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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集中 供暖

    看着杨学文亮微微眯起来的双眼,以及嘴角露出来的若有若无的微笑,没来由的杨弯竟然觉得有点发慌。换作半年前的杨弯来说,一定会因有这样的错觉而啼笑皆非。

    可这半年来,按照杨学文的主意和村集体合作“清淤筑堤”计划,杨弯着实赚了不少钱,虽然辛苦了点,可比他之前不远千里的倒买倒卖,不知要强到哪儿去了。

    起码每日里开着这辆专门去省城买来这两二手面包车,就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除去一应开销、支出,杨弯保守估计这半年多来光凭着卖沙这一项就赚了有二十来万。

    即使他和杨学文五五分账,仍然有近十万的巨款进账,这在半年前的杨弯看来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世界上哪有来钱这么快的生意?

    要知道他们的投资一共只有他的一万五和杨学文的两万五,合起来只有四万块。仅仅半年就连本带利全回来了!十倍的收益啊,他怎么能够知足?只要再这样干两年,他一定会成为乡里第一个百万富翁的。

    可是再看看杨学文年轻的、仍然显得稚嫩的脸庞,杨弯却犹豫了。

    杨弯从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的内心,就像他原本认为杨振宇和韩忠实不过是一丘之貉,杨学文一个小孩的份子,说到底还是他杨振宇的份子!

    可经过这半年多来观察,跟杨学文和杨振宇打的交道越多,杨弯就越是发现,感情杨学文和杨振宇父子俩还真不是一路的!

    种种迹象都表明,杨振宇对杨学文的所作所为几乎一无所知。因为每次谈判,杨振宇都在竭尽全力的为村委会和居民们谋福利,而对杨弯和他儿子杨学文的生意则是打压、安抚齐头并进!

    而这也越发让杨弯感觉到了杨学文的莫测高深,如果背后有杨振宇的支持,一切还可以理解。他可才只是一个9岁的孩子,身后没有大人的指点,为人处世却如此的妖孽,杨弯怎能不敬不畏?

    想想自己十来岁的时候还在用尿和泥巴玩呢!更何况没有杨学文,特别是杨振宇的支持,杨弯凭什么能够在屠谷村光明正大的“清淤筑堤”?

    想到这儿,杨弯愈发的坚定了跟着杨学文“混”的心思,既然自己不如人,何不听从聪明人的呢?

    杨弯相信自己的眼光,杨学文这孩子虽然妖孽,但是对待身边的人一向颇多照顾。念头通达了,杨弯整个人都显得轻松起来。

    他笑嘻嘻的跟杨学文说“办法是你想的,你要是觉得该停下来,那我就听你的。不过以后老哥哥的生路可得靠着你喽!你可不能不管老哥哥!”

    杨弯经过激烈的心理斗争,艰难地做出了决定,杨学文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在杨学文心里,杨弯是个很重要的“合作伙伴”。

    这个人不光是头脑清晰理智,而且为人处世很有一套,最重要的是上一世的人生已经证明杨九指具备成功人士的特质。

    这一世,杨学文打算提前把杨弯打造成一个成功人士,来作为自己的一只“触手”和班底,去做一些他不方便抛头露面的事情。

    所以尽管看到了杨弯眼里的那一丝不舍、不甘、不情愿,但是杨弯能很快的做出了放弃的决定,杨学文还是满怀欣慰,这证明了他对杨弯强大的影响力,也证明了杨弯超人一等的判断力。

    只有这样,杨学文才能够放心的扶持杨弯,而不用担心养虎为患,杨学文相信杨弯一定会清楚,背叛自己弊大于利!

    杨学文站在河堤上,比站在地上的杨弯高了半个身子,他蹲下来,脸上很是轻松惬意,目光平视着杨弯,问“有没有想过开一个砖窑?”

