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应聘
阳春三月。
一场豪雨席卷了整个南江市，如铅重的黑云翻滚在天际，狂风呼啸，似无数匹脱缰的野马在奔跑，闪电在天边撕裂了一道大口，那响彻山河的雷声在一旁呐喊助威，令人毛骨悚然，伴随着阵阵惊雷，耀动出密密麻麻如蜘蛛网般的白光盘在空中，让整个世界恍若坠入地狱，雷声响过，大雨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地往下落，宛若倾泄的银河，瞬间打湿地面，一股势不可挡的气压降下压的人胸口沉闷。
此刻，仿若末世降临。
漆黑的夜晚，静谧阴森，窗外的风阴冷嚎叫着，吹动阵阵树枝摇晃，发出沙沙声，风雨在外狂吼，如千万条出海的蛟龙被风云给卷动在天际，牛毛小雨眨眼睛变成了磅滂沱大雨。
寂静的房间内，一盏散发着暗黄色的灯泡被风吹的左右摇晃，忽明忽暗的灯光倒映在地面上的一盆水上面，滴滴答答的雨滴从上方滴落而下，伴随着水滴而下，水盆内阵阵水波圈荡漾而出，一缕飘忽不定的烟草香味肆意散开，房子内显得格外的孤寂和冰冷。
一名看起来二十三四岁左右的年轻人，身穿新式警服，留着短发，一手夹着香烟，一手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白开水走到窗户旁边，透过窗户看到外面此刻烟云朦胧，根本看不到远方的景色，转过头看着挂在墙上的镜子，丢掉香烟头放下水杯，走到镜子前面看着自己。
镜子内呈现出的是一张俊俏的脸庞，一身简单却不失稳重的警服，头发黑玉般有淡淡的光泽，脖颈处的肌肤细致如白玉美瓷，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帅气中又带着一抹羞涩，浑身散发出来的一股沉醉的味道，在温柔与帅气中，又有着他自己独特的空灵与俊秀！
毫无疑问，他是一个帅哥，也是一个危险的帅哥。
这张脸，如果放在二十年后，在那个整容泛滥的年代顶天了就是比大众脸俊俏一点，而在这个年代绝对是妥妥的一名小鲜肉。
“帅，还是这么帅。”苏进喃喃道，侧着脸看着墙壁上大挂日历挂在镜子旁边，上面还有一名叫不出来名字身穿比基尼的香港美女照片，在日历上，三月十八号那天被红色笔给圈出来，那天，是他报道的第一天，更是他警局人生的开始。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苏进的思绪，走到门口，刚开门就看到一张脸呈现在自己眼前，让他呆若木鸡，仿若被惊雷给击中了一样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修长的短发，清爽的面貌，双眼漆黑如夜空中的星光，点缀着黑白间的双眼，灵性十足，眉宇间偶尔闪现的丝丝英气都说明这个女人不是那种小家碧玉型，而是比带刺玫瑰更加让人难以征服的鲍蕾，紧身皮衣包裹下勾勒出妖娆曲线，那双清澈中略带丝丝不弱于男儿的不屈之色都能够勾起男人原始的邪火。
在他身后，还有一名中年人，这是一张普通平凡的方正脸，两道浓眉浑如刷漆，中等身材，可能是长年在外面破案，脸上的皮肤显得很粗糙，像是好几夜没睡上安稳觉，两只眼睛深深地陷了进去，睿智的眼神偶闪精光，这个男人苏进明白他是谁，脑海中有这人的样子和资料，南江市沿江镇公安分局局长王翔宇。
“小苏，快让开啊，难道你想让我们站在门口和你说话吗？”王翔宇看到苏进久久不动，眼神一直盯着这位市里面来的领导，急忙开口说道。
苏进一愣，回过神来，急忙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女子和王翔宇这才走进房间。
“你这收拾的不错啊，有点公干人员的样子，不错，我家那小子就是和你比不了，天天弄得跟垃圾场一样，每次我到他房间都得带着防毒面具”王翔宇一走到房间内，就看到床头上的被子和枕头叠的很整齐，立马坐在床头上，那个女人则是坐在沙发上。
“王叔，你就唬我吧，反正你也没少唬我”苏进倒了两杯开水，递给两人，然后拉出桌子下面的木凳子坐下，眼角时不时的撇着身旁王翔宇带来的女人。
王翔宇带这个女人他好像有点面熟。
“有酒吗？”女子开口问道：“不好意思，我不喝茶”
苏进一愣，这女人怎么大白天的还要喝酒，不过还是蹲下来，在床底拉出一箱子衣服，双手翻动衣服，从里面找出一瓶没有标记的红酒，然后从抽屉内拿出两个红酒杯，女子也很配合，直接把水倒进水盆中，然后接过红酒杯让苏进倒上红酒。
王翔宇喝茶，女子低着头盯着手中的酒杯，放在鼻息之间吸允着红酒的清香，仰起头一口喝掉，舔了舔嘴角遗留的酒滴，皱起黛眉，这酒有点苦，完全没有白酒那种浑厚韵味的清香，放下酒杯，从口袋内拿着一把小刀磨指甲，纤细白皙的双手很是漂亮，这才抬起头看了看苏进，然后又看着王翔宇笑道：“王局，现在可以问了吧”
“可以”王翔宇点头。
“苏进，你好，我叫白纯，是南江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副队长，这次来是找你，是想请你帮个忙”白纯的声音很清脆，回绕在人耳畔，给人一种说不出来却还想听的感觉。
“请我帮忙，我一个小民警怎么帮得到市局的忙”苏进呵呵傻笑道，喝着手中的茶水，手指忍不住的微微颤抖。
他不傻，眼前这位叫做白纯的人是市区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副队长，这么大的职位人居然来找他，还说请他帮忙，这足以说明发生了某些事态严重的事情，不然别人手底下那么多警察干嘛找你。
