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寒冬（二）
每天早晨，苏瑾都会和宋子恒坐上小车，从市内一起出发来上班；公司因为停产，绝大多数员工，特别是和城当地的员工，都已经放假，每天只有三十几个人，在公司上班。除了偶尔有些办公室业务外，更多的闲暇，苏瑾就是上网聊天。苏瑾是个很容易知足的女人，只要安定，在哪里都一样。但她清楚，自己能够留下来不放假，很重要的原因，是宋子恒。恰恰相反，宋子恒依旧很忙，财务工作一天都没有减少，汇算清缴，整理去年的账务，时不时总部会来电话或者人，询问天和公司的日常管理。政府部门的各种年报表，让他有时忙得团团转，平日都是小童在，一些工作还是能委托给她来解决的，如今自己一个人支撑这么多事情，虽然没有耽误过工作，但每天下班都觉得特别累。
今年冬天的雪下得特别勤，而且气温非常低，三十几个人收拾一万多平的厂区，尽管可以用铲车，但个别角落里，则完全是人工清理，辛苦自不用说，更多的是，往日热闹的厂区空旷起来，让这些人非常的寂寞，特别是慢慢长夜，很多留守的人，都显得消沉和失落。
邱萍萍却很自在，闲暇时间多了，每天都和朋友们电话粥，更让她高兴的是，她和马得兴的女儿马兰成了朋友，马兰在父亲的光环下，承包了鱼塘，养了大货车，每个月给天和公司拉货，按月收取运费。天和公司原来规定，运费两个月付一次，但马得兴却按月要运费，天和公司也答应了，更离谱的是，有一次拉货物的车辆翻了，按规定应该赔偿货物款，但马得兴一个电话，天和公司依旧付了运费。
邱萍萍原来做经理的时候，马兰总来找她办事，两个人渐渐成了朋友。马得兴待邱萍萍很好，经常请她和女儿吃饭，询问天和公司的一些事情，邱萍萍说了很多事，以至于天和公司的风吹草动，马得兴都了如指掌。
宋子恒原来以为，公司停产，一些外面的事情少些，但每每下大雪，马得兴就打来电话，让天和公司出铲车，帮助村里铲雪。宋子恒开始说没有司机，马得兴却直接说谁谁可以开车，让宋子恒很下不来台。碍于当初马得兴帮助面子，宋子恒让铲车出去了。宋子恒认真想想，觉得是邱萍萍搞的鬼。邱萍萍不仅和马兰走得很近，而且有一次无意中说出，自己和市消防局的人很熟，谈起当初天和公司办消防检测，花的钱有些多。这让宋子恒十分震惊，当初是他和郑总办的消防，给个人很多好处，本来很隐秘的事，让邱萍萍说出去，难免会出现隔墙有耳的后果。宋子恒非常生气，警告邱萍萍几次，两个人不可避免的发生矛盾，宋子恒批评邱萍萍公司什么事情都往外说，邱萍萍则不服气的说宋子恒要担当领导职责。总部得知后，出奇的对宋子恒批评，说没必要计较，当领导要大度。责难之下，宋子恒有些委屈，更有些心灰意冷，冥冥之中，感觉到，自己对于这个企业不过是一个过客……
因为工作的原因，顾小曼经常打电话给宋子恒，后来彼此加了qq聊天，开始时是了解这个企业的情况，后来，因为在一个城市上的大学，从往事回味，慢慢涉及到各自家庭生活。宋子恒习惯在qq上发表些说说，顾小曼看了觉得非常有内涵，继而对于古典文化的喜好，两人的共同话题就多了许多。每每和顾小曼交谈之后，宋子恒感觉到很轻松。但家里的事情，却让他不得不沉重起来。
一直答应去省城，给田小燕父亲看片子，但迟迟没有去。田小燕有些生气，说病不等人！宋子恒想来想去，决定去一趟省城。无意中和顾小曼说起，顾小曼说她认识省城医大的一个教授，同时也要去省政府办事，正好搭他的顺风车。宋子恒和田小燕说起，田小燕非常高兴，早早去父亲家取来片子。
第二天，宋子恒早早来到顾小曼家楼下，顾小曼刻意收拾一下，显得年轻而且俏皮，背着包就上了宋子恒的车。宋子恒上下打量她几眼，笑着说：“说你是局长，真没人相信！”顾小曼咯咯一笑，说：“是啊，现在政府经费紧张，我都成蹭车一族了！”小张前面开车，宋子恒拿着x光片，坐在后面。省城离和城也就四十多分钟的路程，两个人在车上说着今年的的雪很大，天气也冷，间或几句玩笑话，不知不觉就到了。临下车时，顾小曼很热情的给他一个省城医院教授的电话，联系好后，就在省政府附近下了车。宋子恒在车里喊道：“办完事接你！”
宋子恒到了医院，里面太多的人，还好顾小曼的电话起了作用，找到那个教授后，教授没说什么，就领着他到了一个对口专家那里，门口排着长队。教授径直走了进去，宋子恒跟着过去。门口的人私语几句，宋子恒很清楚说什么，当年自己也和这些人一样，排着队给父亲看片子。专家是个白头发的老者，抽着铁盒中华，很热心的接待宋子恒，看了几分钟片子，平静的说：“肝癌！”宋子恒脑袋“嗡”的一下，这种场景，如同几年前自己给父亲看片子一样，宋子恒不喜欢上医院，父母的病逝让他对医院有种恐慌，以至于每年的体检，都是下很大决心才来参加。
