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堂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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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6章 二尺琼玉一碗汤

    比起山下各处精雕细琢的宅院,玲珑阁后山禁地的这座院落可以说是相当简陋,但是贵在五脏俱全,自成一体,规模堪比一座小庄园。

    这后山经过人工改造,地势较为平坦,非常宽阔。南向临崖,是几处花圃果园,栽种着药草和蔬果,可以看出有人精心打理;北面傍山,接引山涧溪流筑成数湾鱼塘,鹅鸭戏水,鱼群潜底游。

    十数座久经风雨的老旧楼房屋舍随意布置,被游廊和石子甬路巧妙串连起来。墙角满是青苔,青翠醒目。游廊和甬路收拾得非常干净得体,画壁和园艺都十分讲究,毫无破败之相,融合山里风光,别具一番乡野田园风味。

    鸡鸣报晓,司冥琴真难得起得比木流还早,四处转悠,在朦胧天光中独自一人走马观花,把木流的家宅逛了一圈。

    路过鸡舍时见左右无人,便偷偷摸摸顺走两颗鸡蛋揣在怀里,接着在一处山涧溪底的砾石间找到一口破陶罐,舀了半罐清水,把鸡蛋丢进去,直接动用真火烧开,三五息的工夫就坐在溪边顽石上吃起来了,沐浴清风晨光,悠然自得。

    就这样草草解决了早餐,司冥琴真甚为惬意,随手一把真火将剥落的蛋壳烧成灰烬,被风吹散,了无痕迹。

    之后,他哼着高地的民谣回到榕树下,打算爬上树屋睡个回笼觉,发现木流已经醒了。

    这座架在大榕树上的树屋便是玲珑少主的专属居所,深得司冥琴真喜爱,昨夜硬是霸占了一个床位,赖在树屋里不肯走。

    长须龙仙已经被放养在一个大水缸里,木流正往里面抛了些特制的鱼食,喂养这六条金贵的大鱼。

    司冥琴真走上前来,凑近水缸,伸长脖子看了一眼,顿时觉得早餐没尽兴,还要再添点。

    “长须龙仙的胡子可以替代祝余须,配合黑莲花、荆棘之心、雾岭血藤、蓝焰火浆果、寒山银月接骨草和魂兽的骨粉,以及光尘和虚无盐,制成魂香。长须龙仙的鳞片还可以入药,我也可以帮你把它们都冰封起来。但它的鱼肉并没有太高的药用价值,用来烹饪是最好不过的了。”

    司冥琴真依然没有放弃吃一口长须龙仙的梦想,若不是木流盯得紧,加上自己有言在先,只怕他早就对这几尾长须龙仙下毒手。

    木流做思考状,似乎动了心。

    司冥琴真趁热打铁,挽着木流的胳膊,信誓旦旦地说道:“除了教你法术,你还有什么要求,都说出来,我全都答应你了。”

    木流伸出一根手指。

    “你是说一断香?”

    木流点点头。

    司冥琴真愕然无语。

    木流并不急着得到司冥琴真的答复,转身要走。

    司冥琴真勾住木流,道:“过分了啊,你应该知道这东西不是说有就有的,我又不是什么炼金大师。况且,就算是玉衡大师亲临,也不一定拿得出手。”

    “玉衡大师?”

    “他是桐江玉氏前任家主,现任镜湖五老星之一。玉衡大师曾经游访铁木崖,我见过他一面。”

    玉衡乃是法门大能,此人前半生钻研药剂医理,以一介布衣药师的身份行走天下救死扶伤。后来醉心炼金一道,追求化腐朽为神奇,不再局限于丹药医术,最近两三百年里惊艳现世的一断香有四成乃是出自他手。

    论及炼制魂香的造诣,这世间无人能出其右。

    解释完玉衡大师的身份,司冥琴真提议木流换个要点紧的靠谱的要求。

    木流不假思索,伸出了两根指头。

    司冥琴真白了他一眼,道:“我不明白你要二尺琼玉做什么,你现在连灵阵都没有,给你魂香也没用啊。行了,我就先帮你炼制一打灵液吧,助你启灵。”

