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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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你坐在我的梦上面

    有人说,住久即家乡。可我仍固执地认为,异乡,永远是属于别人的。因为很难很难在异乡找到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安详和温暖。



    也许是因此,我总感觉自己如行尸走肉一般,麻木地行走着。没有自己的情感,没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只能随着别人的思想去思考,去行走,去生活……



    上班下班、会议、应酬,很多时候,感觉没有任何东西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今晚主宾不擅喝酒,于是宴会早早结束了。反而有些不习惯了,不知道空出来的这段时间该如何打发。只是开着车在陌生的城市闲逛,希望异域的夜色也能找到传说中那种故乡的感觉。



    夜色中的h市很安静,只有洁白的积雪和路旁的冰雕在昏黄的路灯和车灯的照射下自娱自乐。折射出各种各样的光芒,让这个城市的夜晚多了别处找不到色彩与情趣。



    也许是被调皮到安静的积雪所影响,忽然很想喝杯咖啡。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发发呆,享受一下属于自己的心情,哪怕只是一瞬间。我想,那都是无比幸福的。



    极北地区夜色中的城市安静到有些寂寥。转了大半个城市,好不容易才碰上一个男子带着一个小女孩在路边堆雪人。停下车,我问他附近有没有咖啡屋。他很热情,给我介绍了好几家,最后我选择了一间俄罗斯人在郊外开的咖啡屋。因为他说这家咖啡屋从来不会说“打烊”这两个字,只要有客人,他们奉陪到底。而且还有一个钢琴师即兴演奏。



    我把车停在门口一看,木质的招牌上刻着中、蒙、俄三种文字,“勿忘我咖啡屋”,挺有点诗意的嘛,让人看着心中就莫名地躁动。



    但愿我也能在这里有点艳遇,最好是一见钟情,然后矢志不移的那种。



    想着想着,我都感觉到自己嘴角都要翘上天了。



    进去一看,十几个桌子,就坐了两桌人,都躲在昏暗的角落里窃窃私语,想必是情侣。朦胧中,看着他们卿卿我我的样子,很是让一个流浪的异乡人羡慕到嫉妒。



    我选了靠窗的位子坐下。心里酸溜溜地想着,他们真傻,视觉这么好的位置不选,偏要躲在角落里。喝咖啡享受的是环境和心情,谈情说爱也不该忘了喝咖啡的初衷才好。



    虽这么想着,可我还是感谢他们,给我留了一个这么好的位置。



    屋子很安静,幽暗的蓝光让屋子显得更加静谧。一个大块头的俄罗斯男子正在弹着钢琴,琴声悠扬。还没来得及听是什么曲子,就结束了。接着又弹了一首,散落的琴声激起了我内心的伤悲。



    日哦,你真会选,我一进来你就弹《眼泪》,不知道大哥我今天心情不好吗? 虽然心里有点郁闷,但还是不得不赞赏他两句,弹得真不错,比我们公司那几个专业院校毕业的好多了,看着他自我陶醉的侧影,羡慕得牙痒痒的。



    要是我也能来那么一下,该有多爽呀。传说中,会弹琴的人,都是谈情高手。我也只能在心里叹气了,当年也有机会好好学的,就是不珍惜,错过了。



    刚进门时,才是小雪,此时窗外已是大雪纷飞,纷纷扬扬地在空中飞舞,划出一道道绝美而又不可思议的弧线。大概是孤独久了,听着音乐,看着落雪,心莫名的就会伤感,就会跌落到谷底。于是就会幻想着有一位美丽动人的异性过来拯救我。



    可是这些年的经历,让我感觉除了她,似乎已经找不到一个人来拯救我。没有一个人愿意陪伴我,见证我的一生……



    可是她已经远走了,不再回头。但我还是要为她点上一杯咖啡的。



    感觉音乐和雪花一样,像个女人的心思,动听、优雅,有声或无声地流淌,但是瞬息万变。一不小心她就会震破你的耳膜,割破你的喉咙,冷却你的激情。或者让你飘飘欲仙,醉生梦死,或者让你跌落深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敢说自己有多了解女人,但是还是自信了解那么一点点的。这些年,也时常在各种女人之间徘徊。虽然都没有结成正果,但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有些就够了,何必知道的太多。某位哲人不是说过吗,不要知道的太多,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生活如此美好,我还要好好享受我的人生,哪怕是悲催的人生,也自有一番风味。



