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落日备战所
第二天，秦冲捧着聘书，找到了那个叫“落日”的单位。这单位在闹市之间，一座高耸的写字楼之中，秦冲找过去时，发现这单位就在最顶层，给他的感觉，就是与世隔绝。
现在，秦冲站在“落日”单位的门前，只见大门敞开着，里面有办公桌、椅，一眼就可以确定这是个工作场所，但不见有工作人员，他只好敲了几下门框，发出“笃笃”的声响，终于引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这中年男子坐在一辆轮椅上，病恹恹的面容，发白的胡子，还有凌乱的头发已遮盖去耳朵，直垂到下巴，这副样子，既颓废又落泊。
“你好，这里‘落日’……”秦冲忽然有些发懵，他只知道这个单位叫做“落日”，但不清楚这单位是间公司，或是其他什么。
“这里落日备战所。”中年男子的声音略显苍凉。
“备战所？”秦冲愣住，道：“这……什么意思？”
“就是随时随地进入战争状态的地方。”
秦中听得很高兴，突然之间就喜欢这里了。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意思，就是……收容所。”中年男子瞟了一下身下，只见裤管里空荡荡的，原来没有了双腿，道：“这里就是收容像我这样的废人的地方。”
秦冲无语了，想到自己使不出力气，跟废人无异，也是个被收容的人，不禁苦笑了一下，终于明白“落日”是什么含义了。
“欢迎你，秦冲科长。”中年男子昨天已接到通知，今天会来个新同僚，这里一向没有人到来的，现在突然来个人，他已猜出是谁了。
秦冲客气地道了一声谢，跟中年男子握了一下手，只感觉到对方的手掌十分有力，随时可以把他的手掌骨握碎的样子。
而中年男子却感觉到秦冲的手掌软绵绵的，像没有骨头那般孱弱，好奇地问道：“怎么会这样的？”
“我中了一种毒，弄得我使不出一点点的力气，也成了废人了，所以，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被分配到这里来。”
“我正奇怪，看你年纪轻轻，青春无限，怎么也会被收容？原来是这样。”
中年男子领着秦冲进了屋里，秦冲环视了一遍四周，没有其他人了，问道：“这收容……不，备战所，就只我们两个？”
“本来还有一个的，但他上个星期退休了。我呢，再过几年，也要退休了，到时，这里可能只剩下你一个了，年轻人，你这么年轻，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退休啊。”
秦冲一直以为自己年轻力壮，有做不完的事情，但现在竟然沦落到等退休的地步，别人等退休也许不在乎，但他绝不允许自己青春年少就开始等退休了，他不禁心里很痛。
“对了，还不知道大哥你怎么称呼？”
中年男子沉吟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半晌才道：“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我不介意。”
秦冲有些意外，觉得中年男子有意隐瞒名字，便不再追问。
中年男子请秦冲进来，指着一个办公桌，道：“你就在这里办公吧。”
秦冲点点头，问道：“我的工作是干什么呢？”
“看报纸，喝茶，跟我聊天。”
“啊？……那你的工作是干什么呢？”
“看报纸，喝茶，跟你聊天。”
就这么简单？秦冲懵了。
“你想多复杂？现在的各个机关单位，一般都是这么工作的啊。”
见中年男子说得这么认真，秦冲也不敢有异议，因为他没有在机关单位里待过，不清楚他们的工作方式。
秦冲的瞳孔忽然收缩，因为他发现对面的墙壁上，贴有数张奖状，不禁一脸惊愕。
“不用这么惊讶的，看报纸喝茶也是一门学问，只有把这学问做得细致了，才可以获得奖励的。”中年男子见秦冲的视线停留在奖状上，不禁有些洋洋自得。
“我不想跟你讨论学问，我只是想知道，这被奖励的人，是不是你？”
“当然是我了，我是一个有学问的人，如果你是个有礼貌的人，请叫我学者。”中年男子自认为自己很幽默，不禁呵呵地笑了起来。
“郭放科长，在本年度工作中优异表现，授予‘优秀科长’称号，特发此证，以资鼓励……这么说，你是郭放？”
中年男子脸色忽然一沉，十分尴尬地倒转轮椅，退到一边去。
“你是兵王之王的郭放？”