“想请你去市区工作，奋斗在一线，不知道你可愿意”白纯盯着他，双眼闪现一丝狡黠，小声问道，苏进依然喝着白开水没有说话，直到水杯内没有水了，这才拿起旁边桌子上的酒给自己倒上一杯，动作很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可是他心中很惶恐，他这个小人物居然让一位大领导亲自来找他。
“不好意思，我拒绝”许久之后，苏进正视白纯的眼睛，摇摇头说道。
“你有权拒绝，毕竟没有人能够指挥你或者是威胁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女子的声音波澜不惊，没有因为苏进的拒绝而恼怒生气，更没有像香港电影演的一样带着怒气离开，而是伸出手指在红酒杯上滑动，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你先不用拒绝，听我把话说完”
“好，请说”
“知道刘国良吗？”
苏进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这时王翔宇适时开口道：“刘国良，南江市人，溢江省公安总局调下来的人，你也明白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这里到处都是犯罪人员，国家号召整顿全国“风气”不好的城市，刘国良就毛遂自荐来到这里，从一名小警察做起，后来调到缉毒队中，由一名最小的缉毒队长到缉毒大队长，来到这里后用自己的智慧和罪犯搏斗，对许多案件那独有的嗅觉查出了很多震惊全国的大案子，可以说他来这里的事迹完全可以写成一部厚厚的书籍，他是这个城市的一个传奇人物，只是，他在上个月忽然消失了，经过几个月的努力，我们才发现了他的踪迹”
“既然找到他了，那你们来找我是什么意思呢？我和他又不认识”苏进反问道。
“就是因为你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你，所以我们才找上你，想你把他带回来”白纯看了苏进一眼，转过头看着王翔宇，王翔宇微微点头，坐直身体道：“我们发现，刘国良已经加入了罪犯集团，并且成为那集团的核心人物，受到他们的保护，换句话说...”
“换句话说，也就是刘国良已经叛变了，而你们来找我是想我混入那个集团把他带回来定罪，是这个意思吗？”还没等王翔宇把话说完，苏进就抢先说出了他们心中的想法。
“是”白纯点头，双眼颤抖，声音不再是那样波澜不惊，黛眉纠在一起，脸庞严肃，此刻的气氛仿佛沉寂在冰点之中，愤怒的白纯如同涨满河槽的洪水，突然崩开了堤口，用一种深沉咆哮的语气回响在整个房间，盖过了窗外的呼啸风声。
“所以，我们想你帮忙，我会来找你帮忙告诉你这样机密，是对你人品的肯定，来的时候我早已把你的资料给调查清楚了，你在分局的表现非常优异，对心理学，犯罪学都有研究，在射击，侦查反侦察中都是佼佼者，你也明白这件案子的重要性和市局的观察度，不然我不会来找你”
听了这么久，苏进也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刘国良一名警局高层人物居然会背叛，“背叛”这个词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可耻的，是一种羞辱，更不要说身为国家的办案人员，那就不止是羞辱这么简单，那是一种不肯定，那是对他肩膀上让人能够荣耀一辈子的徽章的一种背叛。
刘国良肯定知道市区警局的所有事情，而一旦他真的背叛了，那么他所在的集团必定会对他重度保护，谁也不会放过一个对警局了如指掌的人，换做是苏进，苏进也绝对会保护他的人身安全。
只不过，这件事为何落到了自己身上，这点苏进想不通，公安局警察多的要死，他们有些人都比自己厉害，为何白纯只找自己，恐怕这其中王翔宇扮演了某些角色。
转过头看着王翔宇，果然王翔宇呵呵尴尬微笑，随即苦笑道：“你做事很稳重，我相信你能胜任这个工作，所以上次去市局开会的时候我就推举了你，我也没有想到他们从三百位警察中筛选出了你？”
“三百人，唯独你能胜任这个工作，这是我们大队长说的话，他看到你的资料后就定下了你，我也问了为什么，你知道他怎么回答的吗？”
王翔宇和苏进同时摇头，苏进却很好奇，那位神秘的大队长到底是凭什么能够定下自己的，难道就因为在这分局抓几个小毛贼破点小作坊什么的表现就让他们那群身居高位的人这么在意。
这点苏进可以排除，经过正规化训练的警察都能做到这点，这样想着他不禁对那个大队长有点好奇了。
“机智如狐，残暴如狼”白纯眼中也有深深的震撼，对于她这种常年在一线工作的人她见多了比苏进厉害的人，也有比他残忍的人，当时他也有点疑问，却没有开口问，因为她相信大队长的眼光。
“我们常说凡是要沉稳，不要冲动，可大队长就说有些时候是需要隐忍需要沉稳，但很多时候稳不见得好，反倒是冲动一点会有出乎意料的结果，而你，就是这样的人，你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壶西湖龙井，温文儒雅，不管是娴熟的做事方法还是针对个人乃至对待敌人而爆发出的怒气都让人感觉他很稳重，但稳重中带着狠辣，看似处处留情结果总是不留余地，就像是一条蛇，神出鬼没，会隐藏自己，随时发出致命的一击”