宋子恒定定神，说：“大夫，您看看，还能救治吗？”专家说：“已经是晚期了，扩散了，手术是没有必要的。如果药品对症的话，还可以延长六个月寿命，否则，也就是两个月的事。病人现在吃饭怎么样？”宋子恒说：“吃不了太多！”满脑子是元旦去田小燕家，见到田小燕父亲憔悴的样子。一旁教授说：“看来，已经没有必要救治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回去准备，准备吧！”专家却笑着说：“春节是没啥问题的，也不会发病，可以买些中药吃吃看！”
宋子恒没有停留太久，谢过教授，出了专家门诊，给大哥打了一个电话，说明专家的诊断意见。大哥沉默良久，平淡地说声回来吧。宋子恒心里很急，他不想就这样，又打电话给田小燕，田小燕听了后，那边“哇”地大哭起来，好半天才稳定下来，让宋子恒按照专家开的方子，买些中药来。
大街上车水马龙，往来的人群，匆匆忙忙，高大的建筑物到处都是，让人有种压抑的感觉。宋子恒心情非常糟糕，多年来，一直把岳父当成亲父亲看待。虽然在生活里，岳父就是普普通通的工人，没有文化，平日里的交谈也就是家长里短，或许对自己没有多大帮助，但亲情就是这样悄无声息地根深蒂固下来。
顾小曼办完事后，将近十一点。宋子恒已经在附近等候，顾小曼见他脸色很恍惚，就知道事情不太妙。宋子恒想请她吃饭，顾小曼推脱说班上忙，宋子恒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就让车就往和城回了。
宋子恒看着窗外的风景，耳边掠过的风声，让他心情很压抑。顾小曼没有说太多，简单说几句，也一样沉默起来。小张很奇怪车上两个人不言不语，尽管肚子很饿，还是正常开着车。
下午一点，车到了和城。宋子恒直接回了家，让小张把顾小曼送回区政府，临下车时，才不好意思的说：“今天真抱歉，心里不太好受，改日吧，一定谢谢你！”顾小曼微微一笑，说：“不必这样，你别太难过了，好好安慰家里人。有时间我请你吧！”宋子恒感激地点点头，然后径直让车送自己回到家中。
田小燕开门抱住他，又是一阵痛哭。宋子恒安慰好半天，待田小燕平静的坐下来，宋子恒说：“爸爸的病不能告诉妈妈，心情好些，对爸爸有好处！一会我们一起去你家，记住，不能流露出来，包括告诉你大哥大嫂，都不能和爸爸妈妈说！”田小燕用力点点头，她知道宋子恒那些痛苦的经历，让他变得成熟起来。
宋子恒虽然表面很平静，但今天的楼梯感觉特别难走，他一直想着父母往事，生离死别确实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田小燕父亲很舒服的坐在沙发上，已经肿胀的双脚泡在盆里。妈妈正在给他加热水，当着刚刚进来的田小燕和宋子恒说：“男怕穿鞋，女怕带帽！老田头，你可摊上事了！”虽说是玩笑话，但田小燕夫妇还是心头一颤。宋子恒说：“上午我去省城医院了，找专家看的片子，没啥事，年轻时劳累过度，年纪大了身体有些发虚，脾胃肝胆失调，专家给你开些中药，让天天喝，开春就会好的！这是我开得中药，一会熬给爸爸喝！”爸爸妈妈听得都很认真，满是期待，进而面色开朗许多，妈妈直接问田小燕药多少钱，田小燕说不用了，又对爸爸说：“爸爸想吃啥，你就给做啥，补身体很重要！”爸爸听了，呵呵一笑，说：“你妈就是抠门，我说我这次有病，看来要花钱了，她还埋怨我干嘛有病！”妈妈笑着说：“本来嘛！没事就偷偷喝酒抽烟，大冬天瞎溜达，你当自己是二十多岁小伙呀！你不有病才怪呢！”
宋子恒心里轻叹一声，默默走到厨房，准备给爸爸熬中药，妈妈听见声音，走了出来，说：“你不懂熬中药，我来吧！”看着妈妈忙碌的身影，田小燕眼睛有些发红，宋子恒看见，冲她使个眼色，瞧着时间不晚了，就让她去接格格来。
田小燕走后，宋子恒过来，在爸爸身边坐下，老人看着电视。头发已经全白了，黑黑的脸膛，眼珠有些发黄。原本强壮的身体，显得瘦弱不堪。宋子恒虽然满脸笑容，但心里却是别样滋味，又不能让爸爸妈妈知道，只能强颜欢笑，陪着老人看着戏曲，爸爸看得津津有味，老人喜欢戏曲的热闹劲，里面的内容更是了如指掌，许久，爸爸说：“子恒，你班上没事吗？有事你就回去吧！我没事。”宋子恒故意看看时间，已经三点多了，然后笑着说：“不用了，今天我不回去了，在这陪您！”
