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宝莉凌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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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雪花的永恒(5)

    sun jun 26 23:30:12 cst 2016

    看着北境的战马们在西北坡上列成了战斗阵列,黑晶王哼了一气,“叛徒!”他在心里喊道,“可恶的叛徒!他们会和他们那所谓的公主一个下场!”

    “列队!”克劳迪在山坡上,在部队头尾之间奔跑着,喊着,“准备冲锋!”

    只见黑晶王不屑地看着,他一甩斗篷,蹄一指,后卫军团立刻步伐统一地向右转,齐步向山坡前进。同时,攻击谷口的部队也重新冲向南方的阵线。

    “他们坚持不了多久的,”森布拉想着,“不过是北方的乌合之众,在一群奸诈狡猾的家伙煽动下妄图推翻他们的国王——不,他们的皇帝!都是些农民、挖雪工,还有铁匠罢了,不久以后他们就会溃退。在那之后,有的是时间处理那些不忠不实的领主!”

    克劳迪跑回到战旗下,面对冰冷的山谷,深吸一口气,拔出了胸前的佩剑,双蹄腾空大喊道:“自由的小马和岩羊们!跟着我!冲啊!”钢制的蹄铁重重踏在焦黑的土地上,带着一把闪亮的长剑,像一阵旋风那样冲下了山头。

    “冲锋!”本站在他身旁的瑞尔斯领主再次喊道,他拔出了剑,跟着克劳迪冲下了山,北方联军紧随其后,形成了一个凸出部。整支军队看上去就像一把尖利的楔子,直插向黑军团的右翼,而克劳迪领主则是这把楔子的尖锋。

    “那是北境的士兵。”在南坡上,一匹身着布甲的小马站在高一点的地方眺望着,“队长,确实是北方的小马来了。”

    “好的。”卫队长叹了一口气,“如果再来得早一点就好了。”

    黑色的浪潮已经淹没了先前的战场,裂盔断矛卷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准备战斗!阵型紧密一些,靠拢!”卫队长喊道。

    在西坡上,克劳迪领主看着黑晶王的士兵冲向盟军,自己和他们之间就还差那么点点距离,都可以看清他们的脸了!而中间却隔着半支黑色军团!

    黑色的浪头触碰到了锋利的矛尖——南方联军插下的一整排长矛——他们倒下了一片,但后续而来的部队踏过了牺牲者的身体,依然毫不犹豫地冲向矛墙背后的联军阵线。

    “冲啊!”卫队长大喊道,南方联军的将士们应声怒吼着向着黑潮冲去,两股巨浪瞬间撞在了一起。一时间,数不清的“哐当哐当”的撞击声交织在一起,响彻了整个山谷。

    黑士兵们终于冲入了南方联军的阵线!但这战斗阶段早就该完成了,不过比一直拖着要好。黑晶王脸色稍稍放松了一点,但是回过头一看,克劳迪的北境军团挥舞着长剑从西坡上冲下,冲向在山坡下等候着的黑军后卫,他也不禁有点紧张,但是还是很自信的——只要他活着,他的士兵就绝对不会溃退,而且数量较多,抵挡一下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只要他能迅速把南方联军击溃,就能把主力调回来对付他们。

    在一阵阵喊杀声和号角声中,北境马冲到了黑晶后卫的跟前,只见克劳迪领主像熊一样,双腿直立站了起来,两只前蹄挥舞着锋利的长剑。他一阵风似的砍倒了面前的一排敌人,冲入了敌军的阵型之中,北境的士兵紧随其后。

    在一片金铁交鸣声中,北方的联军、那些无所畏惧的战马和岩羊们用血和铁开辟,用长剑,战锤和战斧,带着震耳欲聋的战吼,在黑色的钢铁丛林中开辟了一条通往自由的道路——最终他们靠着勇气和岩羊牢靠的工艺打造的装备,迅速突破了黑晶王的后卫防线,马不停蹄地冲向黑军团脆弱的侧翼。

    黑晶王的笑容消失了,他感到局势有点不妙。他本用来拖住北方联军的后军被击败了,这怎么可能?这意味着将会有两支军队从西边和南边同时攻击他的军团,这对他是非常不利的。

    他皱起眉头,左右看了一下局势,觉得应该把一部分部队调往西侧——但当他正准备这样做的时候,只感觉背后一凉——他一回头,只看到了虚白的光芒。

    他耳边只听得一声巨响,尖锐的耳鸣声充满了他的意识,只感觉自己像一片羽毛一样飘离了地面。森布拉摇摇头,睁开眼睛尽力聚起一片黑晶云,稳稳地落在了上面。他抬头一看,再次怒容满面。