    所以我宁可孤身一人坐在这里静静地品着咖啡,享受着只属于自己的时光,这是多么惬意的事情。所以敬告各位弟兄,没事就自己呆着,别去招惹女人。



    似乎已经有千百年没有享受过这种宁静了。很喜欢这种安静,喜欢这样静静地享受自己的心情,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这样的环境,喝着加奶不加糖的苦咖啡,入口顺滑,苦而不涩。进到体内,心里也会涌起一股股甜滋滋的味道。



    这是我的世界,这里是我的城堡,我的城堡只有我自己,我自己就能让整个城堡蓬荜生辉,一片天光……



    忽然,一个悦耳的女声把我的幻想踩碎了,“这杯咖啡是为我点的吗?”



    我抬起头看着她,一身黑,帽子上还有几片雪花,看不见她的脸。我想她一定很丑,所以不敢示人,上天是公平的,有着那么悦耳的声音,肯定没有让人赏心悦目的容貌。



    当然,除了我的小洁。



    奇怪,好多年了,我都不再去想小洁了,一直都以一个“她”来替代的,怎么突然念起她的名字了呢?



    “我很不喜欢自作多情的人,特别是自作多情的女人。”



    我没有理她,拿起面前的咖啡杯,轻轻碰了对面的咖啡杯,心中默念着,“小洁,来喝杯咖啡。”



    “不用那么客气的。”黑衣女子拿起咖啡,轻抿一口。直接就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让我很不爽。



    “我就坐一会,你朋友来了我就换位子。再给你们买单,ok?”



    “不行,你踩疼我了,还要在我面前示威吗?”



    她愣了一下,看看自己的脚,“我踩着你了吗?”



    我有点生气,又有点想笑,但还是故作镇静地说,“是呀,你把我刚才的幻想踩碎了,你说我能不疼吗?”



    她把包一放到桌子上,也不管我答不答应她,屁股直接砸在沙发上,“你现在还坐在我的梦上面呢,这又怎么算?”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怎么反击她,只好轻呡一小口咖啡,然后望向窗外,掩饰一下自己败阵的窘态。



    我的余光告诉我她在盯着我看,我心里暗笑,哈哈,没见过美男子吧。看吧,看吧,回去睡觉你肯定会做恶梦。



    没想到她竟用不容商量的口吻说,“咖啡不好喝,我想喝酒。”



    我回过头看着她,其实也看不到她的脸,昏暗的光线,还有那个斗篷一样的帽子,像一堵高不可攀的围墙,我根本无法逾越。但我还是要表现出我的怒气,“要喝滚一边喝去,别在老子面前晃!”



    她大声地说道,应该是喊道:“老娘就是要在这里喝,有本事你打我呀!!!”除了那位还在琴声中自我陶醉的俄罗斯哥们外,屋子里的人都转头看过来,似乎有着冲上来扁我或者扁她一顿的趋势。



    “服务员,来一瓶七十五度的伏特加。”似乎看到了她微微扬起的唇角,像是戏蔑我一般。我大声地喊道,我整死你丫的。在这里特别声明哦,我不是被她,或是他们吓的,虽然我不是什么绅士,但是我只想享受片刻属于自己的安静时光。



    不就是酒嘛,老子给你喝,喝死你个王八蛋。一会你喝趴了,我的世界也就清净了。



    她拿起酒瓶,倒满一杯,仰天就喝,直接就喷出来了,溅了我一身。我虽然湿身了,不但不生气,还很开心,我得意地看着她,心里乐滋滋,呛死你个小妖精。



    她大声喊道,“服务员,来两瓶绿茶。”转头埋怨我,“你懂不懂怜香惜玉的,那么高度的酒你要呛死我呀。怪不得在这里空等。”



    我恨得牙痒痒,狗日的,你不让我乐一会就算了,还揭我的伤疤,戳我的痛处!请你喝酒你还挖苦我?!