爸爸笑着点点头，说：“你和田小燕结婚十年了吧，呵呵，那天我和你妈说，我们的外地口音，你终于听懂了！”宋子恒心中一酸，强笑道：“有时还是听不懂，呵呵，慢慢来吧。等您身体好了，我再和你学。格格有时说话，也带您的味！”爸爸哈哈一笑，说：“田小燕小时候一口地方话，比我们还严重，后来一上学，就全改回来了！还是普通话好，说的大家都懂！”
晚上，大哥和张兰都回来，却不见小浩。爸爸妈妈有些怅失落，张兰亦如往常那样说说笑笑，大哥倒显得心事重重。妈妈问小浩怎么没来？张兰说在姥姥家，看见格格在和姥爷玩，把田小燕拉到一旁，小声说：“你也不注意些，万一爸的病传染怎么办？”田小燕说：“子初问专家了，说不会传染的！”张兰半信半疑的看她一眼，大哥这时走过来，说：“从今天开始，给爸爸单独准备碗筷吧！”
一场大雪过后，春节便近在咫尺。今天是周五，宋子恒依旧和苏瑾结伴上班，天和公司留守人员开始出现疲态和孤独感，工资还没有按时发放，宋子恒不得不为他们鼓气。其实，宋子恒心里也明白，自己说太多好话也没有用。人总是要生活的，他不禁为这个企业担心，同时，更是为了自己担心。不过，他还是对章总抱有希望，因为叶总要过来了。
叶总打来电话，说下周一会过来，让宋子恒准备一下春节送礼的名单。每年的端午节、中秋节以及春节，广昌集团都要送礼给相关职能部门和人员。而天和公司的礼金，大多是由宋子恒负责办理的。宋子恒轻车熟路的拟好名单，让苏瑾帮忙发给叶总。苏瑾临时代理出纳业务，饶有兴趣的看了那个名单，局长一级的三千，科长一级的二千，科员一级的一千，村委会赞助费却是十万，细细一算，也是二十多万了。苏瑾吐吐舌头，说：“这么多啊！”宋子恒嘿嘿一笑，说：“年年如此，天和公司每年的招待费，大约在一百万左右啊！”苏瑾笑道：“还是有权好啊！不过公司也够大方的了，不知道今年有没有十三个月工资啦？”
这是当初宋子恒招聘苏瑾时说过的话！宋子恒望着她很认真的样子，心里有点不自在，平静的说：“我也不知道啊！你不会因为这个怪罪我当初骗你吧！”苏瑾小心说道：“怎么会呢？感谢你还来不及呢！”苏瑾觉得自己能够在经济危机的时候，留下来上班，这跟宋子恒的帮助密不可分。因为她清楚记得，当大家接到放假通知时的表情，简直就差骂娘了，那些人可都是公司的老人儿了，自己刚刚来三个月，不能不说，是照顾了！许多人已经流传，宋子恒当初招聘苏瑾，完全是走过场，根本就是内定好的。这些情况，苏瑾也是听说，她知道宋子恒对她很好，但和以前一些男人殷勤不一样的是，宋子恒丝毫没有表露出对自己有什么企图，这让她很放心，她觉得，宋子恒这样的男人，是值得交往的。
宋子恒很随便的把腿放在桌子上，说：“能够发十三个月工资最好了！”思绪却在想着田小燕母女，以及爸爸的病情，虽然熬了些中药给爸爸喝，但爸爸还是越发瘦弱了……
中午时，田小燕正在家里干活，熊姐来了电话，让她去公司一趟，也没说什么事情。田小燕简单收拾一下，急急忙忙去了。公司里人很多，许多平日里经常来的人，都帮忙弄着饭菜，热闹非凡。原来熊姐请大家吃饭，同事范哥还悄悄告诉田小燕，吃完饭后，熊姐给大家发东西。田小燕小心地问，用不用给熊姐礼物。范哥笑着摇摇头，说：“这是熊姐感谢大家一年来的付出！”
热闹的饭局开始了，众人众星捧月般的围着熊姐坐下，田小燕原本以为熊姐会讲几句话，毕竟是大家心目中的大姐大。虽知亦如平时开席一样！熊姐豪爽的干了一杯酒，众人齐声高呼：“一马当先，万马奔腾！”田小燕知道熊姐属马的，不想这些人真是会做，说得熊姐怡然自得。一杯酒下肚，熊姐脸色红润起来，笑着说：“我们不用那么客套，该喝喝，该吃吃，高兴了，就唱一唱！”众人大笑，纷纷跟着喝酒，田小燕坐在一旁，小口抿了一下，熊姐见了，笑着说：“田小燕，能喝酒不？能喝酒就干了吧！你第一次和我们喝酒，放开些！”众人一旁也是拾掇，田小燕没法再客气，就一口干了，咳嗽好半天。熊姐笑道：“是我不好，逼你喝酒了。”田小燕连忙摆手，说：“熊姐，您话说哪去了，大家不是高兴吗？您先吃点菜，估计他们还得敬您酒，一会，我再敬您！”熊姐微笑着看看田小燕，满意的点点头，和别人嘻嘻哈哈去了。
