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抱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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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原来有创伤啊

    回来后的第二天,我们返回麦哑,国家在大力启动灾后重建工作,而作为我们企业,灾后重建就体现在再次投入工作中。更何况表现良好的海外市场即使知道国内正在发生的天灾,但是契约精神是在所有之上,我们需要按时按质的迭代出更多版本。

    我明显的觉得员工的情绪依然受着影响,紧急请了心理咨询专家进驻为员工进行心理辅导,我没日没夜的呆在公司,这个时候,最怕的是群龙无首,有时候领导人不仅仅是管理能力上的胜出,还兼具精神领袖的职能,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能给员工安慰。

    杨理又一头扎进了工作中,每次出差或者发生什么事情中断他的节奏后,他总是异常繁忙。我拒绝再看任何关于这次地震的报道,新闻、视频,所有的都不碰,不经意间看到相关消息我都马上调开视线,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心理疾病,劫后余生,拥有满满幸福,却再不敢看见任何伤痛。

    我已经在我办公室里间的休息室住了一整周,在我的认知里却像过了一个月,每一天睁开眼都盼望着快点能够闭上眼,度日如年,希望老天能快点让这人间灾难翻篇。

    我决定回家再去拿下一周的换洗衣服。小区里已经恢复了往常,所有的余震已经从最开始的每天几千次到现在的几百次,到现在震得麻木了身体晃动的时候人们手上的动作都不带半点走样,余震次数真的就成了数字,好像和我们无关。

    下电梯我就看见隔壁李晓林的房门口堆了许多打包袋,有两三个工人还在有序的从里面往外面搬东西。

    我已经失去李晓林消息快两周了,无数次的拨打都成了已关机。我走过去,拦住工人问,“请问这是在搬家么?主人呢?”

    “不清楚,我们只是负责搬家。”

    “那请问搬去哪里?”

    “不好意思,我们不能透露客人资料。”工人边说边往里走,越过他开着的门,我看着屋里的地上也放着打包袋,我去过他的客厅,我没记住他墙壁上的装潢,我不知道他房子本来的模样,我也不知道他们收走的是什么。

    我扭头开自己的房门,进卧室想拿衣服,却听见墙壁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一定是搬家公司在取李晓林卧室墙壁上的什么画之类的东西。我伸手去摸我们之间的墙壁,我从没想过,我们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就隔着这一堵墙闭眼进入梦乡,睁眼迎接朝霞。

    我久久的伫立,李晓林是我人生一个意外的插曲。没有预告,没有正式的结束。我应该学会坦然。我曾经天真的以为我们每一段关系的结束都应该有个盛大的仪式,我们面对面,我说从今以后我不再关心你,从今以后我们只是作为朋友的问候,我不再在意你是都有新的喜欢的人。经历过和雷泽的分开,我才发现,这个仪式是没用的,我连站在他面前好好说话的勇气都没有,我又怎么能顺利的说出这些我心里想说的话。我远走他乡的时候我甚至握着手机对着雷泽的聊天对话框,一字一句的写“我们就到此为止吧。”每一个字都是痛,到最后,我却一一删除,真的伤痛,是连文字都没有勇气。

    我们以为的分开是要发出这个分开的讯号,其实我们只需要在一个最普通的时刻,甚至我没有洗头,没有化妆,没有盛装,只是突然的那个时刻,你我突然的选择切断了我们彼此连通的信号。

    我以为像李晓林这么轰轰烈烈改变了我人生轨迹的人,如果和他分开,一定也绚烂异常,像那盛大闭幕式后的烟花表演。结果,在这一刻,我才知道,我们的分开不是烟花,是烟花散去后无尽的空洞和冷漠,就在这之间,我接受了,他依然安好,我们却就此分开的事实。

    我从抽屉角落拿烟,我不知道我此刻的落寞来自于哪里,可能只是借着这全中国混乱的时刻,仗着自己劫后余生异常坚强的瞬间,将过去和正在发生的失去一并做一次了断。

    我觉得有些晕眩,应该是猛然吸入太多烟草造成的头晕,戒烟这种事,永远的反反复复,像我们记忆里那些深刻的人,总是会在这样的瞬间反复想起。我躺在床上觉得晕眩慢慢的消失,我想起刚刚路过小区门口好像有红十字会的临时捐赠点,我自己的衣物上一次已经自己带去了,当时有杨理在,衣柜最顶端那包买给雷泽的东西不方便拿出,现在,既然决定了接受杨理,这些东西,也不能再留。我不确定杨理是否介意,但是我只想按照我的理解,对杨理表现出恋人之间起码的尊重。

