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不叫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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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峰的回忆

    天空难得湛蓝,连续几天的大风吹走了所有雾霾,也吹散了遮挡太阳的云朵。阳光抚摸着大地,温暖着每一个匆忙的路人。风帮路边的大树理了个发,树叶落了一地,马路上清洁工人忙碌地清扫着。王峰和吴菲菲坐在咖啡厅里,杯子里饮料只剩下凉凉的一点,两个人已经在这里聊了2个多小时了。今天是周六,原本应该休息。但是王峰因为欣赏吴菲菲的工作能力,所以邀请她到咖啡厅沟通一下关于提升她做经理的事宜。起初两人只是聊工作,然而聊着聊着就变成了探讨人生。



    “莉莉都没告诉我,原来你还欠债。”王峰听说了吴菲菲的遭遇之后,惊讶地看着她。



    “这不是光彩的事儿,好多人一听说我欠债都不敢靠近我,所以莉莉肯定不会到处乱说,她不是刻意隐瞒的,是我叫她保密的。”吴菲菲看到王峰震惊的表情,有些后悔。王峰问她为什么这么拼命工作,自己说是因为离婚了要养孩子,然后同样婚姻失败的王峰瞬间起了共鸣,两人越聊越投机,吴菲菲忍不住告诉了他自己的遭遇。



    “这没啥!我曾经也被我前妻坑到一无所有。”王峰忍不住回想起了伤心事,眼睛盯着窗外的行人,陷入了沉思。



    “抱歉,王总,不该说这些的。”吴菲菲拿起杯子喝掉了最后一点冷茶根儿。



    “既然你把我当知己,告诉我你的秘密,那我也给你讲讲我的曾经。”王峰好久没有提起这段往事了,叹了口气,不知该从何说起,“这个故事很长,你要有耐心。”



    吴菲菲坐直身体,点点头。她很乐意听王峰倾诉,因为人在低谷的时候都盼望得到同类的共鸣。



    “我前妻是我发小,可以说青梅竹马。我第一次见她是在初中,她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女,五官不精致,但是看上去很大方,一头乌黑的秀发,那种质朴是无法取代的,我喜欢她的朴素,那种自然美。”王峰的嘴角扬起了微笑,那种甜美的记忆仿佛就在昨天,“她比我聪明,学习比我好,为了能跟她在一起,我努力学习,跟她考同一个高中、同一个大学。大学毕业以后,我决定创业。开始很困难,我是真的困难啊,我爸在我3岁那年在工地上干活出意外被砸死了,我妈靠捡破烂儿供我长大。她知道以后,把她爸爸介绍给我认识,她爸爸是开大工厂的,非常有能耐的一个人,所以在她全家面前我都非常自卑。后来在他爸爸的帮助下,我也开起了工厂,专门生产杯子。就塑料杯子,夏天用的那种。后来我赚到钱了,也终于娶到了她。



    “起初在丈母娘家,我真的特别低声下气,他们一家人志高气昂的样子我到现在都记得。记得那会儿过年,我买了条xx牌子的领带给她爸爸,结果他爸爸当着全家人的面直接扔给他司机了,说自己只带xxx高档品牌的领带,说我即使有钱也是土包子,和富人还是有区别。”王峰越说越气愤,叫来服务生又点了两杯饮料,“接着说,总之刚结婚那两年,我可受气了,最让我心寒的是我前妻居然完全向着她父母,甚至有时候一起笑话我。那段时间,我忽然觉得自己特别缺心眼儿,怎么爱了一个这么爱慕虚荣的女人这么久。不过风水轮流转,我就好奇为什么同样是生产杯子,他爸爸就比我赚得多呢。原来,他一直生产假货,那种塑料用了是对人体有害的,那段时间打假厉害,再加上她父亲那人又个性太张扬,即使上面有关系最后还是被查办了,还因此锒铛入狱。他们一家人瞬间从天上掉到了地狱,那会儿我成了他们一家人的支柱。再也没有压迫了,我变成了一家之主。她爸爸在监狱因为接受不了现实,在监狱里从狱警那儿偷了一把水果刀自杀了。她妈妈自己带着她还有一个比她小十岁的妹妹,三张嘴全靠我养。那会儿我忽然找到了做男人的尊严,我开始变得脾气不好,甚至开始自负。”王峰眼睛一湿,不是悲伤,是悔恨。



