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抱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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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分别

    我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的话,万物皆有定时,栽种有时,收获有时;哀痛有时,歌唱有时。说的是万物皆有平衡,如果现在我感觉到我的世界在坍塌,那么一定证明我之前过得非常幸福。

    曹侃的语气有些愤懑,她说的话,刀刀见血,我以为我会难过,可是想到这个逻辑,我又觉得我感受不到内心的疼痛,我甚至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我觉得我的灵魂已经出窍,我只是想逃离,逃离这所有的不堪。然后我看着雷泽转身,他越走越远,没看过我一眼。原来,那次他回我家,他犹豫着问我是否有话要给他说,真实想问的是这个事情。我以为瞒得很好的事情,其实人尽皆知。

    曹侃出乎意料的没有表现出胜利者的神情,她是真的爱雷泽,雷泽的伤痛她感同身受,所以即使全盘胜利,在她身上,也感觉不到任何的喜悦。

    我很想知道,如果当初我对雷泽坦白,我们的结局会是怎样。只是,时间不能倒回,我再没有机会去选择坦白。我也很疑惑,我第一反应想要倒回的只是雷泽问我的那个点,而不是回到和李晓林亲近的那一晚,那一晚,果真是你情我愿的成人故事。

    我可怜的雷泽,知晓所有真相,却独自隐忍,在每一个繁忙的间隙给我关心,给我问候,等我开口。如果不是曹侃这破釜沉舟,我想雷泽和可峰都会选择将这件事情深藏。我很想问雷泽,刚刚我给他拥抱的时候,他的犹豫里是否带着有恶心和厌恶,他的洁身自好和我的一塌糊涂是多么强烈的反差和讽刺。

    我想不通自己,我也想不通其他人。我只知道,所有的罪恶,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所有的报应,在这一刻发酵,我已无处可逃,我的余生,在他们的眼里,判了死刑。

    花园里只剩我和可峰,可峰送我回去,我踟躇着迈不开腿。可峰抱过我,躲开众人,回到他的车上。

    可峰尽量开得很慢,不时的侧头看我的表情,我一脸茫然。

    在小区门口,可峰停车,问我,“我叫周倩来陪你?”

    我摇摇头。

    “要不,那个杨理?我觉得他是真心对你好。”

    我楞了一下,“那么你呢?”

    可峰叹息,“我依然爱你。只是我知道,我再无可能。”

    “对不起。我是很脏。”我推开车门,尝试着自己下车。

    可峰拉过我,看着我的眼睛,“不是。是我不够勇敢,我等不到你了。我没我想的那么坚强,即使你在我身边,你的眼里没有一丁点我,我没勇气再去面对这样的事实。”

    我扯开身子,下车,却突然的蹲在车门边,嚎啕大哭。

    我听见有人在跟可峰打招呼,他介绍是我的邻居,问我怎么了。我低着头,钻进车里,隔着泪帘,大声的叫着,“可峰带我走,带我走,我不要回家。”

    我的反常吓到了他们,可峰来不及跟他说再多,坐回驾驶室,一骑绝尘。他的车里有一个摇晃的不倒翁,随着车子开动,一直在不停摇摆,我像中了催眠术,在座位上,不得动弹。

    可峰开着车,我们在黑暗里穿行了很久,我不知道最终在什么地方停下,也不知道我身处何处,我不想说话,不想见人,我在整洁的满是蓝色色调的房间里,沉沉睡去。

    早晨,我听到了鸟叫声,似乎还能闻到花香,我从睡梦中醒来,看着这周围所有的陌生。我下床,光脚走到门口。两层楼的四合院大大小小排列着7、8个房间。我的房间在二楼,面前有个木制楼梯伸到一楼,一楼中间的花园里,满是金黄的向日葵,可峰蹲在地上,喂着狗。

    有猫从我身边跑过,如果换做两年前,让我怎么相信,极度洁癖的可峰有一天会和猫狗作伴。可峰回头,“你醒了么?要不要吃饭?”

