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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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唯独不能,死在温暖怀抱里

    sun aug 07 09:07:13 cst 2016

    “深秋的月亮很是明亮,把黑夜照映成白昼,就像是神明。”不知为何,晴明竟想起了,被困于记忆的异空间时,来路不明的女人说过的话。今夜正是十月十五,皓月皎洁不亚于中秋之时,已然高悬正空,晴明从黄昏时分就一直坐在河岸,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而河的对岸,入夜起便开始灯红酒绿,喧嚣不止,闹腾半夜之后,各自散场,空留落寞,景观城已是寂静一片。几乎就在眨眼间,彼桥附近河岸浓雾渐起,河对岸城市的灯光越来越弱,只能透出微弱模糊的光芒来。然而这并不是真正的雾气,而是靠术释放的强大瘴气,目的是为了阻碍普通人的视线,却是骗不过晴明的眼睛。不只晴明,因喝醉了,一直呼呼大睡的九耳感觉到浓烈的瘴气,竟瞬间舒醒过来,快步来到晴明面前:“喂,晴明。”“啊!”两人已心领神会,相照不宣。晴明来到邹鱼面前,摸着小鱼的头:“小鱼听我说,去屋里呆着,关好门,不要出来!”,小鱼点点头,便照着晴明的话回屋去了。

    晴明抬头望向里屋,低语了一句:“有她在,应该没问题。”,而后轻轻咬破食指,唐三常七仰八叉的躺在椅子上打着呼噜,赵子弄趴在桌上,沉沉的睡着。晴明用食指的血滴在唐三常和赵子弄的额头上画上了咒符,瞬间开启了他两人的灵视力,随着晴明的剑印划过,唐三常和赵子弄同时睁开了眼,直起身来“发生什么事了?”赵子弄一脸懵懂的发问“视力怎么感觉能看好远?”一旁的唐三常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晴明,怎么了?”,并没有回答,晴明转身说了一句“我们走吧!”,“去哪里啊!”唐三常和赵子弄嘴里虽然有气无力的发问着,身体却不由自主的跟着晴明动了起来,摇摇晃晃,显然酒劲还没有完全过去。

    “幽河岸,彼桥端,活祭水官!幽河岸,彼桥端,活祭水官!”,那些被神通鬼蛊惑的男人耳畔,不停的响起咒语,身体像是提线木偶,不由自主的朝着彼桥附近集中。当人群越聚越多,在晴明的面前,李爻儿的身影从暗雾里显现出来,后面跟着的是一群神通鬼。李爻儿的身体包裹着一层淡淡的黑色瘴气,脸上的妆容浓郁起来,右肩上,多了一只不太成型的婴灵,只能隐约看出五官,手臂和腿脚都还没有分化出来,只有圆圆的头部和椭圆状的身体,更有几分像堆出来的雪人一般。

    “阿明哥,我看你怎么阻止我!”说完,只见十几只神通鬼瞬间移身到人群之中,分布各处,施展鬼术:“跳下去吧,跳下去祭祀水官,就能得到你想要的,摆脱这样碌碌的人生。”

    “跳下去”,“跳下去”被蛊惑的男人嘴里念叨着,只见三五个男人终身一跃跳进了幽河,晴明见状不妙,“和尚,子弄,快下河救人!”晴明大声命令到,唐三常和赵子弄见此情形,才算是真的清醒了过来。尤其赵子弄,虽然还没搞清是怎么回事,但救人要紧,两人随即跳下河去救人。

    晴明双手剑印,一字排开,释放灵力,彼桥两边河岸顿时筑起了两道透明结界墙,想要跳下去的众人被结界阻挡,反弹了回去。原本术者的结界对人是不起作用的,只是这些人的心已被神通鬼蛊惑,充满鬼气,因此晴明的结界才能阻拦下他们。

    “结界?撞开它!”被蛊惑的众人开始发疯似的撞击着结界,结界因强烈的撞击灵光四溢。“你们给我上!”李爻儿对身后的神通鬼厉声命令,一群神通鬼面目狰狞,伸出鬼爪朝晴明攻击过来。“切,一群杂鬼。”九耳挡在晴明前面,双手化作尖锐的手剑,一手架在胸前准备迎战。

    一个利爪挥舞到九耳面前,九耳轻轻一闪,躲过了攻击,顺势手剑一挥,划过神通鬼的颈项,神通鬼随即化着无数光点消失了。又一个利爪攻击过来,无数利爪相继朝九耳挥舞过来,九耳左右躲闪,身影轻盈,毫不费力,手剑触及之处,神通鬼便化着光点消失。唐三常和赵子弄救起落水的人后,也匆匆赶到晴明身边,加入到了战斗之中。唐三常是武僧,赵子弄从小就练过散打,因此对付起神通鬼来,并不十分费力,他两的攻击只能击退神通鬼,却无法消灭他们,击退之后,又将站起来继续攻击,然而九耳却不同,九耳的每一招都带着强大的妖兽之力,因此可以消灭神通鬼,即便如此,唐三常和赵子弄也起到了掩护晴明和九耳的作用。在九耳,唐三常和赵子弄的守护下,神通鬼根本无法近到晴明的身。