    杨弯皱着眉头思索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从现在中国发展的趋势来看,开个砖窑肯定赚钱,可问题在于咱们对烧制红砖、青砖、耐火砖没有任何了解,而对于如何开砖窑也没有一丁点头绪,砖窑怎么搭建?烧砖的配方如何?火候怎样掌控?更没有随时可以上手的熟练工人。对于业务这一块我倒是有信心,可是假如跑来业务却没有质量过硬、产量稳定的砖窑,一切都是白搭啊!咱们挖沙没什么技术性的门槛,可砖窑不一样啊!最起码,咱们在场的这几个就都不太了解这个行当!我倒是零星听说过窑炉的温度控制、砖坯的泥土混合比例这些都是关键难点!可……”

    杨学文笑呵呵的看着杨弯,并不打断他,反倒是对杨弯越来越满意了,这是个真正有头脑、能干事儿的人,不是那种夸夸其谈、纸上谈兵的假把式,看杨弯思考问题的方式和思维的缜密就知道,前世杨弯能够成功并非偶然。

    杨学文津津有味的听着,倒是杨二拐听的不耐烦了,拿着长长的烟锅敲了杨弯的脑袋一下,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你说的这些啊都不是问题!俺们屠谷村里现在就有一个现成的砖窑!1958年全国大炼钢铁的时候建成的砖窑,当时可是在十里八乡小有名气嘞!那大库房里一摞摞的大青砖还在那儿躺着呢!也是因为前些年人们生活不景气,砖窑才迫不得已关闭了事儿。那砖窑封存了十多年,我估摸着里边的设备应该还能动弹呢!村东头的那个整天驮着背满大街转悠那个杨青就是砖窑的大师傅,一应烧砖事物他都门儿清!当年县政府修缮,用的可就是俺们村烧出来的砖头!村里上了年纪的人没少在砖窑干过的,你说的这些问题压根不是个事儿!”

    杨弯一肚子见识正打算在杨学文面前好好卖弄卖弄,没想到被自己的亲舅舅一番话堵在嘴里,说也说不出来,他无奈的看看杨二拐,又看看一脸泰然自若的杨学文,心里恍然。

    这是什么样的妖孽啊!感情人家早就把一切都计划好了?亏自己还患得患失,亏自己还企图表现一下自己的博闻强识!

    杨弯觉得自己的脸有点发烫,似乎连李强和赵虎子看他的眼神都像是在看着一个傻逼,他定了定心神,喘了口气问杨学文“还是跟你们村委会合作?”

    杨学文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让杨弯苦笑不已。杨学文指了指那些川流不息的“四不像”,和杨弯说“村里以原来的砖窑和这些‘四不像’入股,咱们把从‘清淤筑堤’上赚的钱都投入进去。从现有的收益中拿出5万块当做砖窑厂的启动资金,剩余的钱则拿去买几辆二手解放卡车,充作砖窑厂的运输工具。我们第一步要修缮老砖窑,然后整合能用的机器,新买必要的机器,立刻着手召集熟练工人,尽快让新的砖窑厂正常投入生产。到时候村里提供‘四不像’用来跑短途运输,解放车用来跑中长途运输。咱们跟村委会保证,用工优先使用本村村民,这样村民们多了一份收入,村集体多了一样产业,村委会必然会同意。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把以前在村集体砖窑里干活的技术骨干都请来帮咱们,这样砖窑才能快速的开始生产,那些技术骨干年龄都不小了,别让他们干重活,重活咱们请村里的棒小伙儿干,他们就负责指点技术上的难题,培训小伙子们专业技能,咱们把这些技术骨干集合起来成立一个技术攻关部,试着争取把耐火砖给搞出来,以后厂矿企业是咱们的大客户,耐火砖利润也更高!”

    杨学文顿了顿,语气稍微缓和了点,又说道“我之前让你把河道里挖出来的淤泥囤积起来的用意也在这儿,烧砖需要黏土,淤泥就是最好的原料,另外村里的砖窑本身就在黄土坡,那里的黄土也是上好的原料。挖沙毕竟不是长久的事儿,这才半年多,你们就已经把河床挖深了将近半米,以后河道越挖越深,河堤必然会受影响,甚至溃堤。河水也将因此而改变流势,甚至枯竭,这是影响咱们附近所有村子的大事儿,咱们必须得适可而止!咱们生于这一方水土之间,就有责任保护好这一方水土!”

