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也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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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无声

    在见到眼前此景的瞬间,洛星夜湛蓝色的美眸里,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震惊,与莫名的伤感。

    仿佛失去重要之人的心情,同样在洛星夜冰冷的心中绽开,虽不及离月……

    却也不逊于他多少。

    洛星夜没有因为那不知是谁的无头尸体感到害怕,因为她缺乏感情,所以不知害怕为何物。

    但现在,她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心疼。

    分头行动的,这短短的时间里,离月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她会环抱一具尸体?

    “离月……?”洛星夜第一次叫出他的名字,她轻声呼唤,并渐渐走了过去。

    生怕自己的动作会刺激到此刻的离月,所以洛星夜的步履非常缓慢、轻柔。

    她能感觉到,离月身上那一度消失的东西,又一次迸发了,那源源不断涌现的危险感远比往昔强烈!至少一倍!不,十倍!

    甚至……比自己的父亲都要危险!都要致命!

    随时间流逝,她仍在靠近,直到她即将踏进那片血泊的瞬间。

    离月携着浑身弥漫的不可视蓝色电弧,动了。

    那上半身基本被猩红完全浸染的无头尸体,被离月缓缓放下。

    他的动作无比小心、无比轻柔,仿佛在放下尘世间最为珍贵的宝物那般。

    他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洛星夜,面部一片血红的他显得分外骇人。

    “你怎么……”洛星夜再次迈出一步,仅剩一步她便会踩到妇人的鲜血。

    忽然,一道黑影刹那间出现于自己面前,而后一抹血红突然在自己眼前绽放!那是离月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右拳!

    洛星夜蓝瞳猛然收缩!本能且也只来得及抬手挡在她的头部!随即一阵从人类身上绝对不会存在的,无法想象巨力穿透她的双肘!并余势不减!令洛星夜看似纤弱的双手生生砸到她头部!紧接着洛星夜那娇小的身躯便这么硬生生地倒飞出去了!

    “不能过去!”沉凝厚重且带着几分急切的声音传来,可那已经迟了!因为洛星夜硬生生地挨了离月那一拳!此刻!这位被邪神评价为,与离月胜负六四开的女孩儿!竟是硬生生倒飞近七米!

    对!不是疾退!而是直接倒飞出去!

    这一幕无疑让仅剩的,围观离月的路人们神情巨震,齐刷刷地往后退了一步!

    若非亲眼所见,任谁也不会觉得!一个人能将另一个人打飞出去这般远的距离!哪怕只是个在路人眼中显得柔弱无力的无辜小女孩儿!

    好在一道高大修长,头带墨镜与口罩,肩扛巨大反器材狙击步枪,手提行李箱的身影及时出现,以自身作为软垫接住了洛星夜!否则!若以那种速度倒在地上,洛星夜必然因为后脑遭受重创而就此昏迷!

    “现在离月处于疯狂的状态,你一个人制不住他!切忌不要让任何人踏入那层血泊!那是他此刻最不可侵犯的领土!”邪神神情凝重地看着离月,抛下行李箱,反器材狙击步枪瞬间上膛,如手枪般被他单手举起后朝天一扬!

    “所有无关人员立即离开!”邪神摘下口罩大喊!而后扣动了扳机!

    “嘭!”巨大的枪鸣惊得仅剩的,为数不多的路人们四散奔逃!因为邪神的枪口已经指向了所有的围观者!

    他是在震慑与威胁!意思也很明显,谁若不离开,子弹便会朝他身上招呼过去!

    没有一个路人愿意为了围观而葬送自己的性命!在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中!几乎所有围观者都作鸟兽散!

    唯独随后赶来,此刻离这边还有数十米远的那几人。

    他们是陌读、林铃、清尘、池归城。

    “洛星夜请看好他,我回来前务必不能让任何人踏入血泊!踩到一滴血都不行!否则离月必然会暴起杀人!切记!绝不能让任何人踏入那层血泊,或踩到任何一滴血。”

    邪神极其严肃地叮嘱洛星夜两次,而后冷厉的目光望向游乐园的入口,因为他敏锐的听觉,告诉他警笛声正悄然靠近。

    然后抓稳反器材狙击步枪,再次提起行李箱,他的身影在夜幕中,快速且无声地隐去了。

    ……

    “局面真是糟透了!”饶是邪神向来无比严谨,此刻也感到有些烦躁,以至于他险些失去冷静。

    事情的复杂程度远超他想象,本以为近期出现的威胁感愈发增多,邪神还以为是针对自己而来,这么联想,或许是曾经那个神秘的组织作祟,因此暂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将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他在处理掉那狙击手并成功逃离之后也联系了老爷子,很快便会有援兵出现。

    却不曾想那狙击手的目标竟然并非自己,也不是四极世家的那群后生子弟……而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但从离月那空洞而令人生畏的神情看来,这人他绝对认识!极有可能是他的亲人或挚友!

    可现在!唯一好友能回家的唯一线索就这么没了!而那对他的精神也必然是重大打击!这些年来从未经历失败的邪神怎能冷静下来!但大局为重!他终究是忍住了。

    “当务之急,处理好城警那边,而后再对付离月。他身上出现了以往从未有过的危险气息,那是继身穿白衣的凌苍茫之后,第二次令我感受到的致命威胁!”