    “暗算国王!狡诈的家伙!”他吼道。

    两只天角马在上空悬停着,塞拉斯蒂娅和露娜看来没被他打败,而是在等待机会。

    “投降吧,你是没有胜算的。解散你的军队,把水晶帝国的控制权转交给真正有权利去治理它的小马。你的生命,自由和尊严会得到保护,但是你要保证不再危害艾奎斯利亚。”

    “把你虚伪的仁慈收起来吧!我的回答你一直知道的,塞拉斯蒂娅。绝不!”

    黑晶王冷不丁向公主们射出一道闪电,公主急忙闪避。他往后一跳,站在悬崖边对着北方联军一指,黑色的士兵又分出一部分向北军冲去。他回过头,公主又向他发出几道光束,双方对射起来。

    “克劳迪!他们来了!”在山下,瑞尔斯把一个敌人撂倒在一旁,对着克劳迪喊道。

    克劳迪转头一看,黑晶战马在向他们冲来!

    “重整阵型!小马和大胡子们(岩羊的外号,他们还蛮喜欢)!”克劳迪举起剑大喊道,战士们逐渐靠拢到他身边来,“重整阵型!冲啊!”他喊着冲向了敌人。

    北方的战士们跟着克劳迪领主,无所畏惧地向敌人发起了反冲锋。

    克劳迪领主在第一排的正中央,冷风从他脸旁刮过,感觉刺骨的寒冷,但他只能听到万马奔腾的、连成一片的蹄声。嘴叼着剑,流下剑柄的几滴汗水凝成了冰,挂在剑上。敌人还有很多,即使和南军夹击也不一定能赢,北方勇敢的小马和岩羊们战死于此,真的值得吗?撤退可以苟且偷生,但是黑晶王迟早要征服他们的。他犹豫了一下,但马上坚定下来,因为没有退路了。双方已经很近了。

    他咬紧了剑柄,正准备着最后一段冲刺。突然,他抖了一下,好像看到了一匹熟悉的身影。

    他愣了一下。

    只见对方在他的正对面,一脸怒容地冲过来,闪着亮绿色光芒的眼白照亮了他的脸旁。

    “瑟拉顿?”

    突然,双方猛烈冲撞在了一起,钢铁交鸣一时不绝于耳,并着无数嘶鸣声一同散入了寒冷的北风中。克劳迪一时没反应过来,被对方撞倒在地,但他立刻迅速站了起来,从地上捡起了长剑。

    发了狂的瑟拉顿面目狰狞,他左右看看,幽绿的目光定在克劳迪身上,像恶狼般扑了过去。

    老领主敏捷地向旁边一躲,那马扑了个空栽在了地上。但马上跳了起来,又扑了过去,克劳迪向他一撞,他又被逼回了地上。

    “瑟拉顿?”克劳迪领主问道。

    但对方没有回答,露着白森森的牙齿,绿色的眼白闪着幽光,又扑向了克劳迪。

    领主用剑刮过对方的胸甲,顺势推到了一旁,喊道“瑟拉顿,是克劳迪啊,你的老朋友。”

    但对方没听到似的,一次次的攻击着,克劳迪也一次次抵挡。

    “够了,我不想伤害你,本着骑士精神想想吧!”

    克劳迪话音未落,瑟拉顿一蹄铁打向猝不及防的克劳迪,一抹鲜血落在了地上。但他正准备打出第二击的时候,老领主一把抓住了他的臂膀,“如果必须要这样的话……”他抓过长剑,一把刺进了对方的肩膀,只有剑柄留在外面,然后迅速地拔了出来,瑟拉顿支撑不得,趴倒在地。

    “真对不起……老友,但这不是致命伤,”克劳迪站在磨着牙齿,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的瑟拉顿跟前说道,“只是刺伤了一侧肩膀。我不希望再一次在战场上见到……”

    克劳迪还没说完,却感觉喉咙打了个结,他低头一看,胸上插了一把匕首。他抬头看了看瑟拉顿,他的蹄子搭在匕首柄上,他像黑晶王那样,露着牙齿笑着,但眼睑上却挂着几滴泪水。

