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抱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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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乐极生悲

    我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在任何的古代文明里,369这几个数字永远是有着奇特的意义。我们的快乐持续到了第三天,手机上几个未接来自同一个座机号,是之前被我挂了的那个电话号码,我突然就心慌了,回过去,周倩徒步穿越的时候小队出了问题,被救出来后现在在医院,重度昏迷中。通话记录上我的记录是最多的,所以医院打过来碰碰运气。

    我立马乱了分寸,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叫乐极生悲。我的每一次开心都会伴随着噩耗,如影随形。

    我们短暂商量后决定雷泽陪我飞过去,可峰带着春晓陈佳处理完卓丹的事直接回c市去等我们的消息。到了机场上,我才发现,我连周倩父母的电话都没有,我也终于理解周倩离职时说的,我真的算是个自私的人,理所当然的享受所有的关爱,却从未试图回报这些爱。我犹豫着要不要给三叔打电话,鼓起勇气却依然发现没有电话号码,我的沮丧到了极点。

    飞机降落贵阳已经是深夜,所有的现代交通预约工具都失效,雷泽只能带着我去拦出租车,要去到贵阳以外的另外一个小镇,几个小时的路程,在许多山头小路上绕来绕去,我忍着强烈的呕吐冲动,终于在深夜赶到镇上的医院。

    我在雷泽身后看着他一直在忙碌,他的面容没有因为焦急和繁忙露出该有的疲惫,我突然明白结婚的意义,法律认定的两个人有责任一起欢乐,一起悲伤,在这样关键时候理所当然的互相依靠。真的,身后有人依靠的感觉是这么的让人心安。

    病床上的周倩带着呼吸机,脸色苍白,身子显得更加的瘦小。安静的房间里心跳监测仪发出的滴滴声音在来回回荡。我握着周倩的手,冰凉。我去到一个又一个房间找医生,主治医生已经下班,值班医生睡眼稀松,极不耐烦的说,小医院的医疗条件有限,外伤已经治疗,剩下的要么就这么等醒来,要么换到大医院看能不能有其他方式唤醒。

    我感觉自己像发怒的狮子,内心有无数股热气想要喷薄而出,只想咆哮,雷泽赶过来死死的抱着我。

    “如果她有事,我该怎么办?为什么我身边的人要一个个的离开我,为什么我当初不留住她。”我在雷泽的怀里瑟瑟发抖。

    雷泽只能把我抱得更紧,我知道,他的无力感也在蔓延。

    我每天守在医院里,一个多星期,配合医生治疗,配合警察的询问。雷泽的电话此起彼伏的催他。

    “你先回去吧,我再观察一段时间,如果还不醒,就争取换回c市的医院。我没事的。”我知道雷泽的情况不比我,快消品现在是旺季,很多事情需要忙,还要准备进入冬季后公司面临的淡季,需要提前做各种准备工作。看雷泽一脸为难,我补充道,“三天,三天后再不行,我就转回c市,你到时候来机场接我。”

    雷泽权衡了再三,最终选择回去。很多年后我会在这个节点上反复推敲,我以为的只是一个正常的离开,当时却不知道,这是一个重大的转折。

    我在阳台边看着雷泽穿过医院大院,在医院门口他在边接电话边等车,医院大门有一大片的树木林,雷泽站在树木林下,夕阳照在他的身上,雷泽之于我的画面,永远都是在这样的夕阳下。

    我觉得雷泽在慢慢变得模糊,好像就会突然消失在那边树林里,再也找不到。我跌跌撞撞的跑下楼,正看着雷泽上车,他似乎也在朝病房楼上看,我靠在墙边,摸索着找烟,没有,又折回病房,翻遍了包里没有,跑到窗边,看着载有雷泽的车在山间小路上盘旋,终于再也看不见。

    我的手机已经没电,医院的忙碌很多时候都注意不上这些细节。插上电源,我靠在周倩的床头,看着手机充电框一格一格的在增加,我突然的害怕这种与世隔绝的感觉,我也害怕身边的周倩,再也不醒来。

    我摸索着打开周倩的手机,父母暂时就不通知了,天高路远奔波辛苦,情况不明如果再因为担心影响他们的身体就更不好。我翻所有的短信和微信都没什么收获,在通讯录里,翻到个“他”,拨出,只一声,就听到电话里三叔的声音“你去了哪里,我找了你好久,你朋友圈已经很久没更新了,你在哪?”

