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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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万囚岛上的周神医(上)

    thu apr 14 10:45:38 cst 2016

    三人沉默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但从他们无比纠结的神情上可以看出此刻他们在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

    “大哥,要不我们回去就把他宰了吧。”孙轻侯突然开口道,右掌并拢呈刀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拓拔无极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对于这个提议他本能的选择了同意,但又马上摇了摇头,瓮声道:“三弟,这样不好吧,人家也没做什么,就因为看到了那副画面就要和人拔刀相向吗?况且十年前人家还救过我们兄弟三人的命。”

    虽然拓拔无极也知晓刚才的画面可能是未来将会发生的某一个片段,但以他知恩图报,重情重义的性格也决然做不出杀害救命恩人这等恩将仇报的事。

    当听到自己三人曾被那人所救一事,孙轻侯如同一只被碾了尾巴的猴子,当即跳起脚来,气急败坏的说道:“大哥,你就别提那件事了,一想起来我就恨不得怒嚼其骨,生啖其肉。”

    “三弟,人家不过是喂药的方法有些不得体,你也不必耿耿于怀,这不都过去好些年了。”姜长歌在一旁抱着婴孩“安慰”道,但那满是幸灾乐祸的语气显然并没有多少诚意。

    “二哥,什么叫有些不得体?那简直是草菅人命!那个猥琐的庸医把草药放在自己的嘴里嚼烂了然后强行塞到我的口中,这叫喂药?可怜我当时重伤在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对我施加此等‘酷刑’,为何不让我一死了之,免得平白受辱。”孙轻侯越说越激动,俨然一副饱受折磨的妇人姿态。

    “最可恶的是,那王八蛋故意把我从昏迷中弄醒,一边‘喂药’,一边还絮絮叨叨的念着:清醒着服药有助于药效吸收,会更快的痊愈。”孙轻侯咬牙切齿道。

    “三弟,难怪当时你受伤比我和大哥还重,但恢复的却比我们都快,原来是因为给你喂药的手法不同啊。”姜长歌恍然道。

    “相信他的话还不如听鬼讲故事,我之所以能好的那么快,那是因为我有着一颗砍死他的决心,每天早中晚‘喂’我三次,连续一个月,若非我意志坚定,换做常人早就得失心疯了。既然反抗不了,那就只能默默承受,那时我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我要赶快好起来,我要砍死这个庸医。”孙轻侯的眼光微微泛红,那悲凉的声音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三弟,这十年来你每隔三五天就去袭击他一次,算算的话到现在没有一千次也有九百次了,可人家还不是活的好好的嘛!我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了,不管过程如何,但他最终还是救了我们三人一命啊。”拓跋无极劝道。

    孙轻侯闻言不甘的叹息了一声,不再言语,暗暗将那猥琐庸医的祖宗十八代全部问候了一遍,心中才略为有些好受。一个看似孱弱,手无缚鸡之力的药师竟然是个修士,是修士也就罢了,修炼灵符一道多好,凌空画符,号令十玄,多么仙风道骨,多么气势磅礴。但这个猥琐的家伙竟然是个玄印师,不过,这还不足以让孙轻侯崩溃,最让他郁闷的想死的是那家伙明明拥有八门境的修为,翻手间便能将其镇压,却每次都装出一副势均力敌,侥幸取胜的模样。若不是两年前自己气不过求拓跋无极出手将那猥琐的家伙略施惩戒一下,可能现在还继续被人当猴耍呢。

    万囚岛上南面的树林中,有着一间尚未完工的大木屋,此刻正有不少人从树林深处搬运一棵棵被砍伐的树木出来,然后就会有另一批人来接应,将那树木改成合适的大小,进行搭建。他们彼此分工明确,效率极高,但若是仔细观察他们的神色,会发现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显然对自己的工作进度并不满意。

    离这木屋大约十丈左右的地方,有着一间破旧的茅草房,房前插着两根竹竿,上面各挂有一幅字,左边写道:包治百病童叟无欺。右边写道:有钱给钱没钱出力。可想而知,那些正在搭建木屋的男子都是来出力的,他们的视线偶尔会落在那小茅屋上,但下一刻便会收回,仿佛多看一眼对于自己都是一种酷刑。

    “阿嚏,哪个无耻小人胆敢在背后说本神医的坏话!”小茅屋内传出一道清亮的男声,紧随其后又传出了一道惨绝人寰的叫声。

    “啊...啊...啊...周神医,我的腿...我的腿...断了...”那声音很是凄惨,原本一个大老爷们的声音愣是让人觉得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由此可见他是有多么的痛苦。