田小燕看着周遭的人们，笑嘻嘻打着酒官司，不免感慨起来。当初设备厂第一批买断时，她就报了名，随即到一家旅行社做财会工作。旅行社老板比她大一岁，因母亲是开培训学校的，当时社会刚刚开始流行民办教育，知识文化还是很吃香，学员很多，几年下来，积攒了三百万。老板书念的不好，勉强弄个文凭，毕业显得无所事事，一副公子哥的派头。老太太和一些政府部门人相熟，就拿出一百万，让儿子搞旅游。开始时，因为挂靠政府，对外宣称自己是旅游局，客源很多，老板头两年赚了很多钱，是个不折不扣的砖石王老五，女朋友三两个月就换一个，甚至公司的年轻貌美的员工，也愿意和他交往，唯独田小燕，刻意同老板保持距离。老板虽然风流，却也知道事业发展需要有人支撑，田小燕给人以稳重大方，业务熟练，很受老板重用。正巧老板受到朋友蛊惑，到省城挂靠一家国际旅行社，就让田小燕负责旅游局和城的旅游业务。田小燕干的有声有色，同方方面面相处融洽。不断把客源介绍到老板那里，老板非常高兴，田小燕和宋子恒结婚那年，老板送了全套家用电器，春节时，还给办了新马泰双人游。正当田小燕想好好工作时，旅游局却被取缔了。原来老板想包揽东南亚旅游，接连做了五一、十一两个黄金周的包机旅游，但因为对方地接社的不负责任，导致旅游团落地签无法办理，游客在机场闹事，几乎闹到大使馆去。老板赔了不少团费和包机费，旅行社也上了当地的黑名单，老板被驱除省城那家挂靠旅行社，自己回和城新办了一家，但名声早已经在业内传出去，生意开始不景气起来。后来，田小燕听说，老板给女朋友花钱太大方，甚至开始吸毒。老板母亲又查处有病，花了很多积蓄，当旅行社资金运转困难时，老板开始挖东墙补西墙，报低价，高回报，可窟窿却越来越大，最终有一天还不上款，被人告上了法院。老板的旅游梦破灭，躲猫猫一样，人也不知道去哪了。
那几年，田小燕很风光，办事很妥帖。今天的局面，使得她仿佛回到了从前，只是那个女人，变成了更有实力和背景的熊姐了。
宋子恒接到田小燕的电话，让他今天下午去市幼儿园接女儿格格。宋子恒觉得今天下午也没有事，就早点出来。没有让人开车出来，自己坐郊区小客车。刚来天和公司上班的时候，宋子恒天天和齐心坐小客车上班，那时也没觉得怎么累。后来有了通勤车，以至于小轿车，坐车越发方便了。正逢年节，上市里购置年货的人很多，一个座位都没有，宋子恒和他们挤了半天，鼻腔里多是灰尘和烟味，不由得感慨，生活啊！当你习惯一种高质量生活时，你才会发现，以前的生活多么弥足珍贵！因为那时候，你活得真实，接地气！
女儿所在的幼儿园比较大，宋子恒往日偶尔来过几回，从老师的态度知晓自己是一个多么繁忙的男人。偶尔的几回使得宋子恒除了女儿的教室可以找到外，其它就无从知晓。偏偏今天有思维课，宋子恒满走廊找那个教室。正值下园，又逢周末，黑压压的家长伴随着孩子们的喧闹声，弄得宋子恒走来走去，就是找不到那个教室。看时间，女儿的课也快上了一半了，可宋子恒还没有找到，心里闷闷的，就在这个走廊呀，怎么没有呢？！问几个家长，也是没有具体位置，几次想要打电话找老师，倒觉得脸红。干脆一个一个教室摸，还好，一扇门开了，里面出来一位很清秀的老师，宋子恒看见地上十几双小鞋，心知是这里，一问果然，只是孩子在哪里？老师笑着指着里面一幅画，我的天，那原来是扇门，怪不得自己找不到，忙不迭的打开一条门缝，瞧见几个小脑袋里果然有女儿，长出了一口气，心道：“终于到了……”
平日里很少同女儿班上的家长见面，少有熟悉的几个也是点点头。弄得一些人前些日子经常问她妈，孩子有爸爸么？！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是奉命给孩子录像，一些家长老师用好奇的目光看宋子恒，其中老师的目光多少带有疑问，后经询问才知宋子恒的身份，只是很客气的问：“很少看到你啊……”
趁着老师和孩子互动的机会，宋子恒推开门走了进去，几个家长看他一眼，又忙着看自己的孩子，其中一位很熟悉，冲他点点头。女儿正趴在书桌上摆弄几个拼图，根本没有看宋子恒，家长很多，宋子恒无法近前，索性在后面看女儿忙碌。女儿手很灵活，拼图做得很快，未看她思考就交了上去，宋子恒很诧异，平日里女儿可是没这么快，正纳闷间，老师已经轻声说道：“……好好想想，别着急交作业……”原是女儿弄错了，暗想女儿脸皮薄，平时都是妈妈陪着上课，多少会有心理安慰，正琢磨着上前说几句，女儿却很听话，考虑了一会，重新做了一遍，老师赞许的摸摸她的脑袋，女儿很自然的四处看，一定是在找她妈妈，脸上多少有些失望，忽然看见了宋子恒，目光一亮，不由得喊道：“爸爸！”
