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无以慈悲
“你这样的说法，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很能让我有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感觉心中也清明了许多。”陈玉卿注视伽蓝，温婉笑着，端庄秀美的面容被殿内的繁华烛火映照着，又与三丈大佛的庄严宝相相互映衬，整个人很有一种彻悟的通明质感。
那种感觉......恍惚之间，伽蓝只觉得她的模样与记忆中的柳真缓缓重合，两人的气息如出一辙。
而陈玉卿见伽蓝有些愣怔地望着自己，目光中竟还透出一丝眷恋，不由得双颊泛红。
伽蓝倏地回过神来，定了定心神：“大小姐，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哦......好吧。”陈玉卿明显有些失望，她还以为伽蓝要对自己说些什么。
回去的路上，车厢内，隐隐问起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去上学。
擢香答：“就这几日，等把陈家旗下所有产业的劳工都询问一遍，统计一下有多少劳工的子女有入学意向，便可以筹备教学所用的设施、文具，以及聘请老师。”
隐隐闻言，显然很高兴。
陈玉卿则微微挑起车帘，静静地看着伽蓝沉默驾车的身影。夜色里，他浑身都散发着让人心安的稳重气息。
经过今日与伽蓝的一番深入交谈，陈玉卿更加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人。
只是，拥有这样深奥思想的男子，何以沦落为一介以辛苦出卖苦力谋生的下人呢？
直到与伽蓝和隐隐道别，聪慧如她，也没有想出一个头绪来。
而父子两人则依旧踏着皎洁夜色，手牵手地晃荡回家。
“爸爸，大小姐是不是喜欢你呀？”隐隐扭着身子，小声问伽蓝。
“你不是问过这个问题了吗？怎么，你很关心呀？”伽蓝觉得好笑，屈起手指轻轻弹了一下隐隐的小脑袋。
“人家问问嘛~”隐隐嘟起了嘴。
“可能喜欢吧.......”伽蓝若有所思。
“啊？”隐隐的一张笑脸儿顿时垮了下来，想了想，又问，“那你喜不喜欢她呀？”
一双小耳朵都竖了起来，屏息等待伽蓝的答案。
“不知道......”伽蓝如实回答。
“哦，那还好，嘿嘿。”隐隐松了一口气，傻笑道。
伽蓝闻言，咧嘴一笑，停下脚步蹲了下来，扶住隐隐的肩膀，与他对视，那一双清澈如水的大眼睛里倒映着伽蓝陷落在月光里的模糊轮廓。
夜色变得温柔。
“你担心爸爸喜欢上别人，就会丢下你，是不是？”
“没有......”隐隐嗫嚅着，低下头来，回避伽蓝的目光。
但一双有些无措地搓着衣角的小手儿，却出卖了他心中的真实想法。
“唉，你这么懂事，爸爸怎么舍得丢下你呢？”伽蓝微微用力地将他揽入怀中，伽蓝知道，隐隐一直很缺乏安全感，这个时候他需要一个怀抱，“你是爸爸见过的最懂事的孩子啦，会心疼人，一点儿都不自私，会把好吃的留给爸爸，好多大人都比不上你呢。你又乖巧、又不胡闹，你看，好多人都羡慕爸爸有你这样一个宝贝儿子呢。”
“所以，你要自信一些呀！只要你一直这样的懂事、乖巧，就值得所有人都喜欢你。不管以后爸爸有没有喜欢的人，都还是会喜欢你的呀！爸爸喜欢的人，也肯定会喜欢你的呀！”
“真的？”隐隐有些含羞地反问。
“真的！”伽蓝重重点头。
“爸爸......我想亲你一下！”
“亲吧！”伽蓝大方地闭上双眼，将一侧脸颊凑了过去。
当脸颊上终于传来那种无比柔软又稚嫩的触感，伽蓝只觉得自己的整个人都被融化了。
以前，很多年里，他的一颗心总是平淡如水，没有太多波澜，但自从有了这个孩子的陪伴，在这段可以说是一生中最艰难困苦的时日里，他反倒可以最生动、最深刻地喜怒哀乐；而在以后，也是很多年里，伽蓝每每想起这一幕，都觉得上天从来都是厚待自己的，早已将最好的礼物，悄然赐予了自己。
“爸爸，你要说话算话哦！一辈子都不许丢下我哦！”
“好！”伽蓝不假思索的应着，缓缓睁开眼睛。
呈现在他眼前的那张小脸儿，是那么地生动、那么地让人喜欢。在胸膛传来那种撕裂的剧痛之前，他总觉得这美好的一刻是可以永远定格的。
是可以随着绵长岁月的悠然流转，而永不褪色的。
直到隐隐惊愕地瞪大双眼，猛然将一口鲜血喷在他脸上。滚烫、粘腻......有一些进入了他的眼里，刺的生疼......
