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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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梦和平凡以及等待

    fri jul 08 02:38:58 cst 2016

    他睁开眼睛,教室里很亮堂,却好像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雾。窗外似乎已是天黑,阴沉沉的朦胧,恍如梦境。

    他坐在最后一排,在教室的边缘。一眼望去,座无虚席,满当当的热闹。但他却听不见喧嚣,听不见吵闹,甚至于看不清前面那些人的身影,仿佛远在天边。可他知道,他们在上课,一个有秃顶趋势的中年男人站在讲台上,伸着手臂,嘴巴微张,似乎在说些什么。

    大概是在讲课吧?难怪这么安静,他这么想着,或许自己又在课上睡着了,这也不是第一次,反正坐在角落,无人注意。

    是啊,只是上课打了个瞌睡而已。

    他这样告诉自己,内心却突然涌出一股异样的感觉,如潮水般澎湃,滚动着无数复杂的情感,遮天蔽日,似乎要把一切吞没。他害怕,他悲伤,他恐惧,他绝望。洪流漫天,没有一丝透光的间隙,一如千万年的汇聚,仿佛滔天巨浪,仿佛洪荒山岳,要将他袭卷,要将他毁灭。遮住了天,黑色的世界,只剩他,只是粒尘埃。

    突然,一片冰冷覆盖住了他的右手。于是,水退了,山碎了,没有天空,没有海洋,没有大地,一片虚无。他怔住了,无意识地缓缓转头。

    他的右手,牵着另一只手,白皙如雪。

    他的右边,坐着一个女孩,白皙如梦。

    纯白,大概是他所能想到的唯一的形容词。冷色的日光灯下,如雪一般的白,或许,雪都没有如此纯洁,或许,白色都不完全恰当。女孩一袭白裙,纯梦如梦幻般,仿佛一粒尘埃都能将其沾污,她,似乎不属于这世间。

    像是害怕被讲台上的中年男人发现般,女孩小心翼翼地把一本小本子推到他的面前,本子上游走着奇怪的线条和符号,但诡异的是,他似乎都看得懂:

    “白白,你的脸色好白哦。”

    白白?是在叫自己吗?自己的脸色有很白吗?自己是叫白白的吧?好奇怪的名字。可他似乎一点都不白啊,相比之下,她才是应该叫白白的吧?

    他有点茫然,也有点疑惑,却本能地好像做不出任何反应,只好扯了扯嘴角,勉强地朝着女孩微笑。

    女孩似乎很开心,不再管讲台上的秃顶男人,朝他缓缓地转过脸来。他这才看见女孩另半边的脸,白皙的皮肤不再,相比左脸天使般的纯美,右脸似乎丑陋得有些恐怖,那仿佛被九幽烈火灼烧过,仿佛被万千毒蚁噬咬过,仿佛在无尽炼狱中被恶毒摧残般。那半张的脸,像经历了无数风霜雨雪的松树皮,浸泡在地狱的黄泉中,伤横累累。

    他愣愣地看着,眼泪却突然涌出了眼眶。不知哪里来的巨大的悲伤,亦或是开心,他的身子微微前倾,轻轻地亲吻女孩那丑陋的半脸,然后拥抱她。

    他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却没有一丝哽咽的声音,时空与风似乎一起停滞在了这一瞬间。他紧紧地抱着女孩,像是抱紧了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

    “白白,这次,不会再离开我了吧?”女孩在他的肩头轻声说。

    他微微颤抖着,没有回答,双眸里却闪烁着异色的光芒。教室窗外,一片压抑的漆黑中,响起了凌乱的脚步,金铁交戈的哀鸣,诡异莫名的嘶吼,以及,血落地面的滴答。

    窗明几净的教室,缓缓消散。

    “我会在你身边的,”他略微嘶哑着声音说,“我会永远在你的身边。”

    血红的光芒,粗重的喘息,骇人的阴影,自四面八方而来。在远方的天空,仿佛有一只深渊的巨兽苏醒了过来,锋利的爪牙一瞬间撕碎了万丈灰蒙蒙的天空。

    连同天空一起被撕碎的,还有梦。

    临近傍晚,喧嚣的城市里,来往汽车的鸣笛声响彻在微蓝的天空,落日的余晖在丝丝缕缕的纯白里穿梭,留下一阵浅浅的金色,蔓向远方,无尽的远方。那远方,只有林立的钢筋水泥,和世界。

    柏油路边,少年顶着鸡窝头,趿拉着拖鞋,悠悠地在弥漫着尘土气味的温度里游荡着,一双眼睛没有一丝神彩,那眼神,颓废无力得仿佛阅片无数,历经世事沧桑的废柴大叔,除了对世界的怅然和失望,还有闷骚的逼格。少年望着远方缓缓坠落的光芒,张嘴打了个哈欠。

    嘛,这就是高考后的暑假啊,度日如年的暑假生活。尼玛说好的学板绘呢?说好的写段子呢?说好的健身减肥呢?说好的旅游呢?