    我静静的听,三叔在劈头盖脸的问,我在想象着三叔焦急的模样,这么淡定从容的一个人,只会遇到自己的爱人才会这么失了分寸吧。像当初去香港找自己的雷泽,也是这么急切的出现在了房间门口。想到雷泽,不知他是否已经到机场,我简洁的给三叔讲了周倩的状况,给了医院地址,挂了电话。

    手机已经有了微弱的电,我打开,给杨理打电话,希望他能盯着点工作。董事长那边我希望他能帮我瞒着,这一段时间来,我的状况频出,对于工作总有大段大段的空缺,心里有些愧疚。

    杨理像突然有了我的秘密就无限的拉近我们的距离,用词也显得有些怪异。“你乖点,自己照顾好自己。工作上有我呢。”

    我忙着挂了电话。起身,去整理警察拿来的周倩的随身物品。物品不多,大多是徒步需要的电筒、简易药包、充电宝等,有个纸质笔记本应该是周倩的随身日记。

    医生来查房,我赶紧把东西放下去迎接。医生看着我,不紧不慢的说“看了病人状态,应该还好,苏醒意识也很强烈应该快醒了。”

    在医院,医生的话就是圣旨,这样的好消息是我所期盼的,我连忙起身表示感谢。

    “看你这一身打扮,知道你们都是群吃饱了没事的主。每年都会收治徒步遇险的人,真不明白你们图的什么。走了原始森林就净化了心灵了?”医生边看仪器边说。

    我理了理自己衣服,有点尴尬。

    “我曾经也看到像你们这样一身名牌的徒步人,lv包,香奈儿衣服,一进去就坏了,根本不管用。”

    “这包防水,不是皮的,好打理。”我没头没脑的回答,把医生都逗得笑了。

    医生可能也没事,干脆坐下来和我闲聊。交谈中知道医生和我们年龄差不多,而且让人意外的是,医生还是北京大学医学院的高材生,一腔热血的过来支援贫困地区,结果这一呆就彻底的扎根,再没回去。

    “我有个同学也是你们学院的。”在医院,每个无助的人,都想要跟医生尽可能的套近乎。

    “叫什么名字?”医生也来了兴趣。

    “哪有这么巧,世界这么大怎么可能认识。你们学院每年也那么多人。”我笑着回,起身去拿水壶倒水。“我高中同学,张勤。我们那级唯一一个考上了北大的高材生。”

    “哦,那真是有这么巧。他是我隔壁寝室的,我们同班。要不要看他的照片?”医生顺势翻出手机,和他并肩站着的正是张勤,世界确实大,可是缘分是最让人捉摸不定的事情,像我和雷泽在巴厘岛的初相识,像这样的山区却能遇上同学的同学。

    “我叫李晓林,电话是我打给你的。也算缘分。我先去巡房了。刚刚看你在看她的日记,看吧,很多时候,能写在日记里的话,可能就在期待有人能够看到,秘密从来都是有期盼,可能她在等着你,帮助她走出迷惘。如果她不幸没醒来,那这些话,可能就是对她留给这个世界的遗言。”

    “我叫邵媛。”我小声的说。

    “我知道。病情说明上有你的签字。”

    李医生看了一下周倩转身离开。我觉得这些高材生说话都是习惯这种生僻的论点,但是,有句话提醒了我,可能周倩真的在等着我带领着,走出迷惘。

    我又烦闷得想抽烟,走出去,走廊上看到刚从另一个病房出来的李医生,我已经顾不得礼貌,跟着他回他办公室,拿了火机,在楼梯间,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直到头脑肿胀。

    “少抽点。”李医生查完房回来,在走廊找到我,边说边径直来拿我手上的火机,我们相视一笑。

    “我听张勤提过你。”李医生吐出眼圈,侧头看我。

    “年轻时候什么都不懂。懵懂期。”

    “那过了年轻时候还念念不忘这叫什么?”李医生戏谑的笑,直笑得我不好意思。“你很漂亮。念念不忘是正常的。只是张勤应该没戏了。你男朋友很优秀。”

    “未婚夫。”我笑着纠正,是不是订婚真的不算一个正式的事,大家对未婚夫未婚妻的理解,都还停留在男女朋友上。

    李医生默默的将烟头放进烟灰缸,他的白大褂显得庄重,“周倩的事,拜托你。”我心里无限的空洞,这个陌生的地方,这个空荡荡的医院,有个能说话的人,很容易突然的拉近距离。

    李医生将手放在白大褂外的口袋里,轻柔的笑,“我的职责。”然后伸手拉消防门,退出去前,看着我的眼睛,“很高兴,认识你。”

    我的烟还没灭,在昏暗的楼道间忽闪着光芒,我脑子里突然出现杨理的笑脸,很久前,从遇上雷泽的医院狼狈出逃,我也这样闻着医院的消毒水味道,抽着烟,李医生有杨理一样的眼神,我轻声的说,“我也是。”

    门已经关上,门外没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