    当时真就想一巴掌扇过去。恨归恨,气归气,对一个女孩子,我能下得了手吗?(但愿是个女孩子)。



    她给我调了一杯放到我面前,我故意气她,说道:“我妈说了,不要乱吃别人给的东西。”



    估计她真气了,拿回去咕噜一声,灌进自己的胃里,叽叽咕咕的说道,“我毒死你个王八蛋。”



    一计得逞,见好就收。



    我不再理她,也不想理她。也不看看我是什么人,当年我可是在各种酒吧混的。在酒吧骗吃骗喝的人,我见过的比你见过的人还多。



    望向窗外,雪花纷纷扬扬,铺天盖地地飘落,雪落无声。外面是一个如此安静的世界。世间所有的一切,悲伤地,幸福的,快乐的,痛苦的,一切的一切,都被同一种颜色埋葬,只留下一种叫纯洁的白色。



    小洁,我想你了。在故乡a城,你说没有雪的冬季空留遗憾,后来你到北京念书,你又说北京的雪是黑色的,你想透过钢筋水泥,透过城市的尘埃看一场真正洁白的落雪,你想看漫无边际的雪原……



    现在,我来了,在这片辽阔的大草原,不,应该叫大雪原。我用我的双眼替你看,我用心跳传递给你,你收到了吗?你在那边还好吗?



    真烦,那黑影用脚踢我,又把我的梦踢飞了。我刚要发作,她轻声的说,“再来一瓶好吗?”哈哈哈,我听到了哀求的语气,哥哥很满足,哥哥很惬意,哥爽妹也爽,我转头对服务员喊道,“伏特加,再来一瓶。”



    还真是黑影呀,屋里这么热,喝着高度酒,居然还能穿着外套,i服了you。我在心里坏坏地想,如果是战争年代,你肯定是合格的特务,任敌人怎么折磨都不会泄露组织机密的。



    “你陪我一起喝!”黑影含糊不清,语气却很清晰,是哀求。



    “不喝,不喜欢和一个陌生人喝酒,特别是和一个女孩子。”



    “不喝拉倒,老娘自己和自己喝……”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又把旁边的那个杯子倒满。果真是自己和自己碰,自己和自己喝。



    可是这样熟悉的场景让我很不爽,也很心酸。



    她拿起酒瓶的时候我愣了一下,小洁呀,她喝了一瓶了,这女人疯了。她这回没再兑绿茶,拿起酒瓶就吹,咕噜咕噜地喝。没有再喷出来,这回我真被她吓住了。



    我抢过酒瓶,她又抢回去,来来回回,我们像是在拔河,她也真够有力的,居然能从我手里抢东西。酒精呀,你丫的真是好东西呀,不仅能乱性,还能激发体内的力量,看看我眼前的母金刚,贼狠了。



    不过本公子也非善辈,哪能容你一小女子在本大爷面前撒野。我用力一拉,酒瓶就到我手上了,老子让你看看什么叫喝酒,我仰起头,大半瓶酒就从瓶子的肚子移到我胃里了……



    后来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是怎么把那大半瓶酒喝下去的,在以后的好几年,我都很佩服我自己当时的激情四射,勇气泛滥。



    小洁呀,好过瘾呀。我胃里立马就翻江倒海,幸好平时经常和那帮狐朋狗友练功,要不真就废了。我打着嗝,运着气,压住随时有可能往外喷的n多种食物的混合物。



    黑影趴在桌子上哭了,是那种撕心裂肺的哭,我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就是那种比惊天地、泣鬼神还要高那么一点点的那种。幸好屋子里的人都走完了,只剩我们两个和一个服务员还有钢琴师。钢琴师根本没看我们一眼,依然陶醉在他的琴声中。而坐在吧台后面的那哥们看我的眼神估计在说,这小子,欺负一个弱女子。



    如果我再狠一点,估计他会冲上来,大喊,“禽兽,放开那女孩,让我来。”就是不知道他的国语有没有这么溜。



    我喝下剩下的那半杯咖啡,才压制住上串下跳的酒精,我坐下来,看着黑影起伏的背,无奈,还是无奈。我用了三十几年学会油腔滑调,却学不会怎么去哄一个女孩子开心,更不会去让一个女孩子停止她的哭泣。