是的，秦冲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子，就是曾经叱咤风云、笑傲天下的兵王之王郭放。可是，此刻，他的眼角忽然流出浊黄的泪水，声音颤抖地说道：“不要在我的面前提这个名字，我已经配不上这个名字了。”说完，他低头看着空荡荡的裤管。
现在的郭放，只是一个残疾人，他已经毫无斗志，且如枯树上的黄叶，所以，他不愿意任何人知道他曾是兵王之王，他害怕现在这个落泊的样子，会玷辱曾经的荣耀。
秦冲理解郭放的心情，因为现在的他，也有些害怕别人问他以前是干什么的，如果别人知道他以前威风八面，可以轻松干掉头号恐怖分子郑振国，现在却手无缚鸡之力，走得久了，就会累得扶墙喘气，这多尴尬啊。他觉得，这是一个耻辱。
秦冲慢慢地靠近郭放，轻轻地拍了一下郭放的肩膀，道：“老郭，我心情不好，陪我下棋吧？”
郭放很欣慰地点头。
于是，两个曾经骁勇得不可一世的人，现在却如公园里的大爷那样，无所事事地很静心的下起了棋。
一连数天里，秦冲都是和郭放下棋，时间就在棋盘中度过，他有些茫然，又有些无奈，不禁十分怀念以前跟暴力分子对抗的生活，而现在，不过是在浪费生命而已。
郭放理解秦冲的心情，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安慰地说道：“既来之，则安之，刚开始的时候，我也像你一样，日子久了，你就会慢慢地习惯的，甚至……爱上这种‘安逸’的生活方式。”
秦冲苦笑了，如果这种生活也算是‘安逸’的话，对于他来说，那就等于是死了。
“那不是死，那是苟延残喘。”郭放冲了一杯咖啡，慢慢地喝了起来，袅袅升起的蒸气，从他的眼前飘过，而他的眼神，依然如几十年前那般犀利，但他却慢慢地闭上眼睛，安分地喝着咖啡。
忽然，秦冲和郭放同时的转头，往办公室外面看过去，感觉告诉他们，有外人到来。
果然，电梯停在了最顶层，里面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男子，他有点瘦，却是给人一种狡诈过度而瘦的感觉，他是落日备战所的上级陆学安。
陆学安慢慢地坐在了郭放的面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道：“身体还好吧？”
“谢谢领导关心，还死不掉。”
“你的手，还能打枪吗？”
郭放眼睛一亮，瞬间犀利无比，吓了陆学安一跳，他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现在有项任务要交给你。”
郭放意外了，自从到落日备战所这几十年来，他一直是喝茶看报纸度日的，第一次知道，上级还会下派任务的。
秦冲兴奋了，他正想找点事情做呢，抢着道：“什么任务？”
“跟你无关。”陆学安白了一眼秦冲，道：“你一个走路都喘气的人，在旁边听听就可以了，没你什么事。”
秦冲脸色一白，感觉到被侮辱了，有一种彻骨的痛，但没有动怒，因为他明白，以现在自己的身体状况，什么任务也做不了，只好默不出声。
郭放对陆学安招招手，道：“你，过来一点。”
“怎么了？”陆学安不解地靠近郭放。
郭放忽然长臂一伸，抱住了陆学安的脖子，另一只手已一拳打在陆学安的鼻子上。
“啊……”陆学安惨叫一声，奋力挣脱了郭放，退到一边去，一摸鼻子，才发现满面是血。
“你疯了？”陆学安搬起桌上的书本，要掷郭放，但发现郭放的眼里有杀气，正狠狠地瞪着他，吓得他手一松，书本全掉在地面上了。
“道歉！”郭放的声音也充满了杀气。
“你打了我，还让我给你道歉？”陆学安有些委屈，觉得郭放很野蛮。
“我是让你给秦冲道歉，你刚才说的话，伤害了他的自尊心。”
秦冲很感动，握着郭放的手，道：“谢谢！”
“不用客气，我们是同事，一条战壕里的战友，他侮辱你，就等于是侮辱我，我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我不道歉。”陆学安的嘴很硬，道：“我是领导。”
“领导？如果你对我们客气点，我就尊重你是领导，如果你敢对我们无礼，我就把你打成领带。”
陆学安这么瘦，如果郭放真的下狠劲，是可能把陆学安打扁的。
陆学安从郭放的声音里感受到一种杀气，知道不能再跟郭放硬抗了，否则任务发不下去，只好忍下一口怨气，道：“好吧，我道歉……秦冲同志，刚才我的言论如果有冒犯你的意思，那不是我的本意，我不是有意的，请原谅。”