白纯的话让身旁的王翔宇久久不能平静，对于苏进的评价他已经很高了，有几个人能让刑侦大队长这般重视说出这样的话，吐出一口浊气，看着苏进，过往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人这样给予很高的评价。
“呵呵，评价还真高啊，不过我还是拒绝，不好意思”
白纯站起身，伸出手和苏进握了一次手，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身后王翔宇瞪了一眼苏进，这才急忙跟着走了出去。
苏进走到窗户旁边，看着楼下白纯坐进车内，很快就离开了自己所住的地方，不多时王翔宇走上来了。
“你小子还真是拒绝了，多少人想要在市局工作，在咱们这小分局根本就没有什么上升空间，你倒好，这么好的机会给你浪费了”王翔宇摇摇头说道：“说来那卧底的工作也实在是危险，你爸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如果你有事，我都不知道怎么向他们交代，不过你小子也真是机智啊，说你是狐狸一点没说错，都不知道圆滑一点说话，直接说你拒绝”
“王叔，我怕死，所以我不去”苏进自嘲一笑道：“我知道只要完成了这次任务，那么我的前途可以说是无量了，只不过我这人有点怕死”
“好吧，我也不多纠缠你了，这是白纯留下的名片，如果你想去，随时打电话”王翔宇从口袋内拿出一张名片放在桌子上说道：“不管去不去，都要好好考虑清楚，然后给人一个回复，对了，他让我给你带一句话，她是春秋的姐姐。”
“知道了”
王翔宇也离开了，苏进看着桌子上的名片，解开自己胸口的衣服，在心脏旁边，一条长长的伤疤早已经结成了血红色的伤疤。
心中叹息，这工作他完全可以胜任，只不过不想做而已，因为他已经死过一次，那一次，是一个叫做白春秋的军人替他挡下了第二刀救了他一命。
他苏进活了，白春秋死了，所以他变得怕死了。
王翔宇带的话让苏进久久不能平静。
脑海中不知不觉回想起了一年多前在边防森林作战的那天，他们一对人奉命去歼灭敌人，可谁想到敌人早早的就埋下了陷阱，让他们差点被全灭，苏进和白春秋被抓走了，严刑拷打，那一天是黑暗的日子，一天后苏进还没有开口，那群人又着急撤离，苏进胸口才被他们给捅了一刀，没死，那人还想来一刀，这时，白春秋突然松开了自己手中的绳子，一跃扑在了苏进身上，替他挡下了这一刀。
也因为这一刀被挡下了，苏进才被赶来的人给救下了，从那一刻起，苏进就认为自己欠白春秋一条命。
谁也无法想到，白纯会来，更无法预料的是白纯是白春秋的姐姐。
苏进叹息一声，这是债务啊，还是一条命的债务，看来不得不还了，拿着雨衣急急忙忙的冲了出去，骑着爸妈给他买的钱江摩托对着家里的方向而去。
回到自己家中，就看到身穿手织毛衣的爸爸苏乾坤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厨房内还时不时的传出了唰唰的洗菜声音。
“香莲，儿子回来了”苏乾坤看到苏进回来，对着厨房内叫喊道，顿时从厨房内走出一名中年妇女，双手正在围裙上擦干，看到苏进，满脸的鱼尾纹和皱纹都舒展开了，就像盛开的菊花瓣，每根皱纹里都洋溢着笑意，一把拉着苏进坐在沙发上。
“小进，你怎么这么晚回来了，是不是分配的宿舍不好想要回家住啊，我早说让你在家住，家里也舒服，你爸刚发工资，我给你买一张新床”苏进的妈妈叫做金香莲，典型的乡下妇女，一看到儿子回来，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买什么买，他自己有工作，不会自己买，快去做饭”苏乾坤一瞪眼，然后又翘起二郎腿拿着报纸继续浏览，嘴中还问道：“下次回来别这么晚”
“你懂什么，儿子这么大了，换张床有什么，你不买我买”金香莲反驳道。
“妈，不用了，我今天回来有事找爸，所以才这么晚回来的”苏进笑道，端起木茶几上的茶递给金香莲，这时苏乾坤放下报纸，摘掉眼睛，站起来走到书房去。
“有事你和你爸说吧，我去做饭”金香莲知道两父子的性格，拍拍苏进的肩膀笑道：“快去吧，你爸可不喜欢等人，当了几年乡镇党委书记，这脾气也越来越差了”
“好”
书房装修的不算多么好，但也不会太差，该有的东西都有，最亮眼的还是苏乾坤背后那一面墙的书本和两个大的花瓶。
“坐吧，有什么事”苏乾坤坐在凳子上，手交叉放在桌子上，从抽屉内拿出一包香烟，递给苏进一根。
苏进摇摇头坐在苏乾坤对面；“刚抽，不想抽”
“少抽点也好，还这么年轻，抽什么烟，还没到你应酬的时候”苏乾坤伸回手把香烟塞进烟盒内，苏进急忙从口袋内摸出一个打火机，滋的一声火焰出现，然后捧着给苏乾坤点烟。
“爸，今天市区公安局刑侦大队派人来找我了”苏进沉声道。
苏乾坤刚刚夹住香烟的手忽然停在半空中，接着一阵皱眉，许久之后，才继续抽了一口。
“市区刑侦大队，是白初仁还是他女儿”苏乾坤冷笑道：“这白初仁可不是个善类，早在八十年代在警局就展露了他的厉害，那个时候，人家都说白初仁是一头狼犬，而且是那种纯血的狼犬，有锋利的犬齿和能够撕裂人皮肤的狼爪，他找你干什么，不会是想你跟他工作吧”
“是他女儿，是想我跟他们工作”苏进老老实实的回应道，他一般有把握不定的时候就会打电话到家里来和苏乾坤商量，今天回来主要是认为这件事太大，想要亲自听苏乾坤的答案，这种当了十几年官的人，往往能够看透出事情的本质。
咚咚咚！