伽蓝只感觉轰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所有思维都停顿。同时，他的胸膛也被一道凛冽狂暴的巨大风刃贯穿，但却感觉不到多少疼痛。
“隐隐......”他同样喷出一口鲜血，表情呆滞地轻声呢喃，不敢置信！
“爸爸......”隐隐满脸痛苦，似乎是想要拼命地将伽蓝抓住，抓住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的温暖和依靠。
然而那一双小手儿却变得绵软无力，终于从伽蓝的身上滑落。随后眼睛一闭，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伽蓝则依然保持着那个扶住隐隐肩膀的动作，只是手中已空无一物。那种空空荡荡的感觉，就仿佛他的一整个世界，都忽然消失了......
密集凛冽的风刃依然毫不留情地砍在他和隐隐的身上，他眼睁睁地看着隐隐孱弱瘦小的身躯被反复割裂开一个又一个巨大的血洞，血花四溅。
倒在地上的隐隐痛苦地蜷成一团，全身痉挛，有气无力地朝伽蓝伸出手，哭着叫他：“爸爸，好疼......”
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那个时候，他好怕啊！
他想隐隐还那么小，怎么扛得住这般凶狠的残害啊！那么小的身体里面又有多少血液可以流？会不会一下子就流干？会不会死？
那可是他的——儿子啊！是那个一天到晚地缠着他、寸步不离地粘着他、一声又一声叫他爸爸的宝贝儿子啊！
“呵！”早已泪流满面的伽蓝终于大吼一声，拼尽全身力气，抵挡着扑面而来的无数锐利风刃，不管不顾地扑倒在隐隐身上。
他佝偻着身子，用头抵住地面，把隐隐鲜血淋漓的温热身体死死地护在胸腹间，形同哀求。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哀求那些敌人，能放过他的隐隐？
他说：“别怕别怕！爸爸在！爸爸在呢......爸爸跟你在一起呢！爸爸不走......爸爸不会丢下你......你别怕啊！”
他泣不成声，狼狈的就像是一条被人痛打的、无家可归的狗！
那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了自己也曾心心念念的慈悲。
当这两个字被太多人的唇齿摩擦的都要烂了，也就逐渐失去了本来含义。
太多人只是想给自己贴上这样一个品德高尚的标签罢了。
通过大张旗鼓地帮扶他人，从而让自己被更多的人所注目、认同和崇拜，从而获得更多的名望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也许那些事情愈加龌蹉、见不得光，但却因为所谓的慈悲的掩护，反倒做起来愈加容易。
伽蓝忽然想，若自己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所谓的慈悲——是不是终究成为了一种极其可笑的无能？
此时此刻，他的慈悲，就只是隐隐；
此时此刻，他第一次无比痛恨这般没用的自己！
那种感觉......恍惚之间，伽蓝只觉得她的模样与记忆中的柳真缓缓重合，两人的气息如出一辙。
而陈玉卿见伽蓝有些愣怔地望着自己，目光中竟还透出一丝眷恋，不由得双颊泛红。
伽蓝倏地回过神来，定了定心神：“大小姐，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哦......好吧。”陈玉卿明显有些失望，她还以为伽蓝要对自己说些什么。
回去的路上，车厢内，隐隐问起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去上学。
擢香答：“就这几日，等把陈家旗下所有产业的劳工都询问一遍，统计一下有多少劳工的子女有入学意向，便可以筹备教学所用的设施、文具，以及聘请老师。”
隐隐闻言，显然很高兴。
陈玉卿则微微挑起车帘，静静地看着伽蓝沉默驾车的身影。夜色里，他浑身都散发着让人心安的稳重气息。
经过今日与伽蓝的一番深入交谈，陈玉卿更加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人。
只是，拥有这样深奥思想的男子，何以沦落为一介以辛苦出卖苦力谋生的下人呢？
直到与伽蓝和隐隐道别，聪慧如她，也没有想出一个头绪来。
而父子两人则依旧踏着皎洁夜色，手牵手地晃荡回家。
“爸爸，大小姐是不是喜欢你呀？”隐隐扭着身子，小声问伽蓝。
“你不是问过这个问题了吗？怎么，你很关心呀？”伽蓝觉得好笑，屈起手指轻轻弹了一下隐隐的小脑袋。
“人家问问嘛~”隐隐嘟起了嘴。
“可能喜欢吧.......”伽蓝若有所思。
“啊？”隐隐的一张笑脸儿顿时垮了下来，想了想，又问，“那你喜不喜欢她呀？”
一双小耳朵都竖了起来，屏息等待伽蓝的答案。
“不知道......”伽蓝如实回答。
“哦，那还好，嘿嘿。”隐隐松了一口气，傻笑道。
伽蓝闻言，咧嘴一笑，停下脚步蹲了下来，扶住隐隐的肩膀，与他对视，那一双清澈如水的大眼睛里倒映着伽蓝陷落在月光里的模糊轮廓。
