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皎月
字体: 16 + -

第8章 8.田忌赛马

    陈老在退休之前,在土木系的地位,是绝对的泰山北斗。按照老师之间的口口相传,早年的计划经济时代,陈老曾在中国一汽的基建处担任处长工作,当年他的铁哥们-动力处处长(尊姓大名不敢公布),便是前任家国导领人,此人现在虽然已经从家国导领人岗位退休,但是军权在握,此时隐然是太上皇的感觉。

    有了这层关系,陈老在我校呼风唤雨,一旦对学校的某项新制度不满,直接就去找校长、书记面谈,而校长们往往都是望风披靡,躲而不见。

    陈老虽然退休了,但多年来以校为家,亲手推动着土木系一步步发展壮大,总是担心自己打下的根基毁在继任者手里,心底里也还是放心不下土木系的学生工作,很多事情还是事必躬亲,老师都由衷的感叹:陈老这么干下去,青年教师还能熬出头吗?

    此时的陈老,正在慢条斯理对一群学生进行着赛前动员:“年轻人朝气蓬勃,文体发展应该齐头并进,文化课不必多说,不好好学习,欠下了学分,你们就别想毕业了。体育呢,有人说它是和平时代的战争,我认为并不算夸大,一场竞赛体现了现代人在意志、体力、斗志、智慧各个方面的全面较量,体育运动的魅力也正在于此。而诸多项目的体育运动,尤其以足球最能体现男生的阳刚之美,也最能体现团队的凝聚力和战斗力,你们这个团队,征战乙级联赛,一定要奋勇拼搏,为土木系争光。”

    正围着陈老的学生哪知道他的深厚背景,和陈老说话完全是致意的语气:“老师,足球这么重要,这次组队咱们系能不能慎重考虑考虑。想想去年“混凝土”的教训,今年就别让大一新生踢甲级了,再降级的话,咱们系就只有一只甲级球队了”

    “不让他们踢,让你们去?去年给过你们踢甲级机会,是你们自己没把握住啊”如果是别人说出这话,我们早就气炸了,可是陈老心平气和,我们也微微冷静下来仔细思考他的话。

    “那就全院洗牌,按能力组队,水平高的踢甲级,水平低的踢乙级”我的这个建议完全是自私的,我是想脱离“混凝土”,加入甲级球队“天空之城”或者是另外一只甲级队“浮屠”。

    “我刚才说过了,足球是团体运动,没有最强的个人,只有最强的团队;伊布厉害吧,瑞典拿过冠军吗?希腊刚拿了欧洲杯,你看,他们队里有大牌球员吗”以陈老这个年龄,居然对国际足坛如数家珍,不禁让我们对他刮目相看。

    “陈老,对足球挺有研究啊”

    “你以为呢?我玩球的时候,别说你们了,你们的家长还在玩蛋呢”

    “您老对足球这么有研究,还犯这个错误,我们这个团队比大一新生强吧,让他们集体进“混凝土”踢乙级,我们团队进“天空之城”踢甲级,这样可以了吧”

    “一时短见,怎么能成大事”陈老吸了一口烟,缓慢的突出一口烟雾,然后耐心的给大家讲解了系里-其实也就是他自己的考量。

    其实去年的“混凝土”也好、今年的“天空之城”也好,情况都是类似的,卫冕冠军的光环已经褪去,新的球队全是大一新生,这种组合其实踢乙级也注定要降级,而另一方面,即使让大二的老生去踢甲级,也未必保证能够保级成功。比如当前的情况,如果按照常规出牌,大二的“混凝土”去踢甲级,大一的“天空之城”乙级,最大的可能就是,两队同时降级;然而按照陈老的想法,“天空之城”继续留在甲级等待降级,而实力稍强点的“混凝土”踢乙级,还是有可能升级的,好的期待是一甲一乙,最坏也能保证二个乙级队。

    “如果简单的说,咱们现在是田忌赛马,让你们去和弱队比赛,实际情况却要复杂的多,就算现在告诉了你们,恐怕你们也未必理解”陈老又吐了一口烟雾,更显的故弄玄虚了。本来刺刀见血的足球赛,被他搞得全是阴谋。这是足球,又不是在下棋,我们怀疑,中国足球之所以满目疮痍,就是被他这种神神道道的老家伙们给玩坏的。

