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锄地的汉子
sat jun 11 12:40:12 cst 2016
春夏交替，对于庄家汉子而言，就是最忙的时候，也是最累人的时候。
如果是碰见一日阳光和煦那还倒好，可要是碰上一日烈日高照，那估计就没几个人能扛得住的。
今日的天气就是极好的，刮着点小风，近乎晌午，也没有一丝热气，天气好那自然手底下是要麻利点，农家汉子当然明白这个理。
要说这田里，诚心诚意干这活的，也就那么几个老人，那些个年龄稍微小一点儿的总是面露苦涩，心有不甘的。
干了一辈子农家活的王老头自然知道，在那些后辈眼里能吃饱饭，手上落上几个子才是他们心中琢磨的。
他自己也是从年少轻狂走过来的，哪能不知田里那几个年青人的心思。
不过今日王老头却是有些纳闷，与自己临地的张燕青今天怎么看都是闷闷不乐的，这本来在他们这年龄人身上并不奇怪，但王老知道这汉子，干农活可真真是一把好手，而且他家那婆娘这几日就要生了，这么好的光景，这张燕青却是这般摸样，王老头煞是不解，于是边轮着锄头边开口问道：“燕青呀，你家那口子不是快生了吗？怎得，这还不高兴了？难不成是怕娃一着地，耽搁了你俩的好事？”
被称为燕青的汉子被王老头这么一调侃，回过了神，赶忙撸起袖子，轮了两锄头，然后停下来抹了抹留下来的汗水，咧开嘴，诚心诚意笑道：“王叔，您呀就是爱开玩笑，我咋能还能嫌弃呢，高兴还来不及呢！”
王老头听着燕青这样说着，看了眼燕青那股子诚心劲，在不明白燕青心中所忧愁的事情，他自个都觉得自个这些年白活了！
可他越深想越觉得不对劲，王老头试探追问道：“可是担心，孩子一落地，银子以后不够用了？”
燕青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道：“还不是这个理儿？”
这就让王老头迷惑了，燕青这汉子和他那乖巧的媳妇他是清楚的，以前逃难来到这里，来了十多年了，老实巴交的，从不是什么骄奢淫逸的主，而且估计以前也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从燕青衣着上那些个补丁就能看出来，两个人来到这村子，日子可比自己要节省，要是这两口子没有几吊钱的余头，他可是不信，并且这燕青也不是什么病秧子，三十出头，这魁梧的体格那可是村里实打实的，甚至于那些在外面跑了一圈回来的家伙们，都怂恿着燕青去当兵呢，还说什么，就燕青这身板，混不出个校尉将军他们都不信。
王老头想到这，眉头皱的就更深了！
张燕青也是机灵，虽然看上去五大三粗的，可心思还算得上缜密，一眼就看出了王老头心中的疑惑，于是他搁下自己手上的锄头，解释道：“也不是手头的银子不够花，就是这孩子落了地，咱们这些做爹娘的不都是希望他们可以多出去看看，多走走吗？或者让他考取个功名啥的，光耀门楣我不敢想，但不要像咱们这样，一辈子没见过啥大世面不说，还整天窝在个田间地头，没啥出息，您说是不？”
燕青这样子一说，王老头就明白了，要说有这种想法，他王老头倒也是不觉得多么奇怪，自己有大儿子的时候还不是这个希冀，可是那几年，天真是他娘的不随自己的心愿，刚刚媳妇把孩子生下来，有了点光宗耀祖的盼头，结果就来了几年大旱！王老头想了想，当时能活下来也算是他们祖上积的阴德多，运气到了。
不过就拿现在这燕青来说，虽然如此卖力，王老头也不看好。
要知道，向他们这些庄稼汉子要想让自己的娃娃多长点见识，那可是要一大笔银子的，就算是像燕青现在缩衣节食的，也是不行。
王老头这般思索着，谁知那燕青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王叔，约莫这两日我要出一趟远门，我家那口子还希望王叔多照料照料。”
王老头随口哦了一声，可是这话一出口，他就觉得有些怪异，于是停下出头细细琢磨着，他瞅了瞅正迈着力气干活的燕青，心中却是有些担心，于是他大喊一声，让不远处的燕青停了下来。
当燕青扛着锄头走到王老头身旁后，王老头支支吾吾的，一个字也不说，一脸的欲言又止的惊慌样子。