    杨学文一番话说出来,把杨弯羞愧的无地自容,他倒是不觉得挖沙会有什么不好,反而觉得杨学文有点夸大其词了。

    但是听杨学文这番条理分明的分析,显然不是一拍脑袋的决定,结合之前的清淤筑堤计划,这小子居然早从去年就已经计划好了要开砖窑。

    但就这一点看来,杨学文就比自己要强到天边去了,他很庆幸自己能够认识并跟随这样一个人,也再一次在心里默默的警告自己,千万别把杨学文当做一个普通的孩子看待。

    不同于杨弯已经有了一个较为成熟的人生观、世界观,杨学文的一番话对李强和赵虎子的影响更大,甚至可以说是振聋发聩。

    中国社会走到八、九十年代,正是人们接受外来思想冲击,亟求改变的时候,人们普遍向往一个更加现代化的生活环境,就是传说中的“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这个时期外界的好的、坏的、先进的、落后的各种思潮冲击人们的思维,让人们无所适从,而年青一代往往更崇尚现实的、物质的。

    李强和赵虎子本身就对杨学文极其信服,对他言听计从,杨学文的一番话就像在两人面前打开了一道门,门里是崭新的世界!

    让他们知道了除了家庭、亲人之外,人活着还应当有一种东西,叫社会责任感!用先人的话来说就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对他们今后的行事手段和思维方式有极其重要的影响。

    杨学文和杨弯又蹲在河堤上商量了许久,关于承包、开办砖窑厂的种种细节,一一进行反复讨论,一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几人这才散去。

    傍晚黄昏的河边正是蚊虫乱舞的时候,一会儿功夫杨学文就被叮了好几个包,杨学文控制着自己不去挠,可最后还是没忍住,胳膊上的几个小包都被他给挠的鲜血直流。

    巷子里有人用湿柴点着火熏蚊子,街边巷尾的孩子们人人手里点着一根水烛在打闹着。一群群的夜白虎(蝙蝠)出动了,遮天蔽日的,这时候如果有淘气的孩子拿着木叉做的弹弓,甚至不用瞄准,随手就能打下来一只。

    巷子里,靠近院子的两旁有大娘们坐在大门旁的石头上,手里在纳着鞋底,间或隔着并不宽敞的巷弄互相调侃两句。

    也有大小媳妇儿们怀里抱着孩子,在家长里短的聊着,偶尔有妇女大胆泼辣的撩开单薄的衣衫给怀中的孩子哺乳,臊的路过的半大小子们满脸通红,快步走过。

    有几条土狗在互相追逐打闹着满巷子跑,不知道谁家猫在悠闲的散步,猛然瞧见一群狗,浑身的毛都战栗了起来,一溜烟窜上院墙不见了。

    村里家家户户的屋顶上都袅袅升起了炊烟,汉子们肩上扛着农具,三三两两的回来了,路上碰着熟人都会主动的散根有过滤嘴或没有过滤嘴的香烟。

    河东省是产煤大省,屠谷村本身就有两个村属集体煤矿,自然不缺煤炭,家家户户用的都是蜂窝煤,于是就有些十来岁的孩子们主动搬着煤球送到厨房。

    多么美好的一副乡村傍晚图啊,可惜的是杨学文走在街上,看见那些不断升起来的黑烟,第一个念头想到的是后世的雾霾。

    河东省本身就是雾霾污染的重灾区,杨学文前世曾在京城厮混,那儿的雾霾比之河东省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杨学文对此深有感触。

    杨学文和李强一起走进家门的时候,杨振宇正和李从医讨论家家通暖气的事儿。

    河东省地处北方,四季分明,屠谷村以往的冬天家家户户都会在屋子里生一个大火炉,那可是纯烧炭的路子,这些年免不了有一些煤气中毒的事儿发生。杨

    振宇和李从医讨论的是如果村集体发动大家通了暖气,集体补偿多少的比例合适,毕竟每家每户都要装上一个锅炉,再加上上百片暖气片和暖气管,实在不是一个小数目。

    杨学文听了他们的讨论,下意识的就问“为什么不考虑集**暖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