夜色变得温柔。
“你担心爸爸喜欢上别人，就会丢下你，是不是？”
“没有......”隐隐嗫嚅着，低下头来，回避伽蓝的目光。
但一双有些无措地搓着衣角的小手儿，却出卖了他心中的真实想法。
“唉，你这么懂事，爸爸怎么舍得丢下你呢？”伽蓝微微用力地将他揽入怀中，伽蓝知道，隐隐一直很缺乏安全感，这个时候他需要一个怀抱，“你是爸爸见过的最懂事的孩子啦，会心疼人，一点儿都不自私，会把好吃的留给爸爸，好多大人都比不上你呢。你又乖巧、又不胡闹，你看，好多人都羡慕爸爸有你这样一个宝贝儿子呢。”
“所以，你要自信一些呀！只要你一直这样的懂事、乖巧，就值得所有人都喜欢你。不管以后爸爸有没有喜欢的人，都还是会喜欢你的呀！爸爸喜欢的人，也肯定会喜欢你的呀！”
“真的？”隐隐有些含羞地反问。
“真的！”伽蓝重重点头。
“爸爸......我想亲你一下！”
“亲吧！”伽蓝大方地闭上双眼，将一侧脸颊凑了过去。
当脸颊上终于传来那种无比柔软又稚嫩的触感，伽蓝只觉得自己的整个人都被融化了。
以前，很多年里，他的一颗心总是平淡如水，没有太多波澜，但自从有了这个孩子的陪伴，在这段可以说是一生中最艰难困苦的时日里，他反倒可以最生动、最深刻地喜怒哀乐；而在以后，也是很多年里，伽蓝每每想起这一幕，都觉得上天从来都是厚待自己的，早已将最好的礼物，悄然赐予了自己。
“爸爸，你要说话算话哦！一辈子都不许丢下我哦！”
“好！”伽蓝不假思索的应着，缓缓睁开眼睛。
呈现在他眼前的那张小脸儿，是那么地生动、那么地让人喜欢。在胸膛传来那种撕裂的剧痛之前，他总觉得这美好的一刻是可以永远定格的。
是可以随着绵长岁月的悠然流转，而永不褪色的。
直到隐隐惊愕地瞪大双眼，猛然将一口鲜血喷在他脸上。滚烫、粘腻......有一些进入了他的眼里，刺的生疼......
伽蓝只感觉轰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所有思维都停顿。同时，他的胸膛也被一道凛冽狂暴的巨大风刃贯穿，但却感觉不到多少疼痛。
“隐隐......”他同样喷出一口鲜血，表情呆滞地轻声呢喃，不敢置信！
“爸爸......”隐隐满脸痛苦，似乎是想要拼命地将伽蓝抓住，抓住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的温暖和依靠。
然而那一双小手儿却变得绵软无力，终于从伽蓝的身上滑落。随后眼睛一闭，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伽蓝则依然保持着那个扶住隐隐肩膀的动作，只是手中已空无一物。那种空空荡荡的感觉，就仿佛他的一整个世界，都忽然消失了......
密集凛冽的风刃依然毫不留情地砍在他和隐隐的身上，他眼睁睁地看着隐隐孱弱瘦小的身躯被反复割裂开一个又一个巨大的血洞，血花四溅。
倒在地上的隐隐痛苦地蜷成一团，全身痉挛，有气无力地朝伽蓝伸出手，哭着叫他：“爸爸，好疼......”
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那个时候，他好怕啊！
他想隐隐还那么小，怎么扛得住这般凶狠的残害啊！那么小的身体里面又有多少血液可以流？会不会一下子就流干？会不会死？
那可是他的——儿子啊！是那个一天到晚地缠着他、寸步不离地粘着他、一声又一声叫他爸爸的宝贝儿子啊！
“呵！”早已泪流满面的伽蓝终于大吼一声，拼尽全身力气，抵挡着扑面而来的无数锐利风刃，不管不顾地扑倒在隐隐身上。
他佝偻着身子，用头抵住地面，把隐隐鲜血淋漓的温热身体死死地护在胸腹间，形同哀求。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哀求那些敌人，能放过他的隐隐？
他说：“别怕别怕！爸爸在！爸爸在呢......爸爸跟你在一起呢！爸爸不走......爸爸不会丢下你......你别怕啊！”
他泣不成声，狼狈的就像是一条被人痛打的、无家可归的狗！
那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了自己也曾心心念念的慈悲。
当这两个字被太多人的唇齿摩擦的都要烂了，也就逐渐失去了本来含义。
太多人只是想给自己贴上这样一个品德高尚的标签罢了。
通过大张旗鼓地帮扶他人，从而让自己被更多的人所注目、认同和崇拜，从而获得更多的名望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也许那些事情愈加龌蹉、见不得光，但却因为所谓的慈悲的掩护，反倒做起来愈加容易。
伽蓝忽然想，若自己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所谓的慈悲——是不是终究成为了一种极其可笑的无能？
此时此刻，他的慈悲，就只是隐隐；
此时此刻，他第一次无比痛恨这般没用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