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谁是谁兄弟
（一）
全家四十多口，从老到小，沾亲带故，简直是作孽啊！邱清泉出身贫寒，少年从军，在“剿匪建功”的关键时候，他选择了出国读军校，从内心里，他对穷苦人是有同情心的，那个警卫员的一番话让他心里跟刀子扎了一下一样，中国人对中国人，比谁都狠啊！凌迟、腰斩、灭门、诛九族，哪一个不是中国人对付中国人自己啊！
“手足相残，外族得利，唉！都是咱们中国人自己的不幸啊......”彭小文走到季队长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起笔屋最快更新)
高敬亭不再和警卫员纠缠，其他人也都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彭小文轻轻把季队长从地上搀扶起来，季队长的眼圈已经发红了，他对彭小文说道：“彭师长，我真的不知道是您的部队......我真的不是冲着您来的......我知道您是英雄好汉......我......可是我真的控制不住我自己啊......”
彭小文抓着季队长的手，用力地摇了几下，示意他不要继续再说下去了，高敬亭低下头没有说话，季队长已然是热泪滚滚。
邱清泉背过身去，许多国军士兵也不忍心再去看。
没有什么语言能够形容彭小文此刻的心情，语言是苍白的，试着去翻开中国的内战史，那血腥程度是何等的惊人，曾经有一段时间，由于“民意”被即得利益阶层强奸，于是开始推崇一个阶级用暴力推翻另一个阶级，当时把所有的民变和造反都被称作“起义”，当权者从安抚到镇压，双方从实力悬殊的对抗演变成势均力敌的战争，在多年激烈的流血和冲突之后，一个旧政权坍塌，一个新政权冉冉升起。
可是到了近代，尤其是现代，突然发觉许多“民意”最初只是一种试图发泄的情绪，但是背后当理性的利益之手推波助澜，“民意”蓦然变成了借口或者工具，再回头看，中国从来就没有什么“农民起义”，有的就是“游民阶层+怀才不遇心怀忿忿的文人”！而所有的农民，他们付出最多却得到最少，都是那史册中字里行间的炮灰......
（二）
“季队长，你还是不是共产党员？让你先过来是联络感情的，不是让你过来制造矛盾！”高敬亭低声说道。
彭小文忙说道：“对不起高司令，这个事情也怪我们，我们真的不知道季队长是新四军，所以......今天不是季队长的错，怪我们没问清楚！”
季队长叹了口气，道：“彭将军，让您见笑了，我们高司令的确是让我过来联络，可是......可是我见了国军的军服和......那个徽章，我......唉！”
彭小文拍了拍季队长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彭小文完全理解他的心情。
高敬亭先对季队长说道：“行了，我都已经把叶挺军长说的话都告诉大家了，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现在国难当头......回去看我怎么处分你！”
季队长没有说话，高敬亭道：“行了，多余的话不讲，现在命令你到涧溪镇侦察，看有没有日军设置伏击，有多少，在什么位置，听明白没有！”
季队长回答道：“是！”
彭小文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新四军和八路军1937年整编的时候，许多红军老战士，尤其是与“白军”有血海深仇的人，他们是不能接受自己带上青天白日帽徽的，国仇也好，国家大义也好，那是很遥远的事情，但是身边的亲人是谁杀的，头发花白的时候，牙齿掉光的时候，人都不会忘记。
（三）
高敬亭让季队长离开之后，对彭小文说道：“彭师长，对不住了，唉......”
邱清泉有点着急，他说道：“小文兄弟，我不同意你的意见，那个......那个季什么队长都那种态度了，你还敢让弟兄们跟着他走，万一他出卖了咱们，或者故意要把咱们带进了鬼子的伏击圈......”
彭小文道：“废话，你太不了解他们了，他肯定不会这么做的！”
邱清泉还要说，彭小文道：“行了，不要再说了，现在抓紧时间休息，我们随时都要准备战斗，不说了，快休息快休息！”
邱清泉嘟囔着往后面的休息地点走去，彭小文摇摇头，无奈地说：“高司令，您别在意，国共的事情，太复杂......”
高敬亭感慨地说道：“彭师长，我敬重你抗日的决心，唉，不瞒你说，最初的时候别说季队长，就是我也想不通啊！”
彭小文道：“唉，想不通，想不通也是可以理解的，国家是什么，民族是什么，那些对于很多人来说太过遥远，可是自己的血仇就在身边啊！不过......唉，如果那些仇人能够为国家和民族敢于赴死，就当他们是为自己的行为赎罪了吧，如果他们选择当汉奸，那他娘的杀就是了！对了，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一带的？”
高敬亭笑道：“武汉的周主任，也就是周副主席，还有新四军的叶军长，那可都是一直关注着你呢，滁州炸水库瘫痪鬼子的交通线之后，周主任和叶军长都发来了电报，让我随时注意接应，说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你安全回去！”
周主任、叶军长，彭小文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涌起无比的惆怅，思绪万千，不好整理。
彭小文换了个话题，问道：“整编之后，新四军的军饷和枪械配发可都到位没有？你们不会还是游击队的那些大刀长矛吧！”
高敬亭道：“老蒋说发，可是一直没到位，不过你让你的那个张师爷给的那200条步枪，已经全都到位了，咱们可要好好感谢你啊！”
什么？张师爷，200条步枪？彭小文根本不知道此事，他一时楞住了，下意识地反问道：“什么？200条步枪？”
高敬亭诧异道：“没错啊，怎么了，难道你不知道这个事情？”
彭小文道：“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怎么才200条步枪，我让他准备的不止这些啊！”
高敬亭释怀道：“哦，原来是这样，没关系没关系，不过话说回来，再多了我们也买不起啊......”
