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011愿世上所有的父母能长命百岁
到泥马村小学，还是让王楚吓一跳。那是跟北津乡作比较而来的。北津乡中心小学虽然已经建成了五六年了，作为整个崇德县最为漂亮的乡村小学，还因为上过电视而名震四方。四百米标准操场，灰白瓷砖墙，整齐三层，四十来个教室，一点不比一些镇头上的小学差。
但是眼前的小学，是小学么？他立刻全能脑补电视、电影里看到的山村小学简陋小学的情景，一个，两个学生，一位教师的那种。
推门进去，王楚这才理解了“破村小”的含义。铁门锈迹斑斑，发出刺耳的声音，好像随时会掉下来。学校三面是黑瓦平房，看不出什么年纪，教室门窗都朽烂了。
小学操场居然是泥地。操场长满杂草，有的居然有一米多高，长得影影绰绰。不过优点也很明显，空气绝对清新，pm2.5低到可忽略。
“是不是感觉能窜地出老虎来？啊……哈哈哈。”王楚望了望身后，原来已经有一位年龄较大的老师到了，大热天，带着鸭舌帽，很奇怪打扮，面对着王楚笑，嘴里露出熏黑的牙齿。王楚还在观察低矮的校舍，心底一惊。
“你好，我是王楚，新来报到的。以后请前辈多指导。”王楚胡乱招呼了几句。
“不用那么客气，我看你这样的年轻人来这里，真的是这所小学的福分，周边小鬼头的福分啊。”“鸭舌帽”说。
“走，办公室门我有钥匙。”只见那位年长同志，右手一个超大哑铃，左手一个超大哑铃，上下轮动，一件白背心已湿透了，“鸭舌帽”活脱脱一个现代健身帝!向着王楚暗示，摸他口袋，里面有钥匙。
开门后，一股超浓梅湿气如雾涌出，办公室里面几个简易桌子，感觉配钥匙都多余。
跟那位“鸭舌帽”健身帝同事寒暄一阵，后面陆续来了三个同事。“你们好，你们好。”王楚机械地跟大家打招呼，坐在一张破旧的办公桌前，王楚神情恍惚，帮助大家泡茶，抹桌子，扫地。
半小时后，学校负责人宣布，今天工作已经全部超额完成！你们可以各干各的，想回家也行。
那位“校长”对已开启“白日梦游模式”的王楚说，“小王，明天要到中心学校去拿课本，我们一起去，你可以直接到学校去。不用先来这里了。”
“好的，好的。”王楚回过神来，又机械地回道。
上班原来这么轻松？王楚心里只犯低估。
一个女同事跟大家交代说要回去给孩子喂奶，先走了。留下一屋子四位男教师。
一个身材稍瘦的中年同事道，“王楚，你会不会打麻将？”那口气如何？怎么说呢，大概跟“孔乙己”问回字有几种写法相似。
“不会，不会。”王楚道。
“来，来，我给你读一段我笔记本上的经典文字，你听听。麻将搓得好，说明有头脑；麻将搓得精，说明思路清；麻将搓得细，说明懂经济；三花不啃声，说明城府深。”那位同事说，“知不知道，你为什么分到这里？打牌都不会，怎么搞好教育？以后怎么能有进步？”
王楚发愣，打麻将和搞教育都有联系？但是他提到了为什么分在这里，听口风，他知道什么情况。王楚决心跟他套套近乎，从办公室墙上看了看教师简介，知道他叫张金狗。咦，金狗！超接地气的名字啊。阿猫阿狗，好养活，不是没道理。王楚心想。
“张老师，你说的有道理，以后要跟你多学习。”王楚说道。
“学习？这个不用学习。走，我们直接操练去，搓麻将跟捉田螺一样，可无脑操作的。只要你带上钱？我们免费教。”金狗老师说。
“不了，等下我还要去镇上。跟同学约好了。不好意思啊，张老师。”王楚明显撒了一个谎，为了掩饰脸红，想赶紧溜走。
不玩白不玩，他没想到，上班第一天是这个样子。还有工资拿，何乐而不为呢。赶紧骑了自己的旧28寸单车回家去，路过苍茫茫一大片稻田，嘴里没心没肺地哼着歌。
回到家里，王楚看着家门前晒谷场上的碎酒瓶就知道情况不对。
