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NO.3 个人办公室
凌晨5：00。柚木市第三中学。
在顶楼，独立于各科备课室以外的一个小房间，那扇有些生锈的铁窗被轻轻地推开了。
黑发黑眸的青年静静地立在窗后，凝视着铁杆外黑灰色的天空，在凉薄的夜空下，校园的一切都是没有颜色的。
这是最黑的时候了，但也就在黎明之前。
“很快，就要变成青色的了。”青年解开了慵懒地束住发尾的发带，疲倦地合上颤抖着的眼皮，转身消失在窗边。
……
凌晨6：00。
早起的高中生都已经坐在教室里了，顶尖层次的他们不需要谁来鞭策。
千里马从不是被鞭打出来的。
翻开书，扭开笔盖，精神奕奕的一双双眼睛也在摊开的笔记本上圈点着，那是每一个人曾经都无法拒绝的梦想。
……
6：30。
这是属于柚木三高的起床铃，不仅仅是对不惯早起的学生，还对在家里休息的老师。
这天早上，全体老师要开一个短暂的早会，所以不约而同地他们都比平时早起了一些。6：30，大部分兼任着家庭主妇和家庭司机的老师都已经开始忙活了，毕竟在操心完自家孩子以后，他们还需要去为别人家的孩子再操一份心。
忙碌。这是整个柚木市的苏醒。
……
早上7时，柚木三高教师会议室已经几乎座无虚席。
“开学前两天就布置了的任务各位完成了吗？”校长面带和蔼微笑地站了起来，目光里微微透出考验的意味审视着台下那些新来的实习老师。
一些负责带实习生的辈分高的老师赶忙都对自己的后辈投去了鼓励和催促的目光。
实习老师面面相觑，皆是想起了几天前老一辈介绍校长时倒抽冷气的神态。
——“这就是正校长，复姓王孙，那个皮笑肉不笑的超级严厉的变态……”
一想到此，不少都是刚任教了初中一个学年或者仅仅几个月的实习老师都“刷”地一下站了起来。
“报告校长，115班新生报到手续，班级事务分配等工作都已经全部完成！”
“校长，117班完成状况良好。”
“报告，118班……”
“119……”
“120……”
待负责120班的实习老师也通报完毕以后，会议室里的空气突然陷入了一片寂静，5个实习老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僵直了身子不敢坐下。
很少会有人没注意到这报道的中间跳了一个班。因为众所周知，115~120这六个班向来是柚木三高实习生的培育班，这个习俗早从建校第二届开始就是如此了。
全校老师都回过头看向后边的高一级老师区，略带嘲笑的目光渐渐聚集到了高一级级长身上。才第一次工作小结会议就敢迟到？你们高一胆子也太大了吧？
而那些对新一届高一级比较看重的主任也是暗暗叹息，什么事不好偏要在王孙校长的会议上迟到？就是神佛也救不了那个实习生了。
高一级的女级长感受到了聚焦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满脸愕然地将站着直冒汗的5个实习生看了又看，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急急地也站起来对王孙校长歉意地道：
“校长，这……116班的班主任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及时到场，他完全没有向我请假！我一定尽早跟进，并给他记上相应的处罚，这样懈怠工作的人，是绝对不能当我们柚木三高的老师……”
“咳！”突然的咳嗽让女级长愣了愣，正准备继续说下去，却又响起了接二连三的声音。
“咳！咳！”
明显是装出来的巨大的咳嗽声生硬地打断了高一女级长的解释，众老师惊愕地把目光从女级长身上离开，朝发声源看过去，想看看是谁那么牛，结果却令他们怀疑今早是不是忘吃早餐了有了精神幻觉。
“咳咳！好了……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对于新来的老师我们要有宽容心嘛！而且我相信平明老师，他一定已经将工作完成好了！”主桌位上的校长，是的就是那个之前总在鸡蛋里挑骨头，历年来不知骂哭了多少不小心犯了错的优秀实习生的王孙校长，此刻手握成拳头放嘴前，一本正经地假咳嗽着。
“好了好了，坐吧坐吧，我们再聊一下办公室的硬件配置怎么样了。”王孙校长和蔼的笑容好像冻在了脸上，变都没变地强行过渡到了下一个话题。