女儿的喊声让教室里的人都看宋子恒，宋子恒微笑的对女儿说：“好好做！”女儿懂事的点点头，却希翼宋子恒到她身边去，宋子恒笑着说：“自己来，爸爸相信你能做好！”几个家长抿嘴笑，女儿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剩下的课程就是画画，女儿因宋子恒的到来，大为兴奋，不是要画笔，就是要橡皮，一片涂鸦后，让人笑了又笑。宋子恒则闲散着看着，女儿真是长大了，有时候让人真不敢相信那个一直让你喂饭的小家伙如今在自己表演。
今年冬天的雪下得特别勤，而且气温非常低，三十几个人收拾一万多平的厂区，尽管可以用铲车，但个别角落里，则完全是人工清理，辛苦自不用说，更多的是，往日热闹的厂区空旷起来，让这些人非常的寂寞，特别是慢慢长夜，很多留守的人，都显得消沉和失落。
邱萍萍却很自在，闲暇时间多了，每天都和朋友们电话粥，更让她高兴的是，她和马得兴的女儿马兰成了朋友，马兰在父亲的光环下，承包了鱼塘，养了大货车，每个月给天和公司拉货，按月收取运费。天和公司原来规定，运费两个月付一次，但马得兴却按月要运费，天和公司也答应了，更离谱的是，有一次拉货物的车辆翻了，按规定应该赔偿货物款，但马得兴一个电话，天和公司依旧付了运费。
邱萍萍原来做经理的时候，马兰总来找她办事，两个人渐渐成了朋友。马得兴待邱萍萍很好，经常请她和女儿吃饭，询问天和公司的一些事情，邱萍萍说了很多事，以至于天和公司的风吹草动，马得兴都了如指掌。
宋子恒原来以为，公司停产，一些外面的事情少些，但每每下大雪，马得兴就打来电话，让天和公司出铲车，帮助村里铲雪。宋子恒开始说没有司机，马得兴却直接说谁谁可以开车，让宋子恒很下不来台。碍于当初马得兴帮助面子，宋子恒让铲车出去了。宋子恒认真想想，觉得是邱萍萍搞的鬼。邱萍萍不仅和马兰走得很近，而且有一次无意中说出，自己和市消防局的人很熟，谈起当初天和公司办消防检测，花的钱有些多。这让宋子恒十分震惊，当初是他和郑总办的消防，给个人很多好处，本来很隐秘的事，让邱萍萍说出去，难免会出现隔墙有耳的后果。宋子恒非常生气，警告邱萍萍几次，两个人不可避免的发生矛盾，宋子恒批评邱萍萍公司什么事情都往外说，邱萍萍则不服气的说宋子恒要担当领导职责。总部得知后，出奇的对宋子恒批评，说没必要计较，当领导要大度。责难之下，宋子恒有些委屈，更有些心灰意冷，冥冥之中，感觉到，自己对于这个企业不过是一个过客……
因为工作的原因，顾小曼经常打电话给宋子恒，后来彼此加了qq聊天，开始时是了解这个企业的情况，后来，因为在一个城市上的大学，从往事回味，慢慢涉及到各自家庭生活。宋子恒习惯在qq上发表些说说，顾小曼看了觉得非常有内涵，继而对于古典文化的喜好，两人的共同话题就多了许多。每每和顾小曼交谈之后，宋子恒感觉到很轻松。但家里的事情，却让他不得不沉重起来。
一直答应去省城，给田小燕父亲看片子，但迟迟没有去。田小燕有些生气，说病不等人！宋子恒想来想去，决定去一趟省城。无意中和顾小曼说起，顾小曼说她认识省城医大的一个教授，同时也要去省政府办事，正好搭他的顺风车。宋子恒和田小燕说起，田小燕非常高兴，早早去父亲家取来片子。
第二天，宋子恒早早来到顾小曼家楼下，顾小曼刻意收拾一下，显得年轻而且俏皮，背着包就上了宋子恒的车。宋子恒上下打量她几眼，笑着说：“说你是局长，真没人相信！”顾小曼咯咯一笑，说：“是啊，现在政府经费紧张，我都成蹭车一族了！”小张前面开车，宋子恒拿着x光片，坐在后面。省城离和城也就四十多分钟的路程，两个人在车上说着今年的的雪很大，天气也冷，间或几句玩笑话，不知不觉就到了。临下车时，顾小曼很热情的给他一个省城医院教授的电话，联系好后，就在省政府附近下了车。宋子恒在车里喊道：“办完事接你！”
宋子恒到了医院，里面太多的人，还好顾小曼的电话起了作用，找到那个教授后，教授没说什么，就领着他到了一个对口专家那里，门口排着长队。教授径直走了进去，宋子恒跟着过去。门口的人私语几句，宋子恒很清楚说什么，当年自己也和这些人一样，排着队给父亲看片子。专家是个白头发的老者，抽着铁盒中华，很热心的接待宋子恒，看了几分钟片子，平静的说：“肝癌！”宋子恒脑袋“嗡”的一下，这种场景，如同几年前自己给父亲看片子一样，宋子恒不喜欢上医院，父母的病逝让他对医院有种恐慌，以至于每年的体检，都是下很大决心才来参加。
