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曲江湖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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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打个巴掌给枣吃

楚国的八千里土地上都没有不透风的墙,就更不用说惊鸿城内这只有巴掌大的官场了!

    因此,即便是这几日,尚书令门下那位状元郎宋青涟守口如瓶,宫中那位一品大红袍庞德昭依然如旧,镇抚司里那位从三品孙瓒没有半点风吹草动,却仍然是被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多年的人物瞧出了一丢丢的端倪!

    一时间,还未从祥云火烧的喜悦中走出来的楚国朝堂,忽然变得气氛凝重,人人自危!

    也正因为这几分凝重,一连几日早朝,那些习惯了在朝堂之上说道一二的言官们都是乖乖的紧闭双唇,一言不发,甚至于,当所有言官的头头都察院右都御史周仲景周大人再向尚书令张书麓抱拳寒暄时,都是多了几分不自然!

    倒是这位被人们称之为闭眼狐狸的尚书令张书麓似乎是没有事情的点头相还!

    张书麓如此笑容是已经胸有成竹有了应对法子,还是说只是无可奈何的故作高深,这就让一直以来都是与右都察史一唱一和的都察院左都察史曹魏曹大人暗自摇头,实在捉摸不透这里面的弯弯道道到底是如何绕的!

    想要从张书麓脸上看出点什么的曹魏,不免嘴上小声骂了一嘴!

    这姜还真他娘的老辣!

    不过,就曹魏本人来看,如此的大好机会,大皇子和二皇子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所以,他对于此事必然不会如此简简单单的烟消云散笃定不已!

    当然,这并非只是他一人有此等看法。

    朝堂上已经闻到风吹草动的官员们皆是如此!

    毕竟,这几年楚国官场上的六部早已不是当初拧成一股绳的齐心协力了!

    要知道,这些年,除去兵部那位赳赳武夫冯大将军看透朝政,早早的远走边疆,不在惊鸿城内、不参党争之外,其余五部之内的尚书大人、左右侍郎,连带上尚书令张书麓这头闭眼狐狸在内的一干人等皆是深入泥潭!

    而这其中又是礼部、工部,户部,其他几部虽说并未明着结党,却也是唯尚书令张书麓马首是瞻,早就被其他官员贴上了张党的标签!

    故而官场上人人皆知,对于三位羽翼已有,也是见丰的皇子而言,要想再其中脱颖而出力压其他二位,张党内的一切都是必争之物!

    三皇子性情散漫,本就不喜欢结党之事,身边之人能凑成一团,多半也是命中注定,时势使然,所以对官场上的话只是哂然一笑不予理会!

    而大皇子和二皇子就不同了,这些年,这两位皇子趁着对方与自己一样立足未稳,对于拉拢张党之内的高官、人才,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可没曾想,结果却是这些人自始至终都是铁板一块,半根头发丝都塞不进去!

    既然不能为我所用,官场上一直的做法便是破而重立!

    说白了,无非就是当年楚武王入惊鸿城之时对梁朝那些达官显贵说的那句话:顺者生,逆者杀!

    或许是血脉中自然而然流露狠辣,手段全部都使完的大皇子和二皇子,竟是不谋而合顺应这一规矩!

    两人皆是想要破而后争!

    现如今,总算是冒着被自家父亲关起门骂上几嘴的大皇子和二皇子,终于用东市王彦章、西市乔九指的两条性命将张书麓得意门生孙瓒的从三品位置上撤下来了!

    如此之下,两人能善罢甘休?

    这样一来,难题便丢给了当今圣上!

    曹魏知道这些却并不代表他关心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作为言官之首他只是关心的是跟在自己身后那群不知朝堂险恶的书呆子其官运是否能够恒通,性命是否无碍。

    所以,对他来说事出何种缘由谁对谁错并不重要,当今天子是会因为这件事顺藤摸瓜着手处理位高权重的尚书令,还是说会对已经呈递上去的奏折置若罔闻,这才是更让他注意的!

    甚至,对于此事,这位人人称之为急性子的二品大员已经有几日的不眠不休了!

    弹劾的奏折估摸早就递上去了!

    并且已经过了数日!

    结果呢,几日上朝,依然如旧,无人提及,赵家天子更没有发问,这就让本是急脾气的曹魏心头这几日更加焦灼。

    这也就有了早朝之前的那出察言观色。

    退了朝,出了皇宫,没有得到心中所想的曹魏,忧心忡忡的坐上轿子不与外人寒暄便直奔了自家曹府,一路上试图放空心思,却总是对某些深究不到的事情挥之不去!

    入了家门之后更是如此,绕着自家回廊来回踱步!

    家中管家看见曹魏一到家六神无主的样子,还以为出了天大的事,于是急忙招呼丫鬟泡了一壶安神茶,并且轻声唤着后者快快入书房休息片刻!

    曹魏苦笑一声,这才踱步直入书房,之后宽衣解带,伸手将那丫鬟已经泡好的安神茶端在手上!

    却没想到,茶杯方才端起,茶水还未入口,便又是一惊而起,一把扯过府上丫鬟手中的便服着急忙慌的穿上!