    老领主晃了晃,但没有倒下。他后退了两步,很快就站定了,二话不说,使劲拔出了那把匕首。还好,不是要害。但这怎么可能?如果想杀他,瑟拉顿一向很清楚哪里可以致命啊。

    他看了看瑟拉顿,只见这位老友很艰难地点了点头,和他的表情,嚣张、幽绿的眼神,以及抽搐的身体相当矛盾。克劳迪好像明白了。他叹了一口气,把匕首反握在蹄上,走近了瑟拉顿。

    “瑟拉顿……”克劳迪叹道。

    瑟拉顿用另一侧的蹄子——非常艰难地,用好像不服从他一样的那只蹄子——颤抖着指了指克劳迪蹄上的匕首,又指了指自己。

    “只能这样吗?”

    瑟拉顿紧闭着眼睛点了点头,睁开眼睛,喘着气看了看山崖上的黑晶皇帝,一脸痛苦。他又回过头,看着克劳迪,那眼神好像在催促一样。

    “那么……非常抱歉……永别了,我的老朋友。”克劳迪话毕,闭着眼睛,果断地把那只还滴着他的血的匕首向下深深刺进了瑟拉顿的胸膛。瑟拉顿猛吸一口气,眼白本散发着的绿光消失了,阴森的笑容也消失了,但是脸上本紧绷着的肌肉却松弛了下来,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他颤抖着伸出那只没受伤的蹄子,搭在克劳迪的肩上,“嗬——嗬——”地断断续续喘着气,嘴唇颤动了两下,仿佛要说些什么。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为他们静止了,周围激烈的拼杀都变成了黑白的默片,只有这两匹小马——含着泪水的两匹小马——是战场上唯一一抹的彩色,被灰黑衬托着。

    “……然后他扶起了那小马,让他靠在了他肩上。”麦林说着,放下了望远镜,捏着眉头。周围的小马也沉默了下来。他们看见了全部。

    “那小马是他朋友?”麦林问道,依然捏着眉头。

    “我看像是吧……”凌步说。

    “的确。”蓝袍小马突然说道,声音还是冷冰冰的,“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他最长久的朋友。但是瑟拉顿害死了他。”

    “害死?那一刀?”

    “不是。但时间会给你答案。”她冷冷的说完,最后一个字符听上去像铅一样沉重,落入了那茫茫雪海中。

    在山下的战斗已经进入了关键的阶段,北方和南方的联军两面夹击,黑晶王的军队依然死战不退。克劳迪命令他的护卫前往前线,他需要和瑟拉顿独自相处。

    “可是,长官,这是敌军的将领,你刺倒了他。你可以去跟公主……”

    “别说那么多。我命令你。”

    “好的,长官。”

    “……克劳迪……”士兵走了,瑟拉顿转过头,艰难地说道。

    “真的对不起,我的朋友。”

    “不用……感谢你都来不及呢……”他勉强地挤出了一丝笑容,“你看我现在的这个样子……如果当时……我听你的……咳!咳咳!”瑟拉顿咳了咳,向旁边吐了一口血。

    “嘘嘘虚……冷静,冷静,那已经是过去了。别想那么多这些事情了……你要去天国了哎!想想那个我们小时候一直在谈论的地方……开心点……”这位老领主说着,脸上也挂上了两行眼泪。

    “啊……克劳迪啊……”瑟拉顿说着,仰起头看着渐渐泛白的天空,“你还是老样子,唉……我就要离开了。这比想象中要冷。我死了以后,可以帮帮我的孩子吗?”

    “你的孩子?这……”

    “给他们生活费用就可以了……我的妻子,不,我的遗孀会照顾他们的。我就是…咳…怕他们有什么困难……而且你知道的,我选错阵营了…他们不应该受到歧视……”

    “可是,这……”

    “没什么可是的。还有一件事情…告诉我的遗孀和孩子们,我爱他们……”

    “好的……我会的。我保证。”克劳迪说着低下了头,祈祷了两句。突然,他想起了什么东西,“但是,瑟拉顿……”

    克劳迪说着,突然猛地一惊。他感觉怀中很冷。他仔细端详了一下如同熟睡着的老友,摸了摸颈部,没动静。看来,他最终还是永远地离开了。

    克劳迪轻轻放下了老友冰冷的躯体,偷偷擦掉了眼泪,站了起来,喊道:“卫兵!卫兵!再找两匹小马来,还有一副担架,把他抬回营地……”

    “但是长官,你受伤了……”

    “这点小伤没什么,快去吧。”

    “小心!他们冲过来了!”突然,一个士兵大喊道。

    克劳迪猛地一惊,才发现有一支黑晶王的狂战马向他这里重踏而来。他马上看了看周围,自己军队的阵线被他们撞开了一个口子,而南方联军的线列则在他背后不到三十步的地方!