宋子恒定定神，说：“大夫，您看看，还能救治吗？”专家说：“已经是晚期了，扩散了，手术是没有必要的。如果药品对症的话，还可以延长六个月寿命，否则，也就是两个月的事。病人现在吃饭怎么样？”宋子恒说：“吃不了太多！”满脑子是元旦去田小燕家，见到田小燕父亲憔悴的样子。一旁教授说：“看来，已经没有必要救治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回去准备，准备吧！”专家却笑着说：“春节是没啥问题的，也不会发病，可以买些中药吃吃看！”
宋子恒没有停留太久，谢过教授，出了专家门诊，给大哥打了一个电话，说明专家的诊断意见。大哥沉默良久，平淡地说声回来吧。宋子恒心里很急，他不想就这样，又打电话给田小燕，田小燕听了后，那边“哇”地大哭起来，好半天才稳定下来，让宋子恒按照专家开的方子，买些中药来。
大街上车水马龙，往来的人群，匆匆忙忙，高大的建筑物到处都是，让人有种压抑的感觉。宋子恒心情非常糟糕，多年来，一直把岳父当成亲父亲看待。虽然在生活里，岳父就是普普通通的工人，没有文化，平日里的交谈也就是家长里短，或许对自己没有多大帮助，但亲情就是这样悄无声息地根深蒂固下来。
顾小曼办完事后，将近十一点。宋子恒已经在附近等候，顾小曼见他脸色很恍惚，就知道事情不太妙。宋子恒想请她吃饭，顾小曼推脱说班上忙，宋子恒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就让车就往和城回了。
宋子恒看着窗外的风景，耳边掠过的风声，让他心情很压抑。顾小曼没有说太多，简单说几句，也一样沉默起来。小张很奇怪车上两个人不言不语，尽管肚子很饿，还是正常开着车。
下午一点，车到了和城。宋子恒直接回了家，让小张把顾小曼送回区政府，临下车时，才不好意思的说：“今天真抱歉，心里不太好受，改日吧，一定谢谢你！”顾小曼微微一笑，说：“不必这样，你别太难过了，好好安慰家里人。有时间我请你吧！”宋子恒感激地点点头，然后径直让车送自己回到家中。
田小燕开门抱住他，又是一阵痛哭。宋子恒安慰好半天，待田小燕平静的坐下来，宋子恒说：“爸爸的病不能告诉妈妈，心情好些，对爸爸有好处！一会我们一起去你家，记住，不能流露出来，包括告诉你大哥大嫂，都不能和爸爸妈妈说！”田小燕用力点点头，她知道宋子恒那些痛苦的经历，让他变得成熟起来。
宋子恒虽然表面很平静，但今天的楼梯感觉特别难走，他一直想着父母往事，生离死别确实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田小燕父亲很舒服的坐在沙发上，已经肿胀的双脚泡在盆里。妈妈正在给他加热水，当着刚刚进来的田小燕和宋子恒说：“男怕穿鞋，女怕带帽！老田头，你可摊上事了！”虽说是玩笑话，但田小燕夫妇还是心头一颤。宋子恒说：“上午我去省城医院了，找专家看的片子，没啥事，年轻时劳累过度，年纪大了身体有些发虚，脾胃肝胆失调，专家给你开些中药，让天天喝，开春就会好的！这是我开得中药，一会熬给爸爸喝！”爸爸妈妈听得都很认真，满是期待，进而面色开朗许多，妈妈直接问田小燕药多少钱，田小燕说不用了，又对爸爸说：“爸爸想吃啥，你就给做啥，补身体很重要！”爸爸听了，呵呵一笑，说：“你妈就是抠门，我说我这次有病，看来要花钱了，她还埋怨我干嘛有病！”妈妈笑着说：“本来嘛！没事就偷偷喝酒抽烟，大冬天瞎溜达，你当自己是二十多岁小伙呀！你不有病才怪呢！”
宋子恒心里轻叹一声，默默走到厨房，准备给爸爸熬中药，妈妈听见声音，走了出来，说：“你不懂熬中药，我来吧！”看着妈妈忙碌的身影，田小燕眼睛有些发红，宋子恒看见，冲她使个眼色，瞧着时间不晚了，就让她去接格格来。
田小燕走后，宋子恒过来，在爸爸身边坐下，老人看着电视。头发已经全白了，黑黑的脸膛，眼珠有些发黄。原本强壮的身体，显得瘦弱不堪。宋子恒虽然满脸笑容，但心里却是别样滋味，又不能让爸爸妈妈知道，只能强颜欢笑，陪着老人看着戏曲，爸爸看得津津有味，老人喜欢戏曲的热闹劲，里面的内容更是了如指掌，许久，爸爸说：“子恒，你班上没事吗？有事你就回去吧！我没事。”宋子恒故意看看时间，已经三点多了，然后笑着说：“不用了，今天我不回去了，在这陪您！”
爸爸笑着点点头，说：“你和田小燕结婚十年了吧，呵呵，那天我和你妈说，我们的外地口音，你终于听懂了！”宋子恒心中一酸，强笑道：“有时还是听不懂，呵呵，慢慢来吧。等您身体好了，我再和你学。格格有时说话，也带您的味！”爸爸哈哈一笑，说：“田小燕小时候一口地方话，比我们还严重，后来一上学，就全改回来了！还是普通话好，说的大家都懂！”
