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变故
时间像急速行驶的车轮很快又过去了五个多月。这几天王素珍一直心神不宁——算算时间佩明毕业的日子早过了，可是还迟迟不见他回来。而且最近两个多月刘佩明一直没有来信。她心急难耐不得不写了四五封信寄出去，可是她连一封回信都没有收到。佩明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会不会是学校临到最后毕业事情太多或者是忙于毕业分配的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要不就是学校推迟了毕业的时间。她想了一圈又觉得都不对，就算事情再忙或者给什么事绊住了，佩明他也应该来封信说一下呀！没有道理两个多月过去了，连一封信都没有收到啊！她隐隐约约的感到佩明很可能是出什么事了，否则他一定会写信来告诉她的。难不成是因为佩明哥写的信给寄丢了或者在什么地方给耽搁了……？她心里想到这里便急不可耐的要起身到村委会去问一问。
就在这时，弟弟素文突然慌里慌张的闯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姐，出事了——出大事了——你听说了吗？”王素珍心里一咯噔，赶忙问道：“文，出什么事了——啊？”“是……佩明哥他……”“佩明！他怎么了？”王素珍顿时吓得脸色刷白刷白的，“素文，你可别吓唬姐，快说佩明哥到底出什么事了？”“姐，今年大学生毕业后，国家不再管分配工作了——要他们自谋出路，自己找工作。”王素珍的脑袋里嗡的一下一片空白了。“姐……姐……你怎么了？快醒醒！”王素珍已瘫倒在地上晕过去了。素文吓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一边扯着姐姐的胳膊拼命往上拽，一边哭喊着：“姐，你醒醒——你可别吓唬我——我害怕。姐——”王素珍慢慢地睁开眼睛，十分焦虑地问：“素文，你说的是真的吗？”王素文看到姐姐醒了，不再害怕了，忙把姐姐扶到炕上躺下来。他点点头，说：“姐，是真的。学校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议论这事。他们说从今年开始国家就不再管大学生的工作分配了；他们还说今年的毕业生全都急疯了——他们纷纷急着求亲戚找朋友托关系寻门路，想方设法弄一个国家单位的工作指标。可是那些没有关系没有门路又没有钱的从农村出去的穷大学生一个个全都傻了眼。姐，你说佩明哥的大学不是白上了吗？他还不知给气成什么样了呢……”此时此刻王素珍才明白刘佩明为什么迟迟没有回来，为什么最近一个多月来一直没有给她写信。她痛苦地感觉到佩明一定遭受了沉痛的打击——上大学、国家给分配工作、吃上商品粮是佩明一生的梦想，而且他还想等将来参加工作后多多的为家乡建设做贡献，帮助乡亲们改变贫穷的生活面貌呢——可是现在国家不管分配工作了，他原来的一切梦想都化成了泡影，他经受得住这么沉重的打击吗？佩明哥现在是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不行……我一定的帮帮他……我要给他写信。她想到这里就要马上动手去写。她神经质似的双手在抽屉里乱翻一气。她想找笔找信纸，可是笔和信纸明明在抽屉里放着，她却瞪着一双大眼就是看不见。王素文却在一旁继续发牢骚：“姐，佩明哥也真够倒霉的——怎么国家偏偏就从今年开始不管分配了呢？既然国家今后不管分配工作了，我也不想再考什么大学了。就算考上了，毕业以后不还得自己找工作吗？还不如干脆上个高中毕业就直接出去找份工作来的划算。”王素珍听了弟弟的话才回过神来，她决不能在弟弟面前显露出沮丧来，她必须要给他信心，纠正他现在有点灰心失望的想法。她强迫自己定了定神，抬头目光坚定的注视着弟弟说：“素文，你不可以这样想——上大学不光是为了让国家给分配一份工作，更重要的是学习更多的文化知识、掌握最高的科学技术、增长见识和能力。只要你学到了这些，即便国家不管分配工作了，将来无论你到哪里工作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大学是培养人才的一条很重要的途径，尽管它不是唯一的。我不准你胡思乱想——你一定要安下心来好好学习，争取将来考上大学——不准你打退堂鼓！”王素珍看到姐姐一脸严肃还带点生气的样子，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闯了祸，赶忙说：“姐，我听你的——放心我会好好学习的。可是佩明哥怎么办呀……?”一句话说得王素珍几乎落下泪来。“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劝他的——就算国家不管分配了，凭佩明哥的聪明才智，他也绝对会有大出息大作为的。我绝不相信佩明哥会那么脆弱，连这点打击都承受不了。”
王素珍话未说完，只见刘佩玉火急火燎的闯进来，气喘吁吁地说：“素珍姐，你听说了吗？——国家不管大学生工作分配了。我哥——”王素珍眼里两颗转悠了半天的泪珠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她伸手止住了佩玉的话，“我也是才听素文说的。佩玉你别太担心了……”“姐，那我哥怎么办？他可是一心想着毕业后国家给分配工作呢。姐你不知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都快要气疯了。我想回家告诉我妈可又不敢说——我怕妈妈听说之后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所以就跑来找你了。姐你说该怎么办呀?!”
