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王的冠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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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斯坦斯的悲哀

    sun jul 17 15:04:36 cst 2016

    铁青色的潮水从四面聚拢,掺杂着铁锈和血液瞬间淹没了他。他的脑颅和肺叶里好像灌满了冰冷的水,近乎窒息的他仰视着上空模糊不清的扭曲光芒。

    黑兹列特被冰冷的梦魇惊醒,如同即将要溺死的人从水中跃起,每一个毛孔都紧张恐惧到了极致。他瘫坐在柔软的大床上,汗液把他的身体和衣服糊在一起。现在他虚弱得只能轻轻地舒展着鼻翼,空气中飘着醒神的香气――那是扬临走之前给自己点上的安神香的气味。

    他费力地撑起眼帘,清晨的曙光已经笼罩在这片古老的都城上,同时也公平地将温暖给予所有人。

    “真是――痛苦的梦。”黑兹列特的嘴角涌起苦涩的笑容,他的白色长发此时因为被汗水浸透而黏在一起。

    还是因为狄更斯的那些话而想到了那些遥远的记忆吧,自己原本都封存在内心深处,却因为狄更斯昨天的挑衅而又一段段地浮现了。果然,那种东西是无法遗忘的吧――它像树一样扎根心底,即使被更高更大的树遮住了,它也还是存在的。任何人都不能忘记它的存在,任何人也无法抹杀它的存在。他想。

    灰背的鹰斡旋于天际,凶戾的尖叫盘旋在曙光中。

    卡罗亚帝国,都城曼特裘。

    与战胜国克里索帝国内的城市不同,卡罗亚的所有城市弥漫在一股哀伤的气息中,甚至是远离战场的帝都曼特裘的天空似乎都被战败的悲伤所感染,整座都城上空是连绵不绝的乌云,使得原本就寒冷的卡罗亚更加雪上加霜。帝都中的每个子民都期待着卢瑟――那个曾经是卡罗亚最优秀的将军从谈判桌上带回的消息。

    可就在今天的清晨,卡罗亚的军队终于疲惫不堪地返回了,整座帝都中的人都一改以前慵懒的习惯,大胆的人站在门前,胆小的人在窗台前俯瞰着。可所有人都面色平静,缓缓地注视着。

    目光透过冰冷的空气。

    但那种平静的目光却如同寒夜下冰冷彻骨的雪花,整座都城的温度似乎都降低了不少,空气中的水珠仿佛都要凝成坚冰。

    几乎所有人都记得两年前,在那个名为卢瑟-洛博塔的男人的带领下,气势汹汹的各大军团在检阅广场上宣读誓言,震耳欲聋的声音犹如汹涌的巨浪瞬间淹没了整座城市。同样的,几乎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样强悍的一支钢铁雄师会让克里索帝国毫无招架之力,像一只所向披靡的钢铁巨爪硬生生地碾压一只稚嫩的幼狮。

    可这些卡罗亚的人民和这些高傲的军队却并没有想到他们只是伤到了这只幼狮的一些皮毛而已――那个名叫黑兹列特的克里索大公以敏锐的军事头脑和钢铁般的手段迅速镇压住了卡罗亚来势汹汹的疯狂进攻。卡罗亚人以为这只是他们的战略失策而已,但是再一次的重大失误却使他们损失了数十万的军人――

    那场夜幕下的绝杀――瓦伦丁战役。

    仿佛那只稚嫩年幼的狮子在一瞬间变得强大了,它那稚嫩的利爪把卡罗亚――这个曾经的钢铁巨人狠狠地碾在脚底。逗弄狮子的人必须付出代价,踏足狮子领土的人必须付出代价!

