的辈分,只怕没有人不会为之敬佩,只可惜……玄冥叹息一声,拿起扫帚又一一将“禅”字上的灰尘与禅床上的灰尘清扫而尽,但却发现,在自己清扫的同时,禅床上的褥子竟也被自己清扫出了数个细小的破铜,不由叹息一声,十六年来日夜被灰尘及水分所侵蚀的布料,早已变得腐朽不堪,再观这床铺上的褥子的布料,也只是些十分粗糙之布料,怪不得如此不耐用,但同时也可以看出出家人生活之艰贫。

    禅室的西边,放置着一张桌椅,桌子上并无别无,只有一个茶壶几个茶碗及一盏烛台,玄冥拿起扫帚,将屋子内十六年从未清扫过的灰尘全部都清除掉,又有三炷清香燃放出来的阵阵檀香味道,才感觉那股逼人的寒气慢慢的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的舒服感觉。

    玄冥坐在神龛供桌下便的蒲团之上,望着那被三炷清香所散发出来的檀香遮掩的有些虚无缥缈的观音大士的塑像,许久,前一刻还庄严肃穆,而看着看着,她似乎竟仿佛活过来了一般,正对着自己微笑,玄冥一个激灵,连忙站了起来,再看过去时,观音大士还是前一刻的样子,并无半点变化,变化的只是那三只清香已经燃烧掉了一般有余,还有自己的内心!

    玄冥默然的盘腿坐在神龛下面的蒲团之上,又将怀中的佛珠拿出,放在了面前,又看了看波光流动的佛珠,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便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的坐在了蒲团之上。

    曾经多少个日夜,明镜禅师也像玄冥一样,盘腿闭目坐在这片蒲团之上,手拨佛珠,低声诵佛,轻声梵唱,可如今这一切都随着明镜禅师的圆寂,成为了历史的尘埃,留下的只是在世之人对他的怀念。

    玄冥盘腿坐在神龛面前,放佛一位佛法高深的老僧,打坐入定,此时此地,他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往日所有的杀戮与喧嚣,都已经远离他而去,曾几何时,这种平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吗?

    不知过了多久,玄冥的耳边竟忽然响起了阵阵细细的佛颂声,缓缓睁开眼睛看去,这哪里是在明镜禅师的禅室之中,而是一片极为空旷之地,道道淡淡的佛光,缓缓泛起的隐约梵唱佛颂,似从遥远的天际而来。

    慢慢地,道道金光越来越强,细细而又隐约的梵唱诵佛之声,也越来越大,瞬间,玄冥的面前出现了千百个佛门僧侣,他们或左或右,或前或后地随意坐在了玄冥的四周,僧侣看似毫无规律的盘腿而坐,但就玄冥对易经与五行八卦的了解,似乎其中透露着某种奇妙的阵法,而自己,也成了这个奇妙阵法的阵心。

    一切来的太快,玄冥几乎一点也没有察觉,但身处在这样一个奇异的阵诀之中,即便再高修为的人,心中只怕也会泛起阵阵嘀咕,更何况这数百个僧侣,玄冥一眼望去,每一个的修为,只怕也绝不会在自己之下。

    看到如此情况,玄冥本能的想站起来,却发觉自己的身子竟然轻飘飘的,想站起来已经成为了一种奢望,无奈,只能故作平静的坐在地上,等待情况,伺机而动,但就如此的情况下,即便自己遭受到了某种不利,只怕一时间也很难脱身,但此时的玄冥,哪里顾及的到这些。

    很快,阵诀之中金光流动,佛法庄严,阵诀中的每个僧人的身体上均散发出炽烈而又耀眼的金色光芒,与之前流动的金茫遥相呼应,互连一体,而在这些金茫的作用下,阵诀中的每个僧人,放佛已经修成了正果,成为了金身罗汉,身体上金光浮动,身后更是出现了些许光晕!

    与此同时,梵唱的佛颂之声也越来越响,片刻之后,这些已经修成正果的僧侣口中诵出的不再是轻声的梵唱,而是一串串小小的“唵、嘛、呢、叭、咪、吽”的六字真言,这些从众僧侣口中不断涌出的六字真言,缓缓上升到了空中,汇集成为了一个个巨大的“佛”字,这一切的变动,竟与当日明镜禅师将自己的修为注入佛珠之时一般无二,想到这里,玄冥急忙向自己面前看去,除了一些细小的枯草之外,佛珠已经没有了踪迹,这个曾经数次助他脱离危险的佛珠,难道就这样丢失了?玄冥的心中忽然生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惆怅。

    梵唱诵佛之声越来越强,节奏也越来越快,一个个巨大泛着金光的“佛”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圈,将玄冥紧紧的包裹在了其中并急速的旋转了起来,瞬间,金色的佛光笼罩住了玄冥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