    李爻儿见神通鬼没能阻止晴明,取下左手腕的黑色串珠,“风刃,摧破”随着咒语声起,无数黑色的风刃一起飞向结界,在风刃的连续攻击下,“咔”一声裂响,结界某处隐隐出现了裂痕。“如法结界,一切成就。”晴明双手持剑印,振臂一挥,释放出比之前更强的灵力,结界的裂痕瞬间恢复了原状,变得更加坚固。

    李爻儿当然不会认输,也加强了风刃的攻击,双方呈胶着状态,晴明心想这样耗下去并不是办法,剑印一挥,一束光影直逼李爻儿右手腕,“啊!”随着一声叫唤,李爻儿的右手向后一甩,串珠顺势被抛甩了出去,李爻儿左手紧握右手腕,若显痛苦的表情咬牙瞪着晴明。失去了法器的李爻儿法力大减,结界算是保住了,然而,这样下去也是不行的,没有什么可以一下解决的办法吗?晴明很早就在思考了。

    而此时,彼桥的另一端,诸葛算卜屋内,小邹鱼正一个人坐在里屋的窗边,用力的望着河对面,她知道晴明他们就在那里,只是因为瘴气浓雾,邹鱼连一个人影都看不清楚。突然,里屋的大门被推开了,邹鱼有点疑惑的从高脚椅上跳下来,双眼眨巴着,看着眼前的来客。门口出现了一位姿态妖娆的女人,紧身抹胸上衣,黑色长手套,紧身皮裤,黑色高跟鞋,齐耳短发,实在是很酷的装扮。

    “这个房间一览无余,什么都没有?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女人扭着腰,向前走了两步,一挥手一阵妖气腾起,掀翻了屋中央的沙发,小邹鱼小小的身体剧烈的抖了一下,惊恐的向后退了几步,扶在高脚椅上,动弹不得。

    “就一套沙发,根本什么都没有!”女人举起手来,正准备掀翻茶几,突然出现一堵火墙,挡住了女人的妖力,“什么人?”从房梁上纵身跃下一个红色身影,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女子,一米七左右的身高对女人来讲算是很高挑了,顺直的红色长发,一身红色衣裙,很是惹眼。

    “我当是什么人?原来不是人。”

    “猫妖,你来这里做什么?”红色女人指着猫妖问到。

    “竟然是四方神兽的朱雀,看来彼世之门确实在这里没错。”话音未落,从猫妖的身后射出来两条黑色的尾巴直逼朱雀而来,朱雀纵身向后一跳,躲过了尾巴。右手凝聚一团火气,随着朱雀的手臂挥去,一条火焰之蛇正好咬住了猫妖的尾巴,猫妖只好收回了尾巴。瞬间又从身后飞出四条尾巴,一起攻向朱雀,朱雀和猫妖打得不可开交。

    “清阳为天!浊阴为地!东海之神!南海之神!西海之神!…”晴明双手结印,凝神聚气,十分庄重的念起咒语,随着咒文的深入,晴明身体周围从地面腾起一股神气,“北海之神!四海之大神啊!奉请守护诸神!成就吉祥!幽河的水神哟,显现吧!”,晴明高扬起头,右手臂横向一挥,原本平静的幽河水面开始涌动起来。李爻儿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早已凝气结印,从幽河水面突然腾跃起一条亮光,直冲天际,仔细一看,亮光里面隐隐有着像龙一样的形状,也许,那就是一条巨龙,巨龙腾出水面,腾向高空,突然龙头调转,俯冲下来,冲到岸边时开始沿着岸边游弋着向前飞去,游过之处一片亮光迸发散开,十分耀眼,巨龙游过岸边的人群,又一头钻进了水里,不见了踪影。然而,就在巨龙飞出的同时,李爻儿向晴明发出了攻击,晴明无暇顾及李爻儿的攻击,甚至来不及闪躲,只好正面接下了瘴气的一击,晴明单膝跪地,一口鲜血喷出。“晴明。”见此状的九耳等人快速击退身边的神通鬼,赶到晴明身边。“没事!”晴明回答到。受蛊惑的众人在巨龙的光耀和神气威慑之下,纷纷倒地,随着光耀消失,众人竟都清醒过来,翻着生疼的身体慢慢爬起来。“怎么回事?我怎么在这里?”此起彼伏的疑问,然而却没有人为他们解答。醒来的众人惊慌的四处窜逃,逃回家去了。回去后的这些人并没有提起当晚发生的事,因为他们自己也不清楚,只是后来都变得安分守己,安心工作,珍爱家人。

    晴明和李爻儿双方也停止了攻击,晴明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略显痛苦的站起身来。

    “爻儿,收手吧!”