    木流二话不说,直接领着司冥琴真走到大榕树附近的一间小房子前,推门而入。铁木崖称得上是一方豪强,司冥琴真见识自然非凡,可是一进门,他就傻了眼。

    琳琅满目的天材地宝说不上应有尽有,但是贵在珍稀。

    诸如炼制灵液的芝马,即使封存在透明的寒玉冰壶之中,也阻拦不住它的灵气外露。其品相完好无损,已大致长成了小人儿模样,有眉有眼,有手有脚,连着茎,顶着叶,晶莹泛光,光看貌相就知道是上千年的极品,千金难求,而且入眼便是七株。再加上足量的五色造化石,光尘和虚无盐,以及装在玻璃器皿里的魂兽的精血,完全可以在这间小房子里炼制出大量灵液。

    司冥琴真走到窗口,盯着一盆栽种在息壤之中的祝余,三寸高低,共有十四株。

    这种貌似青葱的单株仙草各自独立生长,叶圆筒状,青玉色,中空外直,十分纤细。大多数祝余含苞待放,灵气内蕴,被时明时暗的多彩光晕萦绕着。另有四五株祝余顶部开花如伞,大概有初生婴儿手掌那么宽,层层叠叠二十三小瓣,沾了露珠,映日生辉,色彩迷离,不停变换着,刹是好看。

    这几株成熟的祝余开始吐丝,挥发着令人痴迷的芳香,迎着晨曦在风中摇摆,看着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断折。

    司冥琴真问道:“这些东西都是你从西边带出来的吗?”

    木流点头应答,之后从里侧的架子上随手挑选几个精致小巧的羊脂白玉瓶,扔了过来。司冥琴真化用神念将其一一接住,拔出瓶塞,粗略闻了一闻,眉头为之一跳,眼珠再一转,旋即明白了木流的意思,不由得小脸一红,很是尴尬。

    因为,悬浮在他眼前的这些羊脂白玉瓶里装的可都是市面上见不到的特制灵液,比武魂殿供应的灵液的品质高了好几个档次。

    “年初去塞下给外公拜寿时,听小舅谈论河谷风云,提到过西宁玲珑。现在看来,这个玲珑少主非你莫属了。”

    司冥琴真已经得知木流的身份,故做惊讶,还装模作样重新上下打量了木流一番,以示刮目相看,说道:“以玲珑阁的能耐,你这个不当家的少主,即便是挂名的,几瓶上等灵液还不是伸手就来。难怪你出口就要一断香,进来这间小屋看了你的收藏,我算是全弄明白了。以你的身家,想来那些平民倾家荡产都得不到的三寸月光和八两金,在你眼里,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货色。”

    司冥琴真分析得头头是道,言辞老气横秋。

    木流耐心听完,但不置可否,让司冥琴真犯难。

    “行啦,我答应你了,就用二尺琼玉换你一碗鱼汤。不过我现在两手空空,所有材料你得自己备好,而且我有个条件,我必须要用长须龙仙的胡子代替祝余的胡子入药。”

    木流笑了,转身就走,径直去往榕树下。

    司冥琴真头一回见到木流如此急切,不禁愣了一下……

    铁丘荒原在北境也是偏北的地域,干冷的秋风早早就在荒原上肆虐,枯草倒伏,黄沙滔滔,狂风怒吼穿山连天,大有摧枯拉朽之势。

    这是今年入秋以来第一道寒流,源自长城以北的古寒之地,格外阴冷,十分强劲。西侧的河谷之地,尤其是西宁镇得了地势上的便宜,有幸避其锋芒,还停留在夏末的余热之中。

    远处荒无人烟的古道上出现一行轻骑,在风沙中奔驰,一路向西。

    绕过几座荒丘,这十余劲装疾服的轻骑赶到柱岩背风处躲避沙尘,为首的男子一身戎装,观其行装打份,看起来像是帝国北院出生的少将军。

    此人驻马遥望西行路,揭开沾染血迹的防沙围巾,露出一张俊朗却惨白的面孔。

    随后下马解开系在马鞍上的水囊,一顿豪饮。

    “早知如此,老子就应该带你们骑天马飞过来。”

    他从副将手里接过千里镜,看到了西边地平线上的城墙和楼宇,有气无力地说道:“前面就是龙岩古城,进城之后好生装扮一下,更换快马,务必天黑之前赶到西宁镇。”

    众部下沉默领命,稍做休整后再次策马扬鞭,直奔龙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