    一句句考前的豪言壮语在现实面前瞬间灰飞烟灭,一切都像是昨日的笑话,说说罢了,开的玩笑谁会当真?不管这个笑话是否被冠有一个名为“梦想”,又或是“目标”的名号。

    方轲又是一个哈欠接踵而至,泪水一下子溢满了眼眶。他赶忙伸手擦拭掉,毕竟不管什么情况,一个男人的水汪汪的泪目看着总会很别扭。

    一如往常地翻看手机,手机也一如既往地没有信息显示,除了日复一日玩弄着人们感情的腾讯新闻外,整个界面都异常地寂寞。

    方轲稍稍有些失落,默默地戴上耳机,ballad版的anything goes瞬间充斥了整个世界。他缓缓把音量调到最大,城市的一切喧嚣就这么在那有些怅然的调子里湮没。

    anything goes么?

    方轲喃喃自语,尽管学了这么些年的英语,但以他的智商还是理解不了这么高深的英文的意思。

    嘛,天生语言白痴嘛,毕竟十几年的英语渣了。他自欺欺人地这么想着,悠悠地走向眼前的夕阳,淡淡的余晖在他的身后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影子,仿佛直立的路标般,指向了漫漫远方。

    然而,只顾蒙头走路的方轲丝毫没发现,那天的夕阳的光芒,淡得宛如重病老人脸上的惨白,像霜一样,微凉。

    他就这么走着,走着,直至消失在通往远方的尽头。

    路边,一辆黑色的桑塔纳缓缓驶离。

    屋檐边,一身蓝色工作服的工人爬下梯子。

    电线杆上,一个摄像头慢慢地转向。

    一切一如既往地运转着,仿佛一台巨大的机器。

    幽暗的星空下,一片寂寥,浓墨的颜色填满了空间的各个角落,暗黑的光芒如同水纹般流动着,微弱的星光被覆盖在这片蓝光之下,亘古永存。空间的深处,一轮巨大的银色光盘缓缓运转,无数散乱的星辉在其中流淌,呈旋涡状汇聚向圆盘的中心。在那里,耀眼的光芒在肉眼无法辨析的速度下一点点地聚集,仿若命运之轮般。

    银色的“命运之轮”前,两个渺小的人影虚空站立。其中一人身披亮红色的披风,身穿金色的铠甲,在他的周围,强大的气场如实质般,霸气外露,震荡洪荒。他眼神犀利,如最尖锐的锋芒,仿佛能刺穿空间。他只是一个人,他只是站在那里,却好像一位帝王带领着千军万马。

    相比之下,他身旁的那位黑衣男子似乎更为平凡沉稳。一袭黑袍笼罩全身,细碎的黑发下是他不太帅气的脸庞,既不是玉树临风,也不是英俊潇洒,只是芸芸众生的一位,然而他的双眸中,却是铁石般的坚毅。他仿佛就这么融入了黑暗中,就这么静静地站立在那,却好像一位死神,一手掌握着无数人的生死轮回。

    “真是固执的家伙,竟然要我们两在此等他一世轮回。”金甲男子一声冷哼,语气中尽是不满。

    黑袍男子却是轻轻地笑了笑:“这句话,你这一世已经说了1574遍了==”

    “额……”金甲男子一脸尴尬,嘴上却依旧不肯示弱,“怎么可能嗯嗯??我这么沉默寡言的人怎么可能那么无聊地重复一句话1574遍??再说了,身为一个高冷的人,话少是必须的………”

    “然而你已经开始废话了……”

    “……”

    黑袍男子见金甲男子脸有些微红,暗叹幸好这货还是有点羞耻心的,不像那个家伙无节操无下限不要脸到了他都接受不了的程度。

    那个家伙?

    黑袍男子抬头望向身前,幽寂的空间里,在那万千光芒之中,那光轮突然开始一点点地转动,似乎打破了原本的和谐,其上的星辉也更加地明明灭灭,闪烁不定。

    “终于开始了啊。”金甲男子神情严肃地盯着这一轮光盘,仿佛在见证什么万年难遇的奇观。

    “是啊,世界的节点,命运的改变,一切的初始,”黑袍男子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既然已经开始了,那我们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但是这才刚刚开始啊……”

    “是啊…...”

    ”……“

    “……”

    “要不......我们先来一盘象棋?一边下棋一边慢慢等?”金甲男子提议道。

    “这一世咱俩下象棋已经下了414遍了……”

    “那五子棋??”

    “也已经下了828遍了……”

    “围棋?”

    “505遍……”

    “井字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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