    我点点头,顺着木制楼梯慢慢往下,可峰一直小心的盯着我,确认我每一步是否走得稳当。在花园的角落,有个凉亭模样,隔着围栏能看到外面流过的小河。

    有工作人员端来稀饭,小菜,我和可峰在凉亭里就坐。“这是我的隐漫。”可峰给我介绍。

    “我正想问这名字是什么意思?”我问。

    “隐藏的思念,悠远漫长。”工作人员抢话。我愣住,可峰只是笑,也不接话。“看这满院的向日葵,尹老板爱的人叫大花,世界上最大的花是向日葵,所以我们店里所有的花都只有向日葵。那个叫大花的姑娘应该来看看,这种爱,我们羡慕不来。”

    我赶紧低头,拿过筷子,不停的往嘴里送饭。

    “就你多嘴。你去忙吧。我陪大花吃饭。”可峰笑,工作人员马上惊讶的看着我,吐了吐舌头,快跑离开。我余光瞥见几个工作人员快速的围在一起,刚刚走开的那个正绘声绘色的描绘着,他们的目光都看向我的方向,他们的脸上都挂着谜底揭开的微笑,他们的快乐好简单,我有些遗憾被他们看见的是我最狼狈的一面。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的,不用想太多。”可峰留意到我的心里斗争,也不多解释,拿过碗筷,自顾自的吃。

    “你这是何必呢。年轻人,该生活在灯红酒绿的地方,何苦在这里憋屈着。”我把全部目光盯在可峰身上,我要确定他的选择与我无关,我不想再多担负一层债务。

    “我没憋屈啊。一开始只是自己的一个想法,可是最后隐漫挺赚钱的啊,我已经在看其他地方了,我准备发展成连锁。乡村旅游客栈是重点,国家有很多扶持政策。”可峰依然笑。“以前呢,说起是创业,却全是雷泽在忙。”可峰停了一下,看我对雷泽这个名字没有太大的反应,放下了心,“现在做了这行,潜心研究,我发现它能承载我的很多想法,看着自己的构思一点一点实现,这感觉,真的很好。我也开始明白你们对事业的追求,那种满足感,是其他任何情感都替代不了的。”

    “你真的成熟了,可峰。”我放下碗筷看着他,“该考虑自己的家庭了。你那么好,一定会把家庭照顾得很好。”

    “我不担心我自己。我现在只担心你。”可峰也停下来,看着我。

    “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个事了?”

    “是的。曹侃早就去找过雷泽。因为知道是你的事,雷泽刻意叫我一起。”

    “我是个坏女人。真的很坏。”

    “不是。只是我们都不是你的选择。你从来不愿意勉强你自己,你的任何决定一定是基于你自己想要的前提。我们无能为力。”

    “我依然很爱他。很爱很爱。我去咨询个心理医生,他说爱情分三个阶段,彼此、共同和坚定。我们符合前面两条,彼此相爱、彼此欣赏和尊重,彼此的世界观、三观相同。然后是共同经营,我们共同进步,不急不躁,在平淡如水的生活里偶尔用心为对方营造惊喜和浪漫,在彼此生命里留下最难以磨灭的回忆。可是,我们倒在了坚定上。”我定了一下,看着可峰,“我不是为自己找理由,我和雷泽都不够坚定。我的不坚定是我恬不知耻投入了别人的怀抱,雷泽的不够坚定是明知道曹侃的存在会给我们的感情带来影响,却依然这么做了。所以,可峰,虽然很难,但是我知道,这份感情,到头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平静,我以为我会呼天抢地,可是现在,我彻头彻尾的平静。”

    我说完一大段话,长舒一口气。

    可峰静静的听,有片刻的犹豫,似乎还在回忆我刚刚说的那些话的某些片段,“不要再用这些让人难过的字眼来形容自己。我只能说,我们许多人,都只是你生命的过客。雷泽的事,至少教会了你,如果遇到下一个人,怎么去更爱那个人。爱人是一种能力,学得够好,就越容易让自己快乐。”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告别,我们相识近10年了。我甚至都没有勇气给他打电话。”

    “不要逼自己那么紧,上天安排了你们相识,自然会妥当的安排你们分开。”可峰拿起我的筷子,递给我,温柔的说,“先吃饭。”

    可峰看我终于又开始往嘴里送饭,没有丝毫犹豫,“我和ice在一起了。”

    “额?”我抬头,看着可峰脸上浓得化不开的笑容,“还是该祝福。”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没关系的,ice对我的身体接触不排斥。我咨询过医生,有双性恋这种说法的。这段时间起来,我陪着她,感受到她小小身体发出的坚韧能量,那个状态最接近你。”

    “可峰。”我打断他。

    “让我说完。我依然强烈的爱着初见你时的那种感觉,我爱那种感觉,既然ice能够给我,我想,我应该还她一个安稳。”

    “那你爱的不是我,只是那种感觉。”我快速的找准了我和可峰感情的定位,无限轻松。

    “也许吧。ice对我有着深深的感激,而且,因为我,让她的取向恢复正常,对她拿因为母亲离世而身体每况愈下的父亲是最大的安慰。”

    “恭喜你,可峰。真的,发自内心的,你们一定要幸福。”我伸手,可峰也伸手拉我,握着的那一刻,我有种春风拂面的感觉,所有的混乱中,终于有一丁点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