苏乾坤没有说话，手指在书桌上敲打，每一次敲打都和自己的心脏跳动一样快，眼神微微眯起，香烟在他手中快速溜过他都完全没有注意到，依然保持着刚刚的样子，一动不动，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苏进也是坐直身体，等待着苏乾坤给他意见。
对于苏乾坤，苏进从心里内佩服他，不是因为他当上了这乡镇书记，而是佩服他的领导能力和办事风格，从过往的事迹来看，苏乾坤就是那种能够掌控全局并且能把一件事最大化的考虑出利与弊的人，苏进很佩服这点，自问自己还算是聪明，对很多事情都很明了，但在苏乾坤面前，他还是太嫩，不然苏进也不会和苏乾坤商量这种事。
“白初仁找你，无非就是想要你做卧底”
苏进缓缓点头，这点苏乾坤不难猜出，公安局那么多人，如果单单是扫毒和抓罪犯完全不需要他去帮忙，只有做卧底才会找他，苏进明白，白初仁明白，苏乾坤也明白。
如果不是苏进在前几年当兵在部队内的表现超出了一般军人的表现，白初仁也不会找他。
俗话说枪打出头鸟，有时候也是这么回事，苏进就是这头鸟，在部队的表现太过优异，这样子的消息早已经传出去了，白初仁不会不知道，白初仁现在就是这把枪，只不过没有使用枪把苏进这只鸟给打回去，而是用一张网给抓回去。
“他想我混入一个集团，抓一个人回来，只不过那个地方戒备森严，想要成功的几率不大”苏进回答道，拿起桌子上的香烟，还是点燃了一根。
“谁”
“刘国良”
“是他”苏乾坤有点惊讶，也有点怒意，额头上的青筋已经冒了出来，些许冷汗在额头上盘旋没被擦掉。
“爸，你有刘国良的资料没有”苏进小声问道。
“资料只是资料，是死的，人是活的，了解一个人需要从各个方面去看，如果专看一种，那怎么品味出一个人的心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苏乾坤摇摇头笑道，对于他这种在这里十几年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刘国良那个人到底是多么的复杂。
苏进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在官场爬行了几十年的人，阅历深，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能够让你防不胜防，你根本就猜不透他内心到底在想什么事情。
“而且，我欠白初仁一条命”苏进苦笑道：“那件事你也知道，就是他的儿子，而我说过，这条命是白春秋的”
“欠钱的要还，欠命的也要还”苏乾坤忽然笑道：“我为有你这样的儿子骄傲，不过还有一点记住了，很多警察在这个时代会放弃正义，与匪为伍这种事情层出不穷，许多警察都陷入巨大的矛盾与纠结，金钱、权力、情感所困惑，你是一名警察，但也要明白不是每一天都像电影一样叙说的“正义”的一方战胜所谓“邪恶”的一方，好人不全好，坏人不全坏是你需要去判断，你阅历不深，记住看人看事不要看表面”
苏进重重的点点头，他知道这句话是一句忠告，更是一种寄托，他知道苏乾坤不想他被金钱或则利益给诱惑丢弃了最初的纯真，也不能丢掉肩膀上的责任。
“荣誉不可丢，初心不能忘，白春秋已经走了，你也需要走出自己的路，不要给自己继续增加负担，而他的仇，他的怨恨，他的荣誉，你帮他扛，这才是我的儿子，身为国家人员，有时候也是一种无奈，这件事既然你有自己的想法，那么就去办”苏乾坤掐灭烟头，看着苏进：“这件事不要让你妈妈知道，不然她会疯的”
苏进重重的点点头。
他无法忘记自己受伤的那段时间他妈妈就像丢了魂一样，那种样子，苏进不想看到第二次。
所以，这次去，他就算完成不了任务，不能带着荣誉回来，也必须活着回来。
“爸，以后你也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苏进拉开门反过头笑道。
“你小子，管上你爸来了，知道了，快去吃饭吧”苏乾坤笑道，等到苏进关好门之后，他拿起电话机，拨打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号码。
苏进和金香莲坐在桌子上，等着苏乾坤出来吃饭，饭菜早已经凉了，苏乾坤还是没有出来。
“吃吧，不用等你爸了”金香莲拿起筷子，夹了一些菜给苏进说道。
“妈，你先吃，我等等，等下和爸和两杯”苏进也给金香莲夹了菜，让她早点吃，然后又说道：“妈，我这段时间表现不错，王叔想让我去市局工作，不知你同不同意”
金香莲一愣，没有说话，而是拿起碗筷快速吃饭。
“去吧，虽然在这里和家里近，爸妈随时能够看到你，不过市局工作比镇上好，去了那里，以后户口什么的我好让你爸给你办了，你爸这么多年也有些工资，加上我这么多年打工也有点存款，足够在城里给你买套房了，户口只要一弄过去，你就是城里人了，不是有句老话说的好，城里有房，城里的媳妇还不饱”金香莲摸着苏进的头笑道，只不过这笑容中透着一股失望，眼泪朦胧一片，急忙撇过头去，然后推开凳子跑进了厨房。
苏进叹息一声，他妈妈也不是傻子，明白苏进这次回来找他爸的意思，一个人在一个人身边时间长了，能够从各个方面知道他这个人的意思，而苏进一回来就说找苏乾坤谈事，并且两人那么久才出来，苏乾坤到现在都没有出来，苏进还说他去城里工作。
金香莲不可能猜不出苏进的意思，不过却没有阻止，也没有捅破这层纸，因为她明白。
她的儿子，就像一条龙，是要腾飞的。
他们做父母的，唯有看着这条龙腾飞，等到受伤的时候，就照顾他，能够做的，只有这些。
金香莲擦干了脸走了出来，苏乾坤也出来了。
两人脸上都呈现出一种疲惫的脸色，眼神中透漏出的那种担心看着苏进很是难受。
“爸，喝两杯吧”