    “万事都有因果,是对的。如果不是我那会儿太猖狂,她也不会恨我,也不会有后来的悲剧。那会儿我工厂里有个女人叫李梅跟我年龄相仿,是我的秘书,大城市出身、有学识、长得特别甜美、说话声音也甜,小鸟依人的样子,可讨人怜爱了,又正值我前妻怀孕,寂寞难耐的我最后还是抵不过野花的诱惑出轨了。李梅当时是离婚了,因为前夫家暴,其实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那会儿我沉迷于她的温柔,想占有她,却又不能给她什么保证,毕竟我前妻怀孕了,婚也不是那么好离的。不过我还是忍不住亲近她,跟她甜言蜜语,我没有哄骗她,我是真的爱她,迷恋她!你知道那种感觉吗?”说起这段情感,向来高冷的王峰留下了眼泪。



    “我明白,每个人这一生都会遇到那么一个让自己撕心裂肺的人。”吴菲菲递给了王峰一包纸巾,“虽然我还没遇到过,但是我能想象得到,尤其是当人过的不幸福的时候,一点点快乐都能让自己欣慰好几天。”



    “你是过来人,我想你也能理解。”王峰擦擦眼泪,喝了口饮料,“那段时光真的特别美,我以工作忙为借口,在工厂附近买了个小公寓,和李梅住在那里。李梅做饭可好吃了,她炒菜喜欢放糖,甜甜的就跟她的人一样。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她煮咖喱牛肉,出锅前她会放牛奶。”王峰迷上眼睛,仿佛那种美好的味道还停留在嘴里。



    “李梅当时也快三十岁了,但是性格还是像个孩子,小孩子脾气,口味也是小孩子的口味。她真的特别温柔体贴,我的衣服每件都洗得干干净净、熨烫的整整齐齐。早上会倒蜂蜜水给我喝,晚上会把第二天要穿的衣服放在我床头。她是个很有品位的女人,喜欢读读书、听听音乐,喜欢喝奶茶,记得那会儿我经常带她去xxx的一家奶茶店,那家的奶茶特别醇厚。不过纸包不住火,后来还是让我前妻发现了,那会儿她就要生了,考虑孩子的安危我搬回了家,和李梅减少了来往。



    “李梅虽然温柔,但是有时候很任性,不算善解人意,因为我不能经常陪她,她生气了好久。但是就和猫一样,吃了鱼肉再给他白米饭他就不爱吃了,总惦记着鱼肉的香。我前妻那会儿在我心里已经不是个女人了,就是个孕妇,怀着我孩子,我没办法。就忍着、靠着,等孩子出生,满脑子里想的全是李梅。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狠心啊?是个渣男。”



    “没有。”吴菲菲喝了一口饮料,简单思索了一下,说,“小妖精能掳走了唐僧,那是因为孙悟空不懂事儿没看好师父。就像你说的万事都有因果。”吴菲菲忽然想起梁哲出轨的事儿:当初他会出轨,其实我有很大责任,自己取悦不了自己的老公,自然有别的女人帮忙。



    王峰听到吴菲菲这个神比喻,忍不住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因果,说难听了就是自己作孽。后来我女儿出生以后,我前妻还没出月子我就又回到了公寓继续和李梅在一起。那会儿,我是下定决心了要和我前妻离婚,但是她却求我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回归家庭,跟我说以前是他们全家不好,她母亲和她妹妹也恳求我,但是我是真烦透了她们,也是真爱李梅,所以我完全没有回头的意思。还变本加厉,明目张胆地和李梅在一起。既然我前妻不去法院起诉我,我就等着哺乳期结束。