    “该死!”克劳迪嚷嚷道。他回过头大喊,“嗨!你们两个帮我一下!一定要把他抬回去!这是命令!”

    那俩马立刻聚了过来,和老领主一起试图把瑟拉顿抬起来。但他出乎意料地重,三匹小马合力还是抬不起来。眼看那支黑战士就要追上来了。

    “长官!我们必须得丢下他!”

    “我们三个敌不过的,必须撤回南军的阵线里!”卫兵喊道。

    “一定要带着他一起!帮我一把!”克劳迪说着,把瑟拉顿尽力往后拖,两名士兵也帮着。瑟拉顿沉重的黑铁甲在焦黑的石头上摩擦着,不断发出刺耳的声音。

    黑蹄铁践踏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长官我们必须走了!”卫兵请求道。

    “是啊!而且这只是一具敌军军官尸体而已,你不能仅为此而死啊!”

    “不可以!不能丢下他,他可是我最……你们在干什么?放我下来!”

    那两名士兵把挣扎着的老领主架了起来,向友军阵列半拖半跑,“对不起,但你必须得走!公主说你必须活下来……”

    “放我下来!这是命令!这是我的命令!那可是我的老朋友啊!嗨!放我下来啊!放我下来啊,啊——”克劳迪领主一时间老泪纵横,声音像喉咙噎住一般苦涩断续。联军的士兵让出了一个口,两名士兵架着克劳迪跑了进去,随即,阵型又重合了。那支黑色的士兵重重地乱步踏过了瑟拉顿所在的那块地方,撞上了矛墙,双方再次打了起来。

    克劳迪领主被两个士兵放在了南军的帐篷里,他毫不掩饰地哭成了泪马。他也许几十年没哭过了,像是一堵水坝,蓄着泪水,在这一刻泄洪了一样。

    战斗最终还是结束了。就像所有小马熟知的那样,“我们”胜利了。南北联军在山下与黑军团激战的时候,姐妹公主也在不停地攻击黑晶王,扰乱他的心智,阻碍他继续控制他的军队。山下的战斗即使没有了黑晶王的意志去干预,要取得胜利也毫无容易可言。只要黑晶王还存在,黑军团永远不会溃退,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他们都会服从于黑晶王的意志。没有命令,永不后退。姐妹公主最后那著名的合力一击,把黑晶王打败了。他身负重伤,狼狈地逃回了水晶帝国的城堡。他稍后在与公主们的决战中被彻底击败,流放到了寒冬河谷以东的荒凉冰原。

    黑晶王被公主打败了,溃逃到水晶城堡中。他的黑晶军团在来自西边和南边的夹击中,或许是黑晶王的命令,或许是失去了黑晶王的意志,四散而去,消失在远方的迷雾中。战斗结束了。留下了满地疮痍,无数断矛裂甲,无数冰冷的躯体,还有无数的怨灵哀叹。

    不可计数的小马死在拼杀中,无数的友谊、亲情和爱情在这一场惨烈异常的战斗中成为了永恒。我们真的胜利了吗?这场战斗到底谁赢了?不,没有赢家。没有一匹在那时候生活的小马,无论是在水晶帝国还是艾奎斯利亚,会说这是一场胜利。太多了。代价太沉重了。我们打败了敌人?没有。黑晶王没有被消灭,只是被流放了。到了最后,死的还是水晶小马和南方小马、北境居民。都是无辜的生命,都是友善纯朴的同胞。在坎特洛特图书馆的历史书中,也许书写着胜利,书写着公主的辉煌,书写着黑晶王的邪恶,但永远不会书写那些小马、岩羊还有一切渴望自由的生命的付出,还有换取自由的惨痛代价。