怎么越听越晕，这个张师爷，搞什么名堂？彭小文道：“怎么回事情，不是送？是卖给你们，这个张师爷，怎么搞的！”
不过转念一想，这么也对，阜阳和六安交界，六安是大别山红军的老区之一，张师爷先提供共产党最需要的枪支搞好关系，但是用一个交易而不是进贡的方式，这样的意思有几重，一重就是我们双方搞好关系了大家都没有坏处，第二是我的枪支比你们多，随便一出手就是200条步枪，所以以后打什么土豪都不要再想着打我们伤兵基地的主意，第三个意思，我们虽然不是怕你们，但是跟你们也不是一伙的，没有钱赊帐都行，但是搞明白了咱们这纯粹是交易，我们可不想让老蒋逮到理由说我们通共！
高敬亭道：“所以彭师长，这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今天这个事情我们新四军都会帮这个忙，而且话说回来，这也是我们四支队乃至新四军抗战开张的第一仗，如果是掩护你彭师长突围，那我老高这心里就会舒坦的很！”
（四）
季队长带回来的消息，证实了日军确实在涧溪埋伏了重兵，按照季队长得到的消息和判断，至少有2000多人！
“他娘的！小鬼子够贼的！”彭小文看着地图，忿忿然说道。
高敬亭也是相当的担心，他在这里的游击队，充其量也就300多人，步枪只有100支不到，其他人装备的都是长矛梭镖，**大刀，涧溪这地方，已经无法过去！
彭小文让萧腾电报通知锁三江暂时不要接近涧溪，他要再想主意。
高敬亭道：“彭师长，如果鬼子大部都在涧溪设防，那明光岂不是很空虚？”
彭小文想了一下，道：“小日本在明光有4个步兵大队和2个炮兵大队，如果这边涧溪有两千人，那就是他们在明光和涧溪各设置了2个步兵大队，两个地方我们都打不动！”
“季队长，你来想想，明光和涧溪两个点都卡住了，要是想从黄寨进淮河，还有哪条路可以走？”高敬亭喊季队长过来问道。
这个时候邱清泉也凑了过来，他看了一眼季队长，眼神里依然是充满了许多的不信任。
季队长倒没有看他的表情，也懒得看他的表情，季队长想了一想，道：“高司令，彭师长，我也看不懂地图啥的，但是这一带什么沟沟叉叉，都在我脑子里，明光和涧溪中间有个地方叫做石坝，那里有一条河岔子，从那里沿着河边一路走过去，就能到苏巷，苏巷登船就可以直接进入七里湖，到达淮河。”
高敬亭、彭小文、邱清泉在地图上找来找去，找不到季队长说的这条河岔子和这个叫做石坝的地方，邱清泉疑惑问道：“咱们这是军用地图，这里都找不到，你会不会弄错了？”
季队长轻蔑地笑道：“你们拿着军用地图围剿我们为啥不行......”
高敬亭一听，连忙制止道：“季队长，说正经事，别说那些没用的！”
邱清泉正想发作，看到高敬亭这么说，再看彭小文不住给他使眼色，于是邱清泉便咽了一口唾沫，不再做声。
季队长看了一眼邱清泉，又看了一眼高敬亭，道：“这条河岔子别说地图上没有，就是在当地都是很少人知道，因为这条河岔子很窄，上面长满了乱草，常年没人去往，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我是看在彭师长是个英雄，这条暗道，一直是我们游击队躲避白......围剿时候保命的。”
邱清泉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的话，他看了一眼彭小文，等他下决心。
高敬亭也在帮彭小文想主意，大别山游击专家，卫立煌十万大军、30个武装民团、40道封锁线、8万个碉堡，三年抓不住他，高敬亭虽然没有读过军校，但是他必然有他的生存之道。
高敬亭想了想，道：“彭师长，你看咱们这样安排，我带上游击队去涧溪，抽冷子打他的搜索队或者小股部队，然后把他们引到草场里面转悠，我让季队长和几个队员带着你们从这条河岔子撤到苏巷，你们那边不到万不得以不要和鬼子交火，我这边尽量把动静闹大！”
彭小文点点头，回头对邱清泉说道：“去告诉战士们，每个人取一颗手榴弹给高司令，然后给高司令一挺轻机枪！”
500颗手榴弹和一挺轻机枪！这对于彭小文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游击队来说，那可是宝贝啊！
彭小文道：“高司令，您别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怕你们火力不够牵制不住鬼子，别的话，我不再多讲了！”
高敬亭道：“好，我也不客气什么了，你们准备准备，我去集合队伍了！”
“高司令！”彭小文叫住高敬亭，因为彭小文并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和这个虎将见面，一年之后他将惨遭杀害，可是现在自己能讲什么呢？让他防备他的那个姓戴的陷害他的老乡？让他防备叶挺军长和项英副军长？没有办法开口啊！
高敬亭以为彭小文要说什么感谢的话，他伸出双手，和彭小文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说道：“彭师长，安全回去，多杀鬼子！期待能和你并肩作战！”
彭小文也紧紧地握着高敬亭的手，说道：“高司令，多保重！有什么......记得找我！”
（五）
彭小文命令通知锁三江带着接应船只到苏巷附近接应，队伍开始转移，季队长带着2个游击队员，分别在前队和后队，指引着大家不要走错和迷路，一行人悄悄跟随季队长在丘陵草场见穿行。
季队长走在队伍最前面，邱清泉紧紧跟随着他，邱清泉内心依旧是充满了疑惑，他生怕这个季队长不可靠，被国军杀害了全家40多口，放谁身上这个心事都消除不掉！但是冤有头债有主，谁杀的你去把谁杀回来去，千万别祸害我的这一营兄弟，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炸沙河集水库，打守军的时候，有六个弟兄受伤，其中2个人要用担架抬着，就走在队伍的中间，不丢弃伤员是彭小文部队的一贯作风。
萧腾和彭小文走在队伍的最后，一行人有条不紊。
“你们这支国军，好象跟别的国军不一样啊！”季队长觉得这支部队和他印象里那些松松垮垮的白狗子区别很大。
邱清泉道：“那是，咱们这支队伍，几乎全都是凇沪和南京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伤兵！”
季队长问道：“听说国军在上海和南京打的很惨，能不能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邱清泉听到问话，不由得又勾起了伤心事情，他叹息道：“惨，是很惨，上海到南京，国军伤亡三十多万，我的教导总队，9000多兄弟，活下来的只有不到2000人，唉！”
季队长愣了一下，道：“这么多！”
邱清泉道：“那可不，你知不知道南京，我们两天之内阵亡十七位将军......小鬼子又是飞机又是大炮，咱们连那些将军的尸体都没能带出来......”