    但如此作态竟将的丫鬟吓了一哆嗦,一不小心打翻了手中的紫砂茶壶,花容失色的丫鬟看着一地上的碎片与面色哭哭啼啼,好不可怜!

    心乱如麻的曹魏哪有时间管这等芝麻大点的小事,故而当管家教训丫鬟的时候也没有如之前一样出言制止,只是穿上衣服便夺门而出!

    一出门,又是直奔离自己不远的右都察史周仲景的宅邸,入了周家府邸更是不由分说便直奔内堂,开门见山:“今日朝堂上依旧是没漏出半点风声,你说这事,哎,手底下的人已经都快等不及了,忙了两天若是如此的付之东流,恐怕到时候会利用这一点的人不在少数,至少在我看来,大皇子和二皇子可是不会放过这等机会的,到那时候,你我身上的官补子估摸真的要应了我那日说的那句......”

    左督察史曹魏是楚国官场上出了名的急性子,与其共事的右督察史周仲景却大不相同,性子缓慢,做事也是如此!

    赵家天子曾经在元宵佳节醉酒之际,对三品之上的几位重要大臣,都有过一次掏心窝子论断,字字珠玑!

    对于这两个言官之首当时就用了这么一句:一急一慢,相得益彰,吾心甚慰!

    所以,曹魏急急忙忙赶来开门见山将自己的心思说了一通,周仲景却只是让下人泡了壶晨间刚采的新茶,之后才接着话茬,缓缓道:“你是想说偷鸡不成蚀把米?”

    曹魏稍稍定了下心思,点头道:“这事出了几日,我就有几日的辗转反侧,今日更甚,心神不宁,入了家门竟然有些六神无主了!”

    看着曹魏茶杯中的新茶一饮而尽,周仲景又是添了一杯,笑道:“哦?思忖了这么些天,如此惊慌失措,必然是想了很多,将你能想到的都说出来听听,看到底是确有可能还是说只是杞人忧天?”

    曹魏用手轻挑杯沿,解释道:“大皇子和二皇子如此做事,无非两种可能,一来,是为了将张党那铁板踢它一个四分五裂,从而达到敲山震虎的效果,二来,镇扶司衙门这肥缺说白了,拿下的话也可以将东市、西市两块地方划之己有,从而笼络一批欢喜花田月下美人暖怀的官员,可在我看来张党之内这些年的积淀,铁板虽然漏了一丝缝隙,但依旧牢固,刑部和吏部尚且在张党之内,小小一个镇抚司从三品官员能飞上天?而且就算是镇抚司衙门的官职拿到手了,可毕竟天子脚下,敢明目张胆再东市西市流连忘返的少之又少,这些人中心性不稳,摇摆不定的人估摸着少之又少,如此想来,对于争嫡而言,这一手有用处却也无疑只是杯水车薪,用处不大,可我们两个这位子就大不同了,手底下惶惶数百人,若是为一人所用,恐怕另一人手下的那些好不容易拉拢的袖下臣,担惊受怕日子可比之前长的多,有人不吃敬酒,有人不吃罚酒,有人甚至敬酒罚酒都不吃,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个当官的不怕明日就能取了项上人头的虎头铡!”

    周仲景听完,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会,之后忽然笑道:“那你可说错了,当年敢在朝堂上破口大骂冯大将军的你,不就是其中一位吗?”

    曹魏冷哼一声,不予理会!

    周仲景干咳两声,无奈道:“大势所趋,板上钉钉的事,怎么可能跑得了?”

    曹魏不由分说的冷哼一声:“那你说,圣上为何在朝堂上一嘴也不提及此事?大皇子和二皇子为何对此是毫不在意?”

    “无非有一种可能,再想想?”

    曹魏向来不喜人家反问自己,所以自然没有给出答案,只是还之以一鄙夷神色!

    对于这记白眼,周仲景视若无睹,只是继续调侃道:“不是吧?想不到?”

    猜到周仲景心思的曹魏长叹一声,静了静心才道:“你是想说,现如今皇上只是没有想到合适的人选?”

    看着曹魏不在是来时的慌慌张张,周仲景这才收起了顽劣性子,郑重其事道:“你总算是定下心来了,你说的不错,是有这种可能,官场上处处危机,没有人知道布局者到底意欲何为,不过大皇子和二皇子如今这种根基,这时候处理孙瓒,时机怎么瞧怎么不对,而且我还听说了一件事,我料想这才是大皇子和二皇子身后那两个人最想看到的结果!”

    “什么事?”

    “监天寺给兵部尚书冯大将军定了一个马踏江湖之后兵解的判定,而当今圣上在听到这话之后只是留下了一句怎么都不能让春秋猛将死于无名的旨意,嘱咐韩德昭去找,看朝堂如此情形,想必是这几日冯大将军估摸已经回营了!”

    “还有此等事?”

    周仲景点了点头:“你想想,在惊鸿城内虽然被当今圣上骂上了个一两嘴,可在远处,冯大将军若是兵解,这闲缺岂不赏个没完,毕竟是自家人,打个巴掌给个枣,众家欢乐,何乐而不为?”

    曹魏深吸一口凉气,恍然大悟!

    依近事而谋远事,实在是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