糟了，出事了。
王楚爸妈在里屋干架！！这已经是n次了。
王楚推倒车子，奔进屋。
才发现战争已经结束了。
王楚妈躲在厨房间鬼哭狼嚎，蹲在地上，抱着头。
王楚爸坐在厢房里的饭桌前抽闷烟。
弟弟站在门角里落咬着拳头，鼻口挂着清水鼻涕，王楚弟弟才读小学。
很多年以后，王楚依旧能在噩梦中反复重复这样的画面和声音。没有人想到的是，在两个儿子成家后，这对老夫老妻，帮忙管管孙辈小孩，年老了以后会越发恩爱。愿世上所有的父母能长命百岁。
“要不是还有想到家里两个小孩还没做人家，我真的先去死了算了。你看看你，一个软泡虫，自己没本事，窝在家里发大火。要钱，钱没有，要胆，胆没有，家里不就死一头小猪么，灌死黄汤，想当鬼啊。”里屋传出闷闷的声音，那是嗓子哭哑以后发出的。外人听了会汗毛竖起。王楚爸其实不贪酒，只有发愁的时候才装模作样咪一点。
“你再骂人，在骂，我烧了这个屋，全家死了干净！”王楚爸厉声道。看见王楚跑进屋，起身飞上前，扇了王楚一巴掌。
王楚蒙了，脸上热辣辣的。
“我问你，你三叔给过你钱，你为什么不拿出点来。啊……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到外面胡吃海喝，我同你妈在家里像牲口一样干活，起早贪黑培养你们去读书，你们倒好，天天人影没的，混日子。”王楚爸一阵心酸，用力抹去了眼角的眼泪。
王楚感到每一分每一秒的心都要碎了。声音哽咽地回爸妈道，“爸，儿子错了。三叔的钱，我没有动过一分啊，存折卡的密码忘了，想问三叔又不敢。就是上街也是同学请的客，一天到晚让同学请，自己铁公鸡一毛不拔，混不过去的，即使请了，也是平时省下来的啊。现在家里困难点，应该是暂时的，今天我去学校报到了，以后会有工资帮衬家里，好么，爸爸……妈妈……。”
王楚看着自己身上，洗地发白的牛仔裤，几十块的地摊货，出门他只有这样一条裤子，眼泪不由下来了。想着到村小后的心里委屈，更于无人说！
(本章完)
但是眼前的小学，是小学么？他立刻全能脑补电视、电影里看到的山村小学简陋小学的情景，一个，两个学生，一位教师的那种。
推门进去，王楚这才理解了“破村小”的含义。铁门锈迹斑斑，发出刺耳的声音，好像随时会掉下来。学校三面是黑瓦平房，看不出什么年纪，教室门窗都朽烂了。
小学操场居然是泥地。操场长满杂草，有的居然有一米多高，长得影影绰绰。不过优点也很明显，空气绝对清新，pm2.5低到可忽略。
“是不是感觉能窜地出老虎来？啊……哈哈哈。”王楚望了望身后，原来已经有一位年龄较大的老师到了，大热天，带着鸭舌帽，很奇怪打扮，面对着王楚笑，嘴里露出熏黑的牙齿。王楚还在观察低矮的校舍，心底一惊。
“你好，我是王楚，新来报到的。以后请前辈多指导。”王楚胡乱招呼了几句。
“不用那么客气，我看你这样的年轻人来这里，真的是这所小学的福分，周边小鬼头的福分啊。”“鸭舌帽”说。
“走，办公室门我有钥匙。”只见那位年长同志，右手一个超大哑铃，左手一个超大哑铃，上下轮动，一件白背心已湿透了，“鸭舌帽”活脱脱一个现代健身帝!向着王楚暗示，摸他口袋，里面有钥匙。
开门后，一股超浓梅湿气如雾涌出，办公室里面几个简易桌子，感觉配钥匙都多余。
跟那位“鸭舌帽”健身帝同事寒暄一阵，后面陆续来了三个同事。“你们好，你们好。”王楚机械地跟大家打招呼，坐在一张破旧的办公桌前，王楚神情恍惚，帮助大家泡茶，抹桌子，扫地。
半小时后，学校负责人宣布，今天工作已经全部超额完成！你们可以各干各的，想回家也行。
那位“校长”对已开启“白日梦游模式”的王楚说，“小王，明天要到中心学校去拿课本，我们一起去，你可以直接到学校去。不用先来这里了。”