    “也是啊,阿明哥,他们虽然可恶,可是我又有什么资格来制裁他们呢!”李爻儿反倒觉得轻松起来,自己如果真的要了这么多人的命,就再也做不成人了吧!

    突然,晴明等人同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微张着嘴,瞠目结舌,四个人如雕塑般,被眼前的一幕怔住了。

    “诶,为什么…,感觉身体像被什么贯穿了,有一股暖流从腹部流淌出来,真暖啊…,可是,又开始冷起来了,是变天了吗?好冷,是冬天了吗?越来越冷,感觉有什么在不停的流失,就像光阴被快进了一样,啊,不是快进,这分明是在快退,以前的记忆清晰起来,快速闪过,视线却模糊起来,就像,就像,对啊,就像生命在流失,血液在流失…,这就是死去的感觉吧。”,谁都没有料到,身旁的神通鬼一只鬼爪贯穿了李爻儿的身体,“事情既然失败了,让我成全你的心愿,呵呵哈哈!”神通鬼在李爻儿耳边轻语着,肆虐的邪笑。

    晴明惊愕之余,回过神来,正欲跨步上前。“不要动,术士,你是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要操心,你守护着的东西…”,晴明突然抬了一下头。

    而另一边,诸葛算卜屋里,朱雀和猫妖正激烈的打斗着,猫妖数条黑尾交替挥舞着,朱雀的火焰宛如一条条灵蛇,一阵妖气荡起,茶几被掀翻一旁,一阵神气掠过,白色绒毛地毯微微卷起一角,露出了眼角形状的纹印…,猫妖注意到了纹印,阴笑浮于脸上,“原来在这里!”心理暗自确定。

    晴明像感应到什么似的仰了一下头,左眼的额头上明显有点抽搐,李爻儿的身体开始跪倒在地,沾满鲜血的鬼爪从她的身体里抽出来,李爻儿倒在了血泊之中。神通鬼趁机消失在了黑暗之中,晴明迅速跑上前来将李爻儿抱在怀里,一手按住她腹部的伤口。

    “爻儿…”,晴明呼唤着,声音有一些沙哑。

    李爻儿用力缓缓睁开双眼,肩上的婴灵发出“嘤嘤”的焦急声,李爻儿缓缓抬起手来抚摸着他,颤抖着微弱的发出声音:“阿明哥,能不能帮我把他送走,是我不想忘却的执念把他凝结出来的,可是堕入魔道的我无法让他幸福安详的离开。”

    “好!”晴明把剑印放在唇边轻念,触碰到婴灵的时候,婴灵渐渐散发出光芒,身体开始消失,“你看他的表情,其实他已经感受到幸福了”,晴明颤抖的说着。

    “阿明哥,我知道…阿爸…并不是阿明哥杀的,因为我堕入魔道时,见到他了,他是自杀的…,我对他说死一次重生就好了,现在觉得,我说了很过分的话啊。”

    “嗯,爻儿,别说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我最幸福的时候,同时失去了阿爸和阿明哥;而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又见到了阿明哥。”

    “别说了。”

    “阿明哥的怀抱真温暖啊,突然觉得死并不是最好的,因为死了就再也触碰不到阿明哥了…”李爻儿没有停止说话,颤抖的伸出手来,抚摸着晴明的脸颊,一颗温润的泪滴顺着晴明的脸颊滑落下来。

    李爻儿艰难的挣扎着身体从晴明怀里摇摇欲坠的站起来,一手按住腹部的伤口。

    “爻儿?”晴明不解的望着他,想要伸出手去。

    “我不能…不能…唯独不能,死在阿明哥的怀抱里。”说着,眼泪从爻儿的脸颊不停的滑落。

    “阿明哥的怀抱好温暖,阿明哥还和以前一样那么温柔,让我好舍不得,舍不下这份温暖,放不下这份执念。那样,即便死了,也会堕落成鬼啊!”李爻儿略顿了一下。

    “我在现世已经堕落了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彼世再次堕落…”

    “所以,我唯独不能,死在阿明哥的怀抱里。”说完,李爻儿转过身去,跌跌撞撞,十分虚弱的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晴明望着李爻儿离去的背影,心里万般痛楚,一边的赵子弄早已泣不成声,九耳和唐三常的神情十分凝重,眼角分明挂着泪花。

    “封印?”,晴明没有难过的时间,想起了先前感应到的异样,站起身来对众人说到:“我们得赶紧回去。”

    黑暗中,一个人影正弯腰拾起李爻儿掉落的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