    这么想着,邪神的脚步刹那间再度加快!他必须以最快速度处理好所有事情!以免迟则生变!

    万一现在的离月不再呆滞,而是突然发狂!恐怕除却自己,便当真没人能拦住他了!

    而且除了唯一线索消失以外,还有离月竟然打飞了洛星夜!这事造成的后果可绝不是开玩笑的!

    剑眉紧锁,邪神充分地感受到事情的棘手,而且以他的涵养,此刻都忍不住想骂娘了。

    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才来元都还不到三天,竟会持续遭遇这等接连不断的诡异事情!且还件件不小!全他妈都是大事!!

    ……

    “小姐!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渐渐传来,那是由于林铃提起自己的女仆裙跑来而产生的。

    到此之后,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双手染上鲜血的大小姐,心急与担忧并存之下她赶忙问道。

    不过,洛星夜对林铃的关心只是摇了摇头,一如既往的冰冷模样使她看起来很冷静。

    然后,洛星夜示意林铃看向自己眼前注视的一切,林铃会意看去。

    她那梦幻迷离的桃花眼,当即便泛起了些许泪光,鲜红欲滴的双唇也紧紧闭了起来。

    林铃怕自己哭出了声。

    洛星夜挨上那一拳的瞬间,只觉得自己两只手几乎要断掉了!而且被殃及的额头也是一阵剧痛!

    她一直以为从本家出来之后,基本没有任何同龄人能作为自己的对手,可现实却在不久后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教训。

    因为,她遇见了令她觉得非常棘手,浑身弥漫着危险气息的离月,和散发出近乎致命气息,显得更为危险的邪神。

    邪神的实力,洛星夜并不能看出其深浅,他浑身气场无比平和,宛若一个普通人。若非直觉不断提醒洛星夜,邪神非常危险,那么她几乎会下意识将这位身材高大,扔在人群里非常突出的人给无视掉。

    至于离月,洛星夜一开始以为自己看出了他的实力。

    体能上比自己要强,不过协调性似乎与自己有相当距离,所以洛星夜自信不会输给他,这也是她每次与离月交谈的底气所在。

    可现在呢?一拳。

    离月仅仅出了一拳,自己便毫无还手之力地,真正意义上的倒飞出去了,就像武打电影里演的那样。

    本以为离月的体能比自己强上一些,却也有限。

    但现实无疑给了洛星夜一个沉重的打击。

    而且,离月那一拳所展现出来的速度,洛星夜自问就算有所防备,也未必能躲得过去。

    这代表如果真正和离月打起来,生死相搏,自己最多只能撑一招。

    强烈的挫败感在洛星夜心中回荡。

    她毕竟只是个十二岁的少女,从那娇小的身材来看甚至还算不上。

    哪怕性格冷若冰霜,比同龄人早熟得多,且惯于理性思考,她的好胜心也不会因此减少。

    只是现在,看到眼前那面无表情,只是静静走回血泊中坐下后,重新怀抱起那具尸体的少年……洛星夜只觉得自己那所谓的好胜心,是多么的卑微。

    毕竟,哪怕是再好胜的人,在目睹了身边之人与别人天人永隔之后,他的好胜心也不会超过那一刻的感伤,除非太过神经大条或已经见惯了生离死别。

    显然,洛星夜两者皆不是。

    至于林铃,她并不知道事情始末,她只是听到了咆哮声、尖叫声,以及不久前响起的一道枪鸣。

    因为非常担心洛星夜的安危,所以她跑了过来,于是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她不知道离月怀抱着的人是谁,但她能体会那种至亲之人离开的感觉,毕竟她本身就经历过,她依然记得自己当时的表情。

    现在,那种感觉又一次涌现于自己心头,不仅来源于,与离月的感同身受。

    还来源于那具无头尸体。

    尽管,离月的脸现在被鲜血所染红,可他的表情非常清晰!是那种欲哭无泪、欲泣无声后万籁俱寂的平静。

    或者说绝望。

    由此可见他究竟受到了多大的打击。

    不多时,双马尾的谭欣,和披肩发的七海,这两位被林芊莹偷窃的少女竟然也来到了这里。

    虽然没了头颅,但她们依然通过衣物,认出了离月怀抱着的人,正是先前试图偷窃自己财物的妇人。

    现在她死了,七海和谭欣却没有出现“一个恶人终于死了!真是活该!”的想法,她们只是体会到一种,同类逝去时,会自然而然产生的哀愁。

    这种哀愁缓缓自心间浮现的同时,她们衷心地,为一个逝去的生命进行哀悼。

    陌读、清尘、池归城三人和林铃一样,是同一时间来到这里的,眼见离月此刻竟怀抱着一个没了头颅、满身是血的女人,三人都是神情一滞!

