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灵师卡拉维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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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修德兰人

地上用山羊血勾画出环形法阵,法阵中心矗立着一座六角形音叉序列,音叉旁的女人哼着轻佻的小调第五次敲击音叉引发共振,令人牙酸的声音以法阵为圆心迅速扩散,蕴含魔力的音波声前进途中再度让尖叫和哭嚎声拔高了半度。

    听见沉重的脚步声,女人抬头微笑道:“日安,午安,晚安。”并神情自然的朝我献出一记飞吻,赛拉横迈两步,正正帮我挡住了隐藏在女人无害的小动作里的“魅惑人类”。

    浮夸的粉色长卷发,精致时髦的服装款式、稀有的黑天鹅绒披肩、胸前昂贵的红宝石胸针,起手的法术派系以及她奇怪的口音——我们很大的概率碰上了一个修德兰人,萨法玛莎人从来不用魅惑法术的。

    不死生物对于一般的控心法术免疫,因为这一类法术通常都是作用于活着的智慧生物的。所以赛拉泰然自若的承受了敌人的一记强力魅惑法术,这让对面的修德兰女人有些疑惑起来。她看似坦然的甜笑着,左手放在胸前右手向上扬、左脚前伸右脚后退,向我们行了一个完整的修德兰贵族礼,而就这在这一个短短的动作中,她根本没用到任何法术手势和咒语吟唱,分别向我和赛拉施展了“死亡暗示”和“支配人类”。

    死亡暗示能将自我毁灭冲动的欲望深深植入对手的心智中,一旦成功,受术者将立即求死,除此之外什么都不会做,什么都不会想;支配人类则能将毫无防备的受害者或者心智不坚定的人类变成施术者最忠实的奴隶,遗憾的是,我在察觉到对面的家伙很可能是一个读心者后就立即激活了心智护盾用以保护我的精神不被掌控,而赛拉则因为体质问题再度轻松豁免掉了这个所谓的“支配人类”。

    如果说我一开始还不确定的话,那现在我可以确定了,使用这种鬼鬼祟祟的战斗方式的家伙百分之百是个修德兰人。当然了,对感染变狼狂的受害者洗脑,还有什么比读心者更方便吗?对于这种口蜜腹剑的家伙我根本懒得多想,直接掷出一枚火球,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个阴险的女人会和她的音叉一起被烧成地面上难以辨认的一团焦痕。

    但火球并没有能成功爆炸,或者说,它成功的在目的地炸开,待烟雾散去后读心者和她的音叉序列却毫发无损,唯有地面上的鲜血法阵散发出红光。看情况她应该施展了防护火焰,而法阵似乎也提供了某种保护作用。

    修德兰女人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多大的失误啊,我居然没认出来一个死灵法师和她的仆从?”她用甜得发腻的声音惊呼道:“谁能想到这么美的尤物居然是只僵尸呢?”

    赛拉的脸色发黑,直接朝女人丢出了她的斧子,毫无意外的嵌在读心者身旁无形的刀剑防御力场上缓缓滑落地面,铁匠之女的右手在空气中一拽拖出一把满是锯齿的长剑,大踏步的朝修德兰人走去。

    我为自己和黑发女孩加持一波增益性法术,却在施法过程中感到一阵强烈的疲倦,几乎要倒地睡去,我立刻用右手痛击额头利用疼痛迫使自己清醒过来,防护心智能够抵抗魅惑人类和支配人类这种作用强烈的法术,但是对于睡眠术这类效果较弱但成功率高的控心术效果就比较差了。

    施术的女人还在看似无辜的冲我眨眼,赛拉则已经准备把修德兰来的家伙的喉咙割开了——如果她没有被忽然出现的怪物击倒在地的话。

    凭空出现的怪物有着一对生满倒刺的镰刀状捕捉足,头部为倒三角形,头上生着一对昆虫的复眼,嘴唇则是上下对应的坚硬颚片,通体被绿色的坚硬外骨骼包裹,看起来活像一只大个头的螳螂——如果螳螂有两人高的话。

    人形螳螂用它的两只长足把赛拉牢牢的按在地上,伸出带倒刺的刀足就要把小家伙切成整齐几块,但铁匠之女死死的用长剑卡住它的攻击足,一时间居然拿她毫无办法,螳螂想了想,弯下细腰低下脑袋准备用刀片般的颚片啃开赛拉的头,然而一发炽热的烈焰飞弹正中它的小脑袋,打得它身子一偏,赛拉则抓住机会踢开螳螂的长脚,弃掉自己的长剑从怪物的身下逃了出来,抽出了她那把守墓人的铲子。