(本章完)
一场豪雨席卷了整个南江市，如铅重的黑云翻滚在天际，狂风呼啸，似无数匹脱缰的野马在奔跑，闪电在天边撕裂了一道大口，那响彻山河的雷声在一旁呐喊助威，令人毛骨悚然，伴随着阵阵惊雷，耀动出密密麻麻如蜘蛛网般的白光盘在空中，让整个世界恍若坠入地狱，雷声响过，大雨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地往下落，宛若倾泄的银河，瞬间打湿地面，一股势不可挡的气压降下压的人胸口沉闷。
此刻，仿若末世降临。
漆黑的夜晚，静谧阴森，窗外的风阴冷嚎叫着，吹动阵阵树枝摇晃，发出沙沙声，风雨在外狂吼，如千万条出海的蛟龙被风云给卷动在天际，牛毛小雨眨眼睛变成了磅滂沱大雨。
寂静的房间内，一盏散发着暗黄色的灯泡被风吹的左右摇晃，忽明忽暗的灯光倒映在地面上的一盆水上面，滴滴答答的雨滴从上方滴落而下，伴随着水滴而下，水盆内阵阵水波圈荡漾而出，一缕飘忽不定的烟草香味肆意散开，房子内显得格外的孤寂和冰冷。
一名看起来二十三四岁左右的年轻人，身穿新式警服，留着短发，一手夹着香烟，一手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白开水走到窗户旁边，透过窗户看到外面此刻烟云朦胧，根本看不到远方的景色，转过头看着挂在墙上的镜子，丢掉香烟头放下水杯，走到镜子前面看着自己。
镜子内呈现出的是一张俊俏的脸庞，一身简单却不失稳重的警服，头发黑玉般有淡淡的光泽，脖颈处的肌肤细致如白玉美瓷，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帅气中又带着一抹羞涩，浑身散发出来的一股沉醉的味道，在温柔与帅气中，又有着他自己独特的空灵与俊秀！
毫无疑问，他是一个帅哥，也是一个危险的帅哥。
这张脸，如果放在二十年后，在那个整容泛滥的年代顶天了就是比大众脸俊俏一点，而在这个年代绝对是妥妥的一名小鲜肉。
“帅，还是这么帅。”苏进喃喃道，侧着脸看着墙壁上大挂日历挂在镜子旁边，上面还有一名叫不出来名字身穿比基尼的香港美女照片，在日历上，三月十八号那天被红色笔给圈出来，那天，是他报道的第一天，更是他警局人生的开始。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苏进的思绪，走到门口，刚开门就看到一张脸呈现在自己眼前，让他呆若木鸡，仿若被惊雷给击中了一样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修长的短发，清爽的面貌，双眼漆黑如夜空中的星光，点缀着黑白间的双眼，灵性十足，眉宇间偶尔闪现的丝丝英气都说明这个女人不是那种小家碧玉型，而是比带刺玫瑰更加让人难以征服的鲍蕾，紧身皮衣包裹下勾勒出妖娆曲线，那双清澈中略带丝丝不弱于男儿的不屈之色都能够勾起男人原始的邪火。
在他身后，还有一名中年人，这是一张普通平凡的方正脸，两道浓眉浑如刷漆，中等身材，可能是长年在外面破案，脸上的皮肤显得很粗糙，像是好几夜没睡上安稳觉，两只眼睛深深地陷了进去，睿智的眼神偶闪精光，这个男人苏进明白他是谁，脑海中有这人的样子和资料，南江市沿江镇公安分局局长王翔宇。
“小苏，快让开啊，难道你想让我们站在门口和你说话吗？”王翔宇看到苏进久久不动，眼神一直盯着这位市里面来的领导，急忙开口说道。
苏进一愣，回过神来，急忙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女子和王翔宇这才走进房间。
“你这收拾的不错啊，有点公干人员的样子，不错，我家那小子就是和你比不了，天天弄得跟垃圾场一样，每次我到他房间都得带着防毒面具”王翔宇一走到房间内，就看到床头上的被子和枕头叠的很整齐，立马坐在床头上，那个女人则是坐在沙发上。
“王叔，你就唬我吧，反正你也没少唬我”苏进倒了两杯开水，递给两人，然后拉出桌子下面的木凳子坐下，眼角时不时的撇着身旁王翔宇带来的女人。
王翔宇带这个女人他好像有点面熟。
“有酒吗？”女子开口问道：“不好意思，我不喝茶”
苏进一愣，这女人怎么大白天的还要喝酒，不过还是蹲下来，在床底拉出一箱子衣服，双手翻动衣服，从里面找出一瓶没有标记的红酒，然后从抽屉内拿出两个红酒杯，女子也很配合，直接把水倒进水盆中，然后接过红酒杯让苏进倒上红酒。
王翔宇喝茶，女子低着头盯着手中的酒杯，放在鼻息之间吸允着红酒的清香，仰起头一口喝掉，舔了舔嘴角遗留的酒滴，皱起黛眉，这酒有点苦，完全没有白酒那种浑厚韵味的清香，放下酒杯，从口袋内拿着一把小刀磨指甲，纤细白皙的双手很是漂亮，这才抬起头看了看苏进，然后又看着王翔宇笑道：“王局，现在可以问了吧”
“可以”王翔宇点头。
“苏进，你好，我叫白纯，是南江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副队长，这次来是找你，是想请你帮个忙”白纯的声音很清脆，回绕在人耳畔，给人一种说不出来却还想听的感觉。
“请我帮忙，我一个小民警怎么帮得到市局的忙”苏进呵呵傻笑道，喝着手中的茶水，手指忍不住的微微颤抖。
他不傻，眼前这位叫做白纯的人是市区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副队长，这么大的职位人居然来找他，还说请他帮忙，这足以说明发生了某些事态严重的事情，不然别人手底下那么多警察干嘛找你。