邱清泉说不下去了，季队长也没再追问，长久的沉默。
走着走着，季队长突然示意停止前进，邱清泉忙发出停止的手势，问道：“怎么了？”
季队长道：“前面有情况？”
邱清泉仔细看着，没发现任何异常，他问道：“在哪里，我怎么没发现？”
季队长用手指放在嘴巴上示意不要说话，小声道：“直觉，我觉得前面有什么不对劲！”
邱清泉皱起眉头道：“不会吧！”
季队长向后面打了个手势，2个队员悄悄向前面去侦察情况。
这时候彭小文也到了前面，他问道：“发现了什么情况？”
邱清泉努努嘴，季队长道：“彭师长，我觉得前面小树林里有些不对劲！”
彭小文看过去，没发现什么异样，现在是傍晚时分，能见度尚好。
季队长看到彭小文和邱清泉疑惑的神情，解释道：“是这样，我闻到了空气中有大米饭的香味，这里很少人来，而且即使有来打猎的，也不可能有吃大米饭的！所以我觉得林子里可能有情况！”
彭小文和邱清泉对视一眼，心道，不会吧，这也太神奇了吧！
不多久，2个队员回来报告，林子里果真有鬼子！不过不多，发现的有7个，都是披着伪装的，显然这是一伙负责监视的鬼子！小鬼子居然在这个地方都布置了哨卡，真是够鬼的！
彭小文问道：“季队长，这里距离你说的苏巷还有多远？”
季队长道：“咱们走了差不多三四个钟头，已经过了石坝，过了前面那个林子，距离苏巷只有半个钟头的路程了。”
邱清泉问道：“那现在怎么办？要不我带几个人，过去把小鬼子干掉？”
彭小文想了想，道：“不行，我们不清楚这里的鬼子到底是就这几个，还是后面还有埋伏，而且现在距离我们和高司令约定的他们那里发起战斗的时间，还有2个小时左右，现在我们如果暴露，鬼子往这边压上来，半个小时到达河边，登船还需要半个小时到四十分钟，我们根本就突围不了！”
季队长道：“彭师长，现在咱们只有等，然后让战士们扩大搜索范围，等到高司令那边打起来，把鬼子的注意力调动过去，咱们这边再动手，消灭小鬼子，向苏巷方向突围！”
彭小文点点头，道：“好！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邱清泉喊过几个士兵，吩咐道：“你们五个人，跟着这两个游击队的兄弟，往周围再搜索一下，注意隐蔽，千万不要暴露目标！”
（六）
约定的两个小时快要到了，侦察结果出来了，只发现日军在这片林子里有8个士兵，其中一个是蹲在树上，上次侦察是没有察觉，附近的地方没有发现日军的踪影。
彭小文根据士兵报告的位置做好安排，让一个排的战士在听到远处交火的声音之后迅速解决战斗，然后大部队全速奔向苏巷！
季队长带着战士们潜伏过去，邱清泉悄悄对彭小文道：“小文兄弟，我还是跟着过去，那帮共党跟国军的仇太深，说实在的，老子还是放心不下。”
彭小文苦笑道：“行，你跟着过去吧，让萧腾也跟着，注意安全！记得打完就撤！”
两个小时整点的时候，远远的听到有枪声和爆炸声响起，小树林附近埋伏的战士们一跃而起，萧腾一枪把树上那个鬼子打了下来，其余战士各自朝选择好的鬼子潜伏点开火，然后迅速冲上去，照心窝就是一记刺刀！
整个战斗几乎就是瞬间结束，连一分钟都不到！
彭小文在枪声一停的刹那指挥战士们迅速通过小树林，远处的枪声和爆炸声很是密集，这边转瞬即逝的动静，日军几乎把它当成了错觉！
快！快！迅速通过，到达苏巷我们就顺利突围了！
小树林里，季队长正焦急地催促道：“喂，你干嘛呢，还不赶快撤！”
邱清泉大大咧咧第命令道：“不着急这几分钟，我让弟兄们把小鬼子的枪支弹药都弄下来带走，回头送给你们，也算......”