秦冲和郭放高兴地笑了，放眼全国，在事业单位里，敢打领导的，没几个人吧？
现在，秦冲站在“落日”单位的门前，只见大门敞开着，里面有办公桌、椅，一眼就可以确定这是个工作场所，但不见有工作人员，他只好敲了几下门框，发出“笃笃”的声响，终于引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这中年男子坐在一辆轮椅上，病恹恹的面容，发白的胡子，还有凌乱的头发已遮盖去耳朵，直垂到下巴，这副样子，既颓废又落泊。
“你好，这里‘落日’……”秦冲忽然有些发懵，他只知道这个单位叫做“落日”，但不清楚这单位是间公司，或是其他什么。
“这里落日备战所。”中年男子的声音略显苍凉。
“备战所？”秦冲愣住，道：“这……什么意思？”
“就是随时随地进入战争状态的地方。”
秦中听得很高兴，突然之间就喜欢这里了。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意思，就是……收容所。”中年男子瞟了一下身下，只见裤管里空荡荡的，原来没有了双腿，道：“这里就是收容像我这样的废人的地方。”
秦冲无语了，想到自己使不出力气，跟废人无异，也是个被收容的人，不禁苦笑了一下，终于明白“落日”是什么含义了。
“欢迎你，秦冲科长。”中年男子昨天已接到通知，今天会来个新同僚，这里一向没有人到来的，现在突然来个人，他已猜出是谁了。
秦冲客气地道了一声谢，跟中年男子握了一下手，只感觉到对方的手掌十分有力，随时可以把他的手掌骨握碎的样子。
而中年男子却感觉到秦冲的手掌软绵绵的，像没有骨头那般孱弱，好奇地问道：“怎么会这样的？”
“我中了一种毒，弄得我使不出一点点的力气，也成了废人了，所以，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被分配到这里来。”
“我正奇怪，看你年纪轻轻，青春无限，怎么也会被收容？原来是这样。”
中年男子领着秦冲进了屋里，秦冲环视了一遍四周，没有其他人了，问道：“这收容……不，备战所，就只我们两个？”
“本来还有一个的，但他上个星期退休了。我呢，再过几年，也要退休了，到时，这里可能只剩下你一个了，年轻人，你这么年轻，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退休啊。”
秦冲一直以为自己年轻力壮，有做不完的事情，但现在竟然沦落到等退休的地步，别人等退休也许不在乎，但他绝不允许自己青春年少就开始等退休了，他不禁心里很痛。
“对了，还不知道大哥你怎么称呼？”
中年男子沉吟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半晌才道：“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我不介意。”
秦冲有些意外，觉得中年男子有意隐瞒名字，便不再追问。
中年男子请秦冲进来，指着一个办公桌，道：“你就在这里办公吧。”
秦冲点点头，问道：“我的工作是干什么呢？”
“看报纸，喝茶，跟我聊天。”
“啊？……那你的工作是干什么呢？”
“看报纸，喝茶，跟你聊天。”
就这么简单？秦冲懵了。
“你想多复杂？现在的各个机关单位，一般都是这么工作的啊。”
见中年男子说得这么认真，秦冲也不敢有异议，因为他没有在机关单位里待过，不清楚他们的工作方式。
秦冲的瞳孔忽然收缩，因为他发现对面的墙壁上，贴有数张奖状，不禁一脸惊愕。
“不用这么惊讶的，看报纸喝茶也是一门学问，只有把这学问做得细致了，才可以获得奖励的。”中年男子见秦冲的视线停留在奖状上，不禁有些洋洋自得。
“我不想跟你讨论学问，我只是想知道，这被奖励的人，是不是你？”
“当然是我了，我是一个有学问的人，如果你是个有礼貌的人，请叫我学者。”中年男子自认为自己很幽默，不禁呵呵地笑了起来。
“郭放科长，在本年度工作中优异表现，授予‘优秀科长’称号，特发此证，以资鼓励……这么说，你是郭放？”
中年男子脸色忽然一沉，十分尴尬地倒转轮椅，退到一边去。
“你是兵王之王的郭放？”
是的，秦冲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子，就是曾经叱咤风云、笑傲天下的兵王之王郭放。可是，此刻，他的眼角忽然流出浊黄的泪水，声音颤抖地说道：“不要在我的面前提这个名字，我已经配不上这个名字了。”说完，他低头看着空荡荡的裤管。