    三人刚想上前询问离月,可清楚此刻靠近离月会产生什么后果的洛星夜,如何会允许他们靠近?强忍着双手和头部的痛楚,洛星夜拦在他们面前,蹙起秀眉并微微摇了摇头。

    能让洛星夜蹙眉和摇头的事情必然非同小可,清尘和池归城赶忙止步,顺便拉住了陌读。

    由于厌倦了人生百态,清尘淡漠的眼神一直很少改变,哪怕看到了眼前此景依旧如此。

    但他与洛星夜一样,莫名地开始心疼。

    他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分析先前那一系列的声音,与这件事有什么关联。

    池归城的反应也很平淡,仿佛他见惯了尸体那般。

    虽说并未流露出什么不适感,可看向离月怀中的林芊莹时,一抹忧绪悄然升起。

    池归城,如今与洛星夜和清尘的心情,是一样的。

    然而陌读的眼神,一开始还算正常,不过在看见了林芊莹的尸体之后,变得非常奇怪。

    那是一种清尘他们,从未在陌读脸上看到过的表情……似乎,是一种怪异的兴奋?

    陌读对一具尸体产生了兴奋感?

    ……

    邪神离开是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城警。而洛星夜这边,早不来晚不来的游乐园安全主管部门,偏偏在这个时候才派人来。

    当然,他们来晚也是能理解的,除了某些无法形容的特殊原因以外,在游乐园的另一边,可还有着被离月打残,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的四个人。想来他们是先去处理好那边的事情之后,才来这边的。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刚才的枪声和咆哮是怎么回事?那个坐在一摊血里抱着尸体的家伙又是怎么回事?”

    看似领头的人,似乎非常不悦,他先是下令让带来的几名保安隔离这片地区,做了这没必要的事情,随即快步走来,开口便是没好气的三个问题。

    洛星夜、清尘、池归城三人并未搭话,只是从口袋里取出来三个,大小相近却样式不同的小徽章。

    那询问他们的人见状,居然立即缄默起来,原先不快的表情也转变为了惊惧。

    “绝对不能让任何人靠近那边,也不能踩到任何一滴血!”洛星夜的湛蓝眸子盯住领头人,沉声道。

    “听到了!我们目前要保护好现场不被破坏!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要做!”先是立即下了指示,领头人这才谨慎地开始询问事情始末。

    “三位,您们身份显赫,可游乐园发生枪击案这种大事,会令我们很为难。您们要是知道发生了什么,请务必告诉我们,这样我们也好向上面有个交代。”他的语气毕恭毕敬,丝毫不敢带有任何情绪,生怕得罪了眼前这三位尊贵的人。

    谁知眼前这三人居然齐齐摇头……无奈之下,领头人看向林铃、七海和谭欣。

    身为当事人之二,七海和谭欣两女自然是最有发言权的,眼看现在园方发问,她们很配合地走上前来,解释了一下先前发生的事情。

    洛星夜等人见状,皆是全神贯注竖起了耳朵,他们同样想知道离月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才,有个女人想偷我东西,被我发觉之后就跑了,接着我追上去,但是追了没多久,就被那边那个坐在那里的人推开,然后他们就开始相互追逐,跑远了……想偷我东西的女人现在被那个人抱着。”

    谭欣指着血泊中的离月,将自己所知的事情徐徐道来,七海则在旁边不断点头。

    可惜,只有起因和少许经过,没有最关键的部分。

    “看来唯一知道整个过程的,只有那边身为当事人的他了。”领头人掏出纸笔,记录谭欣的话,然后转头,恭敬地询问洛星夜:“为什么不能靠近?连踩到一滴血都不行?您是怕现场被破坏么?”

    “他朋友说的。”洛星夜不想多说,简单地回应道。

    不过想了想,似乎将理由说明白会更好,于是她简单解释了一下:“我之前就因为差点踩到那些血,然后一拳被打飞了。”

    霎时,领头人投来惊恐且难以置信的目光!因此洛星夜再次强调了一回。

    “你没听错。”

    联想到她取出的小徽章代表着那个庞然大物之后,领头人相信了。

    只不过,洛星夜和谭欣两人提供的情报实在太少。

    仔细想了想利弊,他斗胆正要再问,然而池归城却突然开口了。

    “无论如何,先让我们那经历了重大打击的同伴,好好静一下吧。”

    他的小徽章,是三人当中最具代表性的,为了不得罪池归城,领头人见他这么说,便也不再多问什么。

    他打了个电话,下令封锁好这里,若是有人靠近就直接通知他,他要亲自去处理。

    因为,这件枪击案牵扯到的人物实在可怕!池家、清家、洛家!四极世家之三竟然都有人在场,而池家的人竟还说,那怀抱尸体的人是他们的同伴!

    无论此事件后续如何,这已经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游乐园安全部长能管的了。

    ……

    另一边,邪神头戴大墨镜与口罩,左手提行李箱,右肩扛一架反器材狙击步枪出现在游乐场正门。

    由于那架势是在凶猛,因此刚出现在正门口,几十个黑洞洞的枪口霎时从不断鸣笛的警车后方出现,对准了邪神。

    邪神如何会怕?他对此视若无睹,将行李箱与狙击步枪同时扔到地上。

    吓得城警们险些扣动扳机。

    但邪神依然面不改色。

    “此人是元凶。”

    他指着行李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