季队长突然间大喊一声“小心”，冲上来一把将邱清泉推开，邱清泉在倒地的同时听到了一声三八大盖的枪响！居然还有没发现的鬼子！
也几乎就是在鬼子的枪声刚落，萧腾的枪声响了起来，打扫战场的所有战士立即隐蔽并据枪保持警戒，不用命令，两个战士立即相互掩护，向枪声响起的方向交替前进，移动过去。
季队长趴在地上，吐掉嘴里的泥土，冲着邱清泉问道：“喂！你没事吧！”
邱清泉感激地看着季队长，道：“没事，季......兄弟，多谢了啊！”
两个战士拎着一支步枪和鬼子连同弹匣的武装带跑了过来，道：“死了，没有鬼子了！”
其他战士也报告道：“报告，战场打扫完毕！枪支弹药已经全部收集！”
邱清泉道：“快！快撤退！”
大家迅速向苏巷方向转移，远处的枪声依旧密集，听的出来，大多是日军三八大盖的声音，还有掷弹筒迫击炮和轻重机枪的声音，高司令那边压力很大！
（七）
半个小时的奔跑，苏巷河边锁三江的船队已经在等候着，部队迅速登船，缴获的8条步枪和几百发子弹以及手榴弹全部送给了季队长和游击队，他们也只能拿这么多了，不然邱清泉还想再送他们一挺轻机枪。
彭小文邱清泉在岸上指挥登船，季队长一直在岸边守着，担任警戒的一个班也开始登船了，没有日军追击过来，高司令那边的枪声逐渐稀疏，不知道他们的伤亡情况，这次彭小文能够突出重围，全靠他们帮忙了！
“季队长，谢谢你了！”彭小文和季队长握手道别。
季队长居然手非常的凉，彭小文抬头看时，发现季队长居然面色煞白，毫无血色！
“季队长！你怎么了？季队长！”彭小文发现不对劲！
邱清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情，他也急切地喊道：“兄弟！兄弟！季队长！”
大约是看到了所有的战士基本登船完毕，季队长一直紧张的情绪得到了放松，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倒了下去，彭小文一把抱住他，邱清泉和游击队两个队员也跑上来扶他。
“啊！血！你......你什么时候受伤的！”彭小文发现兜着季队长后背的手黏呼呼的！
邱清泉傻眼了，他用力撕开季队长那件黑色的夹袄，才发现那黑色的夹袄几乎已经被血浸透了！这是他为了救自己受的伤啊！
“兄弟！兄弟！你......你怎么不早说啊！”邱清泉懊悔万分，自己一路上没间断过对季队长的怀疑，可是人家在关键时刻，竟然用身体挡住了射向自己的子弹！
季队长正是在树林里受的伤，多年的围剿和突围经验，让他练就了对危险十分敏感的嗅觉，就在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他的直觉让他最早发现了伸向邱清泉的枪口，那个节骨眼季队长什么都没多想，什么仇恨，什么白狗子，全都忘的精光，并肩在战场上就是兄弟，我们的身体，就是随时为了给我们的兄弟挡子弹的！
邱清泉已经掩饰不住心中的悲痛，他大声喊着医护兵，让人把急救包拿来，不过已经太晚了，血已经流的太多了，季队长是拼着最后一口气把他们安全送到船上的！
“告诉......告诉高司令......任务完成了......”季队长在弥留之际，首先想到的，是任务。
两个游击队员已经痛哭失声，他们连连点头。
彭小文也非常难过，不过最难过的还是邱清泉，本来就长了一副凶样子，哭起来更是难看，他不住地埋怨道：“兄弟！你早说啊！兄弟！你没事的，老子把你带回去，无论如何也要把你救活！”
季队长喘息了一下，用手指了指怀里，邱清泉帮他摸索着掏出来，居然是一枚红色的五角星，什么赤匪乱党，邱清泉此刻觉得这个红色的五角星格外鲜艳，那上面确实有血。
“老子......真......真没想到......呵呵......我竟然会......救了......一个白狗子......”季队长颇为自嘲地说道。
邱清泉眼泪已经忍不住了，他说道：“好！好！白狗子就白狗子，只要你他娘的活着，我让你天天骂我都行！”
季队长挣扎着，说道：“你们......国军.......也是好样的......呵呵......”他剧烈地咳嗽起开，鲜血从口中涌了出来，喘息开始急促。
邱清泉不住喊着兄弟，他甚至连季队长的名字都不知道。但是季队长听不见了，他停止了呼吸。
（八）
船只走远了，彭小文他们还要去继续战斗，两个游击队员也已经离开，去返回部队，也要继续他们的血火征途。
苏巷的小河边，只剩下一座坟墓，孤独地在那里守望。
墓碑很简易，就是一块木板，木板上放着一颗红色的五角星，在坟顶上，还有一顶国军的钢盔，那钢盔是邱清泉的，季队长的墓志铭上写着：“中共工农红军黄寨游击队队长，国民革命军新四军第四支队战士，季......”
后来有人说，季队长叫“记忆”，全家四十口人被他所说的“白狗子”杀害，是他无比惨痛的，惨痛到不可忘怀的“记忆”，可是他的牺牲，却是救了一个“白狗子”，而且还是一个“白狗子”的师长，也许季队长的牺牲，寓意着我们应该把那些仇恨的记忆掩埋起来，共同携手走向抗日的战场。
还有人说，季队长叫“继续”，我们无论做多大的努力，却始终掩埋不住仇恨，季队长虽然牺牲了，但是等到不久以后，中国人和中国人之间的仇恨，还会继续蔓延下去。
还有人说......
历史到底会把那些关于仇恨的记忆埋葬，还是掩埋不住，让它继续蔓延，象蠹虫一样在我们的筋骨上在我们的灵魂上噬咬，不知道，现在我们还是不知道，而我们也不清楚，到了以后，到了以后的以后，我们的后人，我们后人的后人，他们会不会把这个答案知道......