“佩玉，这事你先不要告诉你妈，一切都等你哥回来再说。至于你哥我会想办法劝他的！”
三个人正说着，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王素文赶忙跑出去，来人是村长刘德发。
“刘叔来了。”王素文说。
“素文，你姐在吗？”刘德发从粗布上衣大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素文，接着说：“这是你姐的信——这封信半个多月前就来了，当时我见过一次，后来也不知怎么就给忘记了，被夹在文件夹里了，直到今天才给翻出来。快给你姐吧!”
“叔进来坐会儿吧。”王素文接过信说。
“不了，走了。”刘德发背抄着手走了。
王素文看着村长走后，急忙关上门飞也似的跑回屋里。“姐，是佩明哥的来信——”
王素珍一下子从炕上跳起来，双手哆嗦着接过信。此时此刻，她心里害怕极了——她既怕看到信里的内容又想马上看到它。“姐，快拆开呀！”佩玉和素文同时喊道。王素珍两只颤抖的手终于把信封撕开了，哆嗦着从里面掏出信纸来。三个人六只眼睛全都直挺挺的盯在了信纸上。
“素珍……完了……一切都完了。国家不管分配了，我的一切梦想都破灭了。我现在除了一张大学文凭，空有一个大学生的身份外，什么都不会得到了。当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可恶可恨可恼的消息后，我连死的心都有了。老天爷呀！我怎么这么倒霉呀！——马上就要中考了，爸爸生病去世了；现在好不容易大学毕业了，国家又不管分配了。老天爷，你这是成心不让我活呀！素珍我没有脸再见你了，更不敢再看到妈妈那双充满期待的目光，我无颜面对江东的父老啊。当我看到许多同学都纷纷托关系寻门路时，我只能一个人卷缩在宿舍的被窝里默默地痛苦流涕。我一个从农村来的大学生一无金钱二无门路，我有什么办法？！难道我又要回到那个穷农村当个农民了吗？……不，我不甘心，我决不甘心。这三年来，我呕心沥血，每天苦读到深夜，有好几次我都累得咳出血来。因为没有钱，我吃学校食堂最差的饭菜，吃最少的份量，省下钱来买资料。我饿着肚子学习——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临到头再回农村当农民吗？不，我绝不回农村！既然国家不管分配了，那我就留在省城，我死也要死在这里。素珍，我对不住你。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可是我现在……我可能无法报答你了……这是我给你写的最后一封信，以后我不会再写信给你了，请你忘了我吧！”
“刘佩明，你是个孬种……你还算是个男人吗？！”王素珍蹭的从床上起来，两只眼睛里喷射着愤怒的火焰，仿佛要把眼前的一切都燃烧掉一样，两只手嚓嚓将手里的信纸撕得粉碎。刘佩玉和王素文都吓了一跳，瞪着惊恐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王素珍。
“不行……我得去省城……我现在就去省城！”王素珍神经质般的在地上不停地转来转去，两只手不停地搓来搓去。
“素文快帮我收拾东西，我现在就走……”王素珍在地上转了几个圈，突然停住说，“素文等爸妈回来，你就说我去南方的一家养鹅厂参观了。是市里组织的，因为赶车走得急来不及告诉他们了。还有佩玉，如果你妈问起我来，你也要这么说！”
刘佩玉点点头，小心地说：“姐，天都快黑了，你就明天再去吧。”
“不！我现在在家里一刻也待不下去，我要马上见到你哥。素文快去推车，送姐走。”
王素珍胡乱拿了点行李，又从柜子里将自己积攒的所有的钱全部拿出来装进内衣口袋里，便走出了家门。“姐，要是到了县城车站没有车了怎么办？”王素文担心地问。“那我就在车站等一夜。”刘佩玉目送姐弟俩走远了，才转身向小河边走去。两行热泪顺着她的脸颊簌簌的落下来，她要去赶回两家饲养的白鹅。
(本章完)