现在的郭放，只是一个残疾人，他已经毫无斗志，且如枯树上的黄叶，所以，他不愿意任何人知道他曾是兵王之王，他害怕现在这个落泊的样子，会玷辱曾经的荣耀。
秦冲理解郭放的心情，因为现在的他，也有些害怕别人问他以前是干什么的，如果别人知道他以前威风八面，可以轻松干掉头号恐怖分子郑振国，现在却手无缚鸡之力，走得久了，就会累得扶墙喘气，这多尴尬啊。他觉得，这是一个耻辱。
秦冲慢慢地靠近郭放，轻轻地拍了一下郭放的肩膀，道：“老郭，我心情不好，陪我下棋吧？”
郭放很欣慰地点头。
于是，两个曾经骁勇得不可一世的人，现在却如公园里的大爷那样，无所事事地很静心的下起了棋。
一连数天里，秦冲都是和郭放下棋，时间就在棋盘中度过，他有些茫然，又有些无奈，不禁十分怀念以前跟暴力分子对抗的生活，而现在，不过是在浪费生命而已。
郭放理解秦冲的心情，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安慰地说道：“既来之，则安之，刚开始的时候，我也像你一样，日子久了，你就会慢慢地习惯的，甚至……爱上这种‘安逸’的生活方式。”
秦冲苦笑了，如果这种生活也算是‘安逸’的话，对于他来说，那就等于是死了。
“那不是死，那是苟延残喘。”郭放冲了一杯咖啡，慢慢地喝了起来，袅袅升起的蒸气，从他的眼前飘过，而他的眼神，依然如几十年前那般犀利，但他却慢慢地闭上眼睛，安分地喝着咖啡。
忽然，秦冲和郭放同时的转头，往办公室外面看过去，感觉告诉他们，有外人到来。
果然，电梯停在了最顶层，里面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男子，他有点瘦，却是给人一种狡诈过度而瘦的感觉，他是落日备战所的上级陆学安。
陆学安慢慢地坐在了郭放的面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道：“身体还好吧？”
“谢谢领导关心，还死不掉。”
“你的手，还能打枪吗？”
郭放眼睛一亮，瞬间犀利无比，吓了陆学安一跳，他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现在有项任务要交给你。”
郭放意外了，自从到落日备战所这几十年来，他一直是喝茶看报纸度日的，第一次知道，上级还会下派任务的。
秦冲兴奋了，他正想找点事情做呢，抢着道：“什么任务？”
“跟你无关。”陆学安白了一眼秦冲，道：“你一个走路都喘气的人，在旁边听听就可以了，没你什么事。”
秦冲脸色一白，感觉到被侮辱了，有一种彻骨的痛，但没有动怒，因为他明白，以现在自己的身体状况，什么任务也做不了，只好默不出声。
郭放对陆学安招招手，道：“你，过来一点。”
“怎么了？”陆学安不解地靠近郭放。
郭放忽然长臂一伸，抱住了陆学安的脖子，另一只手已一拳打在陆学安的鼻子上。
“啊……”陆学安惨叫一声，奋力挣脱了郭放，退到一边去，一摸鼻子，才发现满面是血。
“你疯了？”陆学安搬起桌上的书本，要掷郭放，但发现郭放的眼里有杀气，正狠狠地瞪着他，吓得他手一松，书本全掉在地面上了。
“道歉！”郭放的声音也充满了杀气。
“你打了我，还让我给你道歉？”陆学安有些委屈，觉得郭放很野蛮。
“我是让你给秦冲道歉，你刚才说的话，伤害了他的自尊心。”
秦冲很感动，握着郭放的手，道：“谢谢！”
“不用客气，我们是同事，一条战壕里的战友，他侮辱你，就等于是侮辱我，我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我不道歉。”陆学安的嘴很硬，道：“我是领导。”
“领导？如果你对我们客气点，我就尊重你是领导，如果你敢对我们无礼，我就把你打成领带。”
陆学安这么瘦，如果郭放真的下狠劲，是可能把陆学安打扁的。
陆学安从郭放的声音里感受到一种杀气，知道不能再跟郭放硬抗了，否则任务发不下去，只好忍下一口怨气，道：“好吧，我道歉……秦冲同志，刚才我的言论如果有冒犯你的意思，那不是我的本意，我不是有意的，请原谅。”
秦冲和郭放高兴地笑了，放眼全国，在事业单位里，敢打领导的，没几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