    四匹小马走下了山坡,来到了山谷中。克劳迪领主正跪在那块还依稀可见血迹的土地上,沉默不语。他面前只看见那匕首,还有瑟拉顿的短剑。但是瑟拉顿却不见踪影。他消失了,连一根头发也没留下。凌步看了看四周,那些黑晶士兵的遗体也不见了,只见得联军烈士孤寂地躺在战场上。黑晶王的士兵去哪了?突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头上,凉凉的。他伸出蹄子。只见,一粒雪花飘到了上面。虚空下起了小雪。

    突然,凌步感觉眼前一亮,仿佛被什么白色的东西遮住了。但马上又看得见了。原来是塞拉斯蒂娅公主。她的幻象轻轻穿过了凌步的身体,走向克劳迪。

    她站在了老领主身后。

    “公主……”克劳迪没有回头,呆呆地看着地面。

    “下午好,克劳迪领主……”看着他悲伤的样子,公主轻叹了一口气,沉默了几秒。她又抬起头,说道,“感谢你的支援。如果没有你们,我们已经被打败了。”

    老领主没有回一句话。

    “你救了我们。你拯救了整个艾奎斯利亚……你今天做得很好……”

    “很好?”他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死了那么多小马,死了那么多无辜的小马,很好?我的老朋友,最后连尸体也找不到,这很好?我是他们的领主,我是他们推举上来的……我本可以更早地到达这里,我还可以让他不离开那场会议……我可以做得更多……”

    “你无法拯救所有小马。你已经尽力了……让他去吧。”

    凌步他们站在后面,默默地看着。只除了那匹身着淡蓝的小马。她站在不远处,抬头凝视着朦胧的虚空。

    “看样子确实是老朋友……唉。那么那个谁,瑟拉顿的尸体,还有那些黑色的士兵,到底去哪了?”麦林问。

    “不知道,”凌步摇摇头,“我只知道,后来水晶帝国,还有那些水晶小马,都消失了……”

    “不是消失,是被封印了。”淡蓝小马突然说道,但没有回头;她的蹄子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圆,划过的轨迹闪耀着蓝色的荧光,“这是一种牵带魔法……森布拉在最后一刻,用这种魔法把整个帝国和他本身紧紧捆绑在一起。因此公主在封印他的时候,水晶帝国也跟着他一起被封印,永远停留在一个静止的时间、一个静止的空间中,相当于到了另一个永恒的世界。”

    “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你又不是他。”麦林说道,但对方并没有理他。

    只见那小马闭上眼睛,专心思考着什么,念念有词,独角上回溯着点点流光。

    “我在马克思顿查过很多独角兽的魔法书籍,但是没有一本提到过你刚刚说的那种魔法啊。嗨!我在和你说话呢……”

    麦林还没说完,那小马之前划出的那道光痕突然迸射出万丈光芒,凌步和小梅不禁用蹄子遮住了眼睛,麦林受得一吓,向后“噗”的一下躺倒在雪地上。当他们张开眼睛的时候,却看见他们被一种淡蓝的透明魔法罩住了。而这庇护的外面,正呼呼吹着暴风雪,遮蔽了之前所能看到的一切。麦林表情都愣住了。他蹩脚地戴稳帽子,爬了起来;只见,那匹小马看着外面的风雪,冷冷地说道,“在这个世界上,你不懂的事情很多,‘王子’。”

    三匹小马惊讶地看着风雪以惊人的速度减弱下来,渐渐地又可以看清楚周围的一切了。魔法屏障消失了,但他们已经不在先前那个峡谷了。

    “啊哈!坎特洛特!”小梅叫道。

    “这里是坎特洛特?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被积雪覆盖的山坡?”凌步一脸惊异。

    “当然是坎特洛特啦~这座山碾成灰我都能认得出来。vie~”小梅“vie”叫着跃出了圈子,在山坡上跳来跳去,“而且大概是……嗯……一千五百年前的坎特洛特!”

    “这里真的是坎特洛特?你们现在的首都?”麦林问道。

    那小马轻轻点了点头。她示意了一下,让凌步他们走到悬崖边,往下望去。

    “……我,塞拉斯蒂娅,谨以艾奎斯利亚公主,太阳与月亮的名义,将这片神圣的土地封赐于你,你和你家族的后代将永远……”

    “克劳迪领主?他怎么在这里?”