    “等待总是漫长的,特别熬人。然而不是只有我会出轨,我前妻联系上了她的一个小学同学,他俩在一起了。但当时我不知道,她那个小学同学居然还跑到我公司应聘,当时我正好缺一个财务,他是个很优秀的会计。但就是因为优秀,所以做帐这事儿他擅长啊,最后弄得我财务亏空、赔了生意。我贫穷过,所以我怕再一次一无所有。那个时候钱都在我前妻那里,我求她帮帮我,我是不是特没出息?”王峰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告诉我,只要我离开李梅,她也会归家庭好好过日子。但我怎么可能舍得李梅,我拒绝了她。大不了再奋斗几年,东山再起,李梅也能理解我。可是命运捉弄人啊,就在这个时候我母亲被查出得了胃癌住院了,那会儿也不懂保险,没有保障,我需要一大笔钱。一边是心爱的女人,一边是靠拾废品拉扯我长大的妈妈。所以我告诉李梅,我现在有困难,但我不是不管她,只是先让她藏起来,需要钱我给她,最近先不要联系。李梅告诉我没钱可以赚,她可以跟我一起赚,她想要婚姻。但是那会儿我是真的没有办法,我必须先回我前妻那里。结果李梅就失去理智了,她不再听话,跟我闹,还去找我前妻闹。那时候我的心脆弱的就像玻璃,看到躺在病床上受苦的老妈,我,唉……我做了我这一生中最错误的决定,我狠狠心和李梅分手了。”说到这里,王峰忍不住哭了起来,那种痛苦可能只有他自己清楚。



    “王总……”吴菲菲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王峰,只是坐在那里看着他。这一瞬间,她忽然发现人是那么渺小,什么都不能左右。那些伟大的爱情故事之所以被人铭记,都是因为最后是悲剧,有的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比如《罗密欧与朱丽叶》。



    王峰深呼吸,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当时我已经乱了阵脚,傻瓜的我回家找我前妻,以为实现约定就好了。但其实我前妻早就已经对我恨之入骨,她不过就是想赶走李梅,然后她再和那个混蛋带着我女儿卷钱跑了。办离婚的时候,因为她掌握了我出轨的证据,最后我什么都没有,真的是一无所有啊,女儿也见不到了。最后老妈因为没钱治病就出院了,我永远忘不了我妈最后躺在病床上看我的眼神,她不放心我啊……”王峰的情绪再一次激动起来,“我对不起我妈,都是我咎由自取……后来就因为这件事儿,我才去学的金融,保护好自己的财产,才能给家人幸福的保障。”王峰拿起纸巾,擦干眼泪。吴菲菲认同的点头:自己也是因为不懂理财,最后闹成这样。



    “后来很多年,我都一直想找到李梅,想跟她解释,不奢望她能原谅我,更不奢望她能回来,只是想告诉她我对她是真心的,我爱她。但是,李梅就和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一点音讯。我对不住我妈,也对不住李梅。至于我前妻,有什么爹就有什么闺女,后来她和她情人接手了工厂,又干起了假货买卖,不过比以前小心谨慎。就这样大概又过了7、8年,她终于还是被人查办了,结果擅长财务的情人卷钱跑了,她锒铛入狱,这样女儿才回到了我的身边。所以真不能害人,最后也会同样报复到自己身上啊。现在她还在监狱呢,不过算算日子,应该快出来了。至于我,后来在很多金融公司工作过,再到后来成立了自己的公司。这就是我的故事,你听了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大混蛋啊?”



    “说实话,你的一些做法确实很过分。”吴菲菲向来公正,即使面对老板,“但是凡事都有因果,就像你说的,我能理解你。”说完吴菲菲沉默了,低着头陷入了沉思。



    王峰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说:“在想什么呢?从我的故事里得到启发了?”



    “没。”吴菲菲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在想李梅,这个故事里最可怜的人就是她。一个女人,前夫家暴,又遇到你不能终成眷属,如果我是她,可能永远都不会再爱了。”



    “是……”王峰悔恨地低下了头。



    “其实你后来没有找到她是好事儿,说明老天还比较宠爱她。”



    “为什么?”