5个实习老师稀里糊涂地坐下了，而早就做好了准备迎接暴风雨的女级长，更是一脸呆滞地缓缓倒在了椅子上。
王孙校长怎么可能替一个实习老师掩护？是因为关系吗？可是听说那个116班班主任才16岁，这么年轻他自己上完了学吗？他教得了人吗？这偏心不是……太离谱了吗？
一个德育处主任忍不住站了起来：“校长，说到办公室，顶楼那个小单间已经废弃很久了，我们德育处一直很缺办公场地，能不能今年就批给我们？”
其他老师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德育处的职务范围不断地在扩大，以往的那点儿地方不够用了也很正常。
“诶，对了，”几个昨天晚下班的老师开始小声地议论纷纷，“昨天不是才看见一个留长发的男学生走了进去吗？”
会议室回音效果很好，坐在主桌位上的王孙校长听见了几个老师的说话声，眼皮跳了跳，咬牙切齿地、装作面带微笑地直视刚才提出议案的那个主任说：“很遗憾，那个房间已经是平明老师的个人办公室了，德育处这些年不都是那几个办公区吗？就别改了。”
“什么！”德育处主任惊呼。
“个个个个个个人办！公！室？”教师会议室像是炸开了窝，老师们瞪大了眼睛像是丢了孩子那样开始激烈地辩驳，特别是工作了20年以上的老辈份老师——那些爷爷奶奶级别的人物最为义愤填膺，气势汹汹地大拍着桌子，摇着头叹着气。
果然，乱成一团糟了啊。校长面容苦涩地看着闹腾的会议室，这也难怪，柚木三高的环境本就远远比不上二高和一高，现在这样分配真的是很得罪这些为学校鞠躬尽瘁的人啊。
看来得抽时间安慰一下他们，稳定一下军心了。王孙校长这样想着，却不得不干巴巴地甩出了一句话——
“先说一下，平明老师的背景很特殊，他做出的决定你们都要全力配合。”
感受到台下人质疑而即将暴动的起义农民般的目光，王孙校长宛若哑巴吃黄连——心里有一万句苦也说不出来。敢情您们真以为那个背景的意思是“走后门”吗？那可是国家政府啊！国家政府是什么级别的背景？通天了啊都！
不过平明在那个年纪居然能有政府做后盾，想必是个人都不敢想象吧？
……
散会后，趁着无课，一些年轻冲动的老师忍不住偷偷去了顶楼。
其实这个“偷偷”做不得数，毕竟他们身后，有足足一大群老师以一种殷切的目光默默目送他们离开。
几男几女到了顶楼，相视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坚定的神色，放慢了步子往那个小房间悄悄走了过去。
走近了，一阵轻轻的，恍若沙沙春雨落在湖水上的声音由浅入深、连绵不断地飘散开来，在几个老师讶异的目光中轻轻地融入了他们的听觉。
“嗒嗒嗒……”
越是和平明的个人办公室离得近，这阵声音也就越明显，越显得灵妙和不绝。
“什么音乐啊？这么特别？”一个女老师忍不住压低了声音提出来，“我们开门看看好不好？”
一个男老师接收到女老师投来的充满哀求的目光，脸一红，干脆狠下心道：“有什么可怕的，甭论什么背景，在这儿他就是个乳臭未干还比我们辈分低的小娃娃！”
言罢，男老师把手搭在门把手上，为了避免自己后悔，他下一刻就旋开了门。
门，老旧。但吱扭声过后，几个老师都发现那“音乐”还在，丝毫没有被干扰。
——办公室里没有开灯，单就从半开窗户里渗进来的阳光还很浅淡，不足以完全点亮这有个些黯淡的房间。青年坐在唯一的那张椅子上，膝上放着一部纯白样式的笔记本电脑，而他的一双手，修长十指正一刻不停地飞舞在键盘上。
面对那手拉出的重重幻影，蜻蜓点水、浅尝辄止般按键盘的优雅迅速，就是打惯了论文的几个老师一时间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心中呼啸着奔过流星雨那么多的草泥马，只想膜拜而不想说话，仿佛幸遇了神迹。
青年一头黑发是散着的，没有到腰，但也远远过了肩膀。他在黑发的阴影里抬起了眼眸，笑意盎然，不知是因为早就预判到了这一幕而笑，还是他一贯的有些亲近的疏远。几个老师听见他说——
“抱歉了，今早太晚睡觉，以后再有教务处早会，我会争取一下的。”
然后和他对视的几个老师都点点头，默默地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至此，个人办公室事件，在几个老师的统一缄默下不了了之了。
至于不说的原因，几个老师到底是真的心服口服了，还是很羞耻自己当时莫名其妙地“放弃抵抗”，就不得而知了。