    淡蓝小马没有回答,只是让他继续看下去。塞拉斯蒂娅公主的角迸射出了一道金光,一卷金箔纸从光芒中缓缓落下,收进了克劳迪领主跟前的一个银边箱箧里。老领主和他身后的家族成员向下伏身,表示接受和感谢。

    公主合上了银箱,让他们站起来。她扇动了几下翅膀,悬浮在空中,再次向克劳迪家族致敬,便在一片金光中消失了。

    “所以,他为什么不是北方的领主了?”麦林问。

    “很多原因。主要是触景伤情。”淡蓝小马答道。

    “哦,对,瑟拉顿,对吧?”

    “最终我们离开了北方。之后,我们就孤独了。”

    “孤独?”

    那小马突然一惊,好像意识到自己多说了什么。她又低下头,没有回答了。

    在山下,克劳迪领主正指挥着小马们,整理建材和食物,用马车运上山,为在南方的新生活准备着……

    “你刚才说孤独,什么意思?”麦林问。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道,“我们得加速一点了。我猜你们应该饿了,我想工作室里应该还有一些吃的,我用魔法工艺加速一下进程……”

    她还没说完,小梅兴奋地跳起来叫道:“也就是说可以回去啰?好耶!那回去以后有蛋糕吃吗?”耳朵都竖直了。

    “……加速一下进程……”

    “草莓蛋糕?桂花糕?苹果派?还是香蕉蛋糕?唔,好多好吃的,我想想……”

    “……一下进程……”

    “啊哈!苹果草莓梅花香巧克力酸酵母蛋糕!听上去不错嘛!再想想!”

    “……进程……”

    “呜呼!就这么定了!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那小马看着小梅愣了愣,咬着牙,皱起了眉头,但又马上松下来了。她终于叹了一口气,紧闭双唇不再多说,在地上踏了一下,四匹小马再次被淡蓝色的魔法屏障包围起来,视线再次被暴风雪遮蔽了。

    “还有多久吼?”小梅咧着嘴问。

    “不知道。”小马回答,“我很久没读过这本书了。”

    “一秒钟可以吗?”

    “不知道。”

    “一分钟可以吗?”

    那小马不说话,摇了摇头。

    “一小时?”

    她还是摇摇头。

    “呜……”小梅的耳朵又耷拉了下来。

    大概没过多久,屏障和暴雪消失了。凌步看了看四周,发现并他们没有移动,还站在原地。只不过不远处出现了一栋崭新的木石宅邸,而他们的蹄下则是一条干燥粗糙的泥路。

    “哇!克劳迪的大宅子!”小梅叫着一蹦一蹦地跑了过去。三匹小马慢慢跟在后面。

    突然,一个信差模样的天马,叼着一个厚实的信封冲出了宅子,急匆匆地关上门,从一脸懵样的麦林和凌步之间跑了过去,扑了两下翅膀向右边跳出悬崖,飞向远方。

    “他飞向北方。”凌步眯着眼睛,用蹄子遮着额头,望着远去的天马说道。

    “本王子比较好奇他去干什么。”麦林说,“我们走吧,进去看看。”

    他们走近了那栋房子。它建在北坡,正对着远处在虚空迷雾中若隐若现的水晶山脉。看样子,它是用木头和石头建成的,很大,很古朴,和之前在冰原上见到的那栋开会的宅邸很像,但又略有不同。没有那么多装饰,也没那么简陋。看来,在那时候,这是一栋充满回忆的克难建筑。

    “嗨,这个门我见过。这个样式和之前我不小心砸……不,敲伤,敲伤的那个门完全一模一样……”麦林说着,但是一看旁边那淡蓝小马的脸色,声音也不自觉地小了下去。

    “噢,对不起,”麦林脱下了帽子,“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当时……呃……敲得太用力了,所以就……”

    “这个门我们家族传承很久了,”淡蓝小马说着,目光移到了门上,似乎没有多在意,“从这时候起,到现在已经有一千五百年了。”

    “非常抱歉……”

    那小马不再说什么,走近大门,她的独角闪烁着微光,门把手在魔法下缓缓地旋转。但她迟疑了一下。她悄悄瞥了一眼凌步,还有麦林,低头想了想。终于,门打开了。

    四匹小马安静地走进了门内。眼前的厅堂和之前在现代见到的克劳迪公馆大厅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没有那么多花纹图饰,更加光亮罢了。