历史被彭小文这个小蝴蝶扇动的翅膀改变了，因为总归是一场如梦境一般的穿越，可是许许多多的故事，却一直是真实的，实际上，所谓穿越，无非就是一个人闭上眼睛重新徜徉一下历史的长河，而所谓历史的那些事实和真相，只不过看你是深深铭刻进记忆，还是选择继续并且永久地忘却。
全家四十多口，从老到小，沾亲带故，简直是作孽啊！邱清泉出身贫寒，少年从军，在“剿匪建功”的关键时候，他选择了出国读军校，从内心里，他对穷苦人是有同情心的，那个警卫员的一番话让他心里跟刀子扎了一下一样，中国人对中国人，比谁都狠啊！凌迟、腰斩、灭门、诛九族，哪一个不是中国人对付中国人自己啊！
“手足相残，外族得利，唉！都是咱们中国人自己的不幸啊......”彭小文走到季队长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起笔屋最快更新)
高敬亭不再和警卫员纠缠，其他人也都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彭小文轻轻把季队长从地上搀扶起来，季队长的眼圈已经发红了，他对彭小文说道：“彭师长，我真的不知道是您的部队......我真的不是冲着您来的......我知道您是英雄好汉......我......可是我真的控制不住我自己啊......”
彭小文抓着季队长的手，用力地摇了几下，示意他不要继续再说下去了，高敬亭低下头没有说话，季队长已然是热泪滚滚。
邱清泉背过身去，许多国军士兵也不忍心再去看。
没有什么语言能够形容彭小文此刻的心情，语言是苍白的，试着去翻开中国的内战史，那血腥程度是何等的惊人，曾经有一段时间，由于“民意”被即得利益阶层强奸，于是开始推崇一个阶级用暴力推翻另一个阶级，当时把所有的民变和造反都被称作“起义”，当权者从安抚到镇压，双方从实力悬殊的对抗演变成势均力敌的战争，在多年激烈的流血和冲突之后，一个旧政权坍塌，一个新政权冉冉升起。
可是到了近代，尤其是现代，突然发觉许多“民意”最初只是一种试图发泄的情绪，但是背后当理性的利益之手推波助澜，“民意”蓦然变成了借口或者工具，再回头看，中国从来就没有什么“农民起义”，有的就是“游民阶层+怀才不遇心怀忿忿的文人”！而所有的农民，他们付出最多却得到最少，都是那史册中字里行间的炮灰......
（二）
“季队长，你还是不是共产党员？让你先过来是联络感情的，不是让你过来制造矛盾！”高敬亭低声说道。
彭小文忙说道：“对不起高司令，这个事情也怪我们，我们真的不知道季队长是新四军，所以......今天不是季队长的错，怪我们没问清楚！”
季队长叹了口气，道：“彭将军，让您见笑了，我们高司令的确是让我过来联络，可是......可是我见了国军的军服和......那个徽章，我......唉！”
彭小文拍了拍季队长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彭小文完全理解他的心情。
高敬亭先对季队长说道：“行了，我都已经把叶挺军长说的话都告诉大家了，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现在国难当头......回去看我怎么处分你！”
季队长没有说话，高敬亭道：“行了，多余的话不讲，现在命令你到涧溪镇侦察，看有没有日军设置伏击，有多少，在什么位置，听明白没有！”
季队长回答道：“是！”
彭小文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新四军和八路军1937年整编的时候，许多红军老战士，尤其是与“白军”有血海深仇的人，他们是不能接受自己带上青天白日帽徽的，国仇也好，国家大义也好，那是很遥远的事情，但是身边的亲人是谁杀的，头发花白的时候，牙齿掉光的时候，人都不会忘记。
（三）
高敬亭让季队长离开之后，对彭小文说道：“彭师长，对不住了，唉......”
邱清泉有点着急，他说道：“小文兄弟，我不同意你的意见，那个......那个季什么队长都那种态度了，你还敢让弟兄们跟着他走，万一他出卖了咱们，或者故意要把咱们带进了鬼子的伏击圈......”
彭小文道：“废话，你太不了解他们了，他肯定不会这么做的！”
邱清泉还要说，彭小文道：“行了，不要再说了，现在抓紧时间休息，我们随时都要准备战斗，不说了，快休息快休息！”
邱清泉嘟囔着往后面的休息地点走去，彭小文摇摇头，无奈地说：“高司令，您别在意，国共的事情，太复杂......”
高敬亭感慨地说道：“彭师长，我敬重你抗日的决心，唉，不瞒你说，最初的时候别说季队长，就是我也想不通啊！”
彭小文道：“唉，想不通，想不通也是可以理解的，国家是什么，民族是什么，那些对于很多人来说太过遥远，可是自己的血仇就在身边啊！不过......唉，如果那些仇人能够为国家和民族敢于赴死，就当他们是为自己的行为赎罪了吧，如果他们选择当汉奸，那他娘的杀就是了！对了，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一带的？”
高敬亭笑道：“武汉的周主任，也就是周副主席，还有新四军的叶军长，那可都是一直关注着你呢，滁州炸水库瘫痪鬼子的交通线之后，周主任和叶军长都发来了电报，让我随时注意接应，说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你安全回去！”
周主任、叶军长，彭小文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涌起无比的惆怅，思绪万千，不好整理。
彭小文换了个话题，问道：“整编之后，新四军的军饷和枪械配发可都到位没有？你们不会还是游击队的那些大刀长矛吧！”
高敬亭道：“老蒋说发，可是一直没到位，不过你让你的那个张师爷给的那200条步枪，已经全都到位了，咱们可要好好感谢你啊！”
什么？张师爷，200条步枪？彭小文根本不知道此事，他一时楞住了，下意识地反问道：“什么？200条步枪？”
高敬亭诧异道：“没错啊，怎么了，难道你不知道这个事情？”
彭小文道：“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怎么才200条步枪，我让他准备的不止这些啊！”
高敬亭释怀道：“哦，原来是这样，没关系没关系，不过话说回来，再多了我们也买不起啊......”