    味同嚼蜡的乙级联赛在周六早上开赛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夜雨,带走了夏末的最后一丝炎热,早晨起来,微风吹过,甚至有了一丝凉意。看台上也是冷冷清清,没有人愿意周末起大早观看低级别的比赛,更多的体育迷还是选择在懒在床上,看一场上午的nba。为了凸显甲级联赛的重要,方便大家观看,甲级的比赛都安排在了周末的下午。有限的足球场,也只能是把乙级比赛安排在上午进行。而更为低级的丙级联赛就不必说了,双方自行安排时间、场地,只要把比赛结果按时上报到体育教研部就行。

    相比于去年的雄心勃勃,“混凝土”的队友包括何枫在内,在开赛前心情平和,毫无斗志。我因为没能继续踢甲级,略微遗憾,也略微的不满。雨后的场地,略显湿滑,如果踩踏地面的动作过于剧烈,还会翻起一小块带草根的泥土。赛前的热身刚刚开始,身体还没活动开,球鞋就沾满了泥水,甩在球袜上脏兮兮的,球袜很快也就湿透了,凉乎乎的沾在小腿上,让人感觉非常腻烦。

    热身的间隙,我抬头环顾了观众席,只有寥寥数人,有的是热恋的情侣、早早就来约会,有的是晨读背英语单词的,有的老师在看台上练太极拳,就是没有来看球的。

    这场无聊的比赛,唯一能让我提起兴趣的,是因为对手比较奇特:外语系的“二十六字母”队,因为外语系男生向来温柔腼腆,招人嘲讽,有人还故意把他们队读成“二十六字、母队”。外语系女多男少,能组建一支像样的球队已然不易,二年前则是昙花一现,凭借那一批球员的冲劲侥幸进入了甲级。可是在去年的甲级联赛已经显现衰像,负多胜少,仅有的几场胜利,还包括2:0战胜公认的豆腐渣工程“混凝土”。最终“二十六字母”以联赛倒数第二身份掉入乙级。

    冤家路窄,和“母队”再次比赛前,“混凝土”队中还有几人回忆着去年的比赛细节,试图把经验教训用于这场比赛,可是登场后才发现此时的“母队”已经面目全非。对手去年的主力已经毕业离校了,新增补上来的新球员还不能和球队完全融合,彼此间的配合很不默契,有些球员之间明显不知底细,比如传球时候不知道自己队友速度是快是慢,给队友传的球太快,队友却跑的太慢,根本接不到球。

    “混凝土”和一年前不也同了,比起一年前的青涩,我和队友们已经强壮了许多;经过一年的磨合,一些常见的配合已经很熟练了,进攻也显得更有章法,实际上,去年甲级联赛的最后几场,“混凝土”在对手大意时候,已经能取得进球了;而在防守端,如果全力死守,也能抵挡强队的几轮进攻。此时,面对稍逊的对手,我们的进攻更加流畅,防守也显得信心十足。

    “母队”的战斗力大幅下降,“混凝土”的攻防略有提升,两队实力的此消彼长,最终也体现在了比赛结果上。“混凝土”在建队足足一年之后,终于迎来了属于他的第一场胜利,4:0狂扫“二十六字母”,在完成复仇的同时,用触底反弹般的姿态,开始了乙级联赛的征途。可惜的是,去年屡屡在众目睽睽之下输的一塌糊涂;今年好不容易能赢球了,却无人喝彩。

    土木系乙级联赛的营养费,只有可怜的20元,都不够吃碗好一点的面条,如果是贪图营养费,累死累活的跑2个小时,还不如去兼职发传单来的轻松。但是比赛胜利的荣誉感是让人兴奋的,虽然只是在乙级联赛取胜一场,“混凝土”的队友还是商量中午就出去大吃一顿,系里给的钱不够就自己掏钱补上。

    我和何枫他们一边退场,一边商量中午去哪喝酒,走到场边,就看到了看台上晨读的童姣,我冲着她吹了个流氓哨,童姣抬起头看了看我。

    “咱们班的”我扭头和何枫说完后,又补充了一句“新班的”

    “这么快就和新班的勾搭上了?”

