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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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梦中奇遇(一)

    叶冲沿着小溪,向着山谷深处走去。如此大约走了五六里路,沿途尽是奇花异草,险峰怪石,却哪里又有人家。

    他走得累了,便坐在一块大石上休息。大石周边开满了野花,红紫相间,甚是绚丽,也不知是什么名目。他见那花生得可爱,便伸手过去抚摸。不料那花瓣微微一颤,化作一缕极为细密的光点随风散去了,原来九瓣的花朵只剩下了八瓣。

    叶冲心下大奇,正欲再试,突听得身后密林隐隐似有人声,心道:“难道这梦境之中果然有人?”当下便拨开灌木丛悄悄潜入林中。森林之中古木参天,繁密幽深,甚是昏暗。他顺着声音来处,推枝展叶大约走了一百米左右,隐约觉得前面忽明忽暗似有火光。再走得近些,透过松枝,果然见前面林间小路上有一人举着火把,火把之下是一处黑幽幽的深坑,坑中人头攒动,时有泥土飞出,似有人正在挖掘陷阱。

    叶冲大是惊异,想不到这梦境之中竟然还有离奇故事,当下便看了下去。

    只见那举火把之人是个少年,大约十六七岁年纪,头戴小帽,交领长衫,似是汉朝服饰。另外几个挖土之人有的方巾束髻,有的披头散发,却看不清相貌。

    叶冲躲在树后,心中暗自疑惑:“也不知这些人深更半夜的干些什么?”

    只听那举着火把的少年对着深坑道:“四哥,也不知那大恶人今天会不会来?”

    坑中一人奋力扬出一锹土,道:“罗敷姑娘说他会来,那就一定会来。”

    “罗敷姑娘?”叶冲心中一动:“难道就是《陌上桑》中所描述的那位汉朝姑娘?这么说这些人都是汉朝的了?”

    “是罗敷姑娘和他约好的么?”火光之下,那少年神色凝重,似有极大心事。

    “不错,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拼死一搏!”话音未落,坑边黑影一晃,一个人赤裸着上身跃了出来,身形十分灵便,估计就是所谓的四哥了。

    “可是万一不成,咱们这一村老小可就完了。”那举火少年道。

    “难道不这样,那大恶人就会放过我们么?”那位四哥背对着叶冲,似乎抬眼看了那少年一眼,继续清理路边的泥土。

    那位少年叹了一口气,道:“只盼罗敷姑娘计谋得逞,大恶人死无葬身之地。”

    “哼!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那位四哥将铁锹往路上一插,便转身向叶冲走了过来。

    叶冲吓了一跳,赶紧躲到了树后面的灌木丛中。

    坑中另有一人道:“我真不明白,这大恶人为什么乱杀人?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和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到底哪里得罪了他?!就算咱们得罪了他,小孩总是无辜的吧?他为什么非要斩尽杀绝、鸡犬不留呢?”

    “也许他根本就不是人!”这时,那位四哥已走到了叶冲跟前,相距不过几米之遥,只听他稀里哗啦地不知弄了些什么东西,然后又走了回去,接着又是砰砰砰一阵闷响,似乎把什么东西扔进了坑中。

    叶冲拨开灌木枝叶,只见那位四哥拍了拍手,对着深坑道:“差不多了,你们几个把尖刺布好,叫这个大恶人今天也尝尝任人宰割的滋味。”

    那少年道:“四哥,咱们不能和那个大恶人谈谈么?把事说开了,到底咱们哪做错了,该赔礼的赔礼,该道歉的道歉,不是更好么?”

    那位四哥抬起头来,静静地看了那少年一会儿,道:“小六子,一会儿布好陷阱,你就带着全村男女老少,能跑多远跑多远,再也不要回来了。”

    “不,四哥,我要和你们一起对付那大恶人!”那少年执拗道。

    那位四哥走过去,双手按住那少年肩膀,看着他道:“小六子,你要保护咱们全村男女老少安全撤离,这个比杀那大恶人还重要,你明白吗?”

    “可是……”那少年兀自不肯。

    “不要可是了……咦!你看,好像罗敷姑娘来了。”那位四哥突然喜道。

    叶冲顺着他目光向左边林间瞧去,只见黑压压地走过一群人来。当先一人风髻云鬓,身披硬弓,腰悬短刀,乃是一位年轻女子,一袭束身锦衣,将其衬托得玲珑有致,英气勃勃。后面的人或背弓箭,或持长刀,都是一些二十几岁的精壮小伙子。

    那少年迎了过去,握住那女子手道:“罗姐姐,你怎么才来?”

    “怎么?才一忽儿不见,就想姐姐了。”那女子微微一笑,走到那位四哥面前道:“四哥,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这时,陷阱中的几个人已经跳了上来,正在敷设覆土,旁边放了一块石头做记号,以免伤着自己人。

    那位四哥轻轻踩实了覆土,笑道:“罗敷姑娘,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天劫阵也布好了么?”

    “按你的吩咐,全都布置妥当了。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罗敷点了点头,转身看着后面的人群,道:“各位兄弟,那大恶人凶狠残暴、杀人如麻,今天无论成败与否,能活下来的只怕也没几人。各位如果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那群人相互之间看了看,突然昂然挺立,齐声道:“咱们誓与罗敷姑娘共存亡!”一个个神情坚毅,视死如归。

    罗敷点了点头,对人群中一个小男孩招了招手道:“小杰,你过来,到姐姐这来。”

    那个小男孩大约十一二岁年纪,似乎刚死了家人,一袭白衣,披麻戴孝,走到罗敷身边,道:“姐姐好。”

    罗敷俯下身去,抚摸着那小孩的脸道:“小杰,你怕不怕?”

    那小孩道:“不怕,这大恶人害死我爹娘,我要为他们报仇!”

    罗敷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道:“好,一会儿你就躲在那棵树后面。”说着往右边临路一棵丛生大香樟一指,继续道:“等那大恶人来了,你就沿着这条路往回跑,把他引到陷阱里,好不好?”

    “嗯,这样最好了。”那小孩点了点头道。

    罗敷右手揽着那小孩站起身来,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弓箭手听令!”

    “诺!”人群中走出十几个小伙子,身披弓箭,站成一排。

    “你们一十二人,埋伏于两旁雪松之上,听我号令,一见那大魔头落入陷阱,便万箭齐发。”

    “是!”

    “机关手听令!”人群又出走两名虬髯大汉。

    罗敷依次传下号令,谁发长枪,谁砍绳索,谁放迷烟,谁断后路,一切均布置得井井有条。

    待那些群村民依令就位,罗敷长长叹了一口气,走到叶冲藏身的灌木丛旁跪了下来,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似在祈求神明护佑。月影斑驳之下,但见其秀眉微蹙,楚楚可怜,本该天真烂漫的年纪,却担着极大地心事。

    她祈祷罢,望着叶冲的方向呆呆出神。

    叶冲直瞧得心头砰砰直跳。

    过了一会儿,罗敷又换到了灌木丛侧面继续跪拜祈祷。

    叶冲转头去瞧,但灌木丛枝叶繁茂,周边又杂草丛生,却又哪里瞧得明白。他正自着急,突觉喉头一凉,一把短刀抵住了他喉咙,同时一只温软细腻的手掌扣住他后颈,悄声道:“你是谁?”不知何时,罗敷竟已绕到了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