    “你去找她干嘛呢?告诉她你爱她,不等于揭伤疤吗?你觉得李梅还会再和你在一起吗?如果是我,不可能,很多机会都只有一次。爱如果真的到了撕心裂肺那一步,即使得到了又能如何?伤口可以痊愈,伤疤呢?能去掉吗?可能痛能忘了,但是伤疤永远都在!虽然没有从头甜蜜到尾的爱情,但是太过痛苦恐怕也没人能受得了。你退缩了,就是退缩了,即使有苦衷也依然是退缩了。作为朋友我可以理解你,但作为爱人的李梅,她不在乎世俗眼光地跟了你那么久,最后想要和你成立一个家庭我不认为她的要求过分,然而你却不能给她……你也许爱她,但她更爱你,因为即使你一无所有、老妈躺在病床上她都执着的想和你在一起!如果她真的像你说的那么讨人喜欢,她完全可以找到单身的优秀男士,但她没有!你确实亏欠她!”



    说完,吴菲菲又陷入了沉思,王峰也陷入了沉默。那个自带太阳效果的笑容,王峰从来没有忘记过。回到家,摆好的饭菜,精致可口。李梅还会给他剪指甲、掏耳朵,尤其掏耳朵,他怀念躺在李梅腿上的那种安逸。和李梅在一起,安全感、舒适感、幸福感占据了王峰全部的灵魂。



    “王总我得回去了,中午回去给孩子们做饭。”吴菲菲打破了沉默。



    “好的,我看你坐公交来的,要不我开车送你吧。”



    “那怎么好意思呢,领导。”



    “没事儿,上车吧。”



    吴菲菲跟着王峰,走到停车场,坐上了王峰的车。



    “后座上有个粉色的储物盒,是我闺女送给我的,里面有口香糖,我开车喜欢嚼口香糖,她特地给准备的,你可以吃,预防晕车。”



    “闺女就是好啊,贴心,有这么个闺女你很幸福。”吴菲菲羡慕地说道,王峰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还真别说,还真想嚼一块呢。”吴菲菲转过身,拿过粉色盒子,里面除了口香糖,还有一个相框。相框里的女孩笑容爽朗,虽不是小家碧玉的样子但落落大方的姑娘也很有魅力。



    “这是你女儿吗?”



    “是的,长得不像我,像我前妻,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很漂亮。”



    “谢谢你。”



    “叫什么名字啊?”



    “王萌。”



    “好听。”



    “我前妻给取得。”



    “哦,多大了?”



    “22岁了,在读大学,还要进修研究生。”



    “跟莉莉差不多大。”



    “莉莉都有女儿了,不得比她大点儿。”



    “没有,比她小,莉莉刚21。”



    “这么小就结婚了?她不是大城市出身吗?不该是老一辈那种十几岁结婚的思想吧。”



    “因为怀孕了。”



    “哦,现在的小孩儿就是开放啊,我是老了,跟不上节奏了,哈哈!”



    说着吴菲菲和王峰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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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峰的回忆看上去总觉得熟悉,其实很多事情都如出一辙,都是那么的相似。很多悲剧也总是重复上演着,每个人走的路不同,但悲剧却又那么相同。



    这就是世界的残酷。



    你逃不过。



    晚上王峰回到家,躺在床上刚闭上眼睛,就收到了一条来自王萌的微信,这周因为学校有活动,所以周末王萌没有回家。



    王  萌:爸爸,下个月10号,妈妈就要出狱了,我想去迎接她



    王  峰:好,我到时候把你送过去,你们一起吃饭、聊聊天,完事儿我再接你回来



    王  萌:你不一起吃饭吗?



    王  峰:萌萌爸爸爱你,也支持你去见你妈妈,我知道妈妈一定也爱你,但我和妈妈真的不想再见面了



    王峰害怕见到前妻,因为她永远的痛。



    王  萌:那好吧,早休息老爸,晚安。我下周末回家



    王  峰:好的宝贝,需要钱跟爸爸说,好好照顾自己,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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