(本章完)
在顶楼，独立于各科备课室以外的一个小房间，那扇有些生锈的铁窗被轻轻地推开了。
黑发黑眸的青年静静地立在窗后，凝视着铁杆外黑灰色的天空，在凉薄的夜空下，校园的一切都是没有颜色的。
这是最黑的时候了，但也就在黎明之前。
“很快，就要变成青色的了。”青年解开了慵懒地束住发尾的发带，疲倦地合上颤抖着的眼皮，转身消失在窗边。
……
凌晨6：00。
早起的高中生都已经坐在教室里了，顶尖层次的他们不需要谁来鞭策。
千里马从不是被鞭打出来的。
翻开书，扭开笔盖，精神奕奕的一双双眼睛也在摊开的笔记本上圈点着，那是每一个人曾经都无法拒绝的梦想。
……
6：30。
这是属于柚木三高的起床铃，不仅仅是对不惯早起的学生，还对在家里休息的老师。
这天早上，全体老师要开一个短暂的早会，所以不约而同地他们都比平时早起了一些。6：30，大部分兼任着家庭主妇和家庭司机的老师都已经开始忙活了，毕竟在操心完自家孩子以后，他们还需要去为别人家的孩子再操一份心。
忙碌。这是整个柚木市的苏醒。
……
早上7时，柚木三高教师会议室已经几乎座无虚席。
“开学前两天就布置了的任务各位完成了吗？”校长面带和蔼微笑地站了起来，目光里微微透出考验的意味审视着台下那些新来的实习老师。
一些负责带实习生的辈分高的老师赶忙都对自己的后辈投去了鼓励和催促的目光。
实习老师面面相觑，皆是想起了几天前老一辈介绍校长时倒抽冷气的神态。
——“这就是正校长，复姓王孙，那个皮笑肉不笑的超级严厉的变态……”
一想到此，不少都是刚任教了初中一个学年或者仅仅几个月的实习老师都“刷”地一下站了起来。
“报告校长，115班新生报到手续，班级事务分配等工作都已经全部完成！”
“校长，117班完成状况良好。”
“报告，118班……”
“119……”
“120……”
待负责120班的实习老师也通报完毕以后，会议室里的空气突然陷入了一片寂静，5个实习老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僵直了身子不敢坐下。
很少会有人没注意到这报道的中间跳了一个班。因为众所周知，115~120这六个班向来是柚木三高实习生的培育班，这个习俗早从建校第二届开始就是如此了。
全校老师都回过头看向后边的高一级老师区，略带嘲笑的目光渐渐聚集到了高一级级长身上。才第一次工作小结会议就敢迟到？你们高一胆子也太大了吧？
而那些对新一届高一级比较看重的主任也是暗暗叹息，什么事不好偏要在王孙校长的会议上迟到？就是神佛也救不了那个实习生了。
高一级的女级长感受到了聚焦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满脸愕然地将站着直冒汗的5个实习生看了又看，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急急地也站起来对王孙校长歉意地道：
“校长，这……116班的班主任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及时到场，他完全没有向我请假！我一定尽早跟进，并给他记上相应的处罚，这样懈怠工作的人，是绝对不能当我们柚木三高的老师……”
“咳！”突然的咳嗽让女级长愣了愣，正准备继续说下去，却又响起了接二连三的声音。
“咳！咳！”
明显是装出来的巨大的咳嗽声生硬地打断了高一女级长的解释，众老师惊愕地把目光从女级长身上离开，朝发声源看过去，想看看是谁那么牛，结果却令他们怀疑今早是不是忘吃早餐了有了精神幻觉。
“咳咳！好了……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对于新来的老师我们要有宽容心嘛！而且我相信平明老师，他一定已经将工作完成好了！”主桌位上的校长，是的就是那个之前总在鸡蛋里挑骨头，历年来不知骂哭了多少不小心犯了错的优秀实习生的王孙校长，此刻手握成拳头放嘴前，一本正经地假咳嗽着。
“好了好了，坐吧坐吧，我们再聊一下办公室的硬件配置怎么样了。”王孙校长和蔼的笑容好像冻在了脸上，变都没变地强行过渡到了下一个话题。
5个实习老师稀里糊涂地坐下了，而早就做好了准备迎接暴风雨的女级长，更是一脸呆滞地缓缓倒在了椅子上。
