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王的冠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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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望

    fri jul 29 23:06:46 cst 2016

    克里索帝国,都城斐罗烈,维斯特堡。

    “你并不想杀他,狄更斯。我的儿子。”初生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地窗折射出温暖的色彩,微尘缓缓漂浮。奥德里奇坐在皮质的座椅上,缓缓地搅拌着加了乳糖的咖啡,动作轻柔。

    脸庞坚毅的男人轻轻抿了一口依旧微微泛苦的咖啡,再次开口:“你不是很恨他吗?为什么不杀了他,我的儿子?”

    “抱歉,父亲......”狄更斯躬下身子,弯的像只可怜的小虾。

    “不过你真的吓到我了......但如果你真的宰了他,你知道会有什么可怕的下场吗?”瓷杯和瓷碟相互碰撞发出悦耳清脆的声音,奥德里奇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形暴露在和煦温暖的阳光中,那对青钢色的眼瞳俯瞰着狄更斯,仿佛巨兽从泥潭中腾起,暴露獠牙。

    “蠢货!鲁莽的蠢货!”奥德里奇拉开书房的大门离开,而狄更斯却依旧躬身站在原地,却双拳紧握。

    微微泛苦的咖啡上的白烟徐徐飘散,变得更苦更冷。

    ――――――――――――――――――――――――――――――

    老乔治静静地站在黑兹列特的旁边,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黑兹列特一反既往地发呆,这位年轻的大公正目光呆滞地凝视着对面的镜子,桌子上的玉米奶油浓汤飘着浓郁的香气,汤勺静躺在碗里。

    黑兹列特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镜子里倒映的自己,他仔细地思索着,记忆中的那座城市......

    格雷戈里城......妈妈......艾琳娜......灾难......

    还有待在他身体里的寄居者,他觉得那个久违的恶魔在这一刻似乎要破枷而出,疯狂地撞击他的胸膛。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细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渗出来,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重槌似的轰鸣声响彻他的脑海。他的脑子里像灌了汞一样,晕眩感令他渐渐失去平衡和意识,眼帘扛不住地闭合。

    不知不觉涌来的恐惧与黑暗令他颤抖,镜子中的倒影却露出诡异的微笑,向他点头致意。

    “嗯哼?!猜猜我是谁?”镜子里的“黑兹列特”有违常理地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整理胸前有些凌乱的丝绸领巾,“真是意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不得不说,你的生活还挺滋润的,意料之中的滋润。”

    黑兹列特沉默着,垂下脑袋。这个无所畏惧的男人难得地软弱起来。

    “真是懦弱的家伙,可是你逃避不了过去,更可悲的是你逃避不了现在。我就是你。”镜子里的“黑兹列特”嘲讽地笑了起来,“我是恶魔,你也是。”

    “给我滚,给我走开啊!”黑兹列特畏惧镜子里的自己的目光,他颤抖地捂住耳朵,像个无助的孩子,就连吼声也绵软得像只发抖的绵羊。

    “我也不想和你待在一个身体啊,除非你愿意把身体让给我这个来自地狱的恶魔?”镜子里的男人搓了搓手,说。

    “别妄想了,你杀的人还不够多吗?”黑兹列特脑海里浮现出在格雷戈里城的炼狱,因为“他”,因为那个寄居在自己身体里的恶魔。

    “恶魔的灵魂本来就不是干净的,我们背负着与。但向我索取力量的是你啊,那些可怜的人死在你的手上,我还记得那个稚嫩的孩子般的哭喊,那是你啊!”恶魔般的男人一字一句地平静阐述着,“真正的恶魔,其实是你啊......”

    “够了,别再说了,不要......再讲了......”黑兹列特嗫嚅地打断他,面色惨白地蜷缩成一团,似乎这样更能抵御住寒冷――即使寒冷还是无孔不入地渗入他的肌肤。

    “我来可不是跟你谈这些废话的,他出来了,那个,杀死你母亲的疯子。我想你还没有忘记他。”镜中人调笑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眉头紧皱。

    “你是说伊格纳茨?!”黑兹列特抬起头,面色依旧惨白,“可他不是被杀死了吗?”

    “你以为那是他?真可笑,那只是个恶魔武士而已,毫不重要的侍卫。他伪装成了一个小卒,但计划的参与者全部都被列为重犯,他在你们国家重兵保护下度过了虚弱期,现在,他痊愈了,我能感受到他的指引,那是恶魔之间的指引。那个人类......”镜中人双眼低垂下来,被眉骨的阴影遮盖住的瞳孔似乎被点燃了,血丝在刹那间窜入他的瞳白和瞳孔,“他已经和恶魔融为一体了。”

    嘶吼声犹如游走的电弧滋滋作响,却又像利爪撕扯地面发出的声音,无法形容的声音,因为那不是来自人类的世界,那是地狱的哀歌啊!

    那双黑色的瞳孔周围裹挟着血色,似乎是黑夜下暗潮涌动的血海,原先那张泛红的脸庞已经没有血色了,取而代之的是惨白的一张脸,看上去似乎是失血过多的副作用。镜子里的人咧开嘴,原先整齐洁白的牙齿变得尖锐恐怖,嘴角一直裂开至颧骨,鲜血顺着裂痕流溢而下,染红整个下颌。他的额角处被两对狰狞的黑色长角刺开,裂缝处密密麻麻地裹着细密的黑色鳞片,白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开来,违背了地心引力地飘荡着。那张原先优雅冷峻的人脸突然变成了恶魔的尊容,禁忌与堕落的美感交织在一起。他那笔直瘦削的身躯缓慢地膨胀起来,细密的黑色鳞片从毛孔内泛出来,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充斥着力量――令人疯狂的力量。

    恍如魔神降临,狭小的镜子已经容不下那庞大的身躯了,这一刻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凝视着,可那张脸上却还残余着人类的特征――恐惧。镜子里的倒影和黑兹列特仿佛融合在了一起,黑兹列特照着镜子,那个恶魔,那个魔神,其实是他的倒影。

    他惨叫起来,抚摸着脸。

    “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啊,黑兹列特。你怎么可能遗忘仇恨呢?杀了你母亲的人,他回来了啊!”倒影又说话了,眼神直直地刺入黑兹列特内心的深处。

    “火之子焉可拜土之子,逆臣皆诛!”

    那是恶魔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