怎么越听越晕，这个张师爷，搞什么名堂？彭小文道：“怎么回事情，不是送？是卖给你们，这个张师爷，怎么搞的！”
不过转念一想，这么也对，阜阳和六安交界，六安是大别山红军的老区之一，张师爷先提供共产党最需要的枪支搞好关系，但是用一个交易而不是进贡的方式，这样的意思有几重，一重就是我们双方搞好关系了大家都没有坏处，第二是我的枪支比你们多，随便一出手就是200条步枪，所以以后打什么土豪都不要再想着打我们伤兵基地的主意，第三个意思，我们虽然不是怕你们，但是跟你们也不是一伙的，没有钱赊帐都行，但是搞明白了咱们这纯粹是交易，我们可不想让老蒋逮到理由说我们通共！
高敬亭道：“所以彭师长，这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今天这个事情我们新四军都会帮这个忙，而且话说回来，这也是我们四支队乃至新四军抗战开张的第一仗，如果是掩护你彭师长突围，那我老高这心里就会舒坦的很！”
（四）
季队长带回来的消息，证实了日军确实在涧溪埋伏了重兵，按照季队长得到的消息和判断，至少有2000多人！
“他娘的！小鬼子够贼的！”彭小文看着地图，忿忿然说道。
高敬亭也是相当的担心，他在这里的游击队，充其量也就300多人，步枪只有100支不到，其他人装备的都是长矛梭镖，**大刀，涧溪这地方，已经无法过去！
彭小文让萧腾电报通知锁三江暂时不要接近涧溪，他要再想主意。
高敬亭道：“彭师长，如果鬼子大部都在涧溪设防，那明光岂不是很空虚？”
彭小文想了一下，道：“小日本在明光有4个步兵大队和2个炮兵大队，如果这边涧溪有两千人，那就是他们在明光和涧溪各设置了2个步兵大队，两个地方我们都打不动！”
“季队长，你来想想，明光和涧溪两个点都卡住了，要是想从黄寨进淮河，还有哪条路可以走？”高敬亭喊季队长过来问道。
这个时候邱清泉也凑了过来，他看了一眼季队长，眼神里依然是充满了许多的不信任。
季队长倒没有看他的表情，也懒得看他的表情，季队长想了一想，道：“高司令，彭师长，我也看不懂地图啥的，但是这一带什么沟沟叉叉，都在我脑子里，明光和涧溪中间有个地方叫做石坝，那里有一条河岔子，从那里沿着河边一路走过去，就能到苏巷，苏巷登船就可以直接进入七里湖，到达淮河。”
高敬亭、彭小文、邱清泉在地图上找来找去，找不到季队长说的这条河岔子和这个叫做石坝的地方，邱清泉疑惑问道：“咱们这是军用地图，这里都找不到，你会不会弄错了？”
季队长轻蔑地笑道：“你们拿着军用地图围剿我们为啥不行......”
高敬亭一听，连忙制止道：“季队长，说正经事，别说那些没用的！”
邱清泉正想发作，看到高敬亭这么说，再看彭小文不住给他使眼色，于是邱清泉便咽了一口唾沫，不再做声。
季队长看了一眼邱清泉，又看了一眼高敬亭，道：“这条河岔子别说地图上没有，就是在当地都是很少人知道，因为这条河岔子很窄，上面长满了乱草，常年没人去往，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我是看在彭师长是个英雄，这条暗道，一直是我们游击队躲避白......围剿时候保命的。”
邱清泉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的话，他看了一眼彭小文，等他下决心。
高敬亭也在帮彭小文想主意，大别山游击专家，卫立煌十万大军、30个武装民团、40道封锁线、8万个碉堡，三年抓不住他，高敬亭虽然没有读过军校，但是他必然有他的生存之道。
高敬亭想了想，道：“彭师长，你看咱们这样安排，我带上游击队去涧溪，抽冷子打他的搜索队或者小股部队，然后把他们引到草场里面转悠，我让季队长和几个队员带着你们从这条河岔子撤到苏巷，你们那边不到万不得以不要和鬼子交火，我这边尽量把动静闹大！”
彭小文点点头，回头对邱清泉说道：“去告诉战士们，每个人取一颗手榴弹给高司令，然后给高司令一挺轻机枪！”
500颗手榴弹和一挺轻机枪！这对于彭小文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游击队来说，那可是宝贝啊！
彭小文道：“高司令，您别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怕你们火力不够牵制不住鬼子，别的话，我不再多讲了！”
高敬亭道：“好，我也不客气什么了，你们准备准备，我去集合队伍了！”
“高司令！”彭小文叫住高敬亭，因为彭小文并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和这个虎将见面，一年之后他将惨遭杀害，可是现在自己能讲什么呢？让他防备他的那个姓戴的陷害他的老乡？让他防备叶挺军长和项英副军长？没有办法开口啊！
高敬亭以为彭小文要说什么感谢的话，他伸出双手，和彭小文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说道：“彭师长，安全回去，多杀鬼子！期待能和你并肩作战！”
彭小文也紧紧地握着高敬亭的手，说道：“高司令，多保重！有什么......记得找我！”
（五）
彭小文命令通知锁三江带着接应船只到苏巷附近接应，队伍开始转移，季队长带着2个游击队员，分别在前队和后队，指引着大家不要走错和迷路，一行人悄悄跟随季队长在丘陵草场见穿行。
季队长走在队伍最前面，邱清泉紧紧跟随着他，邱清泉内心依旧是充满了疑惑，他生怕这个季队长不可靠，被国军杀害了全家40多口，放谁身上这个心事都消除不掉！但是冤有头债有主，谁杀的你去把谁杀回来去，千万别祸害我的这一营兄弟，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炸沙河集水库，打守军的时候，有六个弟兄受伤，其中2个人要用担架抬着，就走在队伍的中间，不丢弃伤员是彭小文部队的一贯作风。
萧腾和彭小文走在队伍的最后，一行人有条不紊。
“你们这支国军，好象跟别的国军不一样啊！”季队长觉得这支部队和他印象里那些松松垮垮的白狗子区别很大。
邱清泉道：“那是，咱们这支队伍，几乎全都是凇沪和南京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伤兵！”
季队长问道：“听说国军在上海和南京打的很惨，能不能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邱清泉听到问话，不由得又勾起了伤心事情，他叹息道：“惨，是很惨，上海到南京，国军伤亡三十多万，我的教导总队，9000多兄弟，活下来的只有不到2000人，唉！”
季队长愣了一下，道：“这么多！”
邱清泉道：“那可不，你知不知道南京，我们两天之内阵亡十七位将军......小鬼子又是飞机又是大炮，咱们连那些将军的尸体都没能带出来......”