晚上，大哥和张兰都回来，却不见小浩。爸爸妈妈有些怅失落，张兰亦如往常那样说说笑笑，大哥倒显得心事重重。妈妈问小浩怎么没来？张兰说在姥姥家，看见格格在和姥爷玩，把田小燕拉到一旁，小声说：“你也不注意些，万一爸的病传染怎么办？”田小燕说：“子初问专家了，说不会传染的！”张兰半信半疑的看她一眼，大哥这时走过来，说：“从今天开始，给爸爸单独准备碗筷吧！”
一场大雪过后，春节便近在咫尺。今天是周五，宋子恒依旧和苏瑾结伴上班，天和公司留守人员开始出现疲态和孤独感，工资还没有按时发放，宋子恒不得不为他们鼓气。其实，宋子恒心里也明白，自己说太多好话也没有用。人总是要生活的，他不禁为这个企业担心，同时，更是为了自己担心。不过，他还是对章总抱有希望，因为叶总要过来了。
叶总打来电话，说下周一会过来，让宋子恒准备一下春节送礼的名单。每年的端午节、中秋节以及春节，广昌集团都要送礼给相关职能部门和人员。而天和公司的礼金，大多是由宋子恒负责办理的。宋子恒轻车熟路的拟好名单，让苏瑾帮忙发给叶总。苏瑾临时代理出纳业务，饶有兴趣的看了那个名单，局长一级的三千，科长一级的二千，科员一级的一千，村委会赞助费却是十万，细细一算，也是二十多万了。苏瑾吐吐舌头，说：“这么多啊！”宋子恒嘿嘿一笑，说：“年年如此，天和公司每年的招待费，大约在一百万左右啊！”苏瑾笑道：“还是有权好啊！不过公司也够大方的了，不知道今年有没有十三个月工资啦？”
这是当初宋子恒招聘苏瑾时说过的话！宋子恒望着她很认真的样子，心里有点不自在，平静的说：“我也不知道啊！你不会因为这个怪罪我当初骗你吧！”苏瑾小心说道：“怎么会呢？感谢你还来不及呢！”苏瑾觉得自己能够在经济危机的时候，留下来上班，这跟宋子恒的帮助密不可分。因为她清楚记得，当大家接到放假通知时的表情，简直就差骂娘了，那些人可都是公司的老人儿了，自己刚刚来三个月，不能不说，是照顾了！许多人已经流传，宋子恒当初招聘苏瑾，完全是走过场，根本就是内定好的。这些情况，苏瑾也是听说，她知道宋子恒对她很好，但和以前一些男人殷勤不一样的是，宋子恒丝毫没有表露出对自己有什么企图，这让她很放心，她觉得，宋子恒这样的男人，是值得交往的。
宋子恒很随便的把腿放在桌子上，说：“能够发十三个月工资最好了！”思绪却在想着田小燕母女，以及爸爸的病情，虽然熬了些中药给爸爸喝，但爸爸还是越发瘦弱了……
中午时，田小燕正在家里干活，熊姐来了电话，让她去公司一趟，也没说什么事情。田小燕简单收拾一下，急急忙忙去了。公司里人很多，许多平日里经常来的人，都帮忙弄着饭菜，热闹非凡。原来熊姐请大家吃饭，同事范哥还悄悄告诉田小燕，吃完饭后，熊姐给大家发东西。田小燕小心地问，用不用给熊姐礼物。范哥笑着摇摇头，说：“这是熊姐感谢大家一年来的付出！”
热闹的饭局开始了，众人众星捧月般的围着熊姐坐下，田小燕原本以为熊姐会讲几句话，毕竟是大家心目中的大姐大。虽知亦如平时开席一样！熊姐豪爽的干了一杯酒，众人齐声高呼：“一马当先，万马奔腾！”田小燕知道熊姐属马的，不想这些人真是会做，说得熊姐怡然自得。一杯酒下肚，熊姐脸色红润起来，笑着说：“我们不用那么客套，该喝喝，该吃吃，高兴了，就唱一唱！”众人大笑，纷纷跟着喝酒，田小燕坐在一旁，小口抿了一下，熊姐见了，笑着说：“田小燕，能喝酒不？能喝酒就干了吧！你第一次和我们喝酒，放开些！”众人一旁也是拾掇，田小燕没法再客气，就一口干了，咳嗽好半天。熊姐笑道：“是我不好，逼你喝酒了。”田小燕连忙摆手，说：“熊姐，您话说哪去了，大家不是高兴吗？您先吃点菜，估计他们还得敬您酒，一会，我再敬您！”熊姐微笑着看看田小燕，满意的点点头，和别人嘻嘻哈哈去了。
田小燕看着周遭的人们，笑嘻嘻打着酒官司，不免感慨起来。当初设备厂第一批买断时，她就报了名，随即到一家旅行社做财会工作。旅行社老板比她大一岁，因母亲是开培训学校的，当时社会刚刚开始流行民办教育，知识文化还是很吃香，学员很多，几年下来，积攒了三百万。老板书念的不好，勉强弄个文凭，毕业显得无所事事，一副公子哥的派头。老太太和一些政府部门人相熟，就拿出一百万，让儿子搞旅游。开始时，因为挂靠政府，对外宣称自己是旅游局，客源很多，老板头两年赚了很多钱，是个不折不扣的砖石王老五，女朋友三两个月就换一个，甚至公司的年轻貌美的员工，也愿意和他交往，唯独田小燕，刻意同老板保持距离。老板虽然风流，却也知道事业发展需要有人支撑，田小燕给人以稳重大方，业务熟练，很受老板重用。