    淡蓝色小马在前面走着,三匹小马跟在后面。又是那个长长的走廊。凌步抬头看了看,那些画框中,都裱好了古老的画像。那些都是参加过那场会议的小马。

    长廊尽头的大门虚掩着,不时传出几声谈话。那小马在门前停了下来,示意凌步去看看。

    凌步稍稍拉开了一点门,向内望去。这大厅和很久以前的那个会议厅很像,看上去连家具都是从那里原封不动地搬过来的。只不过,在长长的桌子旁,没有昔日宴饮,没有昔日雄辩,只有一大排空荡荡的椅子,还有那具黯淡无光的冰晶吊灯,在天花板上无力地挂着。

    凌步又稍稍推开了一点门,正准备进去,突然听到了说话声。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又不是你的孩子,为什么要寄给他们钱。”一个女声说道。

    “因为我保证过,亲爱的。”那是克劳迪领主的声音。

    “那好吧。”克劳迪夫人说,“但你至少要在信上署个名啊。”

    “不用了。不用在意这些,总有一天,他们会知道的……”

    淡蓝色的小马并没有像凌步、小梅或者麦林那样,挤在门缝那里看。她仅仅是站在他们后面,听着,不知为何落下了一滴眼泪,但没有马注意到。

    克劳迪夫妇说着,慢慢踱到大厅另一头的门内,关上了门,消失在三匹小马的视线中。

    “所以……他们就给瑟拉顿的孩子们寄钱了?而且没署名?”麦林说。

    其他小马都沉默不语。

    “唉,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悲伤,”那小马说道,“这个‘悲伤的故事’造就了另一个悲伤的故事。”

    “什么意思?怎么了?”

    那小马没有回答,再次点亮了她的角,升起了魔法屏障。

    “你们不应该来这里。但是你们来了。你们会看到的。”她冷冷地说道,面无表情。

    “嗨,这是什么意思……”麦林还没说完,魔法屏障就降了下来,而周围的景象看上去已经不是一个世纪的了。木石搭建的墙壁变成了光亮的大理石,木门也被翻修了一遍,变得光滑又厚重,墙壁上贴上了壁纸,挂上了柔顺的布匹,火把也换成了华丽的冰晶壁灯,光亮的地板上还铺着金边红毯,而且最出马意料的是——前一分钟还冷寂的大厅现在热闹非凡,无数富有、华丽的小马在宅邸内走动、娱乐、宴饮,服务生在走廊内来回运送着香醇的酒水和精致的甜点。

    发生什么了?凌步突然发现,墙壁上开了一大排镶着金边的落地窗户,挂着蓝白相间的大窗帘。他走过去,拉开一点窗帘,向外望去——雪白的建筑和整齐的街道突现在眼前,往左边望去,远方的公主堡在阳光下徐徐生辉。

    “坎特洛特……”凌步看着窗外的景色,低语着。他回过头,对麦林和小梅说,“我想,我们到坎特洛特了,也就是今天……呸,现代的坎特洛特。”

    “那这里在做什么?”麦林问道。

    “宴会。”淡蓝小马说,“黑晶被打败已经过去1000年了。这是一场纪念宴会。”

    “宴会?那这些过去的食物能吃吗?”

    麦林回过头,发现小梅已经趴在放在一旁的餐车上狼吞虎咽,还向三匹小马耍了个俏皮。

    小马点了点头,说道,“但是永远吃不饱。这只是虚空。”

    “但是有味道啊!这个口感实在太棒了啦!”小梅喊完,又继续埋头苦干。

    那小马摇摇头,叹了一口气。突然,走廊上的其他小马都避让到一边去,并弯下了身子。凌步好奇地顺着地毯望去,只见塞拉斯蒂娅公主踏着轻步,披着雪白的长裙,身后跟着四匹身着金甲的皇家卫队士兵,向这边走来。

    “塞拉斯蒂娅公主?”凌步惊叹一句,“她也参加了这场宴会?”

    小梅也从食物堆中探出了一个头,“塞拉斯蒂娅?哪?”

    但是最惊讶的还要数麦林,他的下巴几乎掉到了地上,帽子都吓掉了。

    “这…这这是同一匹马?本…本王子是说,她就是一千年前的那匹马?打败黑晶王的那匹?”

