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之平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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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匆匆上任(三)

    其实宋子恒也是做做样子,如何真会去动手?这倒不是宋子恒故意虚张声势,打人的后果,他是清楚的,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事出有因。当年宋子恒念大学时,和别的班进行足球比赛,两队前锋发生了冲突。对方班级同学很快便围了上来,把本班的前锋围在中央,宋子恒踢的是后卫,怕他吃亏,一时冲动,狂奔三十几米直接冲进人群,对方动了手阻挡,宋子恒也不含糊,身体强壮的他,一顿拳打脚踢,对方三个人挂了彩,自己的脚脖子也踢崴了。而本班的其他同学,几乎都没有上前,连那个前锋都是一脸茫然看着他。倒是女同学对他刮目相看……在处理这个打架问题时,挑起事端的同学未必严肃处理,所有人都说是误会,没想真动手打人,结果,宋子恒被通报批评,系主任是位和蔼的长者,拿着处罚通知,找到他,语重心长地说:“......遇事多冷静!”从那以后,宋子恒便谨慎了很多,甚至遇到事时,就算自己有礼,也是很大度地说算了,遇到蛮不讲理的,他总是想着别的办法解决。



    但对于村民闹事,宋子恒觉得很生气,天和公司环保手续是他办的,审批检查各个过程,都是符合国家要求的,在他看来,村民如此闹事,就是鸡蛋里挑骨头,就是为了要几个钱。



    叶总把宋子恒拉到会议室,三个人坐下,叶总说:“村民闹事,是背后有人指使!”郑总笑道:“莫非是马书记!”叶总点点头。



    马书记本名马得兴,早年父母早逝,由爷爷养大成人,并传授他家传秘制猪蹄。八十年代末期,市场经济刚刚开始,养猪还是个人家行为,大批量猪蹄只能去肉联厂购买,供货量很少。三十多岁的马得兴瞧准时机,用两瓶茅台酒,就和市肉联厂负责销售的人成了朋友。猪蹄货源有了,马得兴往各大机关厂矿饭店送货,马氏猪蹄很快有了知名度,马得兴又不时机的承包了村里的鱼塘,开了饭店,没多久就成为首批富裕人家。因为马家是本地大户,在村委会改选中,马得兴当上了村长,一干就是二十年。对于金家庄而言,马得兴有贡献,新修道路,修缮小学,建立村民互助组,改善了金家庄落后的面貌。马得兴最值得骄傲的,是他充分利用金家庄地理位置的优越性,不断有企业过来投资,无形当中,金家庄富裕起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特别是最近几年,马得兴当上了村书记,变得非常霸道,村委会班子基本是他家族的人,会宁乡乡长书记换了一茬又一茬,几乎都成了马得兴的朋友,其中原因只有当事者清楚。而且那些离职的乡长书记,几年之后都已升迁到市区各个职能部门,使得马得兴如鱼得水,越发自在。



    天和公司之所以在和城投资,很大一点是看中这里的电力资源。因为本企业是高耗能行业,每年的电费都在一亿以上,在其他一些地区,是受限制的。同样,在电力资源充足甚至有些富裕的和城市,能找到这么一个用电大户,是求之不得的。电解决了,涉及的问题就是原料及成品的运输问题。和城本地没有天和公司的原料,原料在五百里外的东营地区,每天载重一百余吨的大货车奔走在和城和东营之间,天天如此,道路很快就受到损害;加之大货车不分时间和地点经常鸣笛,不时出现碾压村民的鸡鸭现象,打破了金家庄的宁静,使得村民意见很大。更为重要的原因,就是天和公司的粉尘问题。天和公司为降低成本,基本是晚上生产,这样可以把电费降到最低,一度电在峰段为六角六分,在谷段则降到两角两分。晚上生产的另一个好处,就是看不到生产过程中产生的粉尘,尽管天和公司安装了先进的除尘设备,但粉尘依旧会有。很快,村民发现自己村头的土地附上一层白色粉末,类适于沙子,渐渐板结,即使下面的种子艰难地长出来,成片的庄稼地,显得瘦骨嶙峋,虽然没有到秋收季节,但村民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们今年不会有好的收成。村民知道这一切都是天和公司造成的后果,他们就去找马得兴帮助解决。



    马得兴一直在关注这个企业,通过是市区朋友的介绍,他多多少少知道这个企业的底细,知道天和是外地人办的企业。在他看来,天和公司能够增加本村的收入,同时,他也觉得天和公司是一块巨大的面包。他一直在找机会想单独控制住天和公司,往日看到天和公司的头头脑脑和乡领导们走得很近,但对于自己,则是很客套的谈谈用工情况,没有太深入的交往。他觉得是一种轻视,村民的闹事,使得他觉得是件好事。