    这一发炎弹就算打在晴空村的那只食尸鬼头上也能烧焦一大片皮肉,但是这只巨型螳螂的脸上连个黑痕都没有,而且它似乎被激怒了。它身后的翅膀伸展开来,以它庞大身躯不符的轻盈姿势腾空而起,掠过我头顶时它长刀般的捕捉足只一剪,担任我替身的复生僵尸就从中间断成两截倒在地上。

    幸好这里是墓园,有充足的材料可以供我复生。我从被挖开一半的墓穴中狼狈爬起身,抖落满身的新鲜泥土,数不清的低等亡灵正从它们的棺材、坟地和土包从慢悠悠的爬出来,我知道我这是在亵渎尸体,我在内心中对被我打扰的死者说了声抱歉。但是我们要是就这么死在这里,城市还会死上更多的活人,我没有别的选择。

    随后我心中的内疚开始激增,我想起了被我杀死的那些人,大部分都是强盗,但是也有一些并不是罪无可恕的恶人,我只是被迫还手或者一时被激怒,还有两名圣骑士,从人类的任何角度来看他们都是不折不扣的好人,他们追捕我也是职责所在,我却轻率的屠戮了他们,毫无内疚与忏悔的。为了复活休穆琳这一路上我干掉了多少人,之后还要结果多少?而且即使这样,我也未必能让她复活,也许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我太累了,也许就这么结束了也不错。。。。。。

    赛拉似乎在喊些什么,但是我没有听见,我已经感觉不到外界的任何事物了。但是忽然间,一股强烈的怒火从我的心中升腾而出,那是另一个我在朝我自己咆哮:“你要让休穆琳复活,没有什么能挡住我们的路!被你宰掉的家伙不是恶棍就是暴徒,至于那两个白痴圣骑士,你给过他们机会了,不是吗?他们自己要往死路走,我们不过是出于自卫!那么多想要我们命的家伙都倒在了我们的脚下,以后还会倒下更多,看看赛拉,我们千辛万苦把她从那个该死的地方救出来,不是要让她给你收尸的!还有那个白痴圣骑士,杀害休穆琳的凶手,叫什么圣洁者阿伯特,我们要把他碎尸万段,要亲耳听到他灵魂的哭嚎,而你现在在干什么?为了一点莫名其妙的小事感伤不已?那你为什么不在休穆琳死的那个晚上就上吊自尽?”

    我猛然惊醒过来,感受到呼啸的风声,顺从身体的本能向右侧一滚,正正与巨大的螳螂擦肩而过。险死还生后我似乎想到了什么,往音叉的方向看了一眼,修德兰女人正在不怀好意的窃笑。

    原来是这样,读心者还是设法绕过了我的心智护盾进入了我的记忆,并趁我一瞬间的恍惚强化了我内心的负罪感和绝望想要迫使我自杀。但是那个狗杂种犯了一个错误,她不该拿休穆琳的事开玩笑。

    比之前还要旺盛的怒火在我的胸膛中满溢出来,我不在乎被我宰掉的蠢货,而谁敢拿我姐姐的事情戏弄我——他就要付出代价。我怀着盛怒引发了尸爆,环绕在螳螂附近的僵尸如同熟透的番茄一般接连爆炸,但是溅起的强腐蚀性酸液连螳螂的外壳都没伤到,爆裂的碎骨片也只在它的绿色外骨骼上敲出浅坑。赛拉试图杀死法阵中心的女人,但挥击了几次后她忍不住惊叫道:“太奇怪了,卡拉维,为什么我会不忍心攻击这个人?”

    “她对你用了慈悲束缚!”我吼道,螳螂快如闪电的一击割开了我的额头,鲜血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从我的头上流下、把我的视野都染成了一片红色,修德兰人则引发了第六次共振,用她戏谑夸张的笑容讥讽着我们。我真的要生气了。

    终于,我压制不住我的愤怒、并让它爆发了。

    在不死抓攫被螳螂轻易挣断、尝试的大部分攻击法术无效、读心者洒出一片发光的亮尘让赛拉在其中晕头转向并第七次敲击音叉后,我发出一声包含狂怒与憎恨的咆哮——这声音简直都不像是人类能够发出的,更像是某种野兽,某种转变开始在我的身体上出现。

    我左手的纤细手骨开始咯咯作响、每一块骨头都在膨胀、骨节则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我的骨手因为缺失了皮肉,因而尺寸是要比正常人类的手要稍微小上一圈的——此时它的骨骼宽度是正常手臂的一点三倍,并且变成了漆黑的爪子,甚至长出了骨刺。并且这些黑色的骨质曼生物开始从我的左手在我的身体和脸上扩散,通过麻痒的触感我能感觉到它爬上了我的半个身躯以及小半张脸,我的右手也长出了长指甲,当螳螂再次用它的刀足发动挥击时,我抓住它的“手臂”攀上它的背部、然后是肩膀,一把用我的骨爪扯掉了它头顶的触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