这回轮到燕青看不懂了，他看着自己的王叔，还以为刚刚那句没啥出息有什么不妥，于是乎赶忙问道：“咋的了？王叔，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王老头总算是下定了决心，咬了咬牙道：“你看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你就给你王叔说句实话，你是不是起了从商的念头，也起了去西边的想法？”
燕青算是明白王叔心中所率之事了，这担心乍听起来玩笑，可真是论起来，还说的有那么几分道理，自己这些种地的哪个不像自己想的这般，可是结果呢，又有几个做成了呢？
但从商可不一样，明面上朝廷还是如同以前一样，士农工商的，可是暗地里却不像前一二十年那样严苛，商贾之家也能入朝为官，簪缨世族也能私底下干些见不得人的买卖，只要吃相好点儿，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一天忙的焦头烂额的皇帝老儿管得过来吗？
而这种事情，不止那些大人物欢喜，自己这些乡下人也是欢喜。
可是这从商之路也是艰难，说是千人往矣，独富一家也不为过，而且从了商途，失败之后，虽是一塌糊涂，可偏偏经历的都是些大富大贵的事，自然看不起土里刨钱的活了！
恶向胆边生，生死别腰间。
则然，有那些欠了一屁股债，却是不愿意回头的人，便抄着小道，翻山越岭去了西边后梁，生死富贵险中求，这话一点也没错。
后梁重商，那些入了后梁的楚地汉子，大多数确实挣得盆满钵满的，可是这些人，他燕青何尝不知，是寄的回棺材本，却是送不回尸骸的悲哀。
燕青想到这，已然明了了自己的王叔就是怕自己入了商途，迷了心窍，最终后悔余生，他摸了摸自己的锄把，看了看，突然乌云密布的天气，摇了摇头，对着满眼惊慌的王叔玩笑道：“别说从商了，就我家几口锅，几个碗，几双筷子我都搞不清楚，还指望我这茧子手拨盘算账？”
王老头松了一口气，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欣慰的看着燕青，又是顺着燕青的眼头，瞧了瞧已经乌云密布的天气，说道：“这贼老天，刚才还万里无云，现在他娘的就这样了，哎，算了，回家吃饭吧，过几天，你安心出门，你家那口子，你王叔一定给你照看好！”
燕青嗯了一声，跟着王老头，一边闲聊，一边一脚高一脚低的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还未入了家门的燕青，在门口将自己脸上的汗渍抹了个一干二净。
他推门而入，看着那挺着个大肚子，还在灶台上忙碌的媳妇，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
“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洗把脸吃饭？”那灶台上的妇人，看着愣在门口的自己汉子，笑骂道。
燕青唉了一声，赶忙将自己手上的农具搁下，打了盆水，认真的洗了洗自己拿双粗手，洗完之后，回头又是对自己婆娘笑了笑，快步接过她手上的饭菜！
他家这口子称不上天生丽质，岁月也有些催她老，似水流年，繁华都是亦逝，更不用说他家婆娘了，额头前的几道皱纹，鬓角上的那几缕白发，皆是不饶人。
可此时坐在饭桌上的燕青，盯着妇人，一眼都不眨，眼中更是毫不嫌弃的满是怜惜，他燕青知晓，他是个粗人，大字都不识一个，但这个娶过门的媳妇，却是知书达理之人，甚至于要比那些读书人还要通情理，晓世故，自打她过门以来，从不觉得劳累，要知道以前她的家境，虽然算不上富贵，可是这种劳累的力气活，那都是从来不自己经手的。
想到这，燕青不禁有些自责，心中更是一叹，手上先是扒拉了两口饭，又是给自家这位加了两口有点儿油水的菜。
看着自己这位莞尔一笑，燕青心中一定，方才在田间地头没有做下的决定，此时似乎已经是下定了决心。
于是，燕青郑重其事的盯着自家婆娘道：“嫣儿，我想让你给我写一封信！”
.......