    马得兴很简单的告诉那些村民,去堵大门,甚至可以冲到生产车间,把炉台控制住,村民们问,万一天和动手怎么办?马得兴笑了笑,一个外来户,打当地的狗还看主人是谁呢!村民们从他得意的脸上,看出了希望,继而恍然大悟,快嘴的女人们开始走街串巷,很快串联了四五十人,义愤填膺地走向天和公司,直接堵上大门……



    郑总开始时,并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出面和村民谈,村民拒绝,直接让天和公司停产。郑总看着大门口被堵得严严实实,先是打电话报警,乡派出所也是推脱不出。郑总渐渐感觉到里面有问题,直接汇报到总部。钱总赶紧让叶总去和城解决。在来和城的路上,叶总本来是要去找和他们关系很好的会宁乡乡长王亦凡,但王亦凡去了内蒙古考察畜牧养殖。拨通电话后,王亦凡听了事情的大概,直截了当的说,去找马得兴解决,他是问题的关键。



    叶总没有直接打电话给马得兴,而是来到天和公司,想了解一下现在情况。如今看来,非得打电话不可了。待郑总说了马得兴后,叶总意味深长道:“我们毕竟是外地人!”



    拨通了马得兴的电话,马得兴好半天才接电话,而且一副很意外的样子,说:“叶总,你好!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马书记,春风送暖啊,哈,村民堵大门的事,您知道吧,还望您出面帮忙啊!否则我们都没法出入了!”



    “什么?堵大门?现在吗?”马得兴故作惊讶,“怎么回事?”



    叶总苦笑一声,“村民说天和公司污染土地,要求我们停产!您也知道,这怎么可能?我们手续是齐全的,我给王乡长打了电话,他让我请您帮忙。”



    马得兴“嗯”了一声,叶总又说:“马书记,您还是先把堵大门的村民劝回去,万事好商量!”马得兴说:“我理解你们做企业不容易,但我是村书记,有时候不得不想着村民,有时候也是没有办法,这样吧,我去看看!都是些什么人?如果是我长辈,我可难说话了!”



    “我相信您一定有办法的,我在公司等您!”放下电话,叶总无奈的看看郑总和宋子恒,说:“以后,我们就要和这个人常年打交道了!”



    果然,马得兴的出现,村民就做鸟兽散。接下来,叶总和马得兴进行了一番商谈,天和公司每年给村民补偿青苗费二十万元,扩大录用本村村民范围到公司上班,负责维修道路,支持村党员活动以及扶贫活动。马得兴则安排自己的车辆拉货,同时,天和公司每年都会在年节看望他,包括他到外地旅游。而叶总回总部汇报,对宋子恒的表现大为赞赏。钱总是一个注意细节的人,默默记在心上。



    这不能说不是钱总任用宋子恒的一个原因,宋子恒上任时,钱总就告诉他,要和各级政府搞好关系。如今接到通知,自然不敢怠慢,天和公司建厂的情况,宋子恒都是知道的。所以,回到办公室后,他就言之有物地准备下午的发言稿。毕竟,这是自己负责天和工作,第一次和乡村领导打交道,毕竟,这些人,和总部的头头脑脑都是很熟悉的……



    苏槿去了妈妈家,顺便在肉食店,买了一扇排骨。苏母打开门,看见排骨,说:“又瞎花钱?你爸爸吃不了太多的。”苏槿笑了笑,说:“给我吃呗!我爱吃你做的红烧排骨!”苏父从里屋出来,说:“思瑶呢?怎么是你一个人?”“他爸领着玩呢,我去人才市场了!“



    妈妈很惊讶的说:“你又要上班了?”



    “嗯,我在家也是闲着,出去上班也挺好的!”



    “有合适的么?”苏母问,苏父也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苏槿,苏槿说:“有一个公司不错,就是远点,在会宁乡,我都没去过,你们去过那里吗?”苏父说:“嗯,我去过,挺远的,骑车怎么也得两个小时。不过现在有车,方便多了!是什么企业啊?”苏槿吃着妈妈送过来的水果,说:“没细看,好像是做耐火材料的,工资挺高,二千打底!”苏母叹口气,说:“以前你在工行多好,风吹不到雨淋不到的!”



    苏父笑道:“当年若是去了文工团,那不是更好?这就是命,认了吧!”苏槿听了,脸热热的,当年通过父亲战友,自己完全可以去省城文工团上班,但云小升担心她去了,就不和他处了,劝了好久,甚至强行占有了苏槿,使得苏槿死了心不去;气得苏父把她关在家里,愣是三天没让吃饭,结果苏母看着瘦弱的女儿,心软了,就由着她来了。苏槿叹了口气,这时,云小升打来电话,说孩子下午要过来,苏槿说:“你也来吧,好久没过来了!”云小升电话那边说,有同事约他踢足球,一会就来,苏槿幽幽道:“足球比我们都重要啊!”



    在苏槿眼里,云小升是完美的!



    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家庭出身好,虽然母亲离世早,但生活无忧。念书时,苏槿就很喜欢云小升。同样,云小升早早盯上了这个秀美的女孩子。从高一,追到了高三。直到那个夏天,两人近乎疯狂地在一起。也许什么都不懂,也许青春年少,至少,两家人都铁了心,让两个孩子在一起吧!



    苏槿是单纯的女孩子,不懂得隐藏思想。交往的朋友很多,喜欢家庭生活,对于外面的世界缺乏太深的了解。云小升却是精明的人。



    两人相处多年,早已经过了新鲜期。以至于新婚之夜,都成了朋友大聚会。新房里喝酒嬉戏,一直到第二天早晨,又在一起吃了顿早餐,方才散去。



    酒精让两人模糊了许多昨晚记忆,初升的太阳,让两人清醒不少。新房一片狼藉,两人相视一笑,简单收拾了自己,就开车去了云小升父亲家里。



    苏槿丝毫没有新娘子的生疏感,这个家太过熟悉。她喜欢家庭生活,下得厨房,拾得物件,这在城里姑娘是不多见的。婆婆那时还在,特别喜欢苏槿,根本不让她干活,只是悄声问:“你们什么时候要孩子呀?”



    苏槿很坦然,毫无扭捏道:“这个真没考虑过呢!”云小升一旁撅噘嘴道:“干嘛要那么早孩子呀?我们刚结婚!”吴母瞪他一眼,道:“早有孩子,早安心!”



    晚上,两人在一起如胶似漆做了把爱,虽然不是头一次在一起,但也是意犹未尽。云小升气喘吁吁下来,苏槿瞧着他褪下安全套,道:“要不我们要个孩子吧!”云小升躺下了,说:“有了孩子就是累赘,你也不是不清楚,看看那些有孩子的家庭,还能自由自在吗?”苏槿道:“可你妈想要呀!”



    云小升不以为然道:“下回你和他们说,我们调养身体呢!”苏槿搂着他的胳膊,道:“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真心希望不要兑现在我们身上!”云小升一笑,说:“怎么会呢?我们的爱情是坚不可摧的!”



    下午一点,宋子恒到了村委会。院子里已经停了很多车,包括乡里的车,一进会议室,里面烟雾缭绕的,乡里的王亦凡、马得兴陪着区里的方部长,正在闲聊;而几个企业经理和村民代表,也在三三两两的说着话,王亦凡看见宋子恒,起身笑道:“来了,子恒!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顺通区负责乡镇工作的方部长,方部长,这位就是天和公司的经理宋子恒!”方部长是个瘦弱的老头,身板直挺挺的,目光里透着深邃,很热情的站起来,伸出手,宋子恒连忙握住,只听方部长道:“年轻有为啊!天和公司这么大产业,你来管理,厉害啊!”宋子恒连忙道:“我刚刚接手!日后还望部长多多关照!”



    马得兴看着宋子恒,一旁笑道:“放心,我们是为企业服务的,有什么问题,尽管开口说!”王亦凡也笑道:“是啊,有马书记在,天和公司想怎么发展都可以!”宋子恒点点头,说:“叶总说了,有各级领导的关怀,我们的企业会越来越好!”马得兴本来希望宋子恒表扬自己几句,结果没有听到,心中怪怪的,看着宋子恒穿着随便,但言谈举止却有着读书人的气质,他不太了解宋子恒的底细,“这小子干嘛的?怎么能负责天和公司这么大的企业?”他琢磨不透,想必和钱总、叶总关系很透吧。



    人员很快到齐,马得兴宣布开会。王亦凡首先讲话,大概意思是说,金家庄这些年的发展很快,得益于村镇企业的迅速发展,对于金家庄的小城镇建设,贡献很大,比如说天和公司,常年资助教育事业和乡镇道路建设,值得表扬。为此,区领导决定,授予相关企业,爱心牌匾,并承诺保护这些企业,不受干扰。方部长发表讲话,说自己就是从会宁乡出来的,如今看到这种欣欣向荣的场面,由衷的高兴。表扬了乡村领导的帮扶企业发展,表扬会宁乡村镇经济发展迅速。王亦凡让宋子恒讲两句话,宋子恒略显紧张,但还是很自然的说了几句感谢领导的话,终于表扬了马得兴的大力支持。这让马得兴很是得意,即兴讲话道:“天和公司真心为了发展地方经济,别看人家是有污染的地方,但人家的厂区那叫个漂亮。”方部长很认真的听了,在本子上记了几句,和王亦凡耳语几句。



    会议不长,很快结束,宋子恒拎着牌匾往外走,王亦凡喊住他,说方部长要去天和公司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