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堂之上
字体: 16 + -

第0062章 流金岁月

    春去春又回,几度寒暑匆匆一过,转眼就是六个春秋。

    学宫的景物在四季中轮转变换,风霜雨雪,花开花又落。

    每年都有人离开学宫,其中绝大部分是永久的离开,再也不会回来。

    同时,每年都有新生飞上这座岛。

    连城长欢和洛雨生是在第二年春暖花开的时候离开了这座岛。

    离开的前一天,他俩去了一趟流云小筑,想通过司冥琴真跟木流告别。

    至于他们有没有联系上木流,没有人知道。

    只知道从流云小筑出来以后,连城长欢的心情比去之前更糟糕。

    那年秋,枫林小镇红满天,学宫迎来了新一批学生,总共不到二十个。

    其中有一个住进了流云小筑。

    法术修行过犹不及,重在顺其自然,不强求。

    学院的课业并不繁重,只要按时完成教习先生交代的任务,便可以腾出大量的时间。

    紧挨着云海广场的图书馆是人族藏书最多最全面的一座图书馆,也是学生课余最常去的一个地方。

    楚寒江恨不能住在里面,如果管理员允许的话。

    这六年,他的洁癖逐年加重,任何事情都要做得一丝不苟才安心,恪守成规,严于律己,就连走路时一步跨出的距离都被固定在十四寸,不偏不倚。

    他的种种偏执,让长空云奇都感到纠结,不太乐意与他共处。

    得益于家族的血统,长空云奇的个头一直比同龄人高出一截,封不平都比他低了半个头。

    十七岁的长空云奇依然腼腆少言,有一点木纳,但是不会像当年那样动不动就脸红。

    如今的他,是学院最具存在感的人物。

    相貌倜傥,玉树临风,随便一站就能成就一道风景。而且心性朴实,温良宽厚,深得众多小师妹的仰慕。

    若是让木流见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认出他来。

    而秦风还是那样特立独行,独来独往,很少与人言语。

    封不平依然与他互不对眼,两人时常约战,一言不合就斗法,几乎每一次都是两败俱伤。

    为了替他二人治伤,沐晨无意中领悟出祷言系的圣光愈合术,解毒治外伤比一般的强效药剂还管用。

    这些年,她时常和孟姜,还有长空云奇等人一起去往流云小筑拜访司冥琴真,打听木流的近况。

    吞天兽做为一方领主,在学宫的控制下统御迷离谷万千魂兽,雄威浩荡,维系着那个小世界的稳定。

    当年司冥琴真重伤吞天兽,灭其威风,诸多魂兽因此失控暴走,露出凶残本性,打破了迷离谷的宁静。而且那一战动摇了迷离谷的阵法结界,形成连锁反应,诱发一系列极端的灾变,持续数年,普通的上位法师都不一定能在那种危险的环境中生存下来。

    然而学宫将迷离谷搁置,放任自流,没有补救的意思。

    木流进去之后,迷离谷更是被封禁起来。

    长老会对外宣称是为了防止魂兽趁机逃逸。

    从此除了五老星这种级别的大人物,没有人能够知道里面都发生了什么。

    所以这六年,能与木流保持联系的,除了司冥琴真,也没几个人了。

    “他会不会把我们忘了?”

    六年来,孟姜不止一次对沐晨和长空云奇说出这句话。

    此话一出,再好的气氛都会降到冰点,就像此刻的天气一样寒冷。

    三人刚离开流云小筑没多远,天空就飘起了雪花。

    “我记得木流好像是那年下雪的时候去的离迷谷。”

    长空云奇说道,他本想施个法术替前面两位姑娘挡一下漫天飞雪,但转念想到这是今年的初雪,不应该破坏某种美感,就放弃了。

    “不是的,他是下雪的前一天走的。”

    说话的是沐晨,她的语气透着一股忧伤。

    时光对少女的改变比少年们更为显著,十七岁的年纪眉眼已经长开,正值花季,一个个出落得亭亭玉立、婀娜多姿,沐晨完美诠释了楚楚动人的含义。

    她把手伸出披在肩上的斗蓬,让雪花落在手心。

    三人雪中步行半个多时辰,路过云海广场,走进图书馆。

    此时,沐晨手里已经凝结出了一个雪球,被她握得十分紧实。

    他们在六楼寒窗下找到了楚寒江。

    沐晨二话不说,就把雪球扔在了他脸上。

    “为什么?”楚寒江问。

    “生气。”

    沐晨是真得生气,不单是孟姜,长空云奇也感觉到了。

    楚寒江站了起来,让出位置给沐晨坐下。

    “皇家学院和天谕学院的使团已经到了雪漫,他们明天上岛。”孟姜将这个消息告知给沉浸在书海的楚寒江。

    楚寒江愣了一会儿,而后偷偷看了沐晨一眼,幽幽地问:“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他就吃了沐晨一脚。

    长空云奇道:“院长大人点名要你参加琼华宴,你准备一下吧。”

    “可以拒绝吗?”

    沐晨做势要再踢一脚。

    楚寒江连忙应诺,之后放下书,随他们一起离开了图书馆。

    此时,距离镜湖数十里开外的雪漫城早两天就已经被漫天大雪覆盖。

    墨河尚未封航,但帆影稀疏。

    如果视力足够好,往来的船只几乎数得清。

    宽敞迷蒙的街道上冷冷清清,除了执勤的卫队,便见不着几个行人,就连乞丐都不大愿意出来露脸。

    引车卖浆的平民阖上门窗,留守自家屋里烤火取暖,期盼天气早日好转的时候,一边盘算着这一年辛劳赚了多少。

    在这样的天气,茶楼酒馆的生意迎来了一年中的黄金时期,若是有走江湖的戏班坐台演出,还能招揽更多的贩夫走卒,以及一些初临雪漫的年轻人。

    他们来自帝都最高学府皇家学院,在此之前,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只是在书上听说过雪这种东西,但都未曾见过。

    北方的风雪让这些年轻人着迷,于是背着祭酒大人还有随行的老师,偷偷溜出会馆,走街穿巷,四处游玩。

    城南的修道院这几天也来了一批年轻人。

    和皇家学院的精英不同,他们进入修道院以后就没有出来过。

    这些来自圣城天谕学院的学生,秉承教旨,即使无人督促,也能恪守清规戒律,安静修持。

    傍晚时分,一位少女结束功课,循着幽香走到殿外,望见墙角下有几支梅花独自凌寒盛开。

    此少女约莫十三四岁的模样,一如豆蔻含苞待放。

    她精致美丽的容颜在昏沉的天光中依然如此清晰,灯影摇曳之下,还能看出脸上未褪的稚气。眉眼如画,映着灯火的眼眸明亮似星辰,湛然有神,唇角挂着的浅浅笑意流露着一股骄傲。

    她比那些从身旁经过的同门都要小上好几岁,套在身上的祭服对她来说稍微有点宽大,行走时不得不用手提着,要不然很容易弄脏裙摆,或是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踩到。

    少女为此有些不高兴。

    但墙角下的几支梅花很快就让她忘掉了关于祭服的事情。

    她站在殿外屋檐下,平静地望着那几支梅花,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