日暮，风雨将来，压城欲催。
金陵城内。
一道惊雷平地而起。
正对着天香楼，一座门头上写着霍府的古朴院落中，一读书模样的中年人手上拿着两封写着霍家家主，亲启字样的信件，平静的看着天空之中的电闪雷鸣，突然出声道：“风起了，雨也来了，是时候了！”
随着这人话音落下，天际中传来了一阵闷响。
闷雷滚滚，震彻穹空。
春夏交替，对于庄家汉子而言，就是最忙的时候，也是最累人的时候。
如果是碰见一日阳光和煦那还倒好，可要是碰上一日烈日高照，那估计就没几个人能扛得住的。
今日的天气就是极好的，刮着点小风，近乎晌午，也没有一丝热气，天气好那自然手底下是要麻利点，农家汉子当然明白这个理。
要说这田里，诚心诚意干这活的，也就那么几个老人，那些个年龄稍微小一点儿的总是面露苦涩，心有不甘的。
干了一辈子农家活的王老头自然知道，在那些后辈眼里能吃饱饭，手上落上几个子才是他们心中琢磨的。
他自己也是从年少轻狂走过来的，哪能不知田里那几个年青人的心思。
不过今日王老头却是有些纳闷，与自己临地的张燕青今天怎么看都是闷闷不乐的，这本来在他们这年龄人身上并不奇怪，但王老知道这汉子，干农活可真真是一把好手，而且他家那婆娘这几日就要生了，这么好的光景，这张燕青却是这般摸样，王老头煞是不解，于是边轮着锄头边开口问道：“燕青呀，你家那口子不是快生了吗？怎得，这还不高兴了？难不成是怕娃一着地，耽搁了你俩的好事？”
被称为燕青的汉子被王老头这么一调侃，回过了神，赶忙撸起袖子，轮了两锄头，然后停下来抹了抹留下来的汗水，咧开嘴，诚心诚意笑道：“王叔，您呀就是爱开玩笑，我咋能还能嫌弃呢，高兴还来不及呢！”
王老头听着燕青这样说着，看了眼燕青那股子诚心劲，在不明白燕青心中所忧愁的事情，他自个都觉得自个这些年白活了！
可他越深想越觉得不对劲，王老头试探追问道：“可是担心，孩子一落地，银子以后不够用了？”
燕青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道：“还不是这个理儿？”
这就让王老头迷惑了，燕青这汉子和他那乖巧的媳妇他是清楚的，以前逃难来到这里，来了十多年了，老实巴交的，从不是什么骄奢淫逸的主，而且估计以前也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从燕青衣着上那些个补丁就能看出来，两个人来到这村子，日子可比自己要节省，要是这两口子没有几吊钱的余头，他可是不信，并且这燕青也不是什么病秧子，三十出头，这魁梧的体格那可是村里实打实的，甚至于那些在外面跑了一圈回来的家伙们，都怂恿着燕青去当兵呢，还说什么，就燕青这身板，混不出个校尉将军他们都不信。
王老头想到这，眉头皱的就更深了！
张燕青也是机灵，虽然看上去五大三粗的，可心思还算得上缜密，一眼就看出了王老头心中的疑惑，于是他搁下自己手上的锄头，解释道：“也不是手头的银子不够花，就是这孩子落了地，咱们这些做爹娘的不都是希望他们可以多出去看看，多走走吗？或者让他考取个功名啥的，光耀门楣我不敢想，但不要像咱们这样，一辈子没见过啥大世面不说，还整天窝在个田间地头，没啥出息，您说是不？”
燕青这样子一说，王老头就明白了，要说有这种想法，他王老头倒也是不觉得多么奇怪，自己有大儿子的时候还不是这个希冀，可是那几年，天真是他娘的不随自己的心愿，刚刚媳妇把孩子生下来，有了点光宗耀祖的盼头，结果就来了几年大旱！王老头想了想，当时能活下来也算是他们祖上积的阴德多，运气到了。
不过就拿现在这燕青来说，虽然如此卖力，王老头也不看好。
要知道，向他们这些庄稼汉子要想让自己的娃娃多长点见识，那可是要一大笔银子的，就算是像燕青现在缩衣节食的，也是不行。
王老头这般思索着，谁知那燕青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王叔，约莫这两日我要出一趟远门，我家那口子还希望王叔多照料照料。”
王老头随口哦了一声，可是这话一出口，他就觉得有些怪异，于是停下出头细细琢磨着，他瞅了瞅正迈着力气干活的燕青，心中却是有些担心，于是他大喊一声，让不远处的燕青停了下来。
当燕青扛着锄头走到王老头身旁后，王老头支支吾吾的，一个字也不说，一脸的欲言又止的惊慌样子。