    “普通同学,听说我踢球好,慕名而来,真麻烦,大清早也躲不开她”

    “你还能要点脸不,拿自己当球星了?要真是普通同学,那我可下手了,没想到咱们班还有这么漂亮的女生”

    “行,我给你撮合撮合”我接着朝童姣摆摆手“下来吧,我给你签个名”

    距离有点远,童姣没听清我说什么,但看懂了我的手势,蹦蹦跳跳的从看台上跑了下来,等她走下看台,我和何枫也到了看台前面。

    “我给你介绍下”我指了指何枫,一本正经的说:“这才是真正的谭越文”

    “别听他胡诌,我叫何枫”

    “何为疯,为何疯”我在一旁补充。

    “我是童姣”

    “儿童时候,面容姣好,结果长大成这样了”我满是惋惜的摇了摇头。

    “这么早来看球,他说你是他球迷?”何枫明知故问,其实是想让童姣拆我的台。

    “没有啊,刚下过雨,外面空气好,我来看会书,碰巧赶上你们踢球了”童姣的天真让我很头疼。

    “你哪是来看书的,我看看,你带书来了吗?”

    我比划着要去翻童姣的包,童姣到是没等我动手,自己大大方方从包里拿出了一本书,在我面前晃了晃:“骗你干什么,真是来看书的”。

    我一看书名就乐了,那是当年最炙手可热的言情小说:“还以为你起大早来复习功课,结果是看这玩意”

    “这书怎么了,写的挺好的,特别感人,你们没看过吗?”

    “不敢看这类谈情说爱的,煽情矫情也就算了,芝麻绿豆那么大点的事,都能写好几年,喜欢就谈,不喜欢就散,有什么好腻腻歪歪的。是你的菜就吃,不是你的菜就痛快的倒掉”

    “不尝尝怎么知道是不是你的菜?”何枫在一旁帮童姣说话,想给童姣留个好印象。“别人在那边细心品尝,还惹你吃醋了?”

    “一坛子臭豆腐,满大街人都被熏跑了,你还细心品尝,再怎么尝你还能尝出大蒜的味来?”

    “低俗,和你说话都掉品味,我们球队怎么出来这么个败类”何枫故作清高的样子和他平时简直判若两人,显然是在童姣面子努力表现,他接着又和童姣套近乎“看来咱们还能有点共同语言,周末有安排吗?”

    “下午和高中同学见个面”

    “文法学院的伊月?”我条件发射似得脱口而出,问完了就后悔了,有点失态了,还好他们两个都没有觉察出我的异样

    “恩,她说他们学院的楚卓恒追的她很烦,她又不知道怎么拒绝才好,想问问我的意见。”

    “拒绝男生最简单了,先闪烁其词让他保留幻想,等他忍不住表白了,就当众扇他两个耳光,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保准他死心”我一边开玩笑,一边幻想着楚卓恒被扇的尴尬模样。

    “嘻嘻,下午我就把你这馊主意告诉伊月”

    “下午才有事,中午一起去吃饭吧,参加我们的庆功宴,一起热闹热闹”何枫表现的很自然,可我知道这货可能真起了痴心了,我就帮着他撮合起来:

    “没事的话就一起去吧,没有外人,都是土木系咱们这届的同学,总在一起上课,见面也挺熟的”

    “还是算了,男生吃饭就是喝酒,我一个女生,又不会喝,就不去凑热闹了”

    “我也不喝酒,就是大家聊聊天,一起去吧,我问问他们中午去哪吃”何枫和童姣说话时斯斯文文的,转过头和队友说话就又是平时那副嘴脸了,他凶神恶煞的冲远处的队友们吼着“你们几个商量好了没,中午到底上哪吃去?”

    “老地方”队友也朝着他大声喊着“吴老二牛鞭王”

    何枫回过头再看童姣时,脸憋得通红,欲言又止。

    “既然你不想去,那就不勉强你了”我强忍着笑,面无表情的和童姣说“爱踢球的就是这么低俗,你还是别参加我们的庆功宴了”替何枫解了尴尬后,我猛然间灵光一现,接着又和童姣补充了一句“那个楚卓恒也爱踢球,估计也不是什么好鸟,伊月可以用迷恋踢球这个理由拒绝他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