就在这时，弟弟素文突然慌里慌张的闯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姐，出事了——出大事了——你听说了吗？”王素珍心里一咯噔，赶忙问道：“文，出什么事了——啊？”“是……佩明哥他……”“佩明！他怎么了？”王素珍顿时吓得脸色刷白刷白的，“素文，你可别吓唬姐，快说佩明哥到底出什么事了？”“姐，今年大学生毕业后，国家不再管分配工作了——要他们自谋出路，自己找工作。”王素珍的脑袋里嗡的一下一片空白了。“姐……姐……你怎么了？快醒醒！”王素珍已瘫倒在地上晕过去了。素文吓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一边扯着姐姐的胳膊拼命往上拽，一边哭喊着：“姐，你醒醒——你可别吓唬我——我害怕。姐——”王素珍慢慢地睁开眼睛，十分焦虑地问：“素文，你说的是真的吗？”王素文看到姐姐醒了，不再害怕了，忙把姐姐扶到炕上躺下来。他点点头，说：“姐，是真的。学校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议论这事。他们说从今年开始国家就不再管大学生的工作分配了；他们还说今年的毕业生全都急疯了——他们纷纷急着求亲戚找朋友托关系寻门路，想方设法弄一个国家单位的工作指标。可是那些没有关系没有门路又没有钱的从农村出去的穷大学生一个个全都傻了眼。姐，你说佩明哥的大学不是白上了吗？他还不知给气成什么样了呢……”此时此刻王素珍才明白刘佩明为什么迟迟没有回来，为什么最近一个多月来一直没有给她写信。她痛苦地感觉到佩明一定遭受了沉痛的打击——上大学、国家给分配工作、吃上商品粮是佩明一生的梦想，而且他还想等将来参加工作后多多的为家乡建设做贡献，帮助乡亲们改变贫穷的生活面貌呢——可是现在国家不管分配工作了，他原来的一切梦想都化成了泡影，他经受得住这么沉重的打击吗？佩明哥现在是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不行……我一定的帮帮他……我要给他写信。她想到这里就要马上动手去写。她神经质似的双手在抽屉里乱翻一气。她想找笔找信纸，可是笔和信纸明明在抽屉里放着，她却瞪着一双大眼就是看不见。王素文却在一旁继续发牢骚：“姐，佩明哥也真够倒霉的——怎么国家偏偏就从今年开始不管分配了呢？既然国家今后不管分配工作了，我也不想再考什么大学了。就算考上了，毕业以后不还得自己找工作吗？还不如干脆上个高中毕业就直接出去找份工作来的划算。”王素珍听了弟弟的话才回过神来，她决不能在弟弟面前显露出沮丧来，她必须要给他信心，纠正他现在有点灰心失望的想法。她强迫自己定了定神，抬头目光坚定的注视着弟弟说：“素文，你不可以这样想——上大学不光是为了让国家给分配一份工作，更重要的是学习更多的文化知识、掌握最高的科学技术、增长见识和能力。只要你学到了这些，即便国家不管分配工作了，将来无论你到哪里工作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大学是培养人才的一条很重要的途径，尽管它不是唯一的。我不准你胡思乱想——你一定要安下心来好好学习，争取将来考上大学——不准你打退堂鼓！”王素珍看到姐姐一脸严肃还带点生气的样子，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闯了祸，赶忙说：“姐，我听你的——放心我会好好学习的。可是佩明哥怎么办呀……?”一句话说得王素珍几乎落下泪来。“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劝他的——就算国家不管分配了，凭佩明哥的聪明才智，他也绝对会有大出息大作为的。我绝不相信佩明哥会那么脆弱，连这点打击都承受不了。”
王素珍话未说完，只见刘佩玉火急火燎的闯进来，气喘吁吁地说：“素珍姐，你听说了吗？——国家不管大学生工作分配了。我哥——”王素珍眼里两颗转悠了半天的泪珠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她伸手止住了佩玉的话，“我也是才听素文说的。佩玉你别太担心了……”“姐，那我哥怎么办？他可是一心想着毕业后国家给分配工作呢。姐你不知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都快要气疯了。我想回家告诉我妈可又不敢说——我怕妈妈听说之后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所以就跑来找你了。姐你说该怎么办呀?!”