    我将袋子交给红十字工作人员,看他们一件件的拿出来点数、确认,他们的眼神充满疑虑,按照正常捐赠,他们是需要确认旧衣服是否清洗干净,他们会根据衣服材质分类进行消毒,可我的包里所有的衣服是全新的。我环抱着双手站在他们面前,这种站姿在心理学上是代表着拒绝和保护,不想被人过多的了解自己。是的,我不想再有人询问这些东西,买下他们的时候,每一件我都想象过雷泽穿上的模样,现在,它们却通过这样的方式去找寻新的主人,只愿它们被温柔相待。

    办完所有,我往小区里走,在旁边车行出口的时候我看到一辆帕拉梅拉正往外走,这种轿跑的最大坏处是底盘实在太低,我能轻易的看到驾驶室里的样子,王书完美的侧脸从我眼前一闪而过。她是来帮李晓林搬家的么?哦,对,她是李晓林的未婚妻,我们的两面之缘都充满了戏剧性。在以杨理为中心的风暴中,我因为被爱,显得比她更占据主动。而在以李晓林为中心的纠葛中,她是未婚妻,她知道李晓林现在的所在,我不知道,我连出于朋友的问候权利都没有。

    我不得不承认,心理医生念念叨叨的创伤后遗症开始在我的身上凸显。我的情绪被悲观填满,在忙碌的工作期间被遮掩着,在独处的时候暴露得特别清晰。

    我要回去找杨理。我已经饿了,我要他带我去吃饭。我要问他一个私人问题,是不是我们要真的等到结婚才可以有肌肤之亲。我不是欲女,我就是想毫无保留的坦诚相见。

    我想要快速回去,却发现路上堵得心慌。依然是大量的抢险车在路上左图右闪,路过的每一辆车都能听到电台的声音从车窗飘出来,电台稍微有播报,车子就会马上启动往所谓的安全的地方跑。我也听同事们间隙时间谈论过,说是唐山大地震后有两次大余震死伤人数比地震时候还多,原理是地震时松了的地基余震可以轻易摧毁。

    我在等红灯,我突然发现没有杨理在身边的时候,我其实是非常害怕的,任何的动静,都会让我觉得草木皆兵。我几乎是非常狼狈的冲回麦哑,直接跑到杨理办公室。

    “怎么了?”杨理对着电脑瞧着键盘。

    “我饿了。要吃饭。好久没好好吃顿饭了。每天都是外卖。”我憋着嘴抱怨,现在我是他女朋友,不是他的领导。

    杨理噗嗤一声笑了,走过来摸摸我的头,“生病了说胡话了?烧得性格都变了?”见我完全没笑意,“抱歉最近太忙了。走吧,我们出去找吃的。应该还是有在营业的餐厅的,虽然大部分都关着。”

    杨理侧身从办公桌上拿过车钥匙,然后牵我手,“走吧。”

    我没动。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关了办公室门。然后看着杨理,“我今天想起他了。”

    “雷泽么?”

    “嗯。”我抿着嘴,瞪着眼睛看着杨理。

    杨理摸摸我的头发,“现在的头发比短发看着温柔了很多。”然后杨理退回办公桌旁,直接坐在桌子上,看着我,“想表达什么呢?”

    我有些懊恼,我明明路上想的台词不是这样的,我想问肌肤之亲的,我想看看如果我提雷泽,杨理生气了会不会强吻我,然后我就有机会更近一步,可是我为什么在办公室这样不合适的环境下开始了这样的话题,我真的无限懊恼。

    “想表达我还没忘记他。”我逞强了,心里恨不得踢自己一脚,多少情侣间莫名其妙的争吵就来来自于这些莫名其妙的分叉点。

    “说了没忘也没关系啊。”杨理依然不太明白我想说什么。

    我吞了吞口水,“我曾经很爱的一部日本电视剧,男女主在恋爱的过程中一直迈不开男主的前女友,因为前女友一有事就会可怜兮兮的找到男主,男主就第一时间给她帮助。女主其实也难过,就是所谓的信任、体贴,一次次次的默许男主对前女友的帮助。终究男主回到前女友的怀抱,女主远走他乡。所以我总觉得,爱情是应该要捍卫的,有些体贴和理解是不能够有的。你现在不是和女主一样么?也是这么纵容我。你不怕纵容我到离开你么?还是,你根本无所谓?”

    我一股脑的把想好的台词全部背了下来,我看着杨理的表情从疑惑变得清晰,我明显觉得他在忍着笑,我真不是个好演员,台词背得毫无感染力,没有准确的表达出我自己的情感,我的懊恼到了极致,我破罐子破摔的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我投降,这话题,没办法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