这回轮到燕青看不懂了，他看着自己的王叔，还以为刚刚那句没啥出息有什么不妥，于是乎赶忙问道：“咋的了？王叔，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王老头总算是下定了决心，咬了咬牙道：“你看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你就给你王叔说句实话，你是不是起了从商的念头，也起了去西边的想法？”
燕青算是明白王叔心中所率之事了，这担心乍听起来玩笑，可真是论起来，还说的有那么几分道理，自己这些种地的哪个不像自己想的这般，可是结果呢，又有几个做成了呢？
但从商可不一样，明面上朝廷还是如同以前一样，士农工商的，可是暗地里却不像前一二十年那样严苛，商贾之家也能入朝为官，簪缨世族也能私底下干些见不得人的买卖，只要吃相好点儿，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一天忙的焦头烂额的皇帝老儿管得过来吗？
而这种事情，不止那些大人物欢喜，自己这些乡下人也是欢喜。
可是这从商之路也是艰难，说是千人往矣，独富一家也不为过，而且从了商途，失败之后，虽是一塌糊涂，可偏偏经历的都是些大富大贵的事，自然看不起土里刨钱的活了！
恶向胆边生，生死别腰间。
则然，有那些欠了一屁股债，却是不愿意回头的人，便抄着小道，翻山越岭去了西边后梁，生死富贵险中求，这话一点也没错。
后梁重商，那些入了后梁的楚地汉子，大多数确实挣得盆满钵满的，可是这些人，他燕青何尝不知，是寄的回棺材本，却是送不回尸骸的悲哀。
燕青想到这，已然明了了自己的王叔就是怕自己入了商途，迷了心窍，最终后悔余生，他摸了摸自己的锄把，看了看，突然乌云密布的天气，摇了摇头，对着满眼惊慌的王叔玩笑道：“别说从商了，就我家几口锅，几个碗，几双筷子我都搞不清楚，还指望我这茧子手拨盘算账？”
王老头松了一口气，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欣慰的看着燕青，又是顺着燕青的眼头，瞧了瞧已经乌云密布的天气，说道：“这贼老天，刚才还万里无云，现在他娘的就这样了，哎，算了，回家吃饭吧，过几天，你安心出门，你家那口子，你王叔一定给你照看好！”
燕青嗯了一声，跟着王老头，一边闲聊，一边一脚高一脚低的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还未入了家门的燕青，在门口将自己脸上的汗渍抹了个一干二净。
他推门而入，看着那挺着个大肚子，还在灶台上忙碌的媳妇，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
“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洗把脸吃饭？”那灶台上的妇人，看着愣在门口的自己汉子，笑骂道。
燕青唉了一声，赶忙将自己手上的农具搁下，打了盆水，认真的洗了洗自己拿双粗手，洗完之后，回头又是对自己婆娘笑了笑，快步接过她手上的饭菜！
他家这口子称不上天生丽质，岁月也有些催她老，似水流年，繁华都是亦逝，更不用说他家婆娘了，额头前的几道皱纹，鬓角上的那几缕白发，皆是不饶人。
可此时坐在饭桌上的燕青，盯着妇人，一眼都不眨，眼中更是毫不嫌弃的满是怜惜，他燕青知晓，他是个粗人，大字都不识一个，但这个娶过门的媳妇，却是知书达理之人，甚至于要比那些读书人还要通情理，晓世故，自打她过门以来，从不觉得劳累，要知道以前她的家境，虽然算不上富贵，可是这种劳累的力气活，那都是从来不自己经手的。
想到这，燕青不禁有些自责，心中更是一叹，手上先是扒拉了两口饭，又是给自家这位加了两口有点儿油水的菜。
看着自己这位莞尔一笑，燕青心中一定，方才在田间地头没有做下的决定，此时似乎已经是下定了决心。
于是，燕青郑重其事的盯着自家婆娘道：“嫣儿，我想让你给我写一封信！”
.......
日暮，风雨将来，压城欲催。
金陵城内。
一道惊雷平地而起。
正对着天香楼，一座门头上写着霍府的古朴院落中，一读书模样的中年人手上拿着两封写着霍家家主，亲启字样的信件，平静的看着天空之中的电闪雷鸣，突然出声道：“风起了，雨也来了，是时候了！”
随着这人话音落下，天际中传来了一阵闷响。
闷雷滚滚，震彻穹空。