“想请你去市区工作，奋斗在一线，不知道你可愿意”白纯盯着他，双眼闪现一丝狡黠，小声问道，苏进依然喝着白开水没有说话，直到水杯内没有水了，这才拿起旁边桌子上的酒给自己倒上一杯，动作很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可是他心中很惶恐，他这个小人物居然让一位大领导亲自来找他。
“不好意思，我拒绝”许久之后，苏进正视白纯的眼睛，摇摇头说道。
“你有权拒绝，毕竟没有人能够指挥你或者是威胁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女子的声音波澜不惊，没有因为苏进的拒绝而恼怒生气，更没有像香港电影演的一样带着怒气离开，而是伸出手指在红酒杯上滑动，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你先不用拒绝，听我把话说完”
“好，请说”
“知道刘国良吗？”
苏进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这时王翔宇适时开口道：“刘国良，南江市人，溢江省公安总局调下来的人，你也明白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这里到处都是犯罪人员，国家号召整顿全国“风气”不好的城市，刘国良就毛遂自荐来到这里，从一名小警察做起，后来调到缉毒队中，由一名最小的缉毒队长到缉毒大队长，来到这里后用自己的智慧和罪犯搏斗，对许多案件那独有的嗅觉查出了很多震惊全国的大案子，可以说他来这里的事迹完全可以写成一部厚厚的书籍，他是这个城市的一个传奇人物，只是，他在上个月忽然消失了，经过几个月的努力，我们才发现了他的踪迹”
“既然找到他了，那你们来找我是什么意思呢？我和他又不认识”苏进反问道。
“就是因为你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你，所以我们才找上你，想你把他带回来”白纯看了苏进一眼，转过头看着王翔宇，王翔宇微微点头，坐直身体道：“我们发现，刘国良已经加入了罪犯集团，并且成为那集团的核心人物，受到他们的保护，换句话说...”
“换句话说，也就是刘国良已经叛变了，而你们来找我是想我混入那个集团把他带回来定罪，是这个意思吗？”还没等王翔宇把话说完，苏进就抢先说出了他们心中的想法。
“是”白纯点头，双眼颤抖，声音不再是那样波澜不惊，黛眉纠在一起，脸庞严肃，此刻的气氛仿佛沉寂在冰点之中，愤怒的白纯如同涨满河槽的洪水，突然崩开了堤口，用一种深沉咆哮的语气回响在整个房间，盖过了窗外的呼啸风声。
“所以，我们想你帮忙，我会来找你帮忙告诉你这样机密，是对你人品的肯定，来的时候我早已把你的资料给调查清楚了，你在分局的表现非常优异，对心理学，犯罪学都有研究，在射击，侦查反侦察中都是佼佼者，你也明白这件案子的重要性和市局的观察度，不然我不会来找你”
听了这么久，苏进也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刘国良一名警局高层人物居然会背叛，“背叛”这个词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可耻的，是一种羞辱，更不要说身为国家的办案人员，那就不止是羞辱这么简单，那是一种不肯定，那是对他肩膀上让人能够荣耀一辈子的徽章的一种背叛。
刘国良肯定知道市区警局的所有事情，而一旦他真的背叛了，那么他所在的集团必定会对他重度保护，谁也不会放过一个对警局了如指掌的人，换做是苏进，苏进也绝对会保护他的人身安全。
只不过，这件事为何落到了自己身上，这点苏进想不通，公安局警察多的要死，他们有些人都比自己厉害，为何白纯只找自己，恐怕这其中王翔宇扮演了某些角色。
转过头看着王翔宇，果然王翔宇呵呵尴尬微笑，随即苦笑道：“你做事很稳重，我相信你能胜任这个工作，所以上次去市局开会的时候我就推举了你，我也没有想到他们从三百位警察中筛选出了你？”
“三百人，唯独你能胜任这个工作，这是我们大队长说的话，他看到你的资料后就定下了你，我也问了为什么，你知道他怎么回答的吗？”
王翔宇和苏进同时摇头，苏进却很好奇，那位神秘的大队长到底是凭什么能够定下自己的，难道就因为在这分局抓几个小毛贼破点小作坊什么的表现就让他们那群身居高位的人这么在意。
这点苏进可以排除，经过正规化训练的警察都能做到这点，这样想着他不禁对那个大队长有点好奇了。
“机智如狐，残暴如狼”白纯眼中也有深深的震撼，对于她这种常年在一线工作的人她见多了比苏进厉害的人，也有比他残忍的人，当时他也有点疑问，却没有开口问，因为她相信大队长的眼光。
“我们常说凡是要沉稳，不要冲动，可大队长就说有些时候是需要隐忍需要沉稳，但很多时候稳不见得好，反倒是冲动一点会有出乎意料的结果，而你，就是这样的人，你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壶西湖龙井，温文儒雅，不管是娴熟的做事方法还是针对个人乃至对待敌人而爆发出的怒气都让人感觉他很稳重，但稳重中带着狠辣，看似处处留情结果总是不留余地，就像是一条蛇，神出鬼没，会隐藏自己，随时发出致命的一击”
白纯的话让身旁的王翔宇久久不能平静，对于苏进的评价他已经很高了，有几个人能让刑侦大队长这般重视说出这样的话，吐出一口浊气，看着苏进，过往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人这样给予很高的评价。