王孙校长怎么可能替一个实习老师掩护？是因为关系吗？可是听说那个116班班主任才16岁，这么年轻他自己上完了学吗？他教得了人吗？这偏心不是……太离谱了吗？
一个德育处主任忍不住站了起来：“校长，说到办公室，顶楼那个小单间已经废弃很久了，我们德育处一直很缺办公场地，能不能今年就批给我们？”
其他老师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德育处的职务范围不断地在扩大，以往的那点儿地方不够用了也很正常。
“诶，对了，”几个昨天晚下班的老师开始小声地议论纷纷，“昨天不是才看见一个留长发的男学生走了进去吗？”
会议室回音效果很好，坐在主桌位上的王孙校长听见了几个老师的说话声，眼皮跳了跳，咬牙切齿地、装作面带微笑地直视刚才提出议案的那个主任说：“很遗憾，那个房间已经是平明老师的个人办公室了，德育处这些年不都是那几个办公区吗？就别改了。”
“什么！”德育处主任惊呼。
“个个个个个个人办！公！室？”教师会议室像是炸开了窝，老师们瞪大了眼睛像是丢了孩子那样开始激烈地辩驳，特别是工作了20年以上的老辈份老师——那些爷爷奶奶级别的人物最为义愤填膺，气势汹汹地大拍着桌子，摇着头叹着气。
果然，乱成一团糟了啊。校长面容苦涩地看着闹腾的会议室，这也难怪，柚木三高的环境本就远远比不上二高和一高，现在这样分配真的是很得罪这些为学校鞠躬尽瘁的人啊。
看来得抽时间安慰一下他们，稳定一下军心了。王孙校长这样想着，却不得不干巴巴地甩出了一句话——
“先说一下，平明老师的背景很特殊，他做出的决定你们都要全力配合。”
感受到台下人质疑而即将暴动的起义农民般的目光，王孙校长宛若哑巴吃黄连——心里有一万句苦也说不出来。敢情您们真以为那个背景的意思是“走后门”吗？那可是国家政府啊！国家政府是什么级别的背景？通天了啊都！
不过平明在那个年纪居然能有政府做后盾，想必是个人都不敢想象吧？
……
散会后，趁着无课，一些年轻冲动的老师忍不住偷偷去了顶楼。
其实这个“偷偷”做不得数，毕竟他们身后，有足足一大群老师以一种殷切的目光默默目送他们离开。
几男几女到了顶楼，相视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坚定的神色，放慢了步子往那个小房间悄悄走了过去。
走近了，一阵轻轻的，恍若沙沙春雨落在湖水上的声音由浅入深、连绵不断地飘散开来，在几个老师讶异的目光中轻轻地融入了他们的听觉。
“嗒嗒嗒……”
越是和平明的个人办公室离得近，这阵声音也就越明显，越显得灵妙和不绝。
“什么音乐啊？这么特别？”一个女老师忍不住压低了声音提出来，“我们开门看看好不好？”
一个男老师接收到女老师投来的充满哀求的目光，脸一红，干脆狠下心道：“有什么可怕的，甭论什么背景，在这儿他就是个乳臭未干还比我们辈分低的小娃娃！”
言罢，男老师把手搭在门把手上，为了避免自己后悔，他下一刻就旋开了门。
门，老旧。但吱扭声过后，几个老师都发现那“音乐”还在，丝毫没有被干扰。
——办公室里没有开灯，单就从半开窗户里渗进来的阳光还很浅淡，不足以完全点亮这有个些黯淡的房间。青年坐在唯一的那张椅子上，膝上放着一部纯白样式的笔记本电脑，而他的一双手，修长十指正一刻不停地飞舞在键盘上。
面对那手拉出的重重幻影，蜻蜓点水、浅尝辄止般按键盘的优雅迅速，就是打惯了论文的几个老师一时间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心中呼啸着奔过流星雨那么多的草泥马，只想膜拜而不想说话，仿佛幸遇了神迹。
青年一头黑发是散着的，没有到腰，但也远远过了肩膀。他在黑发的阴影里抬起了眼眸，笑意盎然，不知是因为早就预判到了这一幕而笑，还是他一贯的有些亲近的疏远。几个老师听见他说——
“抱歉了，今早太晚睡觉，以后再有教务处早会，我会争取一下的。”
然后和他对视的几个老师都点点头，默默地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至此，个人办公室事件，在几个老师的统一缄默下不了了之了。
至于不说的原因，几个老师到底是真的心服口服了，还是很羞耻自己当时莫名其妙地“放弃抵抗”，就不得而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