    “闭嘴,给老子安静点,嚷什么嚷,就是因为你们这种人多了,才让老子的生意越来越难做,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里是刑堂呢,老子看你壮的跟头熊似的,没想到才这么一点点痛就扯着嗓子乱嚎,真是不害臊,我呸!”被称作周神医的男子骂骂咧咧道。

    “我知道你腿断了,你腿不断还能让本神医来医治吗?我看你不是腿断了,是脑袋被驴踢了。”

    “周...周神医...我断的是左腿,你刚才打喷嚏的时候不小心把我的右腿也给拍断了。”那断腿男子的语气里没有一丝责怪之意,有的只是满满的无奈和悔恨,悔恨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

    “李大牛,你别血口喷人,本神医岂是那种做事没有分寸的庸医拙手,我打个喷嚏不小心拍断你的右腿这件事更是荒谬至极,本神医自小跟随师傅学习丹药知识,百草种类及药性,终日看炉炼药,未曾修行玄印,灵符一道,可谓是手无缚鸡之力,你说,我怎么可能拍断你的腿呢?”周神医的语气先是慷慨激昂,随后又变得愤懑异常,仿佛遭受了难以启齿的羞辱。

    当然,这只是茅草屋外那些干活的人的耳闻,茅草屋内又是另一番风景。躺在病榻上李大牛眼见着周神医各种谎话如同不要钱一般,眼睛都不眨的说个不停,此刻的内心是崩溃的。他不敢去看周神医现在的嘴脸,因为他知道这必然是恐怖的,在这黄昏时分,屋内的阳光也逐渐变得稀少,但那偶尔映射在周神医脸上的阴影,配上他一副不怀好意,无比猥琐的神情,李大牛感觉自己仿佛来到了北寒原,因为那里同样有着最为邪恶丑陋的鬼怪。

    如果李大牛知道明天自己注定会死,而且还是烟消云散的那种,他现在肯定会一把抓过周神医的衣襟,大声的在他耳旁咆哮:“周从心,你这个遭雷劈的混蛋,老子两年前看到你和大岛主交手都不落下风,还说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这是骗鬼呢?你这个扮猪吃老虎的怂货,改名叫周怂吧,别叫周从心了。”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李大牛在夜深人静时才会有的臆想,在真正面对这位号称“从心圣手”的周神医的时候,绝对不能对他产生一丝不满,不然的话,哼哼,你就会明白为什么会有生不如死这个词了。

    “李大牛,想什么呢?笑得这么灿烂!”周从心的一句话好像一盆刺骨的冷水“啪”的一声泼在他的脸上,让他从臆想中回到了残酷的现实。

    “是不是在心里默默骂我?骂的很爽对吧!”周从心语气很是温和,循循善诱道,他的双手背在身后,令李大牛没有发现他手中握着一根不知何时点燃的熏香。

    “周神医您看这话说的,就算借我百个千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来诋毁您啊,我李大牛是打心底里崇拜您。像您这般悬壶济世,菩萨心肠的圣手神医,真是普天难寻。”别看李大牛名字糙,长得也五大三粗的,可逢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溜须拍马的机灵劲可着实不凡。

    “哦?果然?”周从心问道。

    “那比真金还真啊!!咦?周神医,你的房子里怎么这么香啊?”

    听到李大牛的这句话,周从心的嘴角扬起一丝阴谋得逞的微笑,淡淡开口。

    “哦,只不过是我自己闲来无事所研制的熏香罢了。”

    “周神医果然学究天人,敢问这熏香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功效?”

    “玩物而已,不值一哂,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吧。此熏香除了可以清净宁神,驱蚊赶蝇,还有一个有趣的功效。。”周从心话音一顿,便无后话,似是在吊李大牛的胃口。

    “周神医啊,说话别大喘气啊,还有什么功效啊。”见李大牛如此迫切的发问,周从心的笑容和语气变得逐渐诡异神秘起来。

    “也没什么特别的功效,就是闻完这熏香后会情不自禁的讲真话,我把这熏香命名为‘肺腑之言’。”

    “周怂,你挨千刀的怂...唔...唔...”李大牛本想说些其他的,但张口吐出的却是他在心中演练了不下百万次对于周从心的骂语,他想用手捂住却已经为时已晚。

    “畅所欲言,畅所欲言!!”周从心在李大牛用手捂住自己嘴的同时出手封住他双臂的穴道,令其瘫软无力,还一副风轻云淡的语气说道。

    不知道是周从心劣迹太多还是李大牛添油加醋的本领过强,这番“畅所欲言”的演讲整整持续了半个多时辰,中途因李大牛讲的口渴,骂骂咧咧的让周大神医去倒了两次水之外,全程无缝连接,令人心生敬佩。原本还在伐木,搭建木屋的前患者们齐齐在坐在茅草屋外,透过那半开的窗户,看见那躺在病榻上,口若悬河,满口唾沫星子飞溅,对着周神医肆意的嘲讽,挖苦,心中一股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听到动情处便会忍不住的鼓掌。