邱清泉说不下去了，季队长也没再追问，长久的沉默。
走着走着，季队长突然示意停止前进，邱清泉忙发出停止的手势，问道：“怎么了？”
季队长道：“前面有情况？”
邱清泉仔细看着，没发现任何异常，他问道：“在哪里，我怎么没发现？”
季队长用手指放在嘴巴上示意不要说话，小声道：“直觉，我觉得前面有什么不对劲！”
邱清泉皱起眉头道：“不会吧！”
季队长向后面打了个手势，2个队员悄悄向前面去侦察情况。
这时候彭小文也到了前面，他问道：“发现了什么情况？”
邱清泉努努嘴，季队长道：“彭师长，我觉得前面小树林里有些不对劲！”
彭小文看过去，没发现什么异样，现在是傍晚时分，能见度尚好。
季队长看到彭小文和邱清泉疑惑的神情，解释道：“是这样，我闻到了空气中有大米饭的香味，这里很少人来，而且即使有来打猎的，也不可能有吃大米饭的！所以我觉得林子里可能有情况！”
彭小文和邱清泉对视一眼，心道，不会吧，这也太神奇了吧！
不多久，2个队员回来报告，林子里果真有鬼子！不过不多，发现的有7个，都是披着伪装的，显然这是一伙负责监视的鬼子！小鬼子居然在这个地方都布置了哨卡，真是够鬼的！
彭小文问道：“季队长，这里距离你说的苏巷还有多远？”
季队长道：“咱们走了差不多三四个钟头，已经过了石坝，过了前面那个林子，距离苏巷只有半个钟头的路程了。”
邱清泉问道：“那现在怎么办？要不我带几个人，过去把小鬼子干掉？”
彭小文想了想，道：“不行，我们不清楚这里的鬼子到底是就这几个，还是后面还有埋伏，而且现在距离我们和高司令约定的他们那里发起战斗的时间，还有2个小时左右，现在我们如果暴露，鬼子往这边压上来，半个小时到达河边，登船还需要半个小时到四十分钟，我们根本就突围不了！”
季队长道：“彭师长，现在咱们只有等，然后让战士们扩大搜索范围，等到高司令那边打起来，把鬼子的注意力调动过去，咱们这边再动手，消灭小鬼子，向苏巷方向突围！”
彭小文点点头，道：“好！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邱清泉喊过几个士兵，吩咐道：“你们五个人，跟着这两个游击队的兄弟，往周围再搜索一下，注意隐蔽，千万不要暴露目标！”
（六）
约定的两个小时快要到了，侦察结果出来了，只发现日军在这片林子里有8个士兵，其中一个是蹲在树上，上次侦察是没有察觉，附近的地方没有发现日军的踪影。
彭小文根据士兵报告的位置做好安排，让一个排的战士在听到远处交火的声音之后迅速解决战斗，然后大部队全速奔向苏巷！
季队长带着战士们潜伏过去，邱清泉悄悄对彭小文道：“小文兄弟，我还是跟着过去，那帮共党跟国军的仇太深，说实在的，老子还是放心不下。”
彭小文苦笑道：“行，你跟着过去吧，让萧腾也跟着，注意安全！记得打完就撤！”
两个小时整点的时候，远远的听到有枪声和爆炸声响起，小树林附近埋伏的战士们一跃而起，萧腾一枪把树上那个鬼子打了下来，其余战士各自朝选择好的鬼子潜伏点开火，然后迅速冲上去，照心窝就是一记刺刀！
整个战斗几乎就是瞬间结束，连一分钟都不到！
彭小文在枪声一停的刹那指挥战士们迅速通过小树林，远处的枪声和爆炸声很是密集，这边转瞬即逝的动静，日军几乎把它当成了错觉！
快！快！迅速通过，到达苏巷我们就顺利突围了！
小树林里，季队长正焦急地催促道：“喂，你干嘛呢，还不赶快撤！”
邱清泉大大咧咧第命令道：“不着急这几分钟，我让弟兄们把小鬼子的枪支弹药都弄下来带走，回头送给你们，也算......”