“好的，好的。”王楚回过神来，又机械地回道。
上班原来这么轻松？王楚心里只犯低估。
一个女同事跟大家交代说要回去给孩子喂奶，先走了。留下一屋子四位男教师。
一个身材稍瘦的中年同事道，“王楚，你会不会打麻将？”那口气如何？怎么说呢，大概跟“孔乙己”问回字有几种写法相似。
“不会，不会。”王楚道。
“来，来，我给你读一段我笔记本上的经典文字，你听听。麻将搓得好，说明有头脑；麻将搓得精，说明思路清；麻将搓得细，说明懂经济；三花不啃声，说明城府深。”那位同事说，“知不知道，你为什么分到这里？打牌都不会，怎么搞好教育？以后怎么能有进步？”
王楚发愣，打麻将和搞教育都有联系？但是他提到了为什么分在这里，听口风，他知道什么情况。王楚决心跟他套套近乎，从办公室墙上看了看教师简介，知道他叫张金狗。咦，金狗！超接地气的名字啊。阿猫阿狗，好养活，不是没道理。王楚心想。
“张老师，你说的有道理，以后要跟你多学习。”王楚说道。
“学习？这个不用学习。走，我们直接操练去，搓麻将跟捉田螺一样，可无脑操作的。只要你带上钱？我们免费教。”金狗老师说。
“不了，等下我还要去镇上。跟同学约好了。不好意思啊，张老师。”王楚明显撒了一个谎，为了掩饰脸红，想赶紧溜走。
不玩白不玩，他没想到，上班第一天是这个样子。还有工资拿，何乐而不为呢。赶紧骑了自己的旧28寸单车回家去，路过苍茫茫一大片稻田，嘴里没心没肺地哼着歌。
回到家里，王楚看着家门前晒谷场上的碎酒瓶就知道情况不对。
糟了，出事了。
王楚爸妈在里屋干架！！这已经是n次了。
王楚推倒车子，奔进屋。
才发现战争已经结束了。
王楚妈躲在厨房间鬼哭狼嚎，蹲在地上，抱着头。
王楚爸坐在厢房里的饭桌前抽闷烟。
弟弟站在门角里落咬着拳头，鼻口挂着清水鼻涕，王楚弟弟才读小学。
很多年以后，王楚依旧能在噩梦中反复重复这样的画面和声音。没有人想到的是，在两个儿子成家后，这对老夫老妻，帮忙管管孙辈小孩，年老了以后会越发恩爱。愿世上所有的父母能长命百岁。
“要不是还有想到家里两个小孩还没做人家，我真的先去死了算了。你看看你，一个软泡虫，自己没本事，窝在家里发大火。要钱，钱没有，要胆，胆没有，家里不就死一头小猪么，灌死黄汤，想当鬼啊。”里屋传出闷闷的声音，那是嗓子哭哑以后发出的。外人听了会汗毛竖起。王楚爸其实不贪酒，只有发愁的时候才装模作样咪一点。
“你再骂人，在骂，我烧了这个屋，全家死了干净！”王楚爸厉声道。看见王楚跑进屋，起身飞上前，扇了王楚一巴掌。
王楚蒙了，脸上热辣辣的。
“我问你，你三叔给过你钱，你为什么不拿出点来。啊……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到外面胡吃海喝，我同你妈在家里像牲口一样干活，起早贪黑培养你们去读书，你们倒好，天天人影没的，混日子。”王楚爸一阵心酸，用力抹去了眼角的眼泪。
王楚感到每一分每一秒的心都要碎了。声音哽咽地回爸妈道，“爸，儿子错了。三叔的钱，我没有动过一分啊，存折卡的密码忘了，想问三叔又不敢。就是上街也是同学请的客，一天到晚让同学请，自己铁公鸡一毛不拔，混不过去的，即使请了，也是平时省下来的啊。现在家里困难点，应该是暂时的，今天我去学校报到了，以后会有工资帮衬家里，好么，爸爸……妈妈……。”
王楚看着自己身上，洗地发白的牛仔裤，几十块的地摊货，出门他只有这样一条裤子，眼泪不由下来了。想着到村小后的心里委屈，更于无人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