    可能是“肺腑之言”的药效逐渐退去,李大牛说话开始变得缓慢,无力,有些更是前言不搭后语,简直是胡说八道了。而在房内的周大神医的脸色则是异常的苍白,那是咬牙切齿太久给憋得。不得不说周大神医的养气功夫还是十分深厚的,愣是活活被骂了半个多时辰,特别是骂他的人渴了他还要喂那人喝茶,而且还不止一次。当然,这也少不了外面那些忠实的听众的功劳,周大神医心中的怒火随着一次又一次激烈的掌声,仿佛被泼了一次又一次的油,火势“噌噌噌”的就往上窜。

    “骂完了?骂爽了?”周从心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和些。

    “额...周怂...不,周神医,刚才的一切都是在做梦吧!”李大牛忐忑不安,只能说出一个连自己都骗不了的借口。

    “是的,大牛,这的确是梦。”周从心突然变幻了一张和睦神圣的嘴脸。

    这突然的转变令李大牛手足无措,错愕不已,但下一秒,他知道这就算是梦,也是个无比恐怖的噩梦,因为那个披着人皮的妖魔已经撕碎了自己的伪装。

    “大牛,很不幸,你在做梦,而我则是你的梦魇。”周从心的语气很是阴森,令屋外的十数名壮汉纷纷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看什么看,你们这些蠢猪还不快滚,十几个人搞了五天还没造好房子,都是一群饭桶,明天日落之前若是看不到我的新宅,哼哼...”周从心对着茅草屋外的一杆听众出言威胁道。

    茅草屋外的众人立即作鸟兽散,然而还未跑出十丈开外,他们就听闻一声又一声的惨叫不断的响起,使得他们吓得停在原地,但当他们听到那络绎不绝的惨叫声中夹杂着某人近乎呢喃的话语,纷纷战胜了恐惧,此时只恨爹娘没多生两条腿。

    “啊...啊...救命啊...”

    “阿牛,你这左腿接好后可能会和右腿不一样长,必须要把右腿也打断,这样接完后就会变的一样。忍忍就好了,不必谢我,我打!”

    “呜...呜...杀人啦...”

    “阿牛,原来你右腿刚才就断了,我没注意看,右腿有两处断痕而左腿只有一处,仍旧会出现刚才我所说的问题,所以阿牛,我必须将你的左腿再打断一次,相信我,我下手会很利索,尽量减少你的痛苦。我数到三,你就狠狠咬着这块布条,一,我砍!”

    “额...额...给...给我来...个痛快的...”李大牛浑身被汗水浸湿,面无血色,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说完了这句话。

    “阿牛,我要向你道歉,今天是我周从心行医以来最为失败的一天,我把你的两腿接好后才发现,我竟然前后接反了,为今之计只好再将其打断,重新接骨。不必多言,我会负责到底,我数...”

    “别数了,直接来吧。”李大牛很是吃力的打断了周从心的话,他的眼角滑落一串晶莹的水珠,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阿牛,我敬你是条汉子,就将我的独门秘术传授与你,按照秘术的方法可以减缓八成的疼痛感,这本便是我的独门秘术,你翻到第一卷第十章。哦,忘记你手臂被我封住了穴道了,我这就给你解了。”

    李大牛颤颤巍巍的从周从心手里拿到那本所谓的秘术,正仔细的查找第十章的所在之时,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骤然从双腿处传来,令李大牛连哼都没哼便痛晕过去,在他晕过去之前,一句话轻佻的话语传入他耳中。

    “第一卷第十章写的是对于治疗有着抵触心理且极不配合的病人该如何劝服?本神医的方法是,先打个麻醉。”

    茅草屋外不远处,还有两个男子没有离开,他们各躲在一棵粗壮的古木之后,直到李大牛的惨叫声消逝不见,两人才缓步离开。

    “范盖,你说这李大牛死了吗?”其中一人问道。

    “活着应该是没戏了,华盖,这桩买卖可该给我做了。”

    “那怎么行,咱们祖上虽然都是做棺材,但要说质量好,造型佳,那还得是我们华盖好。”

    “放你的屁,百年老店,七代传承,说起棺材,肯定是我们范盖棒。”

    两人吵着吵着就打了起来,打到一半突然停手了。

    “华盖,你说李大牛的棺材要多大啊?”

    “长一丈,宽五尺,高五尺,包宽敞。”

    “有两下子啊,和我想的一样。”

    说完,两人又开始在地上厮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