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静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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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电影界前辈的技巧(3)

    小区住宅楼若是离公路较远,便不会被路上的车辆行驶声音给打扰到,安静的住所自然比吵闹的住所价值更高,也为人们所喜爱。



    当听月月说,离公路有一千多米,平海尚未觉得有什么,但直到走到了地方,爬进了五层楼高的那处房子,他才深觉自己天真了。



    “是吧,很安静吧。”



    他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只有喘息的份儿了。



    月月也累得够呛,虽然都是衣服之类的轻便物件,但架不住多,同样架不住提得时间长。



    “还有一些,要不明天再拿?”



    “我想今天我们肯定拿不了了,休息会儿去吃个饭?”



    “水也没有吗?”



    “有,我昨天烧了一壶,倒水瓶子里了。”



    月月给他洗了一只花玻璃杯,水尚有一点温,喝来正好。



    她喝了一杯水,也不叫平海帮忙,自己开始忙活起来,解开包裹,摊出衣服,找了床单,还有两只可爱的布娃娃,收拾的非常利索,到底是在外漂泊的人,并不讲究。



    平海只站起来去续了一杯水,一声不发,默默看着。



    约莫半个多小时,月月把毛巾牙刷放好,走出洗手间,笑容满面。



    “真棒呢,不用跑出去上厕所了,还有喷头,听说每天都有热水。”



    “可以走了吗?”



    “再等等。”她看了眼玄关处紧闭的房门,马上走进她的房间。



    平海也坐不住了,主要是快傍晚了,赶来赶去的,肚子饿着。



    他走动起来,参观,玄关右手连着厨房,进去是一个单独的洗手间,客厅可以摆放一溜儿长沙发,放个茶几,靠墙安个电视机。一间连阳台的卧室,朝南,可让平海奇怪主卧里只有一张床,而月月把她的东西都放在另一个卧室里了。



    月月的卧室靠着北面,墙另一边就是洗手间。



    “为什么不住主卧?”



    “我一个还没转正的化妆师,哪里够资格住主卧里去。”



    “可那房间空着。”



    “不知道谁来住呢,反正给我安排在这里,我就满足了。”



    她空着手,看平海站在房门口,便说,“我抹下灰,房子空着就容易脏。”她到洗手间,一会儿又去厨房,再到客厅,平海看着她尴尬地走回房间里,东张西望,甚至翻开了衣柜。



    “抹布总不会放在衣柜里吧?”



    “哈哈,看来明天要带一条来。”



    平海摸了摸肚子,问:“可以走了吗?”



    “再等下哦,我看看还缺什么东西,明天好一并带来。”



    她又走到客厅,看来看去。



    “不然我先走了,饿死了。”



    “别、别!我一定要请你吃饭的。你等我下,很快的。”



    平海已不用去感觉心里那不存在的情绪了,只凭思维就明白自己现在有多无奈。



    “你这里缺好多东西呢,需要用笔记一下吗?”



    “诶,你倒是提醒我了,确实要记一下的。”



    “你这儿有笔吗?”



    “呃……”



    敲门声打断了月月的尴尬,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去打开门。



    一名中年女子站在门外,冷着脸,声音也挺大的:“没想到你搬进来的还挺快,难道你们组领导没有跟你说吗?”



    月月明显被对方的气势给吓到了,“说,说什么?”



    这女子推开她,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无视站在一边的平海,走到月月的房间里一看,生气地说道:“你怎么回事,连床单都铺好了?”她走出来,正好站到跟上来的月月面前,伸手指着月月的脸,“让你们领导跟你说了,这房子要留下来,给明珠歌舞团主唱住,你一个人凭什么住这么大一套房子?”    



    “可,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马上搬走!东西都拿走!”



    东西都拿走?



    坐两个小时公交车,中间转了三次,等了约莫40分钟,走了25分钟,哦,还有从小区门口走进来的那段路,一共走了35分钟。



    天都快要黑了,肚子还饿着……



    快饿死了!



    再把之前的东西都提回去?



    平海深觉疲惫。这是没有感情的人只凭记忆和想象就能找到的一种心理。



    如果不是月月之前的表现深有问题,如果不是眼前这个凶巴巴的中年女子实在太好辨认……



    “我也是住在这里的,只是还没有把东西搬过来。”



    中年女子转过头盯着他,目光中杀气腾腾,如果没有比方错误,就跟记忆里丈母娘第一次知道他母亲外面欠了许多债时看他的眼神一样。



    可他不会有任何压力。



    “你是谁,谁让你住这里的?”



    “你先去联系下田导演……田实,我是《蓝色的风筝》里的演员。”



    中年女子认真地看了看他,也不管月月了,径直出了门。



    “我先回去了解情况,明天再过来!”



    啧!到底是拿过奖的老戏骨!面对面的飙戏,跟真的一样!瞧月月,完全没心理准备,傻了似的。平海猜测她也只是知道会有人来,但不清楚有这一场戏。



    田实要的就是真实反应,所以肯定没有跟她明说。



    居然还请来了张伟新!