“呵呵，评价还真高啊，不过我还是拒绝，不好意思”
白纯站起身，伸出手和苏进握了一次手，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身后王翔宇瞪了一眼苏进，这才急忙跟着走了出去。
苏进走到窗户旁边，看着楼下白纯坐进车内，很快就离开了自己所住的地方，不多时王翔宇走上来了。
“你小子还真是拒绝了，多少人想要在市局工作，在咱们这小分局根本就没有什么上升空间，你倒好，这么好的机会给你浪费了”王翔宇摇摇头说道：“说来那卧底的工作也实在是危险，你爸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如果你有事，我都不知道怎么向他们交代，不过你小子也真是机智啊，说你是狐狸一点没说错，都不知道圆滑一点说话，直接说你拒绝”
“王叔，我怕死，所以我不去”苏进自嘲一笑道：“我知道只要完成了这次任务，那么我的前途可以说是无量了，只不过我这人有点怕死”
“好吧，我也不多纠缠你了，这是白纯留下的名片，如果你想去，随时打电话”王翔宇从口袋内拿出一张名片放在桌子上说道：“不管去不去，都要好好考虑清楚，然后给人一个回复，对了，他让我给你带一句话，她是春秋的姐姐。”
“知道了”
王翔宇也离开了，苏进看着桌子上的名片，解开自己胸口的衣服，在心脏旁边，一条长长的伤疤早已经结成了血红色的伤疤。
心中叹息，这工作他完全可以胜任，只不过不想做而已，因为他已经死过一次，那一次，是一个叫做白春秋的军人替他挡下了第二刀救了他一命。
他苏进活了，白春秋死了，所以他变得怕死了。
王翔宇带的话让苏进久久不能平静。
脑海中不知不觉回想起了一年多前在边防森林作战的那天，他们一对人奉命去歼灭敌人，可谁想到敌人早早的就埋下了陷阱，让他们差点被全灭，苏进和白春秋被抓走了，严刑拷打，那一天是黑暗的日子，一天后苏进还没有开口，那群人又着急撤离，苏进胸口才被他们给捅了一刀，没死，那人还想来一刀，这时，白春秋突然松开了自己手中的绳子，一跃扑在了苏进身上，替他挡下了这一刀。
也因为这一刀被挡下了，苏进才被赶来的人给救下了，从那一刻起，苏进就认为自己欠白春秋一条命。
谁也无法想到，白纯会来，更无法预料的是白纯是白春秋的姐姐。
苏进叹息一声，这是债务啊，还是一条命的债务，看来不得不还了，拿着雨衣急急忙忙的冲了出去，骑着爸妈给他买的钱江摩托对着家里的方向而去。
回到自己家中，就看到身穿手织毛衣的爸爸苏乾坤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厨房内还时不时的传出了唰唰的洗菜声音。
“香莲，儿子回来了”苏乾坤看到苏进回来，对着厨房内叫喊道，顿时从厨房内走出一名中年妇女，双手正在围裙上擦干，看到苏进，满脸的鱼尾纹和皱纹都舒展开了，就像盛开的菊花瓣，每根皱纹里都洋溢着笑意，一把拉着苏进坐在沙发上。
“小进，你怎么这么晚回来了，是不是分配的宿舍不好想要回家住啊，我早说让你在家住，家里也舒服，你爸刚发工资，我给你买一张新床”苏进的妈妈叫做金香莲，典型的乡下妇女，一看到儿子回来，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买什么买，他自己有工作，不会自己买，快去做饭”苏乾坤一瞪眼，然后又翘起二郎腿拿着报纸继续浏览，嘴中还问道：“下次回来别这么晚”
“你懂什么，儿子这么大了，换张床有什么，你不买我买”金香莲反驳道。
“妈，不用了，我今天回来有事找爸，所以才这么晚回来的”苏进笑道，端起木茶几上的茶递给金香莲，这时苏乾坤放下报纸，摘掉眼睛，站起来走到书房去。
“有事你和你爸说吧，我去做饭”金香莲知道两父子的性格，拍拍苏进的肩膀笑道：“快去吧，你爸可不喜欢等人，当了几年乡镇党委书记，这脾气也越来越差了”
“好”
书房装修的不算多么好，但也不会太差，该有的东西都有，最亮眼的还是苏乾坤背后那一面墙的书本和两个大的花瓶。
“坐吧，有什么事”苏乾坤坐在凳子上，手交叉放在桌子上，从抽屉内拿出一包香烟，递给苏进一根。
苏进摇摇头坐在苏乾坤对面；“刚抽，不想抽”
“少抽点也好，还这么年轻，抽什么烟，还没到你应酬的时候”苏乾坤伸回手把香烟塞进烟盒内，苏进急忙从口袋内摸出一个打火机，滋的一声火焰出现，然后捧着给苏乾坤点烟。
“爸，今天市区公安局刑侦大队派人来找我了”苏进沉声道。
苏乾坤刚刚夹住香烟的手忽然停在半空中，接着一阵皱眉，许久之后，才继续抽了一口。
“市区刑侦大队，是白初仁还是他女儿”苏乾坤冷笑道：“这白初仁可不是个善类，早在八十年代在警局就展露了他的厉害，那个时候，人家都说白初仁是一头狼犬，而且是那种纯血的狼犬，有锋利的犬齿和能够撕裂人皮肤的狼爪，他找你干什么，不会是想你跟他工作吧”
“是他女儿，是想我跟他们工作”苏进老老实实的回应道，他一般有把握不定的时候就会打电话到家里来和苏乾坤商量，今天回来主要是认为这件事太大，想要亲自听苏乾坤的答案，这种当了十几年官的人，往往能够看透出事情的本质。
咚咚咚！
苏乾坤没有说话，手指在书桌上敲打，每一次敲打都和自己的心脏跳动一样快，眼神微微眯起，香烟在他手中快速溜过他都完全没有注意到，依然保持着刚刚的样子，一动不动，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苏进也是坐直身体，等待着苏乾坤给他意见。