    就在今天的清晨,他们并没有看见卢瑟,只有副指挥官――来自菲尼克斯家族的加拉赫-菲尼克斯一脸疲惫地骑着战马归来。而黑色的巨大棺材被三匹战马缓缓地拖动着,后面是被拖逸出的凌乱的车辙,战马上笼着的精炼钢甲面具不是破碎了就是布满尘土。曾经数十万名的军人已经剩下了不到一万人,大部分的人身缠绷带,拄着拐杖,能正常行走的人不到四分之一。

    曼特裘宫廷的外廷大门缓缓拉开了,仿佛女人悲伤的低泣在沉寂的都城中回荡,悲戚声不绝于耳。

    曼特裘宫,内廷。

    “你们都回来了?”步入暮年的卡罗亚君王端正地坐在以水晶为原石的宝座上,面色平静,指尖相碰,平静到没有人认为他因为丧失三分之二的领土而惋惜。

    “陛下,很抱歉,我们并未守护住帝国的荣耀。”加拉赫-菲尼克斯将右手抵在左胸处,躬身行着谦卑的礼节。

    “怎么只有你,加拉赫?”卡罗亚的帝王将双手放到两边的扶手上,扶手的顶端是两只狰狞的野兽的头颅,他的手指细微地摩挲着野兽狰狞的獠牙,“卢瑟呢?为什么我只看到宫廷外放着的棺材?他去哪儿了?”

    加拉赫躲闪着卡罗亚帝王的注视,却不得不开口:“陛下,卢瑟将军他......”

    “嗯?卢瑟怎么了?”卡罗亚帝王站起身子,宛如湖泊中涌起腾空的巨龙,俯瞰着加拉赫。

    “他......他死了,陛下。”加拉赫笔直地站立着,像扎根的树。这是军人特有的气质。

    “他死了啊......”已经算不上年轻的帝王发出悲哀的叹息,多年而来的酒色生涯已经掏空了他的精力,所以他看起来比真实年纪要老一些。卢瑟算是他比较得力的部下了,但令他没想到这个部下竟然死了,“他是战死沙场了吗?”

    “根据军医的诊断,卢瑟将军死于毒药。在他和克里索帝国军方高层签订完协议突然毒发,倒地去世。”

    “哈哈哈......”老人突然疯狂地笑了起来,“毒发?毒发!这个废物!”

    他突然厉声咆哮起来,从宝座旁抽出防身的钢剑――这柄钢剑倒像是古老遗迹中珍贵的藏刀,刀柄处用繁琐古老的稀有冶炼技术制作,剑身中雕凿出狭长的镂空花纹,在以非凡的速度挥舞时能响起凶戾的如同猎鹰般的响声。

    老人迅速地跳下台阶,那柄钢剑锋利的剑刃处无声无息地架在了加拉赫的脖颈边,只要他手指轻轻地挪动一下,加拉赫就会脖子被切开一道切口而死亡。这一点能足够说明这柄长剑并不是用来观赏的,这不止是华丽的藏刀。

    “你们这群废物!我把帝国中所有的精锐交给你们,你们呢?用这些老弱病残来跟我讲讨伐失败?”老人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左手抓住加拉赫的衣襟将他扯了过来,而锋利的钢剑顺势撕开了加拉赫左边的衣襟。

    “我请求您的治罪,陛下。但在处决在下之前请您查阅这份签署的协议。”加拉赫依旧笔挺地站立着,没有在意钢剑只要轻轻抖动一下他就会身首异处。

    “协议?该死,你怎么不早说!”老人从加拉赫手中迅速抢过写在羊皮卷上的协议,扔下造价不菲的钢剑。他的脸色因为怒火而变得通红,他那双浑浊的浅灰色眼睛反反复复地扫视着协议,生怕漏掉任何一个字。

    “怎么士兵的丧葬费和战争赔款这么多?我们的黄金储备已经严重不足了。”这个曾经雄霸一方的帝王脸色变得难看了,他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落到如此凄惨可悲的地位。

    “我们没有任何的拒绝资格,陛下,我们身处于战败国与挑起战争国一方,克里索如果无视大陆各界的政治威压的话,在短时间内派遣部队消灭国库空虚的我们不是多难的事情。”加拉赫平静地阐述事实,他见识过黑兹列特的强大,那个克里索帝国的的确能干出这样的事。那个冷酷的男人,躯壳下却隐匿着嗜血野兽般疯狂的灵魂。

    “不能分期赔款吗?”老人今年已经六十一岁了,可这一瞬间他似乎苍老了二十岁――身体以及灵魂僵硬得像一个被茧蛹束缚的虫子,压抑的现况令他连呼吸都无法正常地进行。他低下头沉思了很久,艰涩地开口。

    “分期付款需要条件,在协议的最后一页有标明。”

    “缔结......婚盟,要我把女儿送给他们?”卡罗亚的君王翻看着协议,但内容却让他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