“佩玉，这事你先不要告诉你妈，一切都等你哥回来再说。至于你哥我会想办法劝他的！”
三个人正说着，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王素文赶忙跑出去，来人是村长刘德发。
“刘叔来了。”王素文说。
“素文，你姐在吗？”刘德发从粗布上衣大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素文，接着说：“这是你姐的信——这封信半个多月前就来了，当时我见过一次，后来也不知怎么就给忘记了，被夹在文件夹里了，直到今天才给翻出来。快给你姐吧!”
“叔进来坐会儿吧。”王素文接过信说。
“不了，走了。”刘德发背抄着手走了。
王素文看着村长走后，急忙关上门飞也似的跑回屋里。“姐，是佩明哥的来信——”
王素珍一下子从炕上跳起来，双手哆嗦着接过信。此时此刻，她心里害怕极了——她既怕看到信里的内容又想马上看到它。“姐，快拆开呀！”佩玉和素文同时喊道。王素珍两只颤抖的手终于把信封撕开了，哆嗦着从里面掏出信纸来。三个人六只眼睛全都直挺挺的盯在了信纸上。
“素珍……完了……一切都完了。国家不管分配了，我的一切梦想都破灭了。我现在除了一张大学文凭，空有一个大学生的身份外，什么都不会得到了。当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可恶可恨可恼的消息后，我连死的心都有了。老天爷呀！我怎么这么倒霉呀！——马上就要中考了，爸爸生病去世了；现在好不容易大学毕业了，国家又不管分配了。老天爷，你这是成心不让我活呀！素珍我没有脸再见你了，更不敢再看到妈妈那双充满期待的目光，我无颜面对江东的父老啊。当我看到许多同学都纷纷托关系寻门路时，我只能一个人卷缩在宿舍的被窝里默默地痛苦流涕。我一个从农村来的大学生一无金钱二无门路，我有什么办法？！难道我又要回到那个穷农村当个农民了吗？……不，我不甘心，我决不甘心。这三年来，我呕心沥血，每天苦读到深夜，有好几次我都累得咳出血来。因为没有钱，我吃学校食堂最差的饭菜，吃最少的份量，省下钱来买资料。我饿着肚子学习——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临到头再回农村当农民吗？不，我绝不回农村！既然国家不管分配了，那我就留在省城，我死也要死在这里。素珍，我对不住你。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可是我现在……我可能无法报答你了……这是我给你写的最后一封信，以后我不会再写信给你了，请你忘了我吧！”
“刘佩明，你是个孬种……你还算是个男人吗？！”王素珍蹭的从床上起来，两只眼睛里喷射着愤怒的火焰，仿佛要把眼前的一切都燃烧掉一样，两只手嚓嚓将手里的信纸撕得粉碎。刘佩玉和王素文都吓了一跳，瞪着惊恐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王素珍。
“不行……我得去省城……我现在就去省城！”王素珍神经质般的在地上不停地转来转去，两只手不停地搓来搓去。
“素文快帮我收拾东西，我现在就走……”王素珍在地上转了几个圈，突然停住说，“素文等爸妈回来，你就说我去南方的一家养鹅厂参观了。是市里组织的，因为赶车走得急来不及告诉他们了。还有佩玉，如果你妈问起我来，你也要这么说！”
刘佩玉点点头，小心地说：“姐，天都快黑了，你就明天再去吧。”
“不！我现在在家里一刻也待不下去，我要马上见到你哥。素文快去推车，送姐走。”
王素珍胡乱拿了点行李，又从柜子里将自己积攒的所有的钱全部拿出来装进内衣口袋里，便走出了家门。“姐，要是到了县城车站没有车了怎么办？”王素文担心地问。“那我就在车站等一夜。”刘佩玉目送姐弟俩走远了，才转身向小河边走去。两行热泪顺着她的脸颊簌簌的落下来，她要去赶回两家饲养的白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