    或许很多80,90后对这位不怎么熟悉,可换个说法,她那女儿的名字说出来一定不会陌生——李小路,17岁就获得金马奖最佳女主角奖。



    其实张伟新在90年之前的几本电影都非常出名,也是标准大美人,尤其练舞蹈的,身段极美。她今天来戴了厚厚的平光眼镜,没化妆,穿着厚棉服,加上冷着脸气势惊人,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一开始平海也没认出来。



    对了,她是84年调入的北影厂,但89年之后就没再拍戏,月月如果没有看过她的电影,或者不是在未来见过照片,肯定是认不出的。



    原本,上一世看过《蓝色的风筝》后,对田实这位导演是惊为天人。但在前段时间或许是成为了戏中的角色,或许是田实拍摄时太过平淡低调,竟有种不过如此的感官。



    但当现实里,田大导演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他编进了一出狗血感人剧里,非演员出身的月月,隐退的老戏骨张伟新,还有若干幕后调配宿舍住房等人员,调配得当,自然流畅,他又一次叹服。好似回到了曾经看《蓝色的风筝》时的新鲜,震撼,感动与莫名满足。



    不是不能拒绝。



    他可以陪着月月把行李再一次带回去,大不了让田实跟月月赔罪,大不了让田实多花些代价使得月月继续住在这里。



    可他无法这么做,就算知道被骗了,被套路了,满满的心意情意堵在前面,就算感受不到,还能明白不了吗?



    “现在,可以出去吃饭了吗?”



    他做出在镜中曾确定过的笑容,“吃了饭,帮我去搬点东西吧。”



    …………



    帮月月搬家之后,平海着实忙碌了好一阵子。



    那间朝南的房间里添置了简单的生活用品,安乐桥下平老头的帐篷里依然还放着他的躺椅,躺椅上也还铺着那件墨绿色的军大衣,有时候听老头喝多了吹牛,时间迟了他依然会睡在那儿。



    跟着李雪见与平老头一起跑了几趟街道派出所,靠着北影厂领导的关系才将他这个黑户给洗白。



    当然,还得感谢老天(作者)没有给他的脸多弄些花样,纯正的华夏人脸……



    好不容易忙完了户籍与搬家的事情,他将推车也做好了。



    在废弃站捞出来一只煤炉,然后去市场里淘了个黑乎乎的灶台,买了些煤饼,一袋面粉;煤炉和灶台就放在帐篷边上,流浪汉都知道这儿是平老头的地方,也不会拿。



    他在家里的厨房和面粉,晚上做好皮子,月月在边上看着,不停地问,好像一个好奇宝宝。



    “你哪里学来的?”“平大爷会这手艺还要拾荒?”“你干嘛不早去做呢?”



    “平老头教的。”“懒。”“13岁算早?”



    和面粉不是随便揉一揉加点水搅拌,不是——月月看着他揉,加水,搅拌,揉……



    “就这么简单?我也会啊!”



    “那你来。”



    然后可爱天真的小姑娘弄了一手泥浆般的面粉粒,面红耳赤。



    手艺,带了一个“艺”字——就像拍戏,旁人看着好简单,结果一拍就完蛋。



    上一世跟着父亲学和面粉,学了一个月才有那弹性,然后父亲说,每天和,和上一年手艺就成了。



    平海把和好的面团放在一边,拿了一根小木棍,从面团上采了一小撮下来,用木棍擀了几下,就成了一张小面皮。



    月月不懂这里面的技术,一般人做都是把面团压一下,然后用刀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再用擀面棍擀薄。像平海这样随手一捏,就能捏出分毫不差的一小撮面团,用擀面棍擀好后每张皮子大小几乎一样,厚薄肉眼难查,就连手艺人也不定能做到,这种手上的分寸没有捷径可走,唯有在时间上慢慢积累。



    皮子一张张叠起来,叠高了换一个地方再叠,直到面团用完。



    做好皮子后接着要做馅,豆腐馒头的馅是非常难做的。



    江南名吃小笼包,难做的是皮子和皮冻,皮要求薄,皮冻和猪肉做馅,有些还放葱,但大多是不放的,因为怕有的客人忌口。猪肉加上皮冻,外面包上皮子,蒸过后皮冻化开成了汤,汤汁鲜美,肉馅再入口则更滑口。



    皮冻的做法是用猪皮加冷水,旺火煮2-3分钟,再把皮上肥肉、毛去掉,再加料加水用小火煮一个多小时,直至肉烂取出,切碎,重入汤中稍煮,煮好冷却,就成了皮冻。



    皮冻做法复杂,却不难。



    豆腐馒头是嵊州小吃,只看名字就知道和小笼包的区别,它要比小笼包稍稍大一些,但绝不是馒头,而里面的馅主要是豆腐。



    平海准备了五块嫩豆腐,一一切碎,入水,放在一边。接着,将一块猪肉剁碎。用做皮冻的方法,经煮成肉冻,再一一剁碎。然后,捞出碎豆腐,将碎肉冻混入其中,抓捏细碎。最后,将馅包入皮子,捏出褶子,放在一边的木架上。



    “等会儿烧给我吃一些啊!”



    平海摇了摇头说:“不行,豆腐馒头,夜里不蒸,早间不回。”



    月月看他一本正经,说话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便随口问道:“这是什么道理?”



    “做豆腐馒头的道理,就跟拍戏不能出镜一样的道理。”



    “那早间不回是什么意思?”



    “蒸过的馒头早上不放回蒸笼,意思就是只蒸新鲜的。”



    “挺像那么回事,不过要我说啊,你就是懒!”



    “随你怎么说……”



    平海把手洗净,把刀具,碗筷,擀面棍,一一清洗,抹干,一一摆放到位置,然后将台面上的水与面粉、肉屑抹去,抖落到垃圾桶里,再将抹布挂好。



    月月笑了笑:“你像在厨房里干了一辈子活的人。”



    平海不知道怎么解释,唯有闭口不言。



    “真有意思。”



    这就不能不说了。



    “女孩子不要随便觉得一个男的有意思。”



    “哈,你担心什么,你还是个毛孩子呢!” 



    算了,反正已经说过了。平海安安静静地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