    她开始只是哭,后来升级了,边哭边吐,你以为你是我呀,喝了一瓶多,不吐才怪,。



    我看表,凌晨两点半了,我得走了,你就在这里慢慢吐吧,黑影吐吧吐吧不是罪。



    我叫服务员过来买单,拿起外套刚起身,她猛地抓住我衣服。小样,反应还挺快的嘛,是不是假醉呀?不会,吐成这样假不了。我用力一拉,完了,她扑到我怀里了。



    她抱着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靠在我肩上说,“涛,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我好怕。”



    这还不算,她居然要吻我!天呀,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吐成那样了,还要吻我,滚一边去!



    我赶紧推开她,却推不开,我转脸向服务员求救,朦胧中,我看见他的手里好像拿着水果刀,酒瓶之类的进攻型武器。我心想,完了,这一抱,再一喊,加上她不顾艰难险阻,伸头要吻我的动作,我成了那个“涛”了。把她丢下,这哥们不但会痛扁我一顿,有可能还会割下我jj的,听说俄罗斯那边玩这种玩得很溜的。我怕怕哦。



    特别是那个钢琴师也站了起来,近两米的身高,眼神不善地看着我。



    怎么办,如何脱身,我正想着,忽然,黑影停止了哭泣,挽着我的手臂,喃喃地说,“涛,我们回家吧,回我们的家。”我想着自己现在是跳进太平洋也洗不清了。



    算了,老子认栽,给你开个房,把你一丢,闪人。从此不再见面,老死不相往来。



    我费尽吃奶的力,不止,连在娘肚子里喝羊水的力都使出来了才把她拖到车上,我发动车却不敢开。我眼也花呀,我是人不是神呀,我也会醉呀。



    服务员过来敲我的车窗,我放下车窗,他递给我一个袋子,哦,忘了拿了,黑影的包。



    我对那哥们说,兄弟,能不能送我们回去,我开不了车了,这里太偏,打不到车,你到市里容易打车回来。



    我虽然怕他,但是被他干掉的概率总要低过我用车干掉别人或者干掉自己的概率吧。我不得不请求他的帮忙。



    这哥们讲义气,微微点头,我就爬到副驾驶位子上坐下,各位别学,这个可是高难度动作,后来我试了好几回,都爬不过去。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爬过去的,对了,酒精,酒精的魔力好大好大的哦。



    黑影现在已经成了黑色垃圾袋,堆放在后座上,小洁呀,这个垃圾袋破了,垃圾撒在我车上了。



    那哥们问我去哪,我还在想去哪个酒店,垃圾袋说了地址。那哥们也不多问,一点油门,车子唰地踩着雪疼痛的呻吟奔向城市虚假的光明。



    我给那哥们钱打车回去,他没要,说以后常来就是了。最后还不忘教育我,闹别扭很正常,但是不要这么狠心,女孩子是用来哄的。说完就吹着口哨走了。



    我摸摸晕乎乎的脑门,然后默默地对着他离去的背影伸出了中指。老子自称爱情杀手,还用得着你这小毛孩来教训我。一边凉快去。



    我打了个冷战,还真冷呀,零下三十多度呢,何止是凉快呢?一摸肩上黑影垃圾袋的杰作,结冰了。



    我把她拖出来,想着既然是垃圾袋,就得有垃圾袋的样子嘛,用力一提,她就趴到了我肩上。我骂自己笨,早点想到垃圾袋不就省事了吗,还使出喝羊水的力拖她,我真他妈笨。



    我问她几楼,她回我,“还用问吗?”



    我就来气了,故意抖着肩膀警告她:“再不说老子让你明早就成标本。”真的,不用到明早,再站一会我们都成标本了,我和她衣服上湿的地方都结冰了。



    这招管用。“c区二栋。”她终于半死不活地回答了。



    我看了看停车场边上的路牌,日,居然还要拐过五栋小楼。虽然不是很远,但是这样的夜,这样的天气,扛着这样的一个垃圾袋。任何不爽都呈几何倍数上涨呀。



    我边走边说,你真会选地方哦,住的地方挺好的,下次你的涛回来了,我还请你喝这个酒,然后你叫他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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