季队长突然间大喊一声“小心”，冲上来一把将邱清泉推开，邱清泉在倒地的同时听到了一声三八大盖的枪响！居然还有没发现的鬼子！
也几乎就是在鬼子的枪声刚落，萧腾的枪声响了起来，打扫战场的所有战士立即隐蔽并据枪保持警戒，不用命令，两个战士立即相互掩护，向枪声响起的方向交替前进，移动过去。
季队长趴在地上，吐掉嘴里的泥土，冲着邱清泉问道：“喂！你没事吧！”
邱清泉感激地看着季队长，道：“没事，季......兄弟，多谢了啊！”
两个战士拎着一支步枪和鬼子连同弹匣的武装带跑了过来，道：“死了，没有鬼子了！”
其他战士也报告道：“报告，战场打扫完毕！枪支弹药已经全部收集！”
邱清泉道：“快！快撤退！”
大家迅速向苏巷方向转移，远处的枪声依旧密集，听的出来，大多是日军三八大盖的声音，还有掷弹筒迫击炮和轻重机枪的声音，高司令那边压力很大！
（七）
半个小时的奔跑，苏巷河边锁三江的船队已经在等候着，部队迅速登船，缴获的8条步枪和几百发子弹以及手榴弹全部送给了季队长和游击队，他们也只能拿这么多了，不然邱清泉还想再送他们一挺轻机枪。
彭小文邱清泉在岸上指挥登船，季队长一直在岸边守着，担任警戒的一个班也开始登船了，没有日军追击过来，高司令那边的枪声逐渐稀疏，不知道他们的伤亡情况，这次彭小文能够突出重围，全靠他们帮忙了！
“季队长，谢谢你了！”彭小文和季队长握手道别。
季队长居然手非常的凉，彭小文抬头看时，发现季队长居然面色煞白，毫无血色！
“季队长！你怎么了？季队长！”彭小文发现不对劲！
邱清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情，他也急切地喊道：“兄弟！兄弟！季队长！”
大约是看到了所有的战士基本登船完毕，季队长一直紧张的情绪得到了放松，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倒了下去，彭小文一把抱住他，邱清泉和游击队两个队员也跑上来扶他。
“啊！血！你......你什么时候受伤的！”彭小文发现兜着季队长后背的手黏呼呼的！
邱清泉傻眼了，他用力撕开季队长那件黑色的夹袄，才发现那黑色的夹袄几乎已经被血浸透了！这是他为了救自己受的伤啊！
“兄弟！兄弟！你......你怎么不早说啊！”邱清泉懊悔万分，自己一路上没间断过对季队长的怀疑，可是人家在关键时刻，竟然用身体挡住了射向自己的子弹！
季队长正是在树林里受的伤，多年的围剿和突围经验，让他练就了对危险十分敏感的嗅觉，就在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他的直觉让他最早发现了伸向邱清泉的枪口，那个节骨眼季队长什么都没多想，什么仇恨，什么白狗子，全都忘的精光，并肩在战场上就是兄弟，我们的身体，就是随时为了给我们的兄弟挡子弹的！
邱清泉已经掩饰不住心中的悲痛，他大声喊着医护兵，让人把急救包拿来，不过已经太晚了，血已经流的太多了，季队长是拼着最后一口气把他们安全送到船上的！
“告诉......告诉高司令......任务完成了......”季队长在弥留之际，首先想到的，是任务。
两个游击队员已经痛哭失声，他们连连点头。
彭小文也非常难过，不过最难过的还是邱清泉，本来就长了一副凶样子，哭起来更是难看，他不住地埋怨道：“兄弟！你早说啊！兄弟！你没事的，老子把你带回去，无论如何也要把你救活！”
季队长喘息了一下，用手指了指怀里，邱清泉帮他摸索着掏出来，居然是一枚红色的五角星，什么赤匪乱党，邱清泉此刻觉得这个红色的五角星格外鲜艳，那上面确实有血。
“老子......真......真没想到......呵呵......我竟然会......救了......一个白狗子......”季队长颇为自嘲地说道。
邱清泉眼泪已经忍不住了，他说道：“好！好！白狗子就白狗子，只要你他娘的活着，我让你天天骂我都行！”
季队长挣扎着，说道：“你们......国军.......也是好样的......呵呵......”他剧烈地咳嗽起开，鲜血从口中涌了出来，喘息开始急促。
邱清泉不住喊着兄弟，他甚至连季队长的名字都不知道。但是季队长听不见了，他停止了呼吸。
（八）
船只走远了，彭小文他们还要去继续战斗，两个游击队员也已经离开，去返回部队，也要继续他们的血火征途。
苏巷的小河边，只剩下一座坟墓，孤独地在那里守望。
墓碑很简易，就是一块木板，木板上放着一颗红色的五角星，在坟顶上，还有一顶国军的钢盔，那钢盔是邱清泉的，季队长的墓志铭上写着：“中共工农红军黄寨游击队队长，国民革命军新四军第四支队战士，季......”
后来有人说，季队长叫“记忆”，全家四十口人被他所说的“白狗子”杀害，是他无比惨痛的，惨痛到不可忘怀的“记忆”，可是他的牺牲，却是救了一个“白狗子”，而且还是一个“白狗子”的师长，也许季队长的牺牲，寓意着我们应该把那些仇恨的记忆掩埋起来，共同携手走向抗日的战场。
还有人说，季队长叫“继续”，我们无论做多大的努力，却始终掩埋不住仇恨，季队长虽然牺牲了，但是等到不久以后，中国人和中国人之间的仇恨，还会继续蔓延下去。
还有人说......
历史到底会把那些关于仇恨的记忆埋葬，还是掩埋不住，让它继续蔓延，象蠹虫一样在我们的筋骨上在我们的灵魂上噬咬，不知道，现在我们还是不知道，而我们也不清楚，到了以后，到了以后的以后，我们的后人，我们后人的后人，他们会不会把这个答案知道......
历史被彭小文这个小蝴蝶扇动的翅膀改变了，因为总归是一场如梦境一般的穿越，可是许许多多的故事，却一直是真实的，实际上，所谓穿越，无非就是一个人闭上眼睛重新徜徉一下历史的长河，而所谓历史的那些事实和真相，只不过看你是深深铭刻进记忆，还是选择继续并且永久地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