正巧老板受到朋友蛊惑，到省城挂靠一家国际旅行社，就让田小燕负责旅游局和城的旅游业务。田小燕干的有声有色，同方方面面相处融洽。不断把客源介绍到老板那里，老板非常高兴，田小燕和宋子恒结婚那年，老板送了全套家用电器，春节时，还给办了新马泰双人游。正当田小燕想好好工作时，旅游局却被取缔了。原来老板想包揽东南亚旅游，接连做了五一、十一两个黄金周的包机旅游，但因为对方地接社的不负责任，导致旅游团落地签无法办理，游客在机场闹事，几乎闹到大使馆去。老板赔了不少团费和包机费，旅行社也上了当地的黑名单，老板被驱除省城那家挂靠旅行社，自己回和城新办了一家，但名声早已经在业内传出去，生意开始不景气起来。后来，田小燕听说，老板给女朋友花钱太大方，甚至开始吸毒。老板母亲又查处有病，花了很多积蓄，当旅行社资金运转困难时，老板开始挖东墙补西墙，报低价，高回报，可窟窿却越来越大，最终有一天还不上款，被人告上了法院。老板的旅游梦破灭，躲猫猫一样，人也不知道去哪了。
那几年，田小燕很风光，办事很妥帖。今天的局面，使得她仿佛回到了从前，只是那个女人，变成了更有实力和背景的熊姐了。
宋子恒接到田小燕的电话，让他今天下午去市幼儿园接女儿格格。宋子恒觉得今天下午也没有事，就早点出来。没有让人开车出来，自己坐郊区小客车。刚来天和公司上班的时候，宋子恒天天和齐心坐小客车上班，那时也没觉得怎么累。后来有了通勤车，以至于小轿车，坐车越发方便了。正逢年节，上市里购置年货的人很多，一个座位都没有，宋子恒和他们挤了半天，鼻腔里多是灰尘和烟味，不由得感慨，生活啊！当你习惯一种高质量生活时，你才会发现，以前的生活多么弥足珍贵！因为那时候，你活得真实，接地气！
女儿所在的幼儿园比较大，宋子恒往日偶尔来过几回，从老师的态度知晓自己是一个多么繁忙的男人。偶尔的几回使得宋子恒除了女儿的教室可以找到外，其它就无从知晓。偏偏今天有思维课，宋子恒满走廊找那个教室。正值下园，又逢周末，黑压压的家长伴随着孩子们的喧闹声，弄得宋子恒走来走去，就是找不到那个教室。看时间，女儿的课也快上了一半了，可宋子恒还没有找到，心里闷闷的，就在这个走廊呀，怎么没有呢？！问几个家长，也是没有具体位置，几次想要打电话找老师，倒觉得脸红。干脆一个一个教室摸，还好，一扇门开了，里面出来一位很清秀的老师，宋子恒看见地上十几双小鞋，心知是这里，一问果然，只是孩子在哪里？老师笑着指着里面一幅画，我的天，那原来是扇门，怪不得自己找不到，忙不迭的打开一条门缝，瞧见几个小脑袋里果然有女儿，长出了一口气，心道：“终于到了……”
平日里很少同女儿班上的家长见面，少有熟悉的几个也是点点头。弄得一些人前些日子经常问她妈，孩子有爸爸么？！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是奉命给孩子录像，一些家长老师用好奇的目光看宋子恒，其中老师的目光多少带有疑问，后经询问才知宋子恒的身份，只是很客气的问：“很少看到你啊……”
趁着老师和孩子互动的机会，宋子恒推开门走了进去，几个家长看他一眼，又忙着看自己的孩子，其中一位很熟悉，冲他点点头。女儿正趴在书桌上摆弄几个拼图，根本没有看宋子恒，家长很多，宋子恒无法近前，索性在后面看女儿忙碌。女儿手很灵活，拼图做得很快，未看她思考就交了上去，宋子恒很诧异，平日里女儿可是没这么快，正纳闷间，老师已经轻声说道：“……好好想想，别着急交作业……”原是女儿弄错了，暗想女儿脸皮薄，平时都是妈妈陪着上课，多少会有心理安慰，正琢磨着上前说几句，女儿却很听话，考虑了一会，重新做了一遍，老师赞许的摸摸她的脑袋，女儿很自然的四处看，一定是在找她妈妈，脸上多少有些失望，忽然看见了宋子恒，目光一亮，不由得喊道：“爸爸！”
女儿的喊声让教室里的人都看宋子恒，宋子恒微笑的对女儿说：“好好做！”女儿懂事的点点头，却希翼宋子恒到她身边去，宋子恒笑着说：“自己来，爸爸相信你能做好！”几个家长抿嘴笑，女儿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剩下的课程就是画画，女儿因宋子恒的到来，大为兴奋，不是要画笔，就是要橡皮，一片涂鸦后，让人笑了又笑。宋子恒则闲散着看着，女儿真是长大了，有时候让人真不敢相信那个一直让你喂饭的小家伙如今在自己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