对于苏乾坤，苏进从心里内佩服他，不是因为他当上了这乡镇书记，而是佩服他的领导能力和办事风格，从过往的事迹来看，苏乾坤就是那种能够掌控全局并且能把一件事最大化的考虑出利与弊的人，苏进很佩服这点，自问自己还算是聪明，对很多事情都很明了，但在苏乾坤面前，他还是太嫩，不然苏进也不会和苏乾坤商量这种事。
“白初仁找你，无非就是想要你做卧底”
苏进缓缓点头，这点苏乾坤不难猜出，公安局那么多人，如果单单是扫毒和抓罪犯完全不需要他去帮忙，只有做卧底才会找他，苏进明白，白初仁明白，苏乾坤也明白。
如果不是苏进在前几年当兵在部队内的表现超出了一般军人的表现，白初仁也不会找他。
俗话说枪打出头鸟，有时候也是这么回事，苏进就是这头鸟，在部队的表现太过优异，这样子的消息早已经传出去了，白初仁不会不知道，白初仁现在就是这把枪，只不过没有使用枪把苏进这只鸟给打回去，而是用一张网给抓回去。
“他想我混入一个集团，抓一个人回来，只不过那个地方戒备森严，想要成功的几率不大”苏进回答道，拿起桌子上的香烟，还是点燃了一根。
“谁”
“刘国良”
“是他”苏乾坤有点惊讶，也有点怒意，额头上的青筋已经冒了出来，些许冷汗在额头上盘旋没被擦掉。
“爸，你有刘国良的资料没有”苏进小声问道。
“资料只是资料，是死的，人是活的，了解一个人需要从各个方面去看，如果专看一种，那怎么品味出一个人的心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苏乾坤摇摇头笑道，对于他这种在这里十几年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刘国良那个人到底是多么的复杂。
苏进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在官场爬行了几十年的人，阅历深，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能够让你防不胜防，你根本就猜不透他内心到底在想什么事情。
“而且，我欠白初仁一条命”苏进苦笑道：“那件事你也知道，就是他的儿子，而我说过，这条命是白春秋的”
“欠钱的要还，欠命的也要还”苏乾坤忽然笑道：“我为有你这样的儿子骄傲，不过还有一点记住了，很多警察在这个时代会放弃正义，与匪为伍这种事情层出不穷，许多警察都陷入巨大的矛盾与纠结，金钱、权力、情感所困惑，你是一名警察，但也要明白不是每一天都像电影一样叙说的“正义”的一方战胜所谓“邪恶”的一方，好人不全好，坏人不全坏是你需要去判断，你阅历不深，记住看人看事不要看表面”
苏进重重的点点头，他知道这句话是一句忠告，更是一种寄托，他知道苏乾坤不想他被金钱或则利益给诱惑丢弃了最初的纯真，也不能丢掉肩膀上的责任。
“荣誉不可丢，初心不能忘，白春秋已经走了，你也需要走出自己的路，不要给自己继续增加负担，而他的仇，他的怨恨，他的荣誉，你帮他扛，这才是我的儿子，身为国家人员，有时候也是一种无奈，这件事既然你有自己的想法，那么就去办”苏乾坤掐灭烟头，看着苏进：“这件事不要让你妈妈知道，不然她会疯的”
苏进重重的点点头。
他无法忘记自己受伤的那段时间他妈妈就像丢了魂一样，那种样子，苏进不想看到第二次。
所以，这次去，他就算完成不了任务，不能带着荣誉回来，也必须活着回来。
“爸，以后你也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苏进拉开门反过头笑道。
“你小子，管上你爸来了，知道了，快去吃饭吧”苏乾坤笑道，等到苏进关好门之后，他拿起电话机，拨打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号码。
苏进和金香莲坐在桌子上，等着苏乾坤出来吃饭，饭菜早已经凉了，苏乾坤还是没有出来。
“吃吧，不用等你爸了”金香莲拿起筷子，夹了一些菜给苏进说道。
“妈，你先吃，我等等，等下和爸和两杯”苏进也给金香莲夹了菜，让她早点吃，然后又说道：“妈，我这段时间表现不错，王叔想让我去市局工作，不知你同不同意”
金香莲一愣，没有说话，而是拿起碗筷快速吃饭。
“去吧，虽然在这里和家里近，爸妈随时能够看到你，不过市局工作比镇上好，去了那里，以后户口什么的我好让你爸给你办了，你爸这么多年也有些工资，加上我这么多年打工也有点存款，足够在城里给你买套房了，户口只要一弄过去，你就是城里人了，不是有句老话说的好，城里有房，城里的媳妇还不饱”金香莲摸着苏进的头笑道，只不过这笑容中透着一股失望，眼泪朦胧一片，急忙撇过头去，然后推开凳子跑进了厨房。
苏进叹息一声，他妈妈也不是傻子，明白苏进这次回来找他爸的意思，一个人在一个人身边时间长了，能够从各个方面知道他这个人的意思，而苏进一回来就说找苏乾坤谈事，并且两人那么久才出来，苏乾坤到现在都没有出来，苏进还说他去城里工作。
金香莲不可能猜不出苏进的意思，不过却没有阻止，也没有捅破这层纸，因为她明白。
她的儿子，就像一条龙，是要腾飞的。
他们做父母的，唯有看着这条龙腾飞，等到受伤的时候，就照顾他，能够做的，只有这些。
金香莲擦干了脸走了出来，苏乾坤也出来了。
两人脸上都呈现出一种疲惫的脸色，眼神中透漏出的那种担心看着苏进很是难受。
“爸，喝两杯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