    “对啊。”

    “这这这这这不科学啊!怎么有小马活那么久啊!”

    “她是天角马,很正常啊。哼唧。”小梅不以为意地哼唧了一下,说道。

    “但…但这不科学啊!”

    公主走进了金碧辉煌的大厅,随即厅内传出了一阵推挪椅子的声音,小马们都站了起来,向公主致敬。

    “平身吧。”公主说。

    小马们再次坐回了座位上,一位坐在主位上的淡蓝色头发的公马——看来他是这时候的克劳迪家族的领袖,让仆从领着公主到属于她的座位上。

    他站了起来,说道,“今天,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们很荣幸地请到了塞拉斯蒂娅公主,来参加这场宴会。今天,让我们来庆祝和纪念一千年前的那场战斗,珍惜先祖用血和泪换来的,来之不易的自由和生活吧!谢谢你们的到来。”

    四座里响起了礼貌的掌声。

    “谢谢你的邀请,奥斯顿先生。”公主说,“为了纪念那场战争,我还找到了你们的老朋友。”

    “谁?”

    “瑟拉顿家族的长子,毕维斯先生。他暂住在坎特洛特,表示非常想参加这场庆祝宴会。当时正在来这里的路上,于是就让他一起来了。”

    公主话音刚落,一位戴着高礼帽,穿着燕尾服的青色小马从餐桌角落站了起来,脱下了帽子,点了点头——他看上去很年轻,右眼戴着一个眼镜片,嘴角微扬着,直直地看着奥斯顿,一脸傲气,甚至笑了笑——然后,他坐下来,戴上礼帽,遮住了半边脸,笑容消失了,又变成了一副很阴森的样子。

    “噢,瑟拉顿啊……欢迎!欢迎你的到来!嗯……现在,让我们开始吧……呃……敬公主,以及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生活的所有小马,祝艾奎斯利亚长存!”奥斯顿说完,敬了一杯酒,同时看了那位不速之客一眼。但他并没多在意。

    宾客们也举起了酒杯,敬一下,然后也一饮而尽。唯独他,毕维斯·瑟拉顿,没有喝下一口,只是坐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主位上的克劳迪先生,嘴角微微扬起,莫名地微笑着,但偶然被那黑帽檐下的眼神瞥到的小马都会不禁一颤。

    四匹小马走进了大厅,过去的小马们正吃着盘里的食物,喝着饮料,大声喧哗狂欢着。侍者也在一旁不断送上餐盘,并帮着切割大块的烤蔬和派饼。

    克劳迪先生正欢乐地在马群中喝着酒,讲着北方的笑话,使坎特洛特小马在惊奇之余哈哈大笑。这些平时一脸严肃,看上去不可接近的贵族们在这一个狂欢的胜利日里也仿佛变得和蔼可亲了。

    突然,一只蹄子搭在了奥斯顿肩上。他回头一看,哦,原来是毕维斯先生。

    “有什么事吗?呃……我的老朋友?”奥斯顿·克劳迪看着毕维斯深邃的眼睛说。那眼睛的目光感觉就像刀子一样锋利,使他的笑容不觉中渐渐收了起来。

    “跟我来,朋友。有些事情需要私下说一声。”毕维斯说。

    “嗯……啊?哦,知道了。”

    凌步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拍了拍麦林,跟着那两匹小马,走进了大厅后面的一个小走廊里。

    “你要知道,在这个城市里,那些小马不是那么值得信任的。”毕维斯说。

    “为什么?”

    “别看他们现在对你很热情,以后有一天,你失去了利用价值的时候,那些贵族就会排斥你,把你孤立,你会一败涂地。”

    “那又怎么样?我又没得罪他们。”

    “没得罪也一样。记住,你在这个城市里没有朋友。这里不是北方的家乡。如果不提防他们,有一天,你会看到我说的是对的。不要那么信任他们,警醒一点,这是我的忠告。我们家族一直是你们的朋友,相信我。”

    “这…你这…你这是什么意思?嗨!等一下!”

    毕维斯往后门走去,背对着他摇了摇蹄子,径直走出了门外。只留下了一脸茫然的奥斯顿。

    凌步示意了一下朋友们,跟了上去,同时回头看了一眼。奥